楔子 貴人
“小子,聽說你今天很威風啊!把你們傳達室裡的主管打了頓狠的?”
手裡拿著價值三百五大洋蘋果機的王野聽見哥們這話這語氣,心裡還真有些過意不去。
這份待遇還不錯的工作,是對面那位孤兒院裡的死黨給介紹的,要不自己高中沒畢業的貨色也進不了這樣的外企。如今半月都沒撐過,也算是徹底拂了他面子。
“不好意思虎子,就那二貨、早想抽他了,今天沒忍住。”
“這態度也叫不好意思?就你那德行...哎、算了,懶的跟你囉嗦,你雙雙姐讓你過來吃飯。”虎子氣衝衝說了一半,才突然想起這傢伙要能改,那才是活見鬼了。歎了口氣,傳達了老婆的命令就掛了。
王野沒來得急拒絕,摩挲著手機想了想,還是撓了撓頭打算去衛生間沖個涼水澡換身衣服過去。脫下T恤,一米六幾的他渾身肌肉條理分明、卻又不誇張,只是肩膀、背上三條三十公分長的刀傷,那麼觸目驚心。
房間不大,小客廳、小陽臺、小臥室、小衛生間、小廚房一起也就五十來平米。客廳裡就一張老式實木沙發、一台電視,臥室就一張單人床、一套老書桌椅,小陽臺上容不得兩人橫身而過,廚房就一鍋一灶一堆調料、池子裡堆著全部三兩副碗筷就是全部。
看裝修、有些年歲了,起碼比王野年長。
不成氣候的淅瀝瀝水珠,從灑頭上噴灑出來還是很快澆濕了他全身。雙手搓了搓臉,王野關了水源閥俯身去取洗髮水,拿起瓶子才發現裡面空空如野。打開蓋子聞了聞,沒半點化工香味,這才想起早幾次就已經加水搖過清瓶了。
“咚、咚、咚。”瓶子被丟在牆上,落地後、跳了一下,躺那搖晃著,就跟生產它的黑心商人一樣,得瑟。
王野取來以瘦身成排骨的肥皂,在自己三公分長的短髮上來回劃拉了幾圈,然後握手裡使勁搓了搓,放回肥皂就著滿手泡沫在臉上搓了起來...
如果只是去見虎子,他才懶得這樣鄭重其事呢。打小就在孤兒院長大的,誰都不比誰愛乾淨到那裡去,沒那個條件。不過這位姐姐可是小康家裡出來的,為了哥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自己也得認真點不能太邋遢。
離開衛生間,角落臉盆那還用洗衣粉泡著幾身T恤短褲頭裡又多了一身。
光著屁股晃蕩到陽臺,收了身乾淨衣裳穿上,抬頭才發現樓下社區路上有個少婦扭頭離去。瞧那扭動的臀形很是撩人,王野不禁想到:“剛才,會不會被看去了?草,虧大了。”
想到著,他沖著少婦喊道:“嗨,那美女別跑,剛才你是不是偷窺我的小弟弟了?”
少婦頭都沒回,加快腳步走了。
出門時,他也沒忘了將小窩反鎖上,這窩,已經是老爸老媽留他的全部了。只是鑰匙串上那柄十公分長的折疊刀,有些過於礙眼,好在有兩年沒用過它了。出了社區,路上遇見入眼美女,他也會擠眉弄眼吹個哨子,一臉小混混流氓樣。
“夜子真有說要來嗎?”一位頗具小家碧玉氣質的年輕主婦,圍著圍巾邊從廚房往餐廳的西餐桌上端熱氣騰騰菜肴,邊詢問坐在客廳大沙發上看電視的老公。
虎子笑道:“我就沒給那小子機會拒絕。”
若說瞭解王野,這世上也就數他了。
“夜叔叔要來嗎?”小臥室門口,站著位三四歲的小姑娘,手裡拖著個比她還大的布袋熊好似很期待的樣子。
虎子有些吃醋,自己這個當爸爸的都不如王野在女兒心裡的地位。不過轉過來一想,那次王野為了搶回被人販子抱走的小暖暖,肚子上還挨了一匕首,連脾臟都被摘掉了,也就釋然了。
小暖暖一直說,王野就是童話裡守護公主的騎士,長大了就要嫁給他呢。
“恩,所以暖暖要乖哦,呆會兒要吃一大碗飯,要不叔叔就不喜歡你咯。”雙雙將最後一瓷盆排骨湯端上桌子,解了圍巾過來抱起女兒。
那年,虎子為了他主動申請調職從總部下到分部,全家三口也從上海搬到鄭州。當初,她很好奇為什麼兩人相差八歲,卻能成為那麼鐵的哥們,就纏著虎子要真相。
可惜,虎子一直沒告訴她,只是說把他當親弟弟對待就好。再後來,王野用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士為知己者死’的意義,頗有古風俠客的味道。
暖暖在媽媽懷裡,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候,門鈴響了。虎子起身去開門,見果然是王野,便板起臉取了雙拖鞋給他:“一家人都等你吃飯呢。”
“剛好,別聽虎子誇張。”雙雙馬上拆丈夫的台。
王野並不參與進兩夫妻的矛盾話題裡去,只是笑笑叫了聲雙姐,換好拖鞋就進門了。
這小子,從不喊虎子哥,卻第一眼見到虎子帶雙雙過來就喊了聲姐姐,後來就改口一直叫雙姐。虎子抗議過,王野說你什麼時候能打過我了我就喊你哥,頓時讓虎子沒了脾氣。
比學習,二十七歲的虎子現在在家外企裡當了金領,雙雙大學四年學費生活日常是他供的。王野十四歲那年打了欺負院裡女孩子的榮譽院長被孤兒院趕了出來,從那時候起一直讀到高一再次因為同學被欺負跟校外混混打架鬥歐被開除,生活、學費也都是他供的。
才接過向自己索要懷抱的暖暖,三人就上了桌,暖暖又被她媽媽抱了過去,也正而八緊的坐在桌子上。虎子拿起桌上的白酒給他倒了杯,說:“走一個再說。”
王野喝酒什麼時候怕過人,說走一個就走一個,半點不含糊。眼見剛放下的酒杯又被滿上了,他也將起了今天打主管的事情經過,往日跟那主管的個人恩怨、隻字未提。
“就你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脾氣,我能不知道?”虎子搖了搖頭,感慨說:“這社會,就是一大煉爐子。你不開化,就會被排擠丟掉。有心的、就和我一樣單獨存放自己,帶上面具做人,沒心的、丟了自己連面具都不用。你不願帶面具,以後打算怎麼辦?”
王野想了想,說:“早幾天聽那群小偷小摸的小子說,有款遊戲裡能賺到錢。只要有時間,一天十二個小時泡在裡面打怪爆垃圾裝備,賣了金幣再去買一種叫‘真幣’的東西,這東西是玩家放出來換金幣的,能換成人民幣。十二小時能打七八十塊錢的,運氣好一天能打兩三百,走大運打到精品首飾可以賣上千。”
“還記得我以前帶你去釣魚嗎?每次問那些天天守在運河邊上的老師傅,今天收穫怎麼樣啊,有沒有釣到大的呀!然後他們就會告訴你,那天那天誰誰誰釣到了十幾斤,大的鯽魚都有半斤。可等你提起魚護一看,全場二十多人、就七八人裡頭十來隻半兩不到的小傢伙在蹦達。你要撞大運,就去買彩票好不好?”
虎子話裡的意思很明白,別把偶然當必然,那樣會被人忽悠死。
王野明白,但他看中的是那句一天十二小時能打七八十塊錢的基礎。他從不認為自己運氣有多好,也不奢望打到精品。老老實實腳踏實地,不幻想、不衝動,不用看別人臉色,不用被別人支使就好。
“夜子,你不會說的《雄圖霸業》吧?”雙雙是典型的家庭主婦,大學沒畢業就結婚,如今才二十五,孩子就四五歲了。老呆家裡,除了家務,總得找點樂子。所以,年前最新的技術突破性玄幻網游大作《雄圖霸業》,她也有玩。
“好象是,我當時沒記清楚,只知道說要買遊戲頭盔才能玩,兩千塊錢一個。”王野想了一陣,也沒記得名字是不是這個。
“那就對了,姐也玩,確實能打金幣買錢。我看交易頻道裡常常出提示,說有玩家用虛擬遊戲幣買‘真幣’。而且每個帳號都能網銀綁定,可以用人民幣直接交易。”
虎子有些無奈的望著自己老婆,自己擱這裡說教激勵呢,她在那裡搗亂:“就算一天能打七八十塊錢又能怎麼樣?一月也就兩千四的樣子,靠這點工資,能娶到老婆嗎?能養大孩子嗎?能有未來嗎?”
“怎麼不能?夜子有自己的房子!如果未來老婆也能夠經濟獨立,兩人加一起最少也有五六千了,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不就是生活嗎。患難與共,才是一家人嗎。”雙雙涉世不深,加上老公有能力,所以讓她對人生和未來太過理想化,壓根就不知道平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
“這世界上還有那樣的女人嗎?”虎子反駁。
“我就是。”雙雙居理力爭。
“暖暖長大了,就嫁夜叔叔。”小暖暖明顯跟她媽是一邊的。
王野頭疼著勸說:“雙姐、虎子,別爭了,要不下次我就不過來了。”
“吃菜!”雙雙用湯勺給王野兜了半碗排骨。
“喝酒!”虎子跟他碰了個杯。
兩人都清楚,王野就是那種說一就是一,吐口吐沫都想擱水泥地上砸個坑來的傢伙。
酒足飯飽後,兩哥們坐在沙發上抽煙聊天,虎子問:“你真想試試?”
“恩,這活乾淨,不受氣,不丟人。”王野沒說,這也能養活自己,不用再麻煩他了。
“雙兒,拿兩千塊錢過來。”虎子點點頭,不再說什麼了。這是做兄弟的底線,只要不是去殺人放火,做那亡命的勾當,他都會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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