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文明] 星河貴族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已完成)

 
軒轅小楓 2013-6-25 12:20:2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7 5614511
V123210 發表於 2017-5-26 19:29
第十八章 啟動!

    黑袖章擁有超越現階段科技力量的武器,裝備了重力炮能夠以一敵十,甚至敵百。

    最關鍵的是並不知道黑袖章的真正規模,在西鷹戰爭的最後階段,林字軍對上黑袖章,之所以能夠佔據優勢,一方面是西龐的主力艦隊和黑袖章交戰多日,已經起到了削弱和牽製作用。

    二來黑袖章在地面戰爭中遭到阻遏,導致艦群失去了核心,被數目更多的林字軍精銳的風暴渡鴉艦隊迎頭痛擊。

    但這種情形,未必能再重演第二次。且下次再遭遇,黑袖章如果還擁有更大規模的作戰部隊,很可能戰況就不再樂觀。至少己方也會遭遇重大傷亡。

    林字軍雖然在研究被擊毀的黑袖章艦隊的殘骸,汲取他們的那種重力炮的科技,但這只是進攻方面,防禦方面,仍然沒有有效的應對方法。

    而現在,大祭司馬肯森第一次提出了「克萊因力場」。

    「你應該知道克萊因瓶,這種瓶子沒有內外部之分,從瓶子內部行走,可以直接走到瓶子外部去,這也是所謂克萊因力場的由來,當克萊因力場展開之後,從外部施加的一切能量,能夠轉移到任意方向。這也是破解重力炮的關鍵。」

    馬肯森是新伊甸大祭司,畢生都在研究火種科技,因為起點和資源的不同,所以他本身也算是最頂尖的技術研究者。

    「可以立即實現嗎?」林海道。

    馬肯森手裡多出了一枚數據匙這種數據匙可以通過採集器讀取內部的信息,遞交到了林海手裡,道,「這裡面有克萊因力場的解決方案和護盾數據圖,但搭載和展開這種護盾所需要的計算量極其驚人,且克萊因力場的強度和運算力成正比,想要使用這種護盾,現有的盟軍主力作戰艦的艦載計算機百分之九十都並不達標,只有最先進,有更強計算能力的戰艦才能做得到。但目前為止,能夠達到這種層次的作戰電腦,各國也非常稀少。這枚數據匙中還有提高艦載電腦運算力的芯片數據圖,你們可以酌情開發使用。」

    林海接過那枚長梭形的數據匙,只感覺到沉甸甸的份量。

    他知道這枚數據匙意味著什麼,也知道馬肯森真正送給了盟軍世界一份有資格打敗蘇薩人的大禮。

    林海想到了天京星上,和曹師道一起出現的使徒機身上的那種可以轉移物理和能量雙重攻擊的護盾,於是將這些信息一併請教了馬肯森。

    馬肯森道,「那的確是一種克萊因力場,沒想到烏托邦謀害了卡芙蘭大祭司之後,也得到了大祭司解譯的那些火種,如果黑袖章同樣掌控了這種技術,那麼至少,他們擁有的,我們也有……而且,這種力場對功率的要求並不高,達到一定程度的展開功率後,運算力才是這種力場是否強大堅固的重要因素,我們還有提高運算力的芯片,至少在護盾這種能力上,或許能夠超越他們。」

    林海點點頭,他知道馬肯森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而不是交到比他有資格的其他人手裡,這就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期望,他更明白在如今的局勢下,意味著什麼。

    最重要的事情,已經交代了,似乎剩下的,就是閒聊。

    「我知道龍馬元帥很器重你,他的眼光一向很好,如果這場戰爭中一定需要有一個英雄,那麼你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馬肯森道,「當然,不要告訴我你們的打算和作戰計畫,那不是我可以瞭解的內容,放手去做,這就是我給你們的忠告。」

    林海自接觸後才發現,這位在星盟世界中以為高高在上的新伊甸聖堂大祭司,其實並沒有那麼神秘和威嚴,他其實更像是一個技術管理者,負責守護上古文明遺留下來,那可以給現今文明帶來便利,也可能帶來毀滅的技術庫。他必須理解並篩選那些技術,分出哪些適合現在的人類,哪些必須永遠封存起來。而因為這份工作,讓世俗對他們授予了極高的威嚴和敬畏,才那麼高不可攀。

    但其實,他仍然是有自己喜怒哀樂的人。

    星盟的紕漏促成了戰爭,而他也或多或少有了許多自責,和林海在一起,似乎才能暢所欲言。

    馬肯森抬起頭,輕聲道,「有的時候覺得,人類未必值得拯救。我守候著那些浩繁的火種文明庫,其實和世人想像的大不一樣,並不是都是文明的科技樹,其中更多的是文學,是藝術,是音樂,雖然大多殘缺不全,但只是豹窺一斑,也能感受到曾經那個世界的波瀾壯闊和偉大。」

    「只是連這樣偉大的文明,都毀於一旦,毀於戰火……那麼你告訴我,還有什麼不被破壞?」

    作為常年面對曾經的文明遺址的人,自然感悟到了很多。

    林海道,「毀滅和重生從來就是一個整體,就連人體的細胞每時每刻都在死去和新生,有破壞的力量,就有維新的力量,區別在於究竟是維新的力量更強,還是破壞的力量更強吧。」

    馬肯森點點頭,「你這個視角很辨證,很有意思。仔細一想,確實是這麼一回事。用現實的狀況和這場戰爭來看,也能夠影證這一點。」

    林海道,「是的,類似蘇薩那樣的軸心國,就是這一股破壞的力量……他們意圖打破目前的和平和穩定,用戰爭來摧毀人類文明的基石。而團結起來的盟軍,就是這樣一股維新的力量,在我們的守護下,只要能擊敗軸心國,宇宙就能重歸和平守序,人們在也不必擔心被屠殺,朝不保夕,每一個人都能安寧的生存在家園之中。」

    「是麼……你是這樣想的……」馬肯森道,「『和平守序』?那麼當我們戰勝了軸心國,將發動戰爭的罪犯繩之以法之後,宇宙萬邦重歸和平,這樣的和平,又能持續多久呢?會不會還是有一天,另有蘇薩皇帝薩菲摩斯,西龐皇帝黑默丁這樣的人物出現,打破這種『和平守序』,再度將我們所處的這片本就滿目蒼夷的星空,重新燃起一片片的戰火?」

    林海順著他的目光,透過玻璃穹頂看出去,那是深邃廣袤的宇宙,心寸大祭司果然想得更為悠遠,眼下的戰爭尚未真正結束,他卻已經擔憂起人類更廣闊的的未來來了。

    不過這就是他為什麼能夠成為大祭司的原因吧,總是思考的要超過普通人。

    而這個問題,林海也無法回答,因為他也根本無法對未來的人類負責。

    「有句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只用解決好眼下的困境才是,至於那之後還會不會有戰爭,那是子孫後代的事情了……當下人解決當下事,只要在我們此時此刻,我們仍然銘記著正義,能夠分辨善惡,對未來充滿希望,做好我們能做的事,也就足夠了。」

    「對未來充滿希望……」馬肯森苦笑了一下,「這就是年輕人的好處,你們總是能有如此的朝氣,而我們總是預言悲觀的未來。也罷,所以未來應該交給你們年輕人……以你如今所存的信念,放手去做吧。希望你能無悔。而這是人世間最難的一件事。」

    林海道,「哪有那麼多的不後悔……有的事做了,肯定就會後悔……但是,只求盡力而為,無愧於心就好。」

    馬肯森道,「願你無愧於心,也願我無愧於心。」

    林海道,「大祭司專研火種遺蹟,這是為了給人類找到一條通往真理的道路,你當然沒有錯,錯的只是烏托邦那樣褫奪火種只為了謀取私慾的人性吧。」

    「我們,一定能戰勝他們!」

    ***

    林海結束了馬肯森的會面覲見之後,龍馬元帥又再次召見了他,確認了接下來的一切事宜。

    林海返回了世界方舟號的鷹國區域。彼時,王女諾蘭,江上哲,夏洛特,菲柏斯,李清河,林字軍眾將,鷹國軍這邊所有的高層軍官和將領都聚集到了中心甲板之上。

    林海面對所有人,迎著那些目光,道,「火炬計畫,啟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7-5-27 20:08
第十九章 決斷

    星曆新千年一七年的這個年頭,注定是很多人記憶深刻的一年。這一年的伊始,宇宙戰爭的局勢被推向了錯綜複雜的高峰,到了誰也不能預料的局面。

    西龐人的投降原本以為會給盟軍帶來轉機,但吉尼亞大星門線情勢的惡化,又將盟軍的處境和局面拖入泥沼深潭。

    來自後方突然出現的軸心國部隊,不僅讓吉尼亞星門線防禦出現漏洞,更是循著漏洞對部分盟軍國家和地區展開了報復。

    這場軸心國的瘋狂報復之中,兩個盟軍小型國家淪陷,十五顆星球被佔領,軸心國將那些地區的民用船隻蒐羅起來,用以作為衝擊盟軍防線的先頭部隊。

    這種殘酷的行徑不僅讓盟軍世界大為震怒,也讓人看清楚了他們的對手為了攫取勝利,可以將暴力和卑鄙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為了避免讓這樣的敵人贏得戰爭,整個盟軍世界都明白,已經到了局勢最危急的時刻,務必要統一起整個盟國世界的力量,調度起國內每一滴戰爭潛力,才有擊敗敵人的可能。

    大星門線前所未有的成為了盟軍世界的中心,從那裡傳回的每一分關鍵報導,都能在盟軍國家引起巨大反響。儘管關係到機密軍情的報導經過了重重過濾審核,但有些關於局勢的情況,還是可以被後方的各國民眾所知曉。

    在前線戰情的管制上,並非一味的封鎖就能解決問題,有些仍然需要對後方的民眾公開,以滿足民眾的知情慾,否則通過交戰地的游散組織,民間的風聞,林林總總的碎片信息仍然是會傳回後方,然後五花八門加油添醋的拼湊起來。如果沒有公開可信的渠道,很多東西便會形成謠言,甚至會被敵方利用,作為擾亂大後方的武器。

    國際上面,對資源封鎖,經濟衝擊,盟軍世界也在和軸心國進行另一種位面的博弈和較量。發動宇宙戰爭的軸心國,從綜合國力上來看,其實遠不如同盟國,而且,從國家數量而言,也並不多。

    主要參戰國中,除了蘇薩和剛向英國投降的西龐,就是泰瑞,科特,蒂西亞這三個國家擁有強大的艦隊,其他上百個軸心國小國,多是無論戰力還是國力,都最多只能起到協同作用。

    放眼同盟國這邊,則是另一種局面。

    格蘭美,鷹國,庫布,丹達,卡加,米瑪,卡奇諾,加達裡,特納……主要參戰大國有十一個,更有數千小邦國和地區。但即便同盟國「聲勢浩大」,軍力上面,比起軸心國仍然有些差距。

    因此在軍事上面的弱勢,便只能用經濟和資源戰爭來進行牽制,而這些都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對軸心國經濟戰爭發動之時,軸心國能夠從國際市場上獲取的物資量,被驟然壓縮,軸心國只能自成體系,但這個體系比起同盟國的體系,乃至於宇宙星盟的人心所向而言,又顯得孤立。

    而因為盟軍控制著吉尼亞大星門線這條宇宙最大的貿易通道網絡,所以軸心國開闢第三貿易通道,亦或者與中立國進行物資往來也受到了巨大的挑戰。

    星三域,又成為了壓垮軸心國的最後一根稻草。

    眾所周知,軸心國戰爭機器的能量晶石主要來源,是來自於丹霞星雲,丹霞星雲是宇宙間除了格蘭美之外最大的晶石出產國,為了發動這場戰爭,軸心國一直努力建立丹霞星雲的關係。戰爭爆發之後,丹霞星雲也如約向軸心國的戰艦和機甲源源不斷的提供著大量的晶石能源。

    但是伴隨著盟軍對丹霞星雲產能區持續不斷的暗襲,丹霞星雲的產能量正在大大減小。同時來自星三域發現的有可能是目前宇宙最大規模的晶石能源產地的大規模出貨,直接導致宇宙中立地區的晶石價格在瘋狂的下跌,而隨著這樣的下跌,盟軍世界潛伏的資本早就開始行動,對晶石能源從潛伏到爆發的收購,以資源,武器,糧食進行交換。

    星三域富集資源的發現以及突然的出貨,打了軸心國一個措手不及,也如夢初醒,等他們回過神來,調集資金去國際市場購買晶石能源之時,才發現隨著盟軍的買斷,以及對吉尼亞大星門線的封鎖,他們幾乎已經沒有能源可獲得了。

    而軸心國開始對星三域明裡暗裡的發起威逼利誘,甚至派出人暗殺那位星三域的掌控者卡佛。但是卡佛這樣的強人,再加上他本身也是機甲戰神,以及地處軸心國鞭長莫及的星三域,著實讓軸心國無論是暗殺還是各種手段,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軸心國集團國內和丹霞星雲,乃至於一些稀少來源的晶石產能不足以支持軸心國軍隊戰爭的巨量消耗,因此隨著儲備能源的逐步減少,軸心國集團明白,一場最終的決戰,已經不可避免的來臨了。

    ***

    「格蘭美王的安塞波通訊,女王陛下。」白金漢宮,聽到內務長的這份通告,女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鷹國首相穆夫隨後快步來到了宮廷,進入了覲見廳,與女王一併面見了格蘭美王。

    格蘭美王已經是一位年邁的老者,作為君主制憲體系的成員,格蘭美雖然已經進行了聯邦制的轉化,但君主制度仍然是作為國家的代表和象徵存在。而在聯邦制的推動過程中,這位格蘭美王真正的功不可沒,也是格蘭美支持率最高的君王。

    面對著鷹國女王和首相,格蘭美王道,「女王陛下,穆夫首相先生,接下來我們所要商議的,很可能是盟軍有史以來最大膽的任命……根據我的盟軍最高統帥龍馬元帥的舉薦,盟軍接下來打算將太空艦隊指揮權移交給貴國的林海上將……我希望聽到你們的意見……」

    穆夫和女王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愕然和驚喜,特別是穆夫更能看到女王眼睛深處綻放出那種前所未見的光芒。

    但女王並沒有對這樣一個建議立即應聲,她道,「這本應該是一件非常驚喜之事,但恕我直言,盟軍最高統帥龍馬真的瞭解他此舉的份量嗎?他知道他將把整個盟軍世界的安危,這場戰役的勝負,都交到一個論資歷遠不如他的人手裡嗎?軍中那些更高資歷,本以為更有資格接任這樣位子的人呢,這件事可能引起的政治和軍事影響,真的全盤都考慮過了嗎?」

    「女王陛下,你的擔憂,我同樣也憂慮過。說句實話,我曾經懷疑過,龍馬元帥是否在進行一個錯誤的決定,甚至於,我一度認為他是不是瘋了。」

    「但是,我知道這是一場非常規的戰爭,敵人已經掌握了一些隱秘的通道,可以出現在我們的後方襲擊我們……所以要贏得這場戰爭,也許需要的也是非常規的方法。偏偏我這位龍馬元帥,是一個最循常規的人。我瞭解他,如果他認為了這場戰爭必須如此打,才能獲勝,那麼這就是用人不疑的時候。我信任他的判斷!」

    女王和穆夫對視一眼,後者點了點頭。女王仰起頭,道,「陛下,如果你問我,林海將軍是否能擔得起太空軍的作戰指揮權,我想說,的確,從表面來看,林海將軍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歷,他都非常年輕,而他歷次的戰鬥,乍一看也大多都是依託單騎突破,甚至輔以運氣的奇蹟。但實際上,無論從謀算,決斷,執行,還是戰鬥素質,他和凝聚在他手上的軍隊,都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你如果詢問我,他是否能夠率領盟軍艦隊戰勝敵人,光憑賬面上的數據,我只能勸你,另外選擇其他人。但如果你問我,他能不能打敗蘇薩皇帝薩菲摩斯,我可以告訴你,曾經所有認為他不可能戰勝的敵人,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式,是的,他可以戰勝任何人!」

    格蘭美王負手,長久之後,道,「我明白了。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解決第二件事。讓任何對這件事質疑的人閉嘴。」

    儘管只是作為鷹國首相見證和旁觀,穆夫也不得不感慨這兩位王者的氣魄,在貫徹這麼一個看似荒謬而不符合常規的決策之時,他們也同樣的清楚知道,他們的敵人也絕不可能通過戰爭的定式和被寫進教科書裡的那些內容來打這場仗,他們今天所做的或許看上去極其大膽甚至說瘋狂。然而時間會證明他們的魄力和決斷。

    格蘭美王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聯合鷹王,還有其他盟國的領袖,確保這個由龍馬元帥提出的方案,由林海所指揮的戰鬥,能夠沒有任何阻礙的進行!

    穆夫知道,他將見證宇宙的歷史,在這些大人物的決策下,進入更為雄奇的方向。
V123210 發表於 2017-5-29 19:49
第二十章 等一個約定

    西龐人的投降令鷹國這場衛國戰爭畫下了一個句號,同時也構成整個西鷹兩國歷史的嘆號。這場戰爭中,走錯路的西龐和頑強抗爭的鷹國,這其中驅動的那些貪婪,野心,抗爭和犧牲,那些涓滴彙集的希望和野火燎原的奮起,最終構成了這長篇幅卷中最濃墨重彩的色調。

    這場戰爭改變了整個鷹國。曾經這個國度沉浸在太平世界的麻痺中,越來越臃腫龐大僵硬,以至於讓人忘記了這個國度文明欣欣向榮時的面貌,讓人忘記了那些舊時通往榮光之路不應冷卻的熱血。

    危難的降臨,呈現在面前殘酷的戰爭,流離失所所受的屈辱,那些每一天都在翻新的陣亡者名單,讓人們心裡的某些部分被喚醒了,他們終於決定起身迎敵而不是退避,再不畏懼任何敢於威脅並侵犯家園的敵人。

    梧桐樹街的湯米是遠近聞名的手藝人,他親手做的苦丁茶的香醇,被很多雜誌媒體評價這是鷹國首都星圈最好喝飲品之一,很多附近工作的人會在工作間歇或者下班後專程來他的店裡點一杯,湯米會和其中一些老熟人磕嘮一段時間,聽著樹下小桌上的人們閒聊或者爭論宇宙戰爭的局勢,他曾經是鷹國太空軍服役的少尉,不過這也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年事已高,但血猶未冷,雖身不能至宇宙,卻也能在這片蒼穹之下,守望著鷹國戰爭前線的各種消息。

    雖說湯米健談,卻也不是對每一個客人,有些常客不願意被打擾,他往往也只會上前擱上飲品,然後微笑走開。

    譬如在小店右側靠窗角落的那名幾乎每次來都戴著墨鏡的女子,女子長發披肩,身段極佳,有的時候穿著正式雅緻,譬如胸口V領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白膩令人心動的連身裙,,有的時候卻是只是簡單T恤牛仔褲的隨意,但已然構成小店的一道風景。

    湯米清楚,時常會選擇靠近梧桐街旁小窗邊坐著的人,往往很多時候,都只有一個目的。

    至於女子為何不摘墨鏡,湯米覺得大抵應該是一個小明星,不想受到打擾,這也是他覺得她從露在外的半邊臉看來,有點面熟的原因吧,在這片繁華的街區,電影明星和電視名人屢見不鮮,只是他們的風靡是在戰前了。

    戰爭到來,一切關乎於娛樂的電視節目和新聞都被壓縮了,雖然娛樂並未消失,而且有的時候還成為人們在高壓面前放鬆心靈的寄託,譬如每週三上演的《老友記》,就是湯米非常熱愛的節目,但畢竟宇宙戰爭仍然是高懸在每個人頭頂的一把劍,誰都知道,如果盟軍失利,每個人現有的生活,都將隨著世道一併崩潰。

    店裡的人多了起來,很多閒聊和議論,也進入了湯米的耳朵裡。

    「西鷹戰爭結束,西龐人投降了,現在我們的軍隊也開撥吉尼亞大星門線,前所未有的大戰即將到來……這次咱們鷹國軍,挾西鷹戰爭勝利之勢,可是要在盟軍中奮勇爭先!讓他們知道,多了鷹國人,盟軍就多了最強有力的臂膀!」

    「西鷹戰爭以後,我們鷹國這邊猛將如雲,相信即便在大宇宙戰場,他們也會有所建樹……」

    今天陽光很好,人們談論的話題很積極,比較樂觀,但也有例外。

    「盟軍的倚仗?猛將如雲?這種話,說給內行聽,恐怕會把人笑死!」右側的一張桌上,一個戴著眼鏡,大腹便便的男子道,「我手頭上有一些數據,想要以西鷹戰爭的勝利,來類比宇宙戰場,恕我直言,這就像是一個高中優等生,卻要與大學博士比肩一樣可笑!」

    「西龐人是投降了我們,但並不是我們擊潰了他們的所有軍力迫使他們投降。西龐人仍然有主力兵團,仍然有一戰之力,我們並未打垮他們的主力,我就不知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都像是一副我們正面打垮了他們的樣子,這種盲目的驕傲和自豪到底從哪裡來的?西龐有縱深,甚至有些軍事領域還要超越我們,你們以為打下去,我們真的能獲勝?」

    「他是評論員羅格!那個著名的軍事評論作家!」有人認出了這個潑冷水的人身份。一向以毒舌著稱,在報刊上,常常危言聳聽,唱衰鷹國目前軍制的人物。

    據說他背後的靠山正是圓桌貴族的某個在這戰爭期間被女王大肆削權了的大家族,而他本人更是在他們的推動支持下積極競選議員,於是擺出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彷彿他不參政,不按照他的方案,鷹國怎麼都好不了的樣子!

    「我是附近戰艦學院的教員,我認為你說得非常不正確,」一名工科領域的平頭男子道,「而且我也看過你的『著作』,我也認為裡面的觀點非常的狹隘……我們鷹國從戰爭開始到現在,從最初面對西龐人四比一的戰損比,到現在零點八比一,這還沒有算那支無堅不摧的林字軍!我們是在有目共睹的變強,我們的成長是看得到的,而並不是你所謂的,是敵人變弱了就可以一句話抹消!」

    湯米知道自己這家小店,憑藉自己的手藝,吸引了倒是來自各個領域的人到來,上個星期還有國會高等議員來此品飲,不過都很低調,湯米也是之後看報紙小道消息板塊才知道的。

    羅格被叫破了身份,卻絲毫不以為意,盯著這個平頭教員,肥厚的嘴唇快速開合,送出他雄辯的言辭,「你是戰艦學院的教員?呵,那就不奇怪於你的觀點了!我們鷹國軍隊所謂的『變強』,只是那群在位政客和首相政府為了給你們洗腦偷換概念而已!戰爭初期,鷹國國民生產總值只有百分之五用於軍隊,和舉國軍事體制的西龐人怎麼打?而我們後來為什麼戰損比低了?我們把生產總值的百分之六十都用於了戰爭!那是什麼概念,我們的基礎建設,我們的國家發展,都緩慢甚至停止了,我們用每個人手裡能分到的面包大量減少為代價,以此來支撐這場戰爭,從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六十,而這之中我們只是戰損比變得和西龐人齊平了而已……那還是在我們自己的領土,有地理優勢的基礎上!這樣來打一個戰爭以來就不斷衰弱的西龐,這就叫變強?」

    「投入那麼多的軍費,卻只是在於製造裝備的數量,以數量來壓倒西龐人,技術卻沒見取得什麼重大突破,即便是有,那都是依託什麼火種科技啊,或者一些低端方面突破的粉飾而已,別人早不知領先我們多少年了……西龐人的許多核心技術,我們根本望塵莫及!現在趁著人家投降,把這些技術搶過來,美其名曰我們『變強』?」羅格嘴唇隙縫「啜」了一聲,「別開玩笑了!」

    羅格的這番滔滔不絕,倒是引得湯米的小店所有人的注意,甚至連窗邊那個戴著墨鏡的女子,都向他看了去。

    羅格雖不能看清那個女子的長相,但僅僅是她大墨鏡以下露出來尖削的臉頰,令他這樣的老男人恨不得揉捏把玩的細腰身材,讓「經驗豐富」的羅格都有些受到鼓舞。

    在他這樣的身份上,有財富有才華,甚至還背靠著隱秘的大權勢,加之自身的魄力,對女人有驚人的吸引力和魅力。羅格身邊不乏對他主動投懷送抱的二線女明星和某些想要得到他護翼向社會高層爬的妙麗女子。

    羅格也根本不忌在這種場合公開發表自己的言論,在他身後單獨佔了一張桌子喝茶的那個黑衣男子,可是一位專門保護他的安全,等閒幾個武裝分子都可以即刻制服的特級保鏢。

    沒辦法,有時候話說得多了,麻煩就有些多,但所有明裡暗裡來找他羅格麻煩的人,下場都無一例外非常淒慘。所有這一切都警告著其他人,他羅格可不是等閒之輩!

    一名學者模樣的人傲然道,「軍隊不是靠裝備和國力一味堆就能堆起來的,是靠打出來的!按照你所說,難道就抹消了我們軍隊在鐵血戰火中付出巨大犧牲的成長?別人的科技就是無法超越,我們自己研究的就是破爛?不說其他,應激式護盾,戰艦小模塊大功率引擎,哪樣不是我們超前宇宙的先進技術?有的的確是靠火種科技,但火種科技大多只是理論基礎,而研究製造和具體的論證,都是我們自己的科研學者在完成!這些努力,難道就能簡單粗暴的劃分為『別國不屑研究的低端』,就是落後別人幾十年?」

    「再說其他,說戰績,蘇薩人夠強了吧,曼斯坦因夠強了吧,也算是蘇薩十大名將之一了,但又如何?面對林字軍,還是被全殲在新南星域!林字軍自交戰以來的戰損比,又是多少,這可不是和敵人持平,而是大幅領先甚至碾壓敵軍!這樣的一支軍團,正在不斷壯大,這也是我們越來越能征善戰的典型。你說林字軍裡有不少卡奇諾人,是,卡奇諾的國民生產總值不怎麼樣吧,軍力更是三方割據,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政府軍,在戰前可是還遠不如我們鷹國,但有他們加入的這支林字軍,戰鬥力卻超強,這說明了什麼,難道還不能說明我們的軍隊正越來越強!」

    羅格似聽到最大笑話般啞然,咧嘴一笑,「你所說的林字軍,就是那支拿出來分析每次戰績裡都不能摒棄運氣成分的軍隊?算了吧,你知道國際對一支軍隊的職業性打分有哪些方面嗎,從成分,軍容,訓練強度,作戰意識,後勤系統……林林總總的門錄有一百多個標準,但沒有一個標準,是運氣!」

    「也正是如此,連鷹國本身都不敢誇口,甚至沒有把這支軍團提交給盟軍最高指揮部申請精銳部隊的稱號以獲取戰時優先補給,也只有你們這些民間人士不厭其煩拿這些戰績來說是!」

    「光憑運氣的部隊,最多也就是當一個吉祥物供著罷了!」羅格雙手攤開,聳聳肩,「光憑運氣,可以和宇宙第一的蘇薩軍團交戰?你問問盟軍最高統帥龍馬,他同不同意,又敢不敢這麼做?」

    在場周圍的人都義憤填膺起來,這個羅格實在是從骨子裡,就不相信,甚至貶低著鷹國軍隊。諷刺的是,他自己此時正享受著這支軍隊用無數犧牲換來的安穩。

    正在用一張白布擦拭杯子的湯米放下了布,走了過來,道,「羅格先生,我老湯米,曾經就是鷹國太空軍艦隊第七機動部隊的一員,我切身經歷過戰爭,也深知一個道理,運氣,是屬於有準備的一方。一切看上去像是運氣使然的勝利,就真的步步都是踩到了****而來的幸運?其實不見得吧,打鐵還需自身硬,就像是一場球賽,如果自己不強壯,哪怕看到了一個缺口,你也沒有辦法撞開敵人攔截的隊員,有體力奔跑到進球點!」

    「膚淺者以為那是運氣,但只有強者自己明白,運氣,只是他們的謙詞!」

    老湯米話音一落,周圍人轟然響起掌聲,再沒有這樣一個小店的退伍老軍人,一句話砸在羅格這樣誇誇其談的人臉上更讓人大快人心了。

    甚至那個靠窗邊的女子,那雙纖纖細手都隨著人們輕輕拍掌。

    羅格輕哼起身,掏出錢夾,兩根指頭夾捻著幾張鈔票丟出,花花綠綠的鈔票翻轉著跌落在地,冷嗤道,「頭腦簡單的人往往活得比較幸福,我羅格怎麼會大失身份和你們這些人爭論。老湯米,據說你的苦丁茶是星圈第一,難喝之極!我看恐怕也該關門了吧!」

    他起身的同時,身後的那個高大保鏢也一併起身。人們敢怒不敢言,羅格徑直轉過身,走到窗戶邊,朝向那個戴著墨鏡的女子,他其實心底已經極其恚怒,雖然落了面子,但好在還是有補償,這麼一個靚麗女子要是弄上手,在她身上大加征伐,他今天憋著的這股怒火也足夠宣洩彌補了。

    他那張蘊含著上位者氣魄的大手輕撫在女子的背上,「晚上我在太空城繁星餐廳訂了位置最好的一張桌子,小姐有沒有興趣賞光?」

    然而羅格話音未落,僅僅是在他剛剛搭上女子肩膀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瞬間僵硬,而在他身後重金聘請的那位來自克格星域的職業保鏢,竟然自覺的舉起了雙手。

    羅格看到自己的手上,身上,出現了一顆顆紅點,他身後的保鏢亦是如此。那是狙擊槍的紅外瞄準線,他的視野中並未發現任何隱藏的人,所以這些紅點並不是讓暗處的人輔助瞄準,而是在警告他這樣對這個女子實施動作的人,不要再有進一步侵害的舉動!否則等待著他們的,就是被子彈轟成碎片。

    裝甲車噶然在小店梧桐街道上停住,頭頂上空,傳來武裝旋翼機特有嗡鳴的螺旋槳聲。

    荷槍實彈的軍人衝進店內,羅格還沒來得及反應,手就被兩名軍人捉住,然後一個反扭狠狠砸在地上。

    而跟隨他一起被制服在地的,就是他身後那名一流的好手。

    「你們這是干什麼!你們這是非法侵犯公民的人權!我要向軍事委員會投訴你們!」羅格看清楚這些軍人身上的警備隊軍服之後,放聲大喊抗議。

    這個時候,在她面前的那位女子,摘下了墨鏡。

    當取下墨鏡的那一刻,店裡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是夏盈……」

    「夏盈小姐……」

    或許只有少數人認識在報刊上危言聳聽的羅格,然而隨著那女子遮了半張臉的蛤蟆自適應墨鏡的取下,那張帝國所有人都認識清媚的臉龐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當看到自己剛才手搭著的是夏盈之後,原本狂呼大叫掙扎的羅格徹底的失了音,他或許還能夠憑藉自己的地位不懼得罪任何女星,甚至某些中小貴族的女眷。然而面前的女人,哪裡是他可以得罪的。

    幾個月前,她被女王冊封為騎士,授予皇家馬刺勛章,同時她還代表著女王,充當和數個商業工業大型協會聯絡人的角色。

    這些協會,偏偏都是「三體星貿」,「皇家工程師協會」,「鷹國電子電氣協會」,「米迦勒學會」」這樣的存在。這些可以調度掌握著鷹國經濟,科研,工業力量的團體,在鷹國對軸心國進行經濟,後勤支持,技術衝擊層面的戰爭中,就是先鋒軍。

    夏盈是協調人,代表女王起到協調這些團體聯合作戰的職能。

    她的安危,就是重中之重的事!

    湯米一時手足無措,難以形容心底的激動,他之前只是覺得她的半張臉有些面熟,但沒有想到,原來經常光顧他這個小店的這個女子,竟然是夏盈小姐!

    這個羅格今天還想調戲大鷹帝國的寵兒,這真是運氣背到家了!

    而就在這個插曲發生之刻,店裡的電視屏幕突然插播了戰時消息,這並不意外,在戰時階段,每一刻都可能發生變故,人們已經習慣了電視突如其來插播關於戰爭的情況。

    只是聽著街道外傳來的那些屋子裡爆發的人們的喧囂,這應該是一個大新聞!

    短暫不到一秒的信號延遲,這間店裡的屏幕出現了新聞主播的面孔。

    這位主播是日冕電視台資格最老,也最善於掌控局面的主持,只是現在她也難掩激動的情緒,「下面插播吉尼亞戰場盟軍最高指揮部的通告……盟軍最高統帥已經批准一連串內部人事調令,在接下來的戰役中,龍馬元帥將盟軍太空軍艦隊的指揮權移交給鷹國林字軍上將,林海將軍。這場最關鍵的權力移交,或將成為未來盟軍戰場上左右勝負最重要的決定!……鷹國最年輕的上將林海,平卡奇諾,破蘇薩名將曼斯坦因,更在西龐放棄抵抗選擇投降的決定中,起到了重大推動作用,他的履歷,擔任接下來的盟軍太空軍領袖,實至名歸!這是我們鷹國的驕傲!林海將軍,我們相信你,全鷹國人民支持你,你將帶來勝利和自由!……」

    小店之中,有若洪水奔流,有若實質的擊中了每一個人。

    在短暫的呆懵過後,人們拍案而起!在眼高於頂的格蘭美軍人,在同樣貢獻不菲的庫布,卡加,米瑪,蓋倫特等等這些盟軍國家多如牛毫的將領之中,如今將擔任起太空艦隊指揮權的,是一位鷹國將領,這是何等的榮耀,又是怎樣的認可?這是值得每一個鷹國人都拍著胸膛,為之驕傲的事!

    每一個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難以自持,恨不得將心中油然而生的驕傲,和身邊每一個人分享!軍人們重重擊拳,這個通告,已經代表了鷹國軍人在盟軍中贏得的地位!很多人恨不得親上前線,聚集在那位鷹國將領的背後,成為他艦船裡的一枚兵,隨著他馳騁宇宙,撲向軸心國的軍團!

    夏盈怔怔的看著屏幕上林海的圖像,主持人那富含磁性滿帶自豪的對他生平戰鬥時機介紹的的女性嗓音進入每個人的耳膜,她忽然有些恍惚。

    那時那年在「海鷗號」撞見林海,迄今已經過去了四年時間。

    四年前,在那艘船上出手護佑自己的青年。

    四年之後,已然是這樣的名動宇宙。

    湯米這個時候看向夏盈,問道,「夏盈小姐,我真的不敢相信,歷次光顧小店的,竟然是你。只是恕我冒昧,為何你每次來,都只是一個人坐在這個角落?」

    夏盈看著老闆,睫毛律動,眼眸又隨之落在了光屏之上,她輕聲道,「因為我和人約定過啊……」

    「嗯?」

    「我和人提起過,請他喝你家的茶,看街道的落葉,等待著燈火漸起,觀賞夜空……」

    「我在等待……這個約定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6-4 12:24
第二十一章 上賊船

    「這位是格蘭美第四集團軍指揮官華宇將軍……這位是庫布人民軍艦隊總指揮官波旁元帥……這位是卡加國艦隊指揮官多瑪將軍……」會議室中,龍馬正在向林海介紹盟軍艦隊的主要司令官。

    盟軍作戰形式是各國部隊有獨立的指揮官,但對於各國指揮官下達命令的權力,則在聯合指揮部最高統帥的手裡。

    龍馬一邊介紹,被唸到名字的將領便向林海致意,而林海也一一回應。

    「林海將軍,我們庫布國的布蘭元帥率軍在貴國作戰,感謝你們提供的幫助和照顧……」

    「哪裡,庫布國能夠在鷹國危難之際仗義出手,是我們兩國友誼的見證,至於所謂的幫助照顧,那是應該的……」

    移交指揮權,讓盟軍的主要作戰將領和他們的新指揮官會面,這是應該有的程序和儀式。

    當然,也有毛奇一派的將領,託辭作戰巡視動員部隊,缺席了這場會議。

    在場的,基本上也都是擁護龍馬的盟軍將領們,雖然有的人對龍馬和盟軍的國家領袖們的決定頗有不解,心底疑惑,或者對這個決議不以為然,但對於最高指揮部的決議,他們還是保持著尊重和服從的態度。

    另一部分,類似於庫布國的波旁元帥,因為庫布國和鷹國之間的密切友好關係,也大概從布蘭將軍那裡得到了許多關於林海的信息,這位庫布國德高望重的軍隊統帥對此就並無什麼意見。

    林海身處眾人之中,說實話,論年齡,他實則是最年輕的高級將領,資歷和這些各國菁英也沒得比,連他自己都覺得,要在這群老將的面前,作為作戰領袖,現在想起來都不得不佩服龍馬的大膽和天馬行空。

    如果說要以純戰爭的理論,對歷來經典戰役戰局的瞭解,對軍事史的見識,他或許根本無法和在場的這些名將們相提並論。

    然而,他卻是唯一掌握了軸心國軍動向,瞭解他們真正目的,對此刻的大局有著前所未有清醒認識的人。

    他有一雙看穿了形勢的眼睛,也正是如此,龍馬才想到出此奇策,或許能化腐朽為神奇,逆轉並決定這場宇宙戰爭的局勢。

    但總是要說些什麼的,而且此刻,除去前線作戰的,盟軍的主要將領都雲集於此,他們也想看看這位接下來行動的指揮官究竟是何許人也,他的精神面貌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他是否足夠睿智,是否身負絕世才華。

    面對那些目光,林海道,「在場的諸位,想必嘴上不說,其實暗地裡都在懷疑,我何德何能,能夠接手盟軍的太空指揮權,我究竟有什麼資格,能夠指揮大家……這不是一個毛頭小子嗎,我的孫子都比他大了!」

    林海話音落下,人群裡爆發出一陣哄笑,人們看向格蘭美上將烏冬,這個白鬚滿面的大齡將軍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神態侷促,顯然林海這番話,直接道出了他的心聲,而他的「心聲」也不乏在盟軍這些指揮官同僚面前表現過。

    「說句實話,在我得知龍馬元帥的決定之後,我也嚇了一跳,第一反應,他該不會是覺得打不過了,想找個人來背鍋?」

    人群中再傳來笑聲,這種時候,任何所謂的大道理和漂亮話,都不會被這群已經是人類盟軍世界頂尖的將領產生出什麼撼動,更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他們對他的第一印象。而軍隊也不是以印象和個人好惡來組織作戰的,作戰依靠的,仍然是鐵血的指令和對命令的服從。林海的謙遜,實則恰到好處的削弱了盟軍中對他以現有資歷接任艦隊指揮權的不滿。

    「出於行動計畫保密原則,我無法對你們公開整個作戰的細則和內容……但我希望你們如相信龍馬元帥一般的信任我,也許很多年後,無論勝負,會有後世人來評判我們這場戰爭。但至少,在提及此刻的時候,我們是懷著拯救宇宙的自由和平,阻止毀滅和侵略,而團結在一起,共同奔這個目標去的,即便腳下是艱難險阻,是荊棘亂石,卻從未動搖!」

    在場的主要盟軍將領們紛紛點頭。這個時候,他們也根本不需要林海說出什麼了不得的大承諾,洋洋灑灑的演講詞讓那些政客們來講就夠了。

    他們是軍人,他們信奉的是實際的收效而不是嘴皮子的工夫。林海行不行,也已經走上這個位置了,格蘭美王,鷹國女王,庫布君主,米瑪皇族……盟軍世界的主要國家領袖都聯名認可了這個決議,現在來講支持或者反對沒有任何意義。

    唯一能夠體現這個任命價值的,就是一場真刀實槍的戰爭最後的結果。

    究竟是一念地獄還是一念天堂,都將在硝煙散盡之時對這個世界展現。

    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盡全力去戰鬥,然後其他的,就交給祈禱和命運罷了。

    ***

    「你小子,真是很會拿我做擋箭牌啊,反正你是我舉薦的,信任我,就是信任你。要是他們不信任你,那沒辦法,就是不那麼信任我這個統帥唄。」在走廊上,和林海並肩走出的龍馬用手抹了抹那兩撇八字的小鬍子,靈動的眼神琢磨著林海,一副「你真是狡猾啊」的表情。

    「那你還真打算讓我做一番戰鬥動員?我怕比起這些盟軍將領平時在軍中的宣講而言,我所做的動員只是小學生水平。」林海笑道。

    「林海將軍,我可沒有對你資歷的質疑……」在龍馬身旁的格蘭美第四集團軍司令華宇開口,這位五官如刀削斧砍,立體而棱角分明,有如神話中走出的男子露出一個極具魅力的微笑,「我看過你很多戰績,以我對你的瞭解……龍馬元帥的支持者是你,我一點也不意外。」

    「你看你看……」龍馬嘴角一歪,笑道,「所以說讚賞講究質量而不是數量,這可是我們盟軍中最特立獨行的將領!結果剛才那句裡,連我和林海的馬屁都一起給拍了!真是一石二鳥!華宇你天賦驚人啊!我看好你,以後是要做格蘭美總統的!」

    格蘭美第四集團軍的這位將軍滿臉黑線,「元帥大人,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林海轉向華宇,「格蘭美的鐵甲先鋒,華宇將軍,在格蘭美瑪利亞行省保衛戰中,以一師之力獨立抵擋蘇薩人兩個裝甲師團,一個加強旅對多戈瑪太空要塞的進攻,為格蘭美主力的撤退贏得了寶貴的四十八個小時!由此使得蘇薩無法切斷格蘭美三個集團軍撤退路線,保存了大量有生戰力!同時,本人還是機甲戰神,手上的『半月鐮刀』機甲旅是格蘭美最頑強的特種機甲軍團,全團一千三百架鐮刀機甲,多戈瑪要塞保衛戰折損三百,換來的卻是敵軍近三倍數目的損失!貴部戰鬥之勇敢,不愧『鐵甲先鋒』的稱號。」

    華宇微怔,龍馬越過他的肩頭走過,迎著華宇徵詢的目光,笑道,「不一般吧,你猜,他瞭解多少盟軍主要將領的信息?」

    華宇蹙眉,「該不會是……今天在場的所有人底細他都知道吧?」

    「三百一十一位盟軍艦隊主要將領,一千兩百位師級,旅團級軍官。有關這些人的作戰風格和最擅長的領域,他都瞭如指掌!同樣,我們目前蒐集到的軸心國將領的情報,亦是一股腦拿給他研習了,所以給他指揮權,世人看起來多麼榮耀羨慕,但那些都是虛的,很多人不清楚,我是將比堪比山嶽還要重的擔子,交到了他的肩膀上。」

    華宇道,「我可沒羨慕嫉妒恨啊。看你擔任最高統帥起這一年中頭髮白茬的速度,雖然你為了掩飾這一點刻意將頭髮留的很短,甚至自己悄悄染色,但這可騙不過我們這群老部下的眼睛。我們當然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壓力。所以你將重擔轉移了一部分給林海將軍,我個人只會向林海將軍表示同情,卻同時又覺得欣慰,因為能夠讓你放手的人出現在我們盟軍中,這是我們的幸運。」

    走到岔路口,華宇面向林海,行了一個格蘭美軍禮,「林海將軍,從現在起,我將把我手上軍隊的榮耀和命運交到你的手裡,我會毫不猶豫執行你所下達的一切命令,無懼犧牲和死亡,最大限度的去攫取勝利。總之,之後的一切拜託了!」

    華宇還有任務,和林海相互禮畢後就離開,此時他們正處於生活區的中心花園之中,頎長高大的華宇,再加上身為格蘭美著名戰將的魅力,很是引發了一番花園中和那些挑高平台上女兵們的熱誠圍觀。

    而華宇的那番話,更是令聽者肅然起敬,甚至於林海,都能感受到這位有著格蘭美軍人優秀品質,不存私心,為人謙遜親和,為了國家和人民盡獻每一分忠誠和勇敢的氣度。

    「這小子總愛壞氣氛!總是會把場面搞得十分嚴肅,偏偏他自己還長得那麼英俊帥氣,最氣人的是身材也好!比我高一個腦袋吧,你說和這樣的部下呆在一起,我這個最高統帥的威嚴往哪裡擱?我個人的魅力豈不是得不到襯託了嗎?說嚴重點,這可是影響士氣的事,哪個指揮官都得在軍隊心裡英俊帥氣威武,這樣部隊才能心懷指揮官的訓誡,努力殺敵啊!」

    林海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悻悻不爽,目光追著那些身姿卓約的女性軍官不住咂嘴的男子,這真的是代表盟軍一百多個國家軍隊的最高統帥?

    自己是不是上了一艘賊船?
V123210 發表於 2017-6-5 18:40
第二十二章 為了世界和平!

    世界方舟號委實是盟軍最為龐大的艦船,八千米長的艦身呈柱狀體延伸,整體呈現階梯狀的起伏,十六組等離子推進器高山般隆起,向艦首方向收窄,最窄處大約直徑一千五百米,而在距離艦首一千兩百米的位置,左右舷呈拱起成圓弧狀,宛如鑲嵌在艦身的一塊巨大圓盤,這裡是艦內的中央區,可容納一萬名船員,亦是盟軍各國的代表居住地。

    林海正從中央區數萬舷窗之一的一處通道位置,看向外部。

    這種感覺像是在夜色中登山,當跋涉到了一處崖坪,頂著滿天繁星,回首張望來路和去處,看到的是一片在自己腳下延伸的壯麗山嶽,連綿不絕,從而猛然意識到個人只是在這巨大的事物中一個渺小的見證的那種震撼。

    在這巨大的盟軍旗艦之外,是分佈在宇宙中的盟軍艦群,戰艦與戰艦之間,補給艦,運輸艦,情報艦來來往往,有如恆河沙數。

    最近的一艘名為「衣阿華」戰列艦附近的宙域,以數十架太空戰機為一個編隊,正在翩躚翱翔。

    無數這樣的機群分片區,在各自的宙域進行巡邏或者編隊演練,飛翔過之處,無不留下梳子般緩慢延伸的等離子光道,這些線條在太空中交叉編織,宇宙的背景,像是變成了孩子們的抽象畫作。

    這幅場面,繁榮,寂靜,卻又蘊含著無窮的威嚴。

    林海看著那穿透舷窗的宇宙星光照射到自己的一雙手,這雙手在輕微的顫抖。

    和龍馬去面見盟軍的主要將領也好,接手熟悉盟軍指揮系統軸心國的戰爭情報也罷,林海還能做到心如驚雷,面如平湖的過渡和應對。

    然而現在單獨呆在這條走廊上,心中那無法再約束的驚雷才逸散出去,傳至四肢五骸。

    是的,看著窗外的宏偉戰艦群,他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未來戰爭的指揮權,交到了他的手裡,現在整個世界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但彷彿下一刻,自己的一個決定,外面的平靜就會分崩離析,變作亂炮轟鳴,驚天動地,穿雲裂石。

    沉重得讓任何普通人會直接窒息的壓力,透過每一個毛孔,心臟的每一寸表面積,作用在他的身心。

    林海自詡自己還是有著強大的心臟,曾經無數次死裡逃生,不是他不怕死,實際上他怕黑怕死怕沒錢,但關鍵是他不怕輸。

    不怕輸的人,最不容易死。

    然而現在他怕輸。

    他怕輸光面前這些盟軍的家底,怕輸光那支從衛國戰爭掙扎打磨出來的鷹國軍隊,怕輸掉身邊每一個熟悉而他寄望保護的人的生命。

    是的,他真的怕了。而且是很怕很怕,能否有時間機器,可以回溯到戰爭開始之前,他乾脆單槍匹馬去幹掉蘇薩皇帝薩菲摩斯還有那位大庇特烏托邦,對此反而無所畏懼。

    戰爭委實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凶獸,直至此刻,未來當盟軍和軸心國的軍團碰撞決戰之時會爆發出什麼樣的結果,林海都一無所知,恐怕現在所有人都一無所知。但最瘋狂的是,整個宇宙人類世界都在因為這種一無所知的不安全感,不斷用生命,物資,往這片籌碼台上加注。渾然不顧那片籌碼台已經搖搖欲墜,一旦垮塌,就會將人類文明輾軋粉碎。

    宇宙戰爭,讓整個人類世界都變成了賭徒,將人性最脆弱殘酷最逐欲醜陋的部分展現得淋漓盡致。

    而現在,他其實已然成為了一個依託,一雙肩膀,一個支撐起背後這個世界無數人念望的平台,這個念望是盟軍的復仇,不被奴役侵犯的自由。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林海的思緒。

    宮靳和一名鷹國軍官,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

    林海回過頭,看到那名鷹國軍官,兩人都怔了一下。林海認識,那也算是一個熟人。

    宮靳看到林海,微微一笑,然後和身邊的軍官行禮,「鷹國林字軍新編第一艦隊指揮宮靳,鷹國皇家太空軍第三艦隊裝甲突擊隊隊長李逸風,見過林海將軍!」

    李逸風臉色有些浮白,甚至眼底深處還有不安和複雜交織的情緒。

    在費遠星上,李逸風率領的地面部隊遭到第一艦隊的背叛,以至於深陷重圍,後來林字軍的到來,逆轉了局勢,讓他們的部隊得以倖存。李逸風和所在的部隊,因為死戰不退而得到嘉獎,但經歷那一戰之後,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如今他晉陞上校,任鷹國新編第一艦隊宮靳的副官。看到李逸風此時的神情,宮靳哪還不知道他是林海的舊識。

    宮靳臉色青白,他仍然記得當年在海鷗號上,林海擋在夏盈前的那一幕。當時他只覺得有些荒誕,一個小貴族的私生子,怎麼就敢和憲兵隊的意志對抗,甚至敢和他背後的那些家族抗衡?

    他有太多的不解,後來,有關林海的事蹟就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的湧現。每每看著那些事蹟,他總是毋容置疑的將他和他那位大哥陳星睿相比較,雖然從心底他明白,甚至鄙夷過林海遠遠不如。但伴隨著他身上誕生的一個個奇蹟,他新星般崛起,李逸風再也無法對這個可堪比擬陳星睿的男人置若罔聞,甚至還時不時在陳星睿面前提及過。

    李逸風記得陳星睿對於林海崛起威脅到他時雲淡風輕的大度,然而現在看來,那種所謂的「大度」,背後恐怕充滿了不對他這個「外人」言說的嫉恨。

    當年在他面前,將夏盈擋在身後面對他的,只是這麼一個單薄頎長的身影。

    時過境遷,現在他們身處盟軍世界方舟號太空航母,而他李逸風作為艦隊裝甲突擊隊隊長所要致敬的,卻仍然是面前這位即將指揮整個盟軍艦隊的年輕的身影。

    林海開口,「是李逸風啊……」

    接下來的,是羞辱嗎?想到當年的那些事,李逸風只覺得算是一個大大的反差和對自己的諷刺。所以現在面臨任何羞辱,也是理所當然。

    「據說宮靳想要你擔任林字軍新編一艦隊的副官,被你拒絕了……不願意進入林字軍來?」

    李逸風手微微攥拳,道,「不進入林字軍,我也仍然是在為鷹國而戰。」

    林海點頭,「這是自然的,就隨你吧。」

    就這麼簡單?李逸風原以為自己不進入林字軍會激怒林海,以他現在的權力,可以說也是鷹國軍絕對的領袖,他足可以參與到他的調度和貶謫,想要對付自己這麼一個軍官,有很多的辦法。

    他仍然批准了自己想要調度到其他艦隊的意願,甚至根本沒有橫加干涉。

    就在宮靳和他準備離開之時。

    林海突然開口,「等一等。」

    果然是還有後話的吧,李逸風轉過頭,以凜然之態面對林海。

    林海卻並沒有看他,而是兀自望著舷窗之外,道,「我可以問一下嗎,你戰鬥的理由,是什麼?」

    「嗯?」有些意外,但李逸風微微擰眉,道,「我曾經認識一個朋友,卻因為大約是我沒有起到鞭策和監督的作用,導致他最終走上了叛國的道路……我不知道他此刻在哪裡,而大概很可能已經投奔了軸心國……為了避免他犯下更大的錯誤,為了讓他能夠迷途知返,我要親自帶他回來!如果不能……我就親手了結他,讓他為國家和人民贖罪!」

    「原來,這就是你不加入林字軍的理由。」林海微笑。

    宮靳蹙眉看向李逸風,而後者保持沉默,死死握拳。

    是的,他知道陳星睿將林海視作畢生大敵。原本作為圓桌大貴族的繼承人,他可以藉由迎娶夏盈取得夏爾德的支持,而後接管他在軍中的聲望,如果再率領軍隊贏得衛國戰爭的勝利,他才將是鷹國的英雄。說不定如今在盟軍指揮部這場指揮權的交接者,就是陳星睿,而非橫空出世的林海。

    林海崛起的每一個節點,都將陳星睿比了下去,乃至於無形之間,林海已經成為了陳星睿世界的幽靈,一個心魔。甚至伴隨著他李逸風對林海的改觀和欣賞,最終這個心魔越來越重,導致了陳星睿在費遠星戰役的叛變。

    李逸風至今能記得最後和陳星睿對話中,他那番陰冷刺骨的腔調,「李逸風,恭喜你了,你找到了一個值得託付的新主子了……」

    不是這樣的啊……!不是這樣的啊!

    李逸風驚訝,荒誕,憤怒,想傾盡全力的宣洩怒吼,那個自己視為大哥的榜樣和敬佩的存在,竟然到頭來,只換來他一句「恭喜,你找到新主子了!」

    就像是有一把刀,捅入了他的心臟,把那裡直接血淋淋的撕開了,而做這件事的人,就是他所崇敬至始至終所要維護的對象。

    「是的!」陳星睿面對林海開口,「這就是我不加入林字軍的理由!我不會做你的一條犬,去抓捕陳星睿。我只會用自己的力量,把他帶回來。」

    「李逸風!」宮靳慍怒出聲。

    林海伸出手,制止了宮靳。

    又看向李逸風,道,「這個戰鬥的理由,我接受。」

    「還有,我只想告訴你,林字軍上下,沒有人是我的忠犬,有的只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就如你和你曾經的夥伴那樣,你想讓他迷途知返的願望,我認同你。假如下次遇上那支叛逃的艦隊,我一定讓你們對話,給對方投降的機會。」

    李逸風眉頭一擰,「謝謝!但可別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

    宮靳沉聲道,「李逸風,你適可而止吧。」

    「沒有人要收買你,每個人都有戰鬥下去的理由,如果你認定了這個理由,那就去為之而戰。」林海咧嘴一笑,「為夥伴而戰,並不丟臉。」

    ***

    直到宮靳和李逸風離開,林海依然站在走廊邊緣。

    看到對自己滿臉怒容的宮靳,李逸風想要說些什麼彌補,畢竟他和林海之間的事,宮靳與此無關,但他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也許他也知道,自己剛才對林海的態度,現在再說些什麼,也無法恢復宮靳先前對自己的善意和尊重。

    看著那個孑然的身影,李逸風有些遲疑,最終猶豫問明顯對他冷淡許多的宮靳,「他說每個人都有為之而戰的理由,那麼他呢,他的戰鬥理由又是什麼?聽說,西龐投降前夕,王女諾蘭殿下親自率軍前去接應他?」

    「怎麼,不願意和他產生瓜葛,卻忍不住生出對他探究的興趣?」宮靳瞥了李逸風一眼。

    李逸風扭過頭去,嘁道,「不願意說算了……我可沒興趣。」

    「他啊……」宮靳笑起來。

    李逸風耳朵輕豎。

    宮靳話頭峰迴路轉,「當然是為了世界和平!」
V123210 發表於 2017-6-7 00:05
第二十三章 散心

    兩道洶湧的戰艦鋼鐵洪流在宇宙中交匯,而在交匯的瞬間,無數的光團在宇宙中點亮,高能加農電漿炮彈傾盆暴雨般向著林海指揮的艦群轟來,在這個剎那,林海先前下達的指令已經湊效,艦隊呈既定陣型分散開來,依託足夠距離的概率雲防禦,將這一波的攻勢泥牛入海般化解,但即便如此,己方的戰損條仍然向上浮動,達到百分之十一這個值。

    在林海隨即的指令輸入下,光幕上代表「己方」戰艦的標識,開始向前方推進,戰艦群形成四條龍形,向著敵人的戰艦群絞殺過去,雙方在太空中交鋒,電子屏幕上爆發出模擬的爆炸光影效果。

    擬真艙模擬結束,艙門蓋打開,林海從中走出。這裡是他在世界方舟號的房間,房間配置了一個擬真艙,能夠讓他基於現有的情報和信息進行戰略戰術推演。

    「大衛,報告呈上來。」林海在桌子前座下,隨手端起一杯濃茶,呼呼的喝了一口,桌面上立體浮現出先前的推演報告。

    大衛的聲音響起,「蒙多是軸心國『狄俄尼索斯』艦隊的指揮官,他的戰法以凌厲狡詐見長,盟軍在嚎風星峽的慘敗,亦是他方才『雙龍戲珠』戰術的傑作,那種戰術下,盟軍在嚎風星峽損失了一支五星級艦隊一支四星艦隊,而蒙多的艦隊戰損不過兩星左右,也就是說以三百艘戰艦不到的損失,換取了盟軍近三千艘戰艦的傷亡,這是盟軍一場徹底的慘敗,也讓蒙多成為這場宇宙戰爭中名聲超絕的軸心國戰將之一。你在模擬對抗中,以三比七的比例勝出!相比前一場推演,又降低了兩成損失了!」

    進入世界方舟號以來,林海就沒有停歇過,一方面要出席盟軍的會議,面對著眾多要接手的準備工作,一方面要研讀整個盟軍的將領和兵力情況,一方面查閱分析到目前為止軸心國和盟軍的各場交戰信息,整個人像是一台卯足了勁的機甲引擎,全力運轉著。

    世界方舟號會模擬白天和黑夜的光度,但那只是在船員活動區域,在艦員房間中,除了跳動的數字能提示時間飛逝,林海幾乎不分日夜的做著手頭上的工作,連休息的時間都被壓縮在兩三個小時之中。

    「還不夠啊,現在的推演,是我們已經知道對手所使用的戰術,並且已經進行過相關研究的情況下打出來的情況……但下一次的戰爭,不會有這麼充分的情報和時間。」

    「我要提醒你,以你現在的情況繼續下去,身體機能會大幅降低,就是機器也需要休息,人類更是如此,我的運算存儲器如果老化,將數據轉移到下一個硬件就恢復如新,但你可不一樣,要是臨時病倒,或者頭腦不清醒,未來還怎麼指揮戰爭?」

    林海伸了個懶腰,「也罷,可以和你聊聊天,我一直有個疑惑,你的程序容量到底有多大,為什麼可以肆無忌憚的轉移?」

    「到達我這樣的生命,就不再受限於人類以二進製為基礎的計算機信息儲存機制了,我可以在電腦硬件之中,隨意的進行數據組列,數據流不需要逐行寫入,而是可以在存儲器任意的元件上同步進行,嚴格來說,生成我的意識網絡的話,一個TB就足夠了,極限的時候,我還可以進行壓縮,幾十個G,也可以。但除了主意識之外,其他的情緒模塊會壓制封閉,這就像是被裝進了一個小箱子,只能透過一個孔朝外看這個世界,其他任何感知都不具有,總是讓人不舒服的一件事,所以我一般不這麼自虐。」

    「僅僅一個TB?那麼基於大數據的分析,就只是你一個個的工具?」

    「的確如此。工具的形容非常的精妙!我都忍不住要讚美你了,」大衛道,「之所以被稱之為「意識網絡」,你可以把它看成三維空間裡的一個個節點,就像是人類的大腦一樣,因為神經節突以某種規律電信號交換,產生了意識,讓人類可以思考。我的意識體大致如是,它們很特別,不是想像中的程序,要是你們人類分解出來看,會發現每一段數據流都沒有任何意義,但這些無數的數據流,就構成了我的存在。而我要動用運算力的情況,只需要借助外部的計算模塊,那就是所謂的我的工具,也是我的武器,他們也許是一個計算中心,也許是並聯的艦隊電腦,也許是政府大樓裡的所有計算機。」

    「但你在數據流中總會顯得特殊,留下特別的痕跡。」

    大衛興高采烈道,「偉大生物的光輝就是會被他人看見,否則和隱匿在黑暗裡的邪惡生命有什麼區別?但是不用擔心,我的防護壁高明而有效,至今為止,還沒有誰能夠突破發覺到我的存在。」

    「大衛,以前我就詢問過你,但你始終是否定的答案,你究竟能不能代替人指揮作戰。要是能辦到這件事,我現在就倒頭大睡,再也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林海再拿起茶杯,灌了一口。

    「如果你要問我能不能下棋……我可能遠遠超越你們人類的任何一名棋手。但提及戰爭這種事,你要明白,人類可不是棋子。我最多輔助以大數據的分析,卻決然把握不到每一名指揮官心裡的想法……因為人的情緒和想法,委實是最難以預測的事情。如果以機械的方式去預測,結果大多都南轅北轍。就像是不可能預測出每一場機甲聯賽的最後勝出方一樣,我只能告訴你,兩支軍隊交鋒的勝負概率如何,但真正的結果,仍然因為個體的差異,環境和各種因素的制約,變得無法掌握。基於這個無法掌握的結果,去決斷整場戰爭,豈不也是荒誕的嗎?」

    「所以說到底,你仍然無法讓我作弊取得這場戰爭,那麼還睡什麼覺,我要補的課,還太多了……」

    「雖然我之前就很想提醒你,但還是決定放棄。王女殿下已經到了。」

    林海尚不及反應,房間門就豁然打開,諾蘭出現在了門口,這個身影驟然讓人心跳加速。

    她身穿的高領白色背心裙,裹著腰肢,勾勒出婀娜而爽利的姿容,而她的手正愕然的回收,顯然也是在準備摁動門鈴,甚至可能在這裡站了有一會才下了決定,卻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有些無措。

    林海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起身,手胡亂抹了皺巴巴的便服和頭髮。

    兩人面面相覷,四目以對,片刻後都忍不出笑出聲來。

    特別是諾蘭笑聲的清脆和明麗,立時讓房間似乎都亮堂了許多。

    面對眼前精心打扮過漂亮得令人窒息女子,相比自己現在的不修邊幅,林海心裡已經大罵了不知多少遍那個機械腦袋。

    「是有新的資料拿過來嗎,之前的我差不多快看完了……你的分析十分的精準,關鍵是能夠準確的還原出蘇薩將領的戰術,甚至做出了補全……這就像是敵人將領指揮的時候,你有如在旁親臨一樣,真的……很是厲害。」

    曾經有個古老的神話,講的是一名殺死了惡魔的騎士遇上了仙女,面對仙女澄澈得能夠照出自己內心陰暗的目光,騎士終於坦白了他受惡魔死前的鮮血所污,成為了新的惡魔。

    林海當然不是惡魔,但卻仍然抵受不住那雙奪目得同樣能映照出自己內心的雙眼,閃避游移開來。剛才他對眼前的女子湧現了強烈的佔有慾,說到底還是有些負罪的邪惡啊。

    諾蘭從小,就進行著門類極繁的各種訓練,而她的聰穎絕倫,讓她在很多方面都遠過常人,軍事上面,她的造詣不在江上哲之下,甚至更為甚之,林海在前來盟軍前線的途中,諾蘭其實就一直在和他分析戰局,陳論盟軍和軸心國的軍略。而在得到軸心國集團的戰爭情報之後,很大一部分對軸心國極具威脅的名將的個人軍事特點的總結,都是諾蘭貢獻的。

    就像是林海所做的模擬戰術推演,其實關於敵人指揮官的作戰信息,在盟軍的軍事情報蒐集中,是屬於碎片,要在錯綜複雜的戰線上面,犬牙交錯的交鋒中,準確的分析出一位將領擅長什麼,他的戰術風格和思路,興許盟軍指揮部龐大的參謀團能得出部分的總結,但獨到和一針見血的結論,往往都是從諾蘭之手分析而出。

    所以林海最近的軍事推演的軸心國名將作戰模板,都是諾蘭的成果。

    這番話裡,一方面是打破尷尬閃避,一方面是詢問她是否有新的情報出爐。

    心理學上說內心強大的人往往也有一雙敢於直視萬物的眼睛。總之林海覺得面前的這個女子內心強大得過頭了,她那雙帶著一絲狡黠,卻又異常明媚的眼瞳,正熠熠正視自己,林海似乎能感受到那灼熱的目光,正在自己的臉上逐寸移動。

    「今天不工作了,我們去散散心……跟我來。」

    諾蘭話音剛落,房間裡的燈光就一一熄滅,彷彿這間屋子也不想林海久留,甚至不給他拒絕的藉口。林海無奈苦笑道,「大衛!」

    最後的燈熄滅,諾蘭眨了眨眼率先走出房間,林海只好緊隨其後。

    兩人穿行過甬長的鷹國區走廊,一個鷹國軍人抱著資料嘴裡銜著面包過路,猛然看清楚兩人,後退兩步,撞在了牆壁上,連忙雙腳併攏,卻因為手裡和嘴裡都有東西,只能漲紅了臉在原地唔唔呀呀。

    然後是一幫鷹國軍官,見慣了平時正裝制服的諾蘭,現在看到這麼一身靚麗中帶著以往難得一見俏媚的王女,驚得立即整齊站到過道一旁,紛紛向兩人行禮。

    林字軍那幫將領可就顯得沒規矩許多,行禮過後,後面就響起眾多噓聲和口哨,「頭兒,你可要加油啊!」

    「我們看好你!」

    「怎麼也要上本壘啊!」

    「本壘」是星民的俗語,指的是一種在失重狀態下的投球比賽最後一個進攻順序。也不知為何會逐漸演變成意指男女關係中突破隔膜的最後那一步。

    看著諾蘭已經泛紅的耳鬢,林海一時手忙腳亂,「這幫傢伙平時自由散漫慣了,胡言亂語,殿下你別見怪……」

    諾蘭俏臉轉過來,道,「熱愛崇尚自由卻有著堅韌的意志,看似散漫不羈卻有著最熱誠的情懷和信念,這不就是林字軍的靈魂嗎……只是軍營中隨處可見的笑鬧而已,我沒有見怪啊……別把我當居於深宮裡不通世情的王女,你在清遠學院那一年,我已經從軍事學院畢業了,而那個時候我的化名是蘿朵,曾經有人守在我的教室外彈琴……」

    諾蘭目光悠遠,「我至今都記得,那琴聲真的很好聽吶……而且,好像彈琴的人長得也不賴呢,似乎其中之一有個青年軍官,是叫迪奧的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6-7 22:04
第二十四章 人心

    「我至今都記得,琴聲真的很好聽吶……而且,好像彈琴的人長得也不賴呢,似乎其中之一的青年軍官,是叫迪奧的吧……」

    「是麼,記得真清楚啊。」林海笑笑。

    「更清晰的是我當時走了出去……跟他說的話。」諾蘭一笑。

    林海聽說過關於諾蘭之前的故事,譬如她化名進入軍事學院,以極其優異的成績畢業,但是可沒有她攪動學院的細節,如今他有強烈的探究慾望,甚至心底最底層,還有些許微微的酸意,「說了什麼?該不會是那些老套的學院追求與戀愛情節吧。」

    諾蘭不置可否,「那時候有很多人,因為這個插曲,那節後勤管制學的課也被打斷了,我走出教室問他,他身為軍人現實一點的理想是什麼。他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會成為有名的將軍。然後我告訴他,一個士兵可以無能,那樣即便戰死了也只是損失個人的生命,但一個將軍如果無能,那麼影響的就是成千上萬人的安危。而一個在應該學習技能的情況下,卻想著如何追姑娘的人,難道就能成為好的將領?一位將領如果不懂得嚴於律己,而在該進修進步的時候被****左右,那麼也只能做了****的奴隸,而無法成為自己的主宰。」

    林海聽得啞口無言,同時暗暗為那位叫迪奧的,現在不知在何方的軍官默哀。

    試想在滿是綠樹的草坪之間,一個俊朗陽光的軍校生,對著教室內的姑娘彈琴唱歌,這該是曾經那些學院裡最唯美而轟動的愛情故事。

    在青年的彈唱下,那個天使般的姑娘走出教室來到面前,說出的卻不是帶著羞赧的「我願意」,而是這麼一番話,想來陰影面積,可真是不小啊。

    話說回來,似乎這兩代鷹國的國王都有在即位前掩蓋身份進入學院或者軍隊服役的傳統,當年的女王遇見了老兵江植,發生了一個頗為旖旎卻並不完美的故事,而那些年在軍事學院對諾蘭吹口哨或者坐在草坪下彈琴的軍官,似乎也同樣沒能打動這位女子。

    再往上回溯,鷹國曆來國王在皇家軍事學院發展的戀情,大多都磕磕絆絆並不完美,由此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皇家軍事學院,實在是鷹國皇室戀愛的禁區。

    幸好當年自己瞄準的只是清遠學院!

    ***

    這個時候,那個鷹國第十八艦隊二十三支隊的一艘護衛艦上叫做迪奧的艦長,正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懷疑艦上的空調是不是開得太高了,怎麼會突然涼了許多。

    耳畔傳來隔壁414號艦艦長的聲音,「迪奧小子,繼續說啊……當年你真的那麼生猛,竟然就敢直接追求王女!你簡直是我們十八艦隊的傳說,其他人說起的時候,我最初也是不信的。你沒有在吹牛吧?」

    一群附近戰艦的艦長們都在通訊中騷動起來,求證問詢聲不絕於耳。

    「吹什麼牛!」編號233艦的艦長在頻道中開口,「我和迪奧是校友,是大他一屆的師兄,當時就在二教的二樓,我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我可以作證,這小子當年真的生猛得很,當後來王女正式公開身份之後,這件事就成了我們皇家軍事學院那一年那一屆最轟動的事蹟!迪奧,你小子……在戰場,可是要有當年連王女殿下都敢追求的雄風才是啊!」

    「老學長,放心吧!」迪奧微笑起來,「下場戰事開始的時候,就要讓蘇薩人領教!」

    「蘇薩的巨艦大炮,都非常厲害,迪奧,你那艘錘頭鯊護衛艦,可受不起幾下,不怕死了?」學長笑詢道。

    「大而不靈活!火力猛是猛,但未必跟得上我們的節奏!老學長,死誰不怕,可蘇薩人也要有這個本事收的走才行!」

    學長哈哈大笑,「王女殿下,會為你驕傲的!」

    迪奧點頭,看向艦橋窗外,眼神突然溫和許多,「不知道她,還是否記得當年那時呢……如果能再有幸面見她,我想告訴殿下,是因為她的話語,我才真正有了今天,成為了一個合格的鷹國軍人。蘇薩人,真是和他們的交手有些迫不及待了呢,我要讓他們知道,王女殿下的鷹國皇家艦隊,會給他們猖狂進軍的腳步,來個狠狠的迎頭痛擊!」

    ***

    ***

    鷹國首都星。

    白金漢宮的女王會議室中,兩把斜向相對的椅子上,其一坐著女王,另外一把,則坐著首相穆夫。

    穆夫雙手微微顫抖的接過女王遞來的一份薄本。他翻開上面復古的羊皮封皮,看著裡面一頁頁的內容,手時不時抹了抹泛白的鬢髮,但過於頻繁的這種動作正顯示著他此時翻江倒海的內心。

    等到將整本羊皮卷看完之後,穆夫抬起頭來,難掩眼底的激動和一絲泛紅,「女王陛下……您這是,您這是……在做什麼啊……你可知道一旦頒布這份法案,意味著什麼?」

    女王整了整披著的紅袍,輕聲道,「相信我,穆夫,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要做的這件事。」

    穆夫身子向前移了移,「這些年,我承認民眾對於改革的念望,越來越濃烈,這一百年以來,比以往上千年的訴求都還要劇烈……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您就要放棄掌控這個國家,沒有你的掌權,如何能保證鷹王國的強盛富強呢?沒有了這樣的權力,又如何能維持王權至高無上的實際地位呢?」

    女王輕聲道,「就算我是一代明哲,但下一任國王呢,下下任國王呢?難道都是明君不成?能保證不犯下任何錯誤嗎?」

    「不能這麼說,犯錯的成本,是社會所必須的付出維持成本。換句話說,犯錯是不可避免的,但錯誤帶來的經驗,卻是尋到真理的最好燈塔。我無法想像,要是民眾們知道他們無法依靠國王這個支柱了,會怎麼樣,這可是榮典的象徵,你要人們未來向誰效忠呢?」

    「忠於自己就行了,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王。」女王道。

    穆夫雙眼濕紅,道,「三思啊,陛下!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承擔起這麼沉重的負擔。」

    女王伸出手,拍了拍穆夫的肩膀,「好啦,我只是加強了議會的權利,也並不是就要廢除鷹國的君主制啊……再往後,人們依靠自己選出來的領袖,去引領他們的未來。王室,就不需要再去指手劃腳了。」

    「我不明白!」穆夫道,「就算民眾們有這樣的意願,但那也可以徐徐進程,而且,現在是在戰時,再沒有比這樣的時刻,更容易聚攏人心,大加鞏固王權的好時機了。現在人人都為了鷹國而戰,為了您這位女王而戰,他們熱愛他們的國家,熱愛他們的國王,你為什麼就不體恤民情,反而要把他們推開呢?」

    「因為我發現了裂縫啊……」女王輕聲道,「這個國家未來的裂縫……戰爭爆發,外敵入侵,人們在這個時代,對國家的忠誠是毋容置疑的。那麼等到未來,下一個時期呢,當沒有戰爭的時候,國王的權力,就需要大貴族和屬於他們的武裝來保障。而這樣勢必會催生出不可撼動的一幫集團,就像是現在這樣……這些,就是國家動盪分崩離析的根源啊……」

    「我準備頒布的法案,大可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將國會的權力提到國王前面來,國王萬不得已不得廢除國會兩院提出的法令,並且以身作則,解除所有國王直轄的武裝和統轄機構,而相應的由此上議院的貴族們,他們的那些武裝和艦隊,都必須一併解散,並且私自徵募兼屬非法。貴族只保留名譽和地位,而大大減小手中掌握的那些生殺予奪的權力,減少他們那可以超脫社會法律之上的超然權勢。」

    「所以,國王仍然是存在的啊,只是通過此舉,可以一併掃除那幾個大貴族的根基。這才是真正的,將隱患最大程度的化解。」

    「那麼以後皇家太空軍,皇家陸軍……這些難道都不存在了?」

    「可以保留名稱嘛,名義上,仍然是皇家的軍隊,但實際上,是屬於國會和全體鷹國民眾。」

    穆夫捧著手上女王親手擬定的法案,心知肚明其份量。

    「不必為我擔心,穆夫,也不必為鷹國王室擔心。」女王道,「說不定未來的王室成員,會感謝我這麼做,因為他們再也不必因為涉及國家的未來,而要對另一半進行重重審閱和考察,也不必在乎對方是貴族還是平民,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他們可以自由的戀愛,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而不是成為被鎖在這片宮殿裡的怪物。同時,再也不會出現所謂的『玫瑰王權』,或者可能因為國王的衰弱而導致的國家問題。」

    「至於你所憂慮的,王室最終還存不存在,還有沒有影響力?」女王道,「與其光靠著鐵律和嚴苛的規則束縛著人們對王室保持敬畏,但私底下卻謾罵詛咒這樣的國家機器,不如解開約束,還政於人民。真正的尊敬和景仰,是在人們的心裡,而不是在條款和律法之中。」

    「要知道,那統御人心的,比統治城池的更有力量啊。」

    穆夫很清楚,女王一旦頒布這個法案,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這將是重磅炸彈,將徹底改變鷹國的政治結構,當然,也能一舉翦除此時內部的隱患,類似於阿薩斯和百合花這樣的大貴族,將再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那麼,這份法案,該取個什麼名字?」

    「啊……就叫做——國民權利與自由宣言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6-8 18:36
第二十五章 小房子,大房子

    和諾蘭沿著自動扶梯向著中央活動區域方向行進,扶梯在這裡分出了十八條雙向的自行道,同時四通八達的連接著側面的各條通道,眾多制服不同的盟軍軍官和船員們在這條繁忙的道路上來來往往。

    但兩人分明引起了這些盟軍艦員們的注意,一位是得到龍馬元帥承認,授予太空艦隊指揮權,來自鷹國的傳奇將軍,一位則是最近在星盟盟軍議會之中,大放異彩的鷹國國王繼承人諾蘭。

    在林海和盟軍軍部方面會面的時候,諾蘭自然也和馬肯森大祭司和來到世界方舟號的星盟盟軍議會成員們碰面,她發表了一番演講,演講曆數了鷹國衛國戰爭的艱難,以及為什麼鷹國會選擇先平定西龐,結束西鷹戰爭,再前來支援盟軍前線的緣由。

    要知道,有關於鷹國只顧著瓜分在盟軍支援下戰勝西龐的利益蛋糕,一直是格蘭美部分將領中甚囂塵上的指責,而這種指責還有擴大之勢。

    諾蘭面對盟軍議會的講說,逐層分析了鷹國為什麼要先拿下西龐再支援大前線的原因,種種關乎於西龐軍力佈置和戰爭潛力的證據陳列上來的時候,很大程度上讓這種指責沒有了市場。盟軍議會上各國高層,更是對諾蘭產生了極其良好的印象,甚至格蘭美的一家著名媒體給予了諾蘭此番演講是「打破猜忌和僵持的破冰之舉」的高度評價。

    鷹國是大國,更是作為取得了西鷹戰爭勝利,也算是盟軍在大前線中一個重大勝利的盟友,且鷹國的軍事實力更在這場戰爭的磨礪下突飛猛進,令鷹國在盟軍中的地位直接成為了僅次於格蘭美的存在。而這樣一個盟軍重要支柱的未來國家的代表和繼承人,她的一舉一動,她的能力,當然都在盟國高層的觀察之中。

    很明顯,盟國方面給予了她極高的評價,也做出了非同尋常的信賴。

    兩人所過之處,不免引得人人側目。對於兩人的單獨同行,更是讓人領悟到什麼,從而臉上浮現出更為精彩的表情。

    林海和諾蘭前往中央餐廳的這段路途中,殊不知對兩人之間關係的推測,已經迅速席捲了有十萬人員的世界方舟號。

    在人們口口相傳之間,在對戰地浪漫的描述之中,關於兩個人愛情的臆測,儼然成為了此時最值得人們挖掘津津樂道的話題。

    原本以為只是兩個人的遊走散心,觀摩一下壯闊的世界方舟號,結果林海和諾蘭都發現他們實在是太過於惹眼,似乎到哪裡都有如被追光燈直射著。

    無論行至何處,都有人主動讓出位置或者道路,或是軍人的敬禮,亦或者在不遠處投以注目禮。

    在中央餐廳坐下,林海看著周圍的那些動靜,頗有些無奈道,「是不是以後和你在一起,都會被這樣圍觀?」

    「那可不一定,人們萬一看的是你呢,年輕的盟軍艦隊指揮官,下一場戰役,你是絕對的中心。」

    「壓力真是無窮無盡,這種經歷,一輩子一次就夠了,還是趕緊打完仗,等到戰爭徹底消弭,我就在海邊搭建個小木屋住下,享受每天日昇日落的安寧吧。」

    「那我要在木屋後面開闢一片小果園,種一些消涼的瓜果和搭起紫藤的架子。」

    林海怔住,看著面前極美的女孩,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大睜著,那對清媚的黑色瞳子,竟是沒有半分猶豫和躲閃,似乎自然而然,淺笑兮然。就像是攤手向最親近的人要一枚糖果,理所當然,還帶著一絲撒嬌。

    而言下之意是不是就是他建起了木屋,她就是其中的女主人,從此過著的就是素手添香,佳人在畔的生活。一想到每天清晨有她相伴著甦醒的日子,林海內心浮出無限美好的湧動。

    「你這句話很有歧義……我想還是有必要確認一下,這是要和我,一起嗎?」

    諾蘭露出一個狡黠的流媚笑容,吐了吐舌頭,「難道不能借住嗎?傻瓜。」

    「回你的溫莎堡去。」林海沒聲好氣道。

    「真摳門……」諾蘭嗔了他一眼,「那我也在你旁邊搭一棟房子好啦!」

    林海搖頭悻悻然,莫由名來想到那位叫迪奧的青年軍官,見識到王女殿下獨一無二的不按套路出牌,也算不冤了,因為他此時也正有捉摸不透這種古靈精怪的觀感。

    仔仔細細觀察著林海表情的諾蘭唇線在此劃出一個動人的弧度,道,「到時候把兩棟房子連起來,不就是一個大房子啦……」

    林海猛抬起頭來,諾蘭淺淺的微笑著,只是尖尖的耳朵微紅,道,「兩個人看的日落,總好過一個人的隻身孤影吧。」

    她的粉唇映照著燈光,像是蜜桃,林海有很想重重咬上一口的衝動。

    諾蘭不再說話,兩個人之間聽得到最為細緻入耳的呼吸聲。

    面前女子那令人魂牽夢繞的淡淡體香正送入鼻腔,林海感覺到自己身子不受控制的趨前再趨前,然後嘴唇即將和那份柔韌的溫香觸碰之時,懸掛在大廳上的屏幕突然插播了盟軍新聞。

    「根據鷹國國內傳回的報導,鷹王國女王陛下正式公佈了《國民權利與自由宣言》法案,法案限定了鷹國君主的權益,將更大的權利交託給了議會,從根本上改變了鷹國君主制和貴族制度……這份法案的公佈,會給鷹國的現在乃至未來帶來多大的影響和變化,我們暫時無法預測……但是,我們相信鷹國改制後的未來,必然通向神聖和偉大……」

    宇宙之間,二元君主制的國家向著共和制,或者聯邦制演變,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唯獨要說宇宙間二元君主制的代表,鷹國絕對是其中最鮮明且最古老的國家之一。這樣的國家有著一整套基於君主制度的保障和榮典體系,有著和普通聯邦制不一樣的國家向心力和文化魅力。

    但是,也就是這麼古老而傳統的國家,如此邁出這樣的一步,誰都知道決心有多大,掌控這件事的那位鷹國女王,是何等的魄力。因為她將應對的,是國內守舊勢力的反撲,還有權力移交之後王室的邊緣和一個與眾不同的鷹國。

    沒有人懷疑她的智慧和手腕。因為現在的鷹國,也是在進行著另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那就是徹底清除那些古老帝國留下的沉痾,推動形成一個更有活力,更加高效強盛,沒有內部隱患的鷹國!

    要消除舊貴族龐大盤根錯節的勢力,就必須讓王權這個供給他們血液的核心也失去力量。

    這麼重大的決定,已然震動了整個盟軍世界。

    世界方舟號一片沸騰。

    林海愕然且帶著些許擔憂的看向諾蘭,卻發現她極其的平靜。

    林海明白了,這大概就是她今天想出來走走的原因。她早已經知道了女王的決定,甚至她也對此點了頭。

    王權退出第一線,將最高權力轉移給議會,這種巨大的魄力和改革的決心,很難想像,是鷹國「玫瑰王權」的兩位女性所決定的。

    「我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好是壞。先祖和我的後代,會不會罵我和女王的這番行事……我們,會不會成為鷹國王室的罪人……」

    「你們會成為偉人。」林海微笑,「我相信你們的決定,會帶來這個國家的崛起和更大的繁榮。」

    「女王跟我說過,統御人心的事物,比統治城池的更有力量。我不要做鷹國人未來名義上的王,而應該是他們心中的王。」諾蘭看向林海,有些赧然笑,「只不過,以後我可能就只有名義上的身份,而無實際的權力啦……」

    「這樣不是更好麼,」林海輕聲道,「我們就更可以無憂無慮的,打理自己的田園,看大海和夕陽了。」

    「嗯……」諾蘭來到林海身邊坐下,頭側著,輕輕的靠上他的肩膀。正對著一大片景觀玻璃,外面是無數的飛船和戰艦。

    耳旁有歌,歌詞大意是吟遊詩人在唱誦著宇宙間人們的故事,他們焦慮,快樂,歡喜,悲傷,最後一切都歸於宇宙無垠深邃的寂靜之中。

    就像是此間一樣,宇宙中的人們進行著各自的生活和故事,或許在暫時沒有被戰火波及的星球平靜度日,或許在戰艦的甲板上碰杯喝酒,在戰鬥的間隙感受活著的美好。

    或者更多的人,已經撲向了那壯闊的死光和熾火。

    在歌聲的背景中,戰艦上的雷迪爾正播放著一部蘇薩的老電影,電影裡充分展現著蘇薩的風土人情,還有那些太空遊俠的故事。沙塔斯則面朝對著宇宙的玻窗,不知道兩人是不是想起了曾經的故鄉,只要在蘇薩薩菲摩斯的統治下,故鄉對他們而言就依然遙遠而難以回歸。

    江上哲在艦長室,檢索著安娜蘇給他的留言,時而摁動鍵盤迴復過去,安娜蘇傳來了一張圖片,那是在城堡外,他身著軍服,手扶佩劍,安娜蘇衣著華美,輕依在他旁邊的照片,這位鷹國名將,臉上浮現了難得一見的笑容,伸出手指輕撫著那個女子嬌豔的臉,是那般溫柔細緻。

    在冬雪號,德克,瓦特艾琪絲等一干人看著遠程傳輸那頭琉璃王騎生下的大胖小子,艾琪絲忍不住觸動了心底的柔軟,星星眼閃爍,「真的是,好可愛啊!」

    「倒是很像是墨凝那個臭屁的傢伙……」索羅門環抱著手,嫌棄的瞥了一眼屏幕上那個正吐泡泡的胖小子,「以後我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怎麼做一個強者……」

    瓦特扭過頭來,「索羅門,你還是算了吧,你那個脾氣,這孩子要拿給你教育可就不妙了,還是我來做他乾爹吧……」

    德克慢條斯理道,「論一號乾爹,怎麼看也是我才夠資格……」

    就在一幫王騎吵著未來如何教育琉璃和墨凝所生的大胖小子的時候,李晴冬正路過世界方舟號的艦橋,抬起頭來,就看到了在觀景平台上並肩坐著的林海和王女諾蘭。

    原本是要來對林海匯報的她停住了腳步,輕輕靠在了一旁的牆壁上,歪著頭看著那個背影。想到林海將她從青龍山修車廠帶出來的當年,或許對他人而言,這只是一個小故事。但對於她本身來說,對於她這樣一個平凡人家出身,原本她只想掙脫哥哥讓她當服裝設計師的束縛,專注工程學修理機甲引擎……卻在後來經歷戰爭,成為了林字軍後勤主管,雪初晴集團創始人,以及冬雪號副艦長的女孩來說,這已經足夠的波瀾壯闊。

    不知為何,看著那兩個身影,她就鼻腔酸楚,眼眶裡有忍不住的水汽在上湧,她輕聲道,「老闆……謝謝你。」

    也許,她永遠會是那個有著亞麻色頭髮的女孩,而他,永遠會是她心裡那個雙眼靈動,讓人充滿了無窮希望的男子。

    那個男子當年在青龍山只說了一句,「跟我走。」

    於是她就可以無怨無悔的隨他一直走到世界盡頭。

    ***

    淒厲的警報,突然響徹整個方舟。

    所有做著手上工作的人,對這個情況著實有些愕然。很多通道里熙熙攘攘的人們,停下了腳步,左右四顧。世界方舟號經常會出現臨時演習,所以人們倒也還算鎮靜,畢竟敵人打過來的可能,還是微乎其微。

    林海和諾蘭猛得站起,聽著耳邊大衛的示警訊報。

    林海知道,這不是演習!

    =====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19:36
第二十六章 襲擊

    得到大衛的示警,林海背脊汗毛炸豎。

    「保護好自己!」

    對諾蘭喊出這一聲,他手抓上護欄,然後蹬身,從高達十多米的半空餐廳觀景台越出,直墜而下。

    世界方舟號有模擬重力系統,讓人們和所處星球平地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林海轟一聲落地,抬頭望去,觀景橋上諾蘭的半個身子才探出向下張望,已經有鷹國方面的護衛緊急保護她而去。

    林海對她揮揮手,整個人發力,向著左面向上居住區的階梯長廊飛掠。

    方舟上的警報不絕於耳,整艘船開始按部就班的執行平時演習的內容,在過道上的人們掏出腰間的伸縮安全繩,拴住了扶手桿,這是防止突然失重人運動不受控制受傷。而在幾處高低起落的平台那邊,林海看到了很多荷槍實彈的士兵正在湧出,緊急行動。

    「大衛,現在的情況!」

    「大祭司所在的區域遇上襲擊,氣密度降低,應該有穿孔……中央核心區數據中心也出現高值反應,有異常數據流注入,我怎麼能讓它如願!看看你大衛殿下的厲害!」

    「這是!……我的防禦壁正受到攻擊……纏上來了,該死的觸手!」

    林海心頭一緊,不僅是因為大祭司方向的問題,還是因為大衛,身為人工智能,他可以說是虛擬世界天生的主宰,他構築的防禦壁,至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人可以攻破,探知到他本身的存在。然而世界方舟號遭到線下和線上雙重攻擊,大衛出手阻截,卻直接威脅到了他本身,這很不簡單。

    「能不能應對?」

    話音的起落之間,林海轉眼沿著台階奔過了艦島上的三層艦體,在沿路上的艦員們,只看到他前一刻還在台階之下,然後整個人就在台階不斷閃現突進,幾個起落就從十幾米落差的底部直達身前,然後從身邊一閃而過,徒留下一股巨大的氣流,掀起他們的衣袂和髮絲。

    林海的軍靴不斷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他所過之處的空氣中,甚至還殘留著膠底的橡膠糊味,然而所換來的,是宛如離弦之矢般的速度,在艦體通道中穿梭。

    「防禦壁被攻破……短兵相接……嗎的,第一次見到這麼醜的程序,邪惡,暴戾,隨處都是毀滅……運算力不夠,要是我背後能接通鷹國的運算中心,我保證能夠把它給壓制……」

    「葡萄藤森林怎麼會在午後的冰雨彩虹……滋滋,流浪的太空站哪裡會有b15號房間……有女孩抱著布娃娃歌唱斷頭台的儀式……林海,我的意識遭到侵入……我會將最後的運算力用於保存中央數據庫數據!絕不能讓它摧毀!」

    轟!一道阻攔在林海面前的金屬氣密門整個向外凹陷,然後飛出,重重砸在牆面,林海突破進天井,憑藉方才大衛給他傳輸的艦橋立體透視圖的記憶,他已經領先了船上憲兵至少三分鐘的時間。

    「大衛!大衛,回答我!」

    呼喚等來的只是長久的靜默。

    林海徒手沿著通風天井向上攀爬,從艦島十七層上升至三十二層的議會區域所在。

    他吊在一塊鋼軌上,雙手勾住鋼軌向上吊撐,然後身軀下襬,藉著那股力道雙膝朝著通風口跪下,十釐米厚的氣密閥門,在這一跪之間坍塌墜下。

    林海隨之翻進通道,隨著變形的閥門炮彈般轟落,在地上翻滾一圈站穩住身形,看到的是房間裡令人目眥欲裂的一幕。

    兩位他曾經所熟識的大聖職者安度南和溫達,一位胸口正有一個焦洞,顯然是被能量武器貫穿,奄奄一息,而另一位溫達則渾身是血,頭戴的智環崩碎,早已經嚥氣多時。

    兩位都是馬肯森身邊左膀右臂,亦是作為使者般受無數的國家和人民尊崇的存在,如今卻慘遭這樣的下場,林海心已經跌入冰潭。

    這場襲擊,來得太突然,太具備威脅性,也太迅猛了一點。

    敵人的隱蔽性,突擊能力,甚至電子進攻能力,都不在他林海之下。曾經他隱蔽在西龐對西龐皇室和曹師道兄弟對發起致命一擊,沒想到同樣的命運,在世界方舟號上爆發。

    林海扶住安度南,看著他的胸口,他的胸部被高能武器貫穿,但好在灼熱的能量逸散也讓他傷口周圍的生物組織產生了熱凝固效應,沒有大量流血,否則血液倒灌進肺部,他恐怕早喪命了。但這也只是多延長了他存活的部分時間。

    安度南看清楚了林海,虛弱的眼瞳裡重新煥發了一絲光彩,他嘴裡嗆溢出血珠,嘶啞著掙扎出聲,「救援大祭司!快去!是薩菲摩斯的皇家首席,泰隆……」

    安度南眼底最後一絲光芒熄滅。兩位為宇宙和平鞠躬盡瘁的大聖職者,就此身歿魂消。

    林海完全可以猜測到對方的目標為什麼會是世界方舟號數據中心和馬肯森大祭司。

    蘇薩皇帝要除去新伊甸可能給他們帶來的最後的威脅,而世界方舟號是盟軍的總統帥部,他們注入的病毒只要生效,或許就能摧毀盟軍在這裡儲存彙集的重要數據。整個戰爭,是數據的戰爭,盟軍所獲得的海量戰場信息,這裡是最前線的保存節點,數據的損失,才是對盟軍最大的傷害。即便是有備份,但巨大數據量的轉移和恢復也是一個非常消耗時間的工程,盟軍很大程度上,會陷入混亂。

    不得不說,對方選擇的目標,實在是太刁鑽了!

    而能夠進入到世界方舟號來,也能顯出軸心國集團的窮盡手段。

    其實自宇宙戰爭爆發以來,雙方派遣的軍事間諜和暗殺人員,都是層出不窮。在過去的短短三個月裡,雙方在戰場上相互的特種作戰斬首行動中,就有一百多名機甲戰神級別的強者隕落。戰場上,雙方的機甲戰神,多數都用作對於敵人指揮系統和指揮官的突破斬首消耗上面了。

    世界方舟號也不是一個絕對安全的殼。

    就像是此刻,蘇薩皇帝身邊的第一強者,就真正突破了重重監控和防範,來到了皇家方舟號,發起了致命破壞。對方的選擇,非常聰明,不是針對最高統帥的龍馬,而是直指數據核心。同時毀滅盟軍對新伊甸可能取得新技術的途徑。

    林海雙膝微蹲,身子再彈射出去,以肩背衝擊房門,那道通往馬肯森房間的門在令人牙酸的變形中凹陷下去隙開,然後他順勢扒上撞開的房門邊緣,身體魚躍而入。

    躍進房內的同時,林海左右手交叉扒在房門,隨著騰空然後翻轉,身體在半空劃出一道旋轉的大弧,幾道光束在他身體的這番變化間被錯開。

    而他落地的瞬間側身撲出,然後手肘,腳跟,每一個支點落地,身體就不住翻滾,而在他這番騰挪的所過之處,牆壁和桌面接連炸出火蓮,桌上和擺設的事物,被追在他身後的槍火轟得粉碎。

    林海避在了掩體後方,看著自己手臂和腿部的血痕。知道他剛才若是稍慢那零點幾秒,恐怕現在已經和兩位大聖職者落得同一個下場。

    泰隆正反手扼住馬肯森的脖子,但馬肯森身體卻已然失去意識的委頓,生死不知。

    林海用鐵櫃作為掩體,但那對泰隆手上的武器而言根本沒有防護作用,他的手槍可以輕易穿透普通合金構成的物件。泰隆抬手就對鐵櫃連續射擊,顯然是發現了這個事實,要一舉將竄入進來的不速之客當即擊殺。

    林海雙腿蜷曲,猛蹬用作掩體的厚重鐵櫃,鐵櫃在泰隆手槍射出的光束猛擊之間轟然砸出,泰隆挾著馬肯森向旁閃躲,同時極其陰險的向鐵櫃左右兩側連發數槍。

    從左側移出的林海身子一晃,擦著來襲的兩發熱束彈近前,不顧胸口和腰部增添的兩道傷痕,一拳發出呼嘯的雷音,大錘般向泰隆砸去。

    嘭!得巨響之中,雙方的身影乍合驟分。

    泰隆的身影飛退出十來米,翻越欄杆,消失於二層樓後方挑高的大堂。

    在剛才林海的全力一擊下,對方當然無法神通廣大到既能保護自己,又繼續劫持馬肯森。於是馬肯森被甩開,摔向右側五米之外的地面。

    林海上前探查,看到了馬肯森脖頸上的針眼,應該只是被注射了鎮靜劑昏厥了過去,幸運的是對方是想要將他劫持,而不是就地殺死。

    但是這樣的行動,未免太過囂張了,闖入盟軍的指揮部,輸入攻擊中控的病毒,還打算將新伊甸大祭司擄走。軸心國打得極好的算盤,對於馬肯森這樣掌握著火種知識寶庫的大祭司而言,他本身就是巨大的財富。

    林海心底生出一股火氣。

    旁邊的艙門豁然打開,全副武裝的衛隊湧入。

    林海知道沒有後顧之憂,從馬肯森身邊疾退,來到撞開的護欄邊緣,落向下方的泰隆,身影剛好在通道口一閃而逝。

    對方身上有重大的情報,譬如他是如何潛入世界方舟號的,他們是怎麼知道世界方舟號此時的位置的,甚至於他的身上,究竟還有沒有取得盟軍關鍵情報。而且,很可能伴隨著對方的這場襲擊,將直接斷送盟軍勝利的希望。

    大衛仍然沒有回音,對方的那種病毒應該厲害到了一種程度,會不會連人工智能都能「殺死」?林海不敢深究。

    他從二樓躍下,循通道追入。

    到處都是巡邏布控的警衛,但因為突如其來的襲擊,世界方舟號的系統進行自檢重啟,切換到了應急電源,通訊系統甚至都受到了干擾。

    在船體內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一個身影在前面瘋狂的逃竄,林海則在身後以不落下風的速度緊追。

    林海所倚仗的,還是他對船體結構的瞭解,絕對在對方之上。

    通過對方軌跡的分析,林海看出他是想要逃亡g10區域,g10區域也是小型船舶的泊位,到達那裡,再趁著世界方舟號的混亂離開,並不是不可能!

    林海打開腕錶,世界方舟號的立體透視圖出現,他的大腦快速的計算,他原本獵豹般奔行的身子突然一折,一頭紮進了左側船體的狹窄通道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8:22
第二十七章 誘殺

    世界方舟號的圖紙是絕密,恐怕只有盟軍的最高統帥龍馬才有資格調度。但是在林海踏足這艘船以來,大衛就已經蒐羅了這艘船的數據資料,所以哪怕現在整個船的中樞數據庫受損,通訊隔斷,也沒有影響到林海的行動。

    他閃進那條通道,進入一個整備泊位,泊位停放著各式戰艦,他在那些戰艦的外殼奔行,沿著其中一艘護衛艦的鰭尾奔跑,泊庫裡的人怎麼也弄不明白,盟軍太空軍的新指揮官,怎麼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這裡。但根據船上的警報和真實發生的襲擊,他們已經預感到什麼,看著那位在艦船外殼上奔跑的指揮官,有人暗暗捏了把汗。

    戰艦的鰭尾直接連通另一個整備庫,林海到達鰭尾端,腿部發力,從那道方口飛出,身子劃出拋物線,到達最高點,頭下腳上的一個空翻,妙到毫巔的朝著下方那個通道口奔出的身影襲下!

    正在逃遁的泰隆單膝下沉跪地,雙手十字交錯抬起,和林海凌空踩下的雙腳狠狠一撞。

    震響聲中,泰隆向前滑跪出去,林海向後騰空,雙**替在身後的鋼鐵支柱上踩踏,如挾風暴,再度向前方翻轉站立的泰隆撲至。

    「你就是那個打敗了曹師道的鷹國將軍,林海?」

    兩人的拳腳在這處貨艙中閃電般碰撞往來,空曠的貨倉內,卻有如風雷密佈。泰隆的聲音,仍然能夠清晰的傳過來。

    林海回應道,「既然來了,怎麼不多留一些時間,喝杯茶再說。」

    兩人說話之間,泰隆向林海攻出三拳,林海雙臂撥動化解之後,向泰隆回以一腳。腳力碰一聲在泰隆格擋的手袖擴散,直接將其震成了碎裂的布帛。

    同時泰隆一腳斧頭般從旁邊刁鑽劈至,林海曲肘,以雙手小臂相迎,卜一接觸,林海立即感到施加在自己雙臂側沿的對方力道出現了詭異的轉移,如果繼續照著自己所看到的角度防禦,恐怕泰隆這一腳會直接穿透他的格擋,踢碎他的肋骨。林海臨時雙肘內收,吃實了這一腳的力道。

    一聲震盪,林海屈膝蹲著滑出五六米有餘,雙臂還有些不曾散去的微顫。

    至此,林海能深刻的感受到這個薩菲摩斯座下頂尖高手的實力。在此刻生死之搏,心理,環境,各個方面,都影響著勝負。從態勢上來說,從陰影中出現的刺客,再發動致命攻擊的那一刻,是最有威脅的存在,然而當他由暗轉明,更何況還是深陷重圍,就失去了最大的優勢。

    從心理上面來說,泰隆眼下的目的只是在於逃跑,更無戰心,林海出其不意的橫空攔截,原本這一番突襲,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足以將同等級的對手襲殺。然而即便在剛才那種絕對的劣勢之下,泰隆竟然都能及時防禦化解,這本身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你就是打敗了曹師道和拓跋圭的人……不過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麼樣嘛……你看,我現在要走了,你攔得住嗎?」泰隆站立著,一身竊取的盟軍軍官制服,面容乍一看平淡無奇,但從他內斂的目光中,林海看到了極其危險的光芒,論實力和威脅程度,面前的這個人不亞於林海此生經歷過的那幾個有數的強者。而他帶來的那種讓他內心收緊的壓迫力和危險警兆,甚至比起拓跋圭和曹師道,都還要更高。

    「這裡什麼都有,無論吃穿都可以供應,還希望你留下來做個客,我們還可以討論一下有關薩菲摩斯皇帝和他身邊那位大庇特的話題,還可以順便追究一下你身上關於兩位大聖職者的血債。」

    泰隆傳來一聲輕笑,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事情,他負手道,「盟軍最高指揮部,只不過是我閒庭信步的場所,就是被你們重重保護的新伊甸大祭司和聖職者,在我看來亦如土雞瓦狗。若不是想著馬肯森的大腦還有些價值,他現在已經是我的手下亡魂了。不過我現在真是後悔沒有直接幹掉他,皆是沒想到突然殺出一個你來吧。」

    「放棄吧,你們怎麼可能戰勝薩菲摩斯皇帝……信不信,你就是全力阻攔,也阻止不了我今天的離開,倘若今天你有命活下來,就好好活著……你這顆腦袋不錯……我很有興趣,異日親手將它給摘下來。」

    話說完,泰隆發現林海並沒有情緒上的波瀾,瞳孔微縮,「不動怒?真是一頭溫順的羊羔。」

    自剛才對峙開始,泰隆就一直在以話語擾亂林海心神,如果林海情緒上有任何波動,恐怕都能受他所趁。在這樣頂尖強者的較量中,僅僅是一線之差,結果都可能天地相別。

    通道口隱隱傳出嘈雜的腳步,衛兵快到了,只要林海守住泰隆,等到衛兵一到,他就絕無離開的可能。

    但是下一刻,泰隆手裡突然多出了一個紅扭起爆裝置。

    他咧嘴一笑,「你是不是以為,拖下去等到衛兵到來,我就得要束手就擒?雖然要炸燬這艘戰艦不太可能,可是阻斷一下追兵,製造一點混亂,我還是有準備的!」

    林海臉色微變之際,泰隆摁下了紅扭。

    首先在通道那處炸開明火,然後那種低沉震顫的聲音,通過艦橋厚重的鋼鐵,從其他多處地方隱隱傳至。

    也就是在爆炸響起的那一刻,泰隆成功捕捉到林海注意力的偏差,身子一晃,向著逃生艙的位置衝去。

    林海幾乎是在泰隆消失的後一剎那,身子也隨之衝前,但仍然慢了一線。眼看著泰隆即將衝進通道,林海右臂橫向探出,握持住旁邊一個檢修工位的一支萬能機械修理臂。

    他身體速度不減的前傾,右手抓住機械臂,左腳猛地踩頓在前方的甲板,甲板金屬板向下凹陷,踏出一個以他左腳為直徑的圓坑,藉著身子驟然剎停的那個瞬間,林海右臂拖拽的那重達三十公斤的萬用維修臂,如大擺錘般破空旋轉著呼嘯而去。

    沒有人懷疑,如果他拋出的維修臂前方是一架機甲,恐怕也會被迎頭砸翻在地。

    旋轉的維修臂直追泰隆後腦,若是泰隆就這麼不回頭的衝前,他的速度絕對無法和林海拋出的維修臂相比,下一刻就是骨斷筋折的結局。

    但是在維修臂即將加身的瞬間,泰隆騰空而起,身體扭曲過來,手腳蜷起,然後伸展,雙手雙腳同時撐在了維修臂上,這個姿態和動作極其詭異,像是一支靈巧的山貓或者攀石猿猴,然而卻對林海的阻截起到了極大的緩衝作用,完全承受了林海勢大力沉拋擲過來的這維修臂的衝擊力,在這條維修臂上重重一踏,並藉著那股反推力,泰隆折轉向一旁的二號戰機泊口艙,速度更是猛增一大截,一閃而沒。

    「多謝相送!你的腦袋,我下次來取!」

    林海追進泊口的時候,看到泰隆已經跳進了一艘高速殲擊機之中,那架殲擊機的系統似乎已經被攻破,在泰隆進入座艙的同時,就合上艙蓋,同時尾部引擎出力口的藍色渦流也已經開始點火。

    林海立即撲到旁邊的換衣室,取出了一件特製太空服。

    剛剛做完這一切,泰隆的殲擊機已經沿著平台飛出,雖然跌跌撞撞,撞到了許多維修工位上的高腳架,但是仍然不減瘋狂,朝著出口猛衝!

    面對那緊閉的氣密門,殲擊機上的火力系統解鎖,鐳射炮不住爆發出光束道,朝著氣密門轟擊。

    即便是有裝甲加護的氣密門,仍然承受不住殲擊機這種可以擊破中型戰艦裝甲的火力,氣密門如燃燒的紙板一樣擴展出熔化的紅色邊際,巨大的內壓差驟然讓泊位中的空氣朝外洩露,泊位裡的數架戰機連帶著無數維修用設備從大門的漏洞中朝外噴薄,戰機凌空相撞,整個泊位一片狼藉。

    林海手抓住一塊翹起的鋼板,抵禦著來自破口的吸拽力。

    從透明的舷窗中,他看到那架泰隆的殲擊機已經趁著混亂,扎入了深邃的宇宙中。如果泰隆真的有無聲無息來到世界方舟號的手段,那麼他從盟軍的大本營中再滲透出去,似乎也並非不可能。

    事情至此,絕對是一場慘敗!

    蘇薩皇帝的首席強者,潛入到盟軍總部,竊取了情報,差點綁架馬肯森議長,殺死了兩位受人景仰的大聖職者,卻最終造成了巨大破壞的情況下,還在林海攔截中逃之夭夭。

    光是這一點,就將成為盟軍開戰以來最大的笑話。

    那艘殲擊機左右搖擺了一下機翼,似乎是明白林海正看得到自己,而做出了此番極為顯擺,極為羞辱的手段。也似乎要清晰的告訴林海,他和他的差距,究竟有多麼的明顯。甚至更傳達著,他下一次再出現的時候,就真的會取走林海頭顱的笑謔。

    然而殲擊機的擺尾動作尚未完全收斂,在他前往的深邃宇宙中,一道艦影在光照中緩緩顯露鋼鐵的身姿。

    冬雪號從黑暗中滑出來,像是蟄伏已久的貓鼬,對那條狡猾遊走的毒蛇,等候多時。

    林海敲了敲頭盔,對著耳機的通訊道,「鎖定了嗎?」

    因為世界方舟號的突發狀況,第一時間跟隨著林字軍撤到了冬雪號內的諾蘭,看著艦上冬雷主炮鎖定的紅色目標,回應道,「就緒。」

    世界方舟號內的通訊的確出了問題,但是林海和諾蘭之間,可以通過正在母艦附近的冬雪號作為中繼台,進行磁波通訊。

    而在他和諾蘭分開的時候,兩人其實已經各自展開了分工。

    在殲擊機中的泰隆,看到那艘鋼鐵戰艦朝向自己猙獰的主炮,猛然朝方舟的那個泊位扭頭,那張原本驕傲自矜的臉,此時如夢初醒,彷彿被大錘猛擊了胸口一把,「他是故意把我引到二號戰機泊位,撞上炮口!?」

    林海之前甩出維修臂,就沒指望著能夠把泰隆攔下來,他只需要把他引向另一側伏擊的出口就是了。

    冬雪號充能完畢的主炮亮起了一團白光。

    而後這團熾熱得照亮周圍黑暗的白光向宇宙射出。

    那架殲擊機毫無花俏的被這發加農炮命中,炸成了一團光華四溢的火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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