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司 風流不下流的溫情浪漫

今天就來談談JUMP系的傳奇漫畫家。網絡早年盛傳「JUMP漫畫家四大天王」的頭銜候補清單，在時間點較早一點地方有《北鬥神拳》的原哲夫老師、《聖鬥士星矢》的車田正美老師加上《七龍珠》的鳥山明老師、《烏龍派出所》的秋本治老師等，可能名單非常多，但其中之一的強力候補卻絕不會忘記的卻是創造出「新宿種馬」犽羽獠的北條司老師。



      北條司，日本福岡縣人，1959年生，20歲那年以處女作《太空少女》在手塚賞獲得準入選，不久便在《少年週刊JUMP》上推出代表作《貓眼》以美女怪盜三姐妹的故事一舉成名，其後《城市獵人》現世而更近一步的將個人名聲推上更高峰，加上之後的《陽光少女》、《變奏家族》等作品，在漫迷之間奠定了十分可觀的支持者群。

      北條老師的作品有別於同樣在JUMP雜誌上的同事們的風格，以寫實擬真的畫面表現見長，人物比例協調，五官刻畫詳實，場景透視點之精準，光論畫技也是漫畫界中拔尖的人物。不過大概是出自於個人美學使然，筆下女性長相五官是幾乎如出一輒，不若男性腳色特徵變化明顯而常被支持者們笑稱「萬人一相」。像是《貓眼》中的瞳、《城市獵人》中的香與冱子、《變奏家族》中的紫苑，雖然是沒有某安達老師那麼嚴重，但還真的是換了個髮型後就幾乎很難辨認期間的差距。尤其北條老師擅於為筆下女性人物營造一種高雅的氣質，做出一種共通的脫俗感也是讓人混淆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人物之外，北條老師的畫面則呈現出一種清澈的現代感，並配合像是阿獠總是開口閉口來一發，並與其背後隨之而來阿香揮舞的超常理的大鐵鎚制裁等詼諧、逗趣的分鏡手法來帶動故事，使人能時而嚴肅，時而輕快的看待整個作品變化。



      實際上北條老師的分鏡手法與構圖風格在相當程度上甚至拓展至海外而影響了香港漫畫的發展，直至今日仍可在港漫的部分連載中見到類似的表現方式。也許是因為少年漫畫出身，北條老師本身的劇本結構條理分明，人物定位明確，在一個腳色成型後其在故事中的形象、以及該發揮的功用等都不會輕易變動。譬如《城市獵人》中阿獠雖然老是不正經的追著女人屁股跑，但讀者們仍是能對他有一種絕對的自信，相信任何突發狀況都在阿獠的掌握之中！他風流不下流從不踰矩最後的防線，平時看似無用，關鍵時刻卻堅毅果敢，也樹立了有別過去拳四郎一乾硬漢的新的「真男人」形象！

      同樣的在《變奏家族》中即使雅彥與葉子交往，但也無法撼動紫苑在讀者中第一女主角的形象，讓人很明白的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結束。意即言，北條老師的敘事風格是一種開門見山而且呈直線形的架構，他很立體而且紮實的表達出自己想描繪的東西，並有足夠的引導能力讓讀者進入劇情的情境之內。這是北條老師突出於同儕的優勢，不過反過來說也因為同樣的情況，對於某些其筆下作品想要討論的議題可能造成的衝突點就會有些劇情張力不足，而成為北條老師的侷限處。



      一樣是在《變奏家族》，在這個討論性別意識的漫畫中，做為家長代表並性別互換的若苗夫妻還有其助手群，幾乎沒有任何深入的自我煩惱、掙扎的橋段，對比眾人本身強烈的特質，這使的眾人的性別倒錯幾乎只是流於作者的設定，變的是說只有在刻意提醒我們若苗空是女性的時候我們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缺少了一點實感。

      而漫畫中對於男性的形象與女性的氣質也有很強烈的既定觀感，結果是以外在行為作為最終依據，非黑即白，缺少了「舉止柔媚仍認定自己是男子漢的男性」等其他唯心論的模糊地帶討論。即使不是那麼敏感性的題材，《天使心》中香瑩繼承了阿香的心臟與思念，照理說這裡阿獠與其之間的互動是有很多可供發展的曖昧支線，但也很快的快刀斬亂麻定調為父女，而放棄了其他可能性。也就是說，北條老師會因為太過專注於自己想要說的東西，因此經常有意識的放棄了相關題材中能擴充的發展，使的有些部分的議題只是稍微挑起讀者的興趣，之後就沒有做追蹤的描述。

       如果就《城市獵人》等少年漫畫時代，這樣的作品深度是很足夠的，不過轉戰青年漫畫之後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有些漫迷會認為北條老師的書在這方面下筆稍嫌淡薄了。（笑）



      以漫畫家而言北條老師的職業生涯是非常順遂的，事實上雖然北條老師從小就愛畫畫，也曾零星的繪製些作品，但大多都不能貫徹始終，也會因為「很麻煩」而放棄使作品沒個結尾，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漫畫家作為職業而發光發熱。他甚至不能算是個特別喜歡動漫的人，在投稿手塚賞之前，他居然完全沒買過，甚至沒看過《少年JUMP》！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一鳴驚人，在沒有擔任其他漫畫家助手的歷練下就完成了在學出道的壯舉，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以專業漫畫家的身份開始工作，然後一連推出至今膾炙人口的經典之作，成就達人級地位！不過某方面說來，北條老師雖然確確實實出身名門，但其作風與正統JUMP「努力、友情、勝利」三本風格顯然有相當的落差。其實說老實話陌雲一直對於北條老師沒轉去隔壁棚與三巨頭和籐田老師等人一起奮鬥一直感到不可思議。就跟小學館《少年Sunday》旗下眾多作品一樣，北條老師的作品的核心思想一直環繞的主題就是「家庭」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羈絆」。



      無論是貓眼三姐妹之間的情誼與復仇，還是《城市獵人》中獠的身世以及委託人的背景，或著《變奏家族》中若苗家的一團和氣以及《艷陽少女》等幾個短篇，還有近年的《天使心》，北條老師在格與格之間一直很用心的在描述人與人之間的溫情與家人間的互動，試圖去畫出自己心中理想的家庭風貌或是即使分離仍彼此相系的心情的可貴。也就是這種細膩的筆觸才讓其筆下故事顯的充實，而能勾動讀者的思緒，在閱讀時的心湖上泛起漣漪。所以某方面來說，後來北條司與集英社的決裂也算是意料之中。

      在2001年，當年一手打造《週刊少年JUMP》史上最高銷售量的前JUMP部總編輯長「六百萬之男」堀江信彥因為集英社的內鬥與理念不和而向公司提出了辭呈後，於該年由新潮社作為主出資者打造了青年漫畫雜誌《週刊Comic Bunch》，並帶領了《北鬥神拳》作者原哲夫等知名漫畫家一同出走另開山頭。其中「為了不讓這麼好的編輯被埋沒」，一手由當初的堀江編輯扶起的北條老師也情義相挺出資出力，跟著離開了集英社。據說為了《週刊Comic Bunch》另開的漫畫製作公司 Coamix資金部分除了前述新潮社出資2800萬之外，後來的堀江執行董事與北條、原老師三人也各自出了1000萬日圓！



      只是雖然說是相性不合，北條老師連載內容上似乎無法真正放開手腳，不過其實與其他JUMP社出身的漫畫家相比，北條老師並不算是被迫害嚴重的那一群，至少與較後一點的鳥山、井上、富堅老師相較是沒有傳出什麼太明顯衝突的消息。也有訪談資料顯示北條老師在思考《城市獵人》的故事時是他最快樂的創作時期，顯然所受到的編輯部約束是相對較小。就算是後來為了配合《週刊Comic Bunch》創刊，《變奏家族》的結束亦是一個很自然的分割過程，畢竟要離開集英的漫畫家還在集英社上連載，在已經脫離「常盤莊時代」的那時已經不是那麼方便。但就像之前提過的，漫畫家的老師們是值得尊敬，但有時候讓漫畫家畫他想畫的東西卻也不見得是好事。

      為了打響週刊的名號，剛創刊不久的《週刊Comic Bunch》很快的就將《北鬥神拳》與《城市獵人》的招牌重新架起，做為吸引讀者的話題。

      姑且不論《蒼天之拳》，但《天使心》一出場就賜死原本大家就熟悉的女主角阿香，很快的就引動了支持者們滔天巨浪般的反對浪潮！



      有關「阿香之死」陌雲聽過很多種版本的說法，一種是說北條老師不希望畫出超過40歲以上的阿香，一種是說編輯部認為應該要換一個更年輕的女孩當主角，但無論主導者的真相如何，陌雲必須說這商業手法的吃相，相．當．難．看。平心而論，繼承《變奏家族》之後，以感性溫情為主的《天使心》的劇本不算差，至少對陌雲來說翻閱時是不至於像部份堅定反對者一樣看到就退避三舍，但很顯然的故事本身並沒有非得要《城市獵人》原班人馬出陣的理由。如果連人設設定上都已經直接做更改的話其實大可以用新的人物重新創作。會需要用到「續作」或是後來補述的，使用起來非常方便的「平行世界」的概念，很明確的就是希望能讓當年的支持者們付帳買單，刺激銷售量。雖說已故的前蘋果總裁賈伯斯曾說過，「群眾們並不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即使故事與原先熱鬧輕喜劇的基調有所差異，只要內容沒問題，讀者們是不會有太大的反彈。

      但現在，一個商業作品的客群既然已經很明白的鎖定在一個範疇之中，不能突破客群期待是一回事，最起碼也不該明知故犯作會讓讀者失望的事情，就算端不出客人愛吃的菜，但基本會讓客人討厭的東西總該避免吧？



      會追看《城市獵人》的讀者們不外乎就是少年雜誌的那一群能保有赤子心，相信夢想的大孩子，一上手就用聳動駭人的橋段來引動讀者目光，實在是有失北條老師的風範。狠狠直接踩在對方尾巴上還想要賺對方的錢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何況就算退一步說，有《變奏家族》為鑑，以北條老師的才華要重新以舊城市獵人夫婦然後收養義女做故事的基礎開展相信那是一點也不困難，畢竟怎麼說這跟《鄰家女孩》和也之死不同，阿香的腳色並沒有先天上的侷限，不必要特別用死亡來做昇華。如果只是為了特別做出「在集英社無法做到的事情」藉此明志相信也不是好事。

      有人認為北條老師這是在做其他人不敢做的事，雖非英雄但也該視為勇者。但老實說我很難認同這樣的論調，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我們不是沒有勇氣去做，而是知道這件事情不該做所以不願去做。勇者形容的不是那些敢做「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的人，而是形容那些敢挺身面對「該做，但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的人才對。就像人人都知道魔王的惡勢力要推翻，但只有那麼幾人敢沖於前線討伐，這才是勇者。當一個作者去預設，甚至竄改自己筆下一個已經完結的結局，就作家的專業意識也是可議的，更不用提這是一個明擺著會讓相當多支持者失望的發展，會讓書迷們感覺遭受背叛甚至破口大罵，那確實是「造反有理」了。（笑）



      而無論是沒人阻止，還是雜誌方希望北條老師這麼作，從此也可以知道《週刊Comic Bunch》的後援能力有限，後來的慘淡結束是可想而知（最近則改為月刊方式重新開始，但《天使心》已經不在該刊上連載了）。現實生活的北條老師愛看電影、嗜好小說等各式讀物，甚至多年前女兒出生的時候這新爸爸還在電影院中。近年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亂視的現象，多少會造成畫風上的變化，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每次照相時戴墨鏡有關？XD

      但話又說回來，雖然《天使心》一部漫畫惹得一部分舊《城市獵人》迷們咬牙切齒，在北條老師筆下的作品中，也因高年齡的讀者取向和阿香之死而造成一個未接觸者的既定觀感，使的其聲望一直被壓抑在某個格局內。但結合北條老師前半生俠盜與溫情的浪漫風格，在幾名同儕連載隨著《週刊Comic Bunch》的終結而不知未來在何處，《天使心》卻還是可以穩定的繼續推出新一期的內容，並成為北條老師目前連載最久作品本身是仍有過人之處，只是盼望北條老師可別把它當作了終身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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