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科技] 聯邦卡農 作者：岳經 (連載中)

泥沼區 第一百八十九章 耗在路上的時間

   
    望著眼前銀色子彈頭的列車，岳經點了點頭︰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歌者。曾經唱過一首叫做《子彈列車》的歌……這輛列車的取名就是來自于此。”

    用一首歌的名字來為一輛列車命名，這並沒有什麼太過驚奇的。不過即便如此，也還是讓趙卓有些好奇起來︰“那個歌者……很有名嗎？”

    岳經笑著搖起了頭︰“那麼久遠的事情，我們現在已經不得而知了。我唯一能夠告訴你的是，當初唱這首《子彈列車》的那個人，他的家族現如今是梨落區最有影響力的家族之一。是聯邦少有的從原地球時代就保存下來的最古老家族。而這列子彈列車，正是那個家族旗下的工廠產業制造出來的。”

    “最古老的家族？”目瞪口呆地望著岳經，少年有些結巴起來︰“你說……他們從‘原地球’時代就已經存在了！？到現在還是聯邦梨落區最有影響力的家族！？這得多少年？”

    對此，岳經聳了聳肩︰“天知道這得有多少年。”

    所謂的“原地球時代”，其實指的就是聯邦人類生活著的最初的那個母星地球。因為聯邦人的某些習慣性稱呼，他們將所有他們佔據了的星球都稱為“地球”，至于他們的母星地球，則會在某些時候被用“原地球”來稱呼。

    說到“原地球時代”，隊伍中的一名研究人員忽然忍不住好奇地開口問岳經道︰“教授，我們聯邦從‘原地球’時代開始到現在，已經上萬年的歷史了吧。可為什麼這樣長的時間里，我們的科技水平依然和原地球時代沒有太大的差別呢？唔……我的意思是，有上萬年甚至是數十萬年的時間，為什麼我們的科技水平進步的這樣慢……這真的像是蝸牛爬一樣了。”

    這個話題一打開，便立即引起了其他研究人員的注意。眾人紛紛湊了過來，開始七嘴八舌地問詢起來︰“是啊，教授，我一直都很好奇這個問題啊！想當初原地球時代的時候，那科技的速度可是發展飛快的啊。幾乎十年一個摸樣。怎麼到了現在，聯邦的科技水平卻變的這麼慢了呢？”

    “豈止是慢啊，簡直就是停滯不前了！幾萬年啊！那是多少個十年啊！”

    面對著下屬們七嘴八舌的問話，岳經微微舉起了手，雙手虛按示意眾人安靜下來。他環顧周圍，待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之後，這才緩緩開口說道︰“按照記載，當年原地球時代的時候，當人類最終決定離開那個被環境污染和核污染所破壞的滿目蒼夷的母星的時候，他們是已經發現了適宜居住的第二地球的——當然，也正是因為發現了，他們才敢肆無忌憚的開戰的。這一點我們無需多說。而我們的第二地球，是距離原地球二十光年的Gliese581c。”

    “二十光年，也就是光走二十年的距離。然而，那樣的速度是對于光來說的。以當時原地球的科技水平，他們制造出來的飛船，可沒有這樣的速度。當時他們所能達到的，也僅僅只是光速的十分之一而已。也就是說，當我們的原地球祖先們離開原地球到達第二地球的時候，他們足足用了兩百年的時間。”

    “兩百年！”齊牙牙忍不住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起碼要三代人了吧。”

    “是的。三代人。”點了點頭，岳經緩緩掃視著安靜下來的人們，接著講述道，“那是人類的第一次星際大遷移。所有的人都無比的緊張和忐忑。為了準備足夠多的資源和燃料，他們幾乎壓榨光了原地球上的所有能用的一切！準備了足夠五百年旅行的物資和燃料！因為誰也不敢保證到了那里之後就一定能夠存活下去，實在不行，也許還是要回來重新守著這個破星球的……五百年的物資和燃料，將近四十億的人口！你們能夠想象這是多麼龐大的一筆數字嗎？即便是有了所謂的循環再利用系統，這依然是無比龐大的一個消耗。我們無從知曉當初那些原地球上的各國領導者們為了準備那樣一趟遷徙用了多少年的準備，也無從知曉他們是怎樣做到如此縝密的計算的。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即便是以我們聯邦如今的科技實力和力量，需要籌備那樣多的物資燃料，也起碼需要三十年的時間！而那樣做的後果……就是將我們科技發展的速度，整體延後三十到五十年！”

    听到這里，先前還一臉疑惑的那些研究員們有的便明白了過來。他們怔怔地站在那里，愕然地看著岳經，腦子里則在想象著，教授口中說出來的有關第一次星際遷徙的情形，到底是個怎樣龐大而令人敬畏的過程。

    “第一次星際遷徙，我們的祖先們在宇宙之中漂流了足足兩百多年。這期間，別說發展科技了，能夠維持整個遷徙團隊不至于出現問題就已經很困難了。幸運的是，Gliese581c上的環境很適合人類生存。這才讓我們人類的文化不至于滅絕掉。”

    說到這里，岳經忽然苦笑了起來︰“但是……遷徙這種事情，一旦被證明是可行的之後。那麼就可能被第二次第三次的提出來。不論是出于未雨綢繆的考慮，還是本就是這樣打算的。當人類遷居Gliese581c星球之後，一邊繼續發展和生存，另一邊，卻也在做著繼續遷徙的準備。他們繼續尋找可生存星球，然後繼續囤積物資，為下一次的遷徙做準備，同時，人類與生俱來的內斗也依然沒有退出歷史的舞台……你們能夠想象嗎？那樣的情形和環境之下，科技的發展是怎樣困難和緩慢的一件事情。”

    “有一個可生存星球被發現了，但是它距離Gliese581c卻足足有五十多光年。而這，也就意味著人類需要在宇宙之中漂流差不多五百年的時間！”

    “于是，就這樣航行啊，遷移啊，尋找啊……幾萬年的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

    “你們好奇我們的時間都用到哪里去了，我的回答就是——都耗在路上了。”

第一百九十章 五區分組

　　“幾萬年的時間，對於我們人類來說是非常漫長的。然而在這個宇宙的眼裡，卻也不過是那麼微小的一丁點罷了。”

　　岳經的話讓眾人全都安靜了下來。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了然領悟，有人神色感慨，有人兀自迷惑，但不管怎麼樣，說完這些的時候，眾人也都已經走過了那一片空曠巨大的廣場，來到了那列子彈列車的近前。早有等在列車旁的乘務人員看到眾人接近，迅速的從閑聊狀態之中脫離出來，神色鄭重地站在了車廂門的兩側。同時，從另外的地方，有將近三十人的乘警隊伍朝著岳經等人走了過來。

　　“可是岳經教授？”離得近了，為首的乘警組長一邊示意眾人停下，一邊看了一眼手中的等車表，然後將目光鎖定在了岳經的身上。

　　“是我。”岳經點了點頭。

　　乘警組長再看一眼乘務表，再次開口道：“隨行人員連同岳教授你在內一共十八人。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

　　“那好，”點了點頭，乘警組長後退兩步，讓開身前的一處空間，環顧眾人接著說道：“子彈列車的乘車規矩想必諸位已經清楚了。如果有不清楚的，我現在也可以再說一遍:在登車之前，我們會最後一次對眾位的身份進行核實和檢測。方法大家都應該知道，就是問一些和你們出生地有關的小問題。這些問題不會很難，但可能會比較偏，通常來說只有土生土長的人才會比較清楚。這也是檢驗我們之中是否有魚目混珠之輩的一個方法。通過測試的方可登車。不合格的人，那就只好抱歉了。你也許需要再等下一趟列車的到來了。我們不會給予你們額外的第二次機會的。”

　　說完這些之後，那三十多名乘警便自發的分成了五組，並分成五列站好：他們分別代表的是聯邦除去三大貧民區之外的其餘五個居民區。

　　“階級區的請到我們這裡來集合。”最中間的乘警組發完話之後，岳經便和王鵬飛以及其他幾名研究人員站了過去。

　　“星華區的請到我們這裡。”舉手說話的乘警是一名皮膚白皙的女性，神情淡然而優雅，渾身上下不自覺地散發著一種讓人羨慕的優越感：聯邦星華區是真正的富人區。據說出生在那裡的人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們在整個聯邦社會的地位都非常的高，以至於久而久之，整個星華區的人在面對普通聯邦人的時候，身上總有那種揮之不去的類似於“貴族”的優越氣質：大環境薰陶下的人，總是有著大環境特有的味道的。而面對這種富人一樣的優越感，研究所成員中的那些同為星華區居民的研究員似乎感覺到了共鳴，在各種略微散漫的“嗯”“這裡”“來了”的應答聲中，幾名研究人員也都站了過去。

　　從小就將畢生夢想設定在星華區的趙卓特意認真仔細地朝著那些人的方向打量了幾眼，心中好生羨慕：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成為星華區的富貴人啊。

　　“總有一天，我也會將我的戶籍資料存放在星華區的區政府大樓裡！”身旁忽然有一個人信誓旦旦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讓驟然聽到的趙卓嚇了一跳。他回頭看向對方，發現對方此時也正用一種類似於狂熱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邊的星華區分組，不由得大感驚奇：“我聽說想進星華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身家千萬就可以提出申請了。不過也只是申請罷了。聽人說只有上了三千萬才真正有資格被考慮接納。而上了五千萬，就算你不去申請，那邊的人也會主動向你拋出橄欖枝的。”頭也不回地回答著趙卓的話，說話那人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過那邊的星華區分組。

　　對方的執念讓趙卓暗暗佩服，但同時也對聽到的這個“內幕”迷惑不已。他眨眨眼睛，一時間還對金錢沒有什麼太過直觀的感念，忍不住問對方道：“那身家千萬……到底是多少錢啊？”

　　這句話所帶來的荒謬感終於是強行將說話人對某個富人大區的執念給壓了下去，那人回過頭來的時候，趙卓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瘦削臉龐之下分外有神的一對細眼——幾乎只需看一下這雙眼睛，就能知道這眼睛的主人，是多麼倔強而執著的一個傢伙。而但凡有著這種眼神的人，無不是意志堅定之輩。

　　“你現在工資是多少？”冷不丁地，男人忽然這樣問道。

　　趙卓一愣，這才想起除了岳經和王鵬飛之外，自己和齊牙牙兩人在這個研究所隊伍之中，其實再沒有什麼認識的人了。雖然岳經很可能在臨行之前就已經給這些人通過話或者提過醒，但若是這時候被人質疑出來，那也不用等自己去參加測驗，直接就可以迎接總督府士兵的子彈了。

　　他反應飛快，反而皺眉看著男人問；“你呢？你現在工資多少？”

　　“除去各種福利和應該繳納的各項保險金之外，我的年薪在三十萬上下。然後除去各項開銷，每年有二十五萬的純收入。”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嘩——！好厲害。”雖然不太清楚金錢在普通社會中到底有著怎樣的概念，但女性天生的直覺還是告訴旁聽的齊牙牙，這個時候絕對應該做出這樣一種反應。女孩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用略崇拜的目光看著男人道。

　　趙卓略微不滿地回瞪了她一眼。

　　被異性這樣看著和誇獎，那名研究員不可抑制地有些飄飄然，他微笑著向齊牙牙伸出手道：“總體來說還算可以吧。不過這些對於我的目標來說還是遠遠不夠的。我叫李良，是記錄部的。請多指教。”

　　“我叫齊……張椏楠。是跟著他一起的。”微顯拘謹地伸手和對方握了握，齊牙牙小聲的輕柔回答。說話的同時，她伸手指了指旁邊的趙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問與答

　　察覺到對方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趙卓一個激靈，忙訕笑著指向那邊的嶽經：“我們都是跟著岳教授的。至於具體是哪個部門，我也不清楚。”

　　很詫異地望著趙卓，叫李良的男子難掩心中的吃驚：“原來你們是跟著岳教授學習的！真了不起。”

　　“哪裡哪裡，只是打個下手而已。”

　　“那已經很厲害了。岳教授將來可是要成為書派三山的人。你們這些打下手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話說部裡有很多人做夢都想去給他當助手呢，真是讓人羨慕。”本來還因為齊牙牙的誇贊而有些飄飄然的男子這時候開始搖頭唏噓起來，倒是原本淡然的語氣裡，多了一點點的羨慕。

　　“呵呵，是嗎，哈哈哈……”完全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的兩人偷偷對視一眼，只好摸著腦袋乾笑起來：“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那麼一回事呢。”

　　“七合區的請到這裡來集合。”

　　聽到這話的趙卓兩人一愣，禮貌地對李良點了點頭，便朝那邊走了過去。七合區是聯邦兩大平民區之一，也是整個聯邦社會中層人士的主要輸出地。而能加入書派，成為書派研究人員，對於七合區的人來說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聽到召喚的話語，便有同樣來自七合區的幾名研究人員興沖沖的應答著朝那裡聚攏了過去。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澤——雖然在別的地區看來他們不算什麼，但就七合區來說，他們已經算是整個地區的頂尖人才了。若是沒有自信，反倒說不過去了。

　　“梨落區的請來這裡集合。”

　　“還有名城區的，在我們這裡。”

　　就這樣，來自聯邦五個不同地區的研究人員們已經按照各自的分組集結在了一起。然後在那些乘警組的帶領之下，分別來到了面前的子彈列車的不同車門之前：只有通過了最後這一道測試關的人，才能被允許登上子彈列車，從而離開泥沼區。

　　作為兩個冒牌貨，趙卓和齊牙牙自然是下意識地站在了他們這個七合組的最末端，而為了照顧柔弱的女性，趙卓則不得不站在了女孩的前面。這樣一來，他們兩個至少可以在其他人參加測試的時候想看看情況，臨陣磨槍一番。

　　不過其實也沒有多少功夫讓他們兩個磨槍的了。因為整個七合組的人連同他們兩個之外，也才六個人而已。

　　“看看他們都問些什麼問題吧。”探頭看著前方打頭的人，趙卓小聲地對齊牙牙說道。

　　“嗯。”女孩緊張地點點頭，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趙卓的衣服。

　　離開泥沼區的最後一道關卡竟然是智力問答，這樣的安排在一般人看來實在是荒謬絕倫的——沒人能夠想像這樣嚴肅重要的一件事情，到最後竟然會是以這樣兒戲的方式收場。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種類似於老師課堂間詢問學生基礎知識一樣的方式放在這裡有著百分之百的有效性。生活在泥沼區的人很少有機會能夠接觸到聯邦其他地區的人，自然也就更加不清楚那些對於生活在本地區的人來說近乎常識一樣的東西。而即便是有一些被流放過來的人，在闖入這道關卡之前，也往往會在前兩道關卡前敗退下來。

　　必須百分之百回答對所有的問題，這就是第三道關卡唯一的要求。

　　隨意地看了一眼手中寫著各種問題的卡片，七合小組的小組長伸手示意第一名小組成員上前接受測試：

　　“今天是十月二十號，說說看這個時候我們區是什麼天氣。”

　　“不出意外，深秋。”

　　“那去香山看看紅葉怎麼樣？”

　　“什麼？你說的是棲霞山吧。”

　　“那你覺得熊遠儀漂亮嗎？”

　　“如果不考慮家庭原因的話，她絕對是我見過的最瘦且最難看的女人！”

　　“那你覺得遠交近攻這個組合怎麼樣？”

　　“我非常非常想加入他們！”

　　…………

　　翹首看著那邊問答中的兩人，趙卓和齊牙牙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雖然看起來這只是很普通的日常問答，但這些問答之中涉及到的內容轉換實在是太過快速了，甚至還設置了語言陷阱。這讓靠著死記硬背都只是勉強將那整整三十萬字的七合區資料記在腦子裡的趙卓和齊牙牙心裡很是沒底。以至於在某一瞬間，兩人甚至生出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這簡直比讓趙卓去再參加一次“膠囊賭局”還要讓他緊張。

　　雖然心中莫名的害怕這場測試的最終到來，但當趙卓身前的一人順利通過測試，少年的面前再沒有可以用來拖延自己怯場心情的人或物之後，他還是深吸口氣，輕輕拍了拍齊牙牙抓著自己衣角的手，在女孩緊張的小聲的“加油呀”中走上了前去。

　　似乎看出了趙卓的緊張和忐忑，負責問題的那位乘警善意地笑了笑：“別緊張。其實就像是高考一樣。放鬆點正常發揮就好。”

　　於是趙卓變的更緊張了。

　　“聽說那玩意只要達線就行了，我這個一定要滿分嗎？”

　　“但這一點來說，確實比高考難了些。不過我敢打賭如果考試題目都是我手中的這些的話，七合區滿分的人沒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說笑一番之後，乘警瞄了眼手中的題目，很突然地開口問：“你覺捉（覺得）擦（咱）區總督怎麼樣？”

　　很古怪別扭的語氣，驟聽之下，趙卓甚至根本沒明白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話。只是一愣之後，他迅速反應過來這是七合區的特有家鄉話。但他還是沒聽懂，只能一臉迷茫地看著乘警。

　　“好吧，我還是別用鄉音的好。本來以為你們這些外出闖蕩的人會鄉音無改呢……”搖了搖頭，乘警只好換成了正常的語氣問道：“你覺得我們七合區的總督怎麼樣？”

　　趙卓眨眼：“你說的是總議會嗎？我不記得什麼時候我們七合區可以一個人說了算了。”謝天謝地，這段內容他正好記得的。聯邦各地區之中，七合區作為兩大平民區之一，其最不同於其他區的特點就是這個區並不和其他區一樣擁有一個總督官員，而是以總議會的形式代替了總督府來行駛行政權力。這在其他區是絕無僅有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吃貨問題

　　“那你說是幾個人說了算？”乘警微微點頭，隨口再問。

　　“總議會是有七個人的吧。”少年說著掰起手指頭數了起來：“七合區以前是七個相對獨立的小區，後來合併成一個大區。而那些曾經管理各個小區的人在合併之後誰也不服誰，哪怕是我們聯邦政府都沒辦法調解，最後不得不允許他們才用類似議會的形式共同管理七合區，於是有了總議會。總議會的人數從來都是一家一個，永遠都是七個人。”

　　“七合七大姓都是什麼。”

　　“田姬嬴趙熊魏韓唄。”

　　“那麼，”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乘警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從七合公園坐車去往長平園需要做什麼車？”

　　“沒車。長平園可是趙家的私人領地，一般人怎麼可能進得去？”

　　“好了。除了鄉音不懂之外，你回答的都正確。”略帶遺憾地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乘警囑托道：“如果有空，回去老家一趟吧。把你丟掉的鄉音找回來。我承認階級區的生活比七合區好的多，但你畢竟是屬於那裡的，不是嗎？”

　　對此，趙卓唯有苦笑點頭。

　　他倒是會一些泥沼區這裡特有的“鄉音土話”，就怕說出來之後會嚇壞對方。

　　成功通過測試之後，趙卓便被允許上了車。他回頭看了看只剩下孤身一個的齊牙牙，向女孩做了個安慰的表情，倚靠著車門看著對方。

　　深吸口氣，齊牙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若是不能通過這次測試的話，就不能和趙卓一起離開這裡去外面的世界了。不但如此，她很有可能還會被發現真實身份，到時候後果只怕更加不堪設想……

　　“別緊張，都是很簡單的常識性問題。只要是七合區的人，都能回答上來的。”

　　聽到乘警這樣的安慰，女孩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

　　“那麼，第一個問題：七合區的特產食物是什麼？”

　　齊牙牙眨眨眼睛，想了想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著對方：“煎餅？”

　　“煎餅什麼？”

　　“煎餅果子。”

　　“豆腐腦是甜的還是鹹的？”

　　“當然是鹹的。世界上還有甜豆腐腦嗎？”

　　“啊哈！七合區的豆腐腦當然是鹹的，沒有甜豆腐腦。不過這世上其他地方倒是真有這種東西……知道名城區嗎？就是另外一個平民區，聽說那裡有甜豆腐腦存在。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和名城區的人不對付。”察覺到自己可能有些跑題了，乘警忙收回話題，低頭再看一眼手上的題卡，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來：“居然又是食物問題？”

　　齊牙牙心中一喜：“那快問吧。我最擅長的就是食物方面的了。”

　　泥沼區最好的食物就只是黑麵包，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的齊牙牙對外界最感興趣的就是那些琳瑯滿目各式各樣的吃食點心，以至於那三十多萬字的資料之中，這方面的知識她記得最為牢靠。

　　“七合蠟燭是由什麼做成的？”

　　“是七合區特產的明燭樹的花粉製作而成的。明燭樹的花在晚上會發出淡淡的橙黃色光芒，很像蠟燭，所以叫明燭樹。它的花粉可以實用，也可以用來做蠟燭，做成的蠟燭就是七合蠟燭。如果我們……”

　　“好了好了。不用回答的這麼詳細。”看著紅光滿面滔滔不絕的介紹著七合蠟燭資料的女孩兒，那名乘警忙擺了擺手，“這道題就到這裡了。我們來看下一題。”

　　“哦。”抬眼看了一眼乘警，齊牙牙有些意猶未盡。

　　“…………”

　　“怎麼了？”發現乘警盯著手中的題目有些發呆，女孩忍不住問。

　　“沒什麼。”撓了撓頭，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還是個食物方面的問題啊。”

　　“太好了！”眼睛再度明亮了起來。

　　“我討厭一成不變的重復同一系列的問題。”隨口抱怨了一句，乘警不得不無奈的接著提問：“巧克力學院在七合區哪個地方？如果想要進入該學院，你需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巧克力學院位於七合區秀陽市的第七大街174號。那裡有全聯邦最棒的巧克力，而想要加入巧克力學院，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一個小時內吃光大概五百克的特製巧克力。”

　　看著面前信心滿滿的女孩，乘警微微瞇起了眼睛，鬼使神差地追加了一句：“那你知道所謂的‘特製’指的是什麼嗎？”

　　“是該學院學員們製作出來的巧克力：因為是學員製作的，所以可能口味配料什麼的都會很離譜，具體能吃到什麼口味什麼配料的沒有人可以預料。所以會很難通過。”

　　“嘖嘖，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對這些問題這麼在行。”難以置信地看著齊牙牙，年輕的乘警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巴，咂著嘴揮手示意女孩可以上車了：“我敢打賭整個七合區，沒有多少人會真的特意用心去記住這些小問題——只有真正熱衷於此的吃貨才會對這些瞭若指掌吧。”

　　“通過了！”興奮的跳上列車，齊牙牙難掩心中激動的心情，抓著趙卓的手小聲而又急切地說道。

　　“噓。別被人看出什麼了！”趙卓做賊心虛地道，發現兩人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因為七合區的人數相對較少，所以七合組這邊的測試是最先完成的。這時候外面還有梨落區星華區和階級區三個組別沒有完成測驗，所以最先上車的趙卓等人得以在列車開始之前轉悠一番。兩個人都是土生土長的泥沼區人，平日裡根本就不可能接觸到可以和聯邦科技掛鉤的東西。對於這列連通著泥沼區和外界的子彈列車自然是好奇無比。發現並沒有人限制他們在車上的行動之後，趙卓便和齊牙牙兩人一個車廂一個車廂的轉悠起來。

　　子彈列車一共只有五個車廂。能夠容納的人數也只有大約五百人左右。平均下來一節車廂可以容納一百人。而這其中，光乘警就站了五分之三。所以子彈列車真正的載客量，只有可憐的兩百人左右——天知道自從這列列車建成通車之後，有沒有過乘客飽和的記錄。畢竟雖然只能載客兩百人，這列通往聯邦最大貧民區的列車少有人問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告誡

　　事實上，想要坐上子彈列車的聯邦人有很多，但每次能夠有資格被允許上車來往於泥沼區和外界的，卻是少之又少。

　　所以很多時候，子彈列車的車廂都是很空曠的。

　　兩個人從最末尾的車廂一路向前，對經過的每一件事物都投注以百分百的注意力：漂亮的車窗，幹凈的柔軟的座位，可以收起和放下，供人休息的床鋪，奇怪的可以放出熱水的接水口，乘警們休息的休息室……因為怕引起注意，兩個人未敢對此露出太過驚奇的表情，而事實上，有了在膠囊公寓裡入住的那幾天的經歷，眼前的這些東西其實也並未能夠引起兩人太大的反應了。最多帶給兩人的是第一次看到實物的那種新鮮感。

　　不過就這樣走了一段，齊牙牙還是發覺到了趙卓除了參觀列車之外，還有這其他的目的存在。

　　“你在找什麼？”看著趙卓又一次的推開一間車廂門，齊牙牙終於忍不住問。

　　“找人。”如此回答著，片刻之後，他這才說起了自己從岳經那裡得到過的一個消息：“子彈列車是唯一離開這裡的方法。而這列列車的發車要求很是嚴格。沈嬋她雖然早我們離開，但想要離開泥沼區，也是要坐這趟車的。”

　　“沈嬋也在？”齊牙牙驚呼起來。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可能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忙不迭地捂住了嘴巴，大瞪著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趙卓。

　　“我正在找。”

　　然而一直從最末尾的車廂到岳經等人所在的第一節車廂，兩人也沒有找到除了他們這批書派研究員以外的其他乘客。

　　“嗨，你們兩個找什麼呢？”有人忽然拍了拍趙卓的肩膀，笑著問。

　　兩人回頭，看到岳經一臉柔和善意的笑。

　　“你知道的。”趙卓悶悶不樂的回答。

　　岳經“哦”了一聲，忽地湊上前低聲對他說道：“我們能夠離開泥沼區走的是正常管道。你難道還指望她一個通緝犯也和我們一樣通過三次審查才上車？”

　　沈嬋是聯邦的通緝犯，不論她在泥沼總督府這邊有著什麼樣的幫手，又或者是那些想要救她的人有著怎樣的能量，也絕對不可能在將她從泥沼區救出來之後，還能夠明目張膽的以乘客的身份登上子彈列車。若真能這樣成功的話，三道檢測關卡也就差不多成了一個笑話了。

　　“她需要躲避的是聯邦政府，那可比躲你要困難多了。除非她想讓你找到，否則的話，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拍拍趙卓的肩膀，岳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間：“進來聊聊？”

　　子彈列車的第一節車廂屬於階級區，無論是設備還是格局上都不是最後一節車廂的七合區能夠比擬的。至少在這裡，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個獨立的房間。而不是所有人處在一個公共的車廂裡。

　　既然找不到可能也在這列列車裡的沈嬋，趙卓和齊牙牙也便只得放下了這件心事。既然岳經有聊天的打算，兩個對泥沼區以外的世界還一無所知的傢伙當然不會錯過這個長見識的機會。當下點點頭，跟著岳經走了進去。

　　此時列車還未開，靠近車窗的地方，還能看到外面的景象。車窗之下的小桌子旁，胖子王鵬飛正脫了鞋子蹲坐在那裡，面前放著一碗冒著某種香氣的粉類食物。

　　“原來你也在啊。”看到王胖子，趙卓隨口問候道。

　　“漫漫旅途，一個人枯坐的話就只能睡覺。所以過來說說話。”端著碗吸溜吸溜地吃著粉，王鵬飛沖兩人點了點頭，然後愕然發現齊牙牙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臉頰，再抬頭看看對方，然後順著女孩目光看到自己的碗裡，便明白了過來。

　　“要吃嗎？”舉了舉碗，王胖子輕聲問，“這個叫米線，酸辣味的。”

　　這種叫做米線的食物泥沼區當然沒有，事實上，這是王胖子出差來泥沼區之前帶來的，用來偶爾改善自己的伙食。畢竟在泥沼區那樣的研究環境之下，眾人就算再怎麼待遇好，也不一定能夠在伙食上有多麼方便。這些天來，他吃了一些，如今只剩下最後一碗了。

　　盛放在精緻的類瓷塑膠碗裡的米線，上面飄著一層紅油，間或飄著些翠綠色的香菜，微微冒著一絲熱氣，若是能努力抽一抽鼻子嗅一嗅的話，甚至還能聞到那有著稍稍刺鼻味道的醋味。紅油遮掩之下，白的仿佛珍珠一樣的細細米線隨著輕微晃蕩的湯汁隱約可見，就著那誘人的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這是齊牙牙迄今為止見到的最具誘惑力的東西。

　　她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偷偷瞄了一眼趙卓，隨即小心地望著王胖子：“可以嗎？”

　　“我只剩這一碗了，你如果不嫌棄我吃過的話，隨你好了。”想起兩人一直生活著的環境，王鵬飛多多少少有些能夠理解齊牙牙那只看著碗中食物的目光，聳聳肩半是尷尬半是害臊地道。

　　齊牙牙重重地點了點頭，滿心歡喜的伸出了雙手：“謝謝胖哥哥。”

　　一句胖哥哥讓王鵬飛眉開眼笑起來。

　　然而還不等那碗飯被遞到齊牙牙的手裡，斜刺裡忽然伸出一隻手將那碗躲了過去，然後毫不惋惜地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你……幹什麼！”扭頭怒瞪著肇事者，齊牙牙罕見地憤怒起來。柔順的短發輕輕晃蕩著，在臉頰兩旁映襯著那紅起來的臉蛋。顯得莫名的好看。一旁，王鵬飛也是錯愕而惱火地望著破壞剛才那一美好氣氛的傢伙。

　　做出這一切的不是趙卓，而是岳經。某個看起來並不應該也沒資格插手這件事請的人。

　　用紙巾擦拭著沾了湯水的手，岳經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溫和笑容，而是有些鄭重和嚴肅。他毫不在意齊牙牙的怒視和王胖子的惱火目光，轉而面對著正不解地看著他的趙卓，緩慢而鄭重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既然你們已經走出泥沼區了。那麼就一定要有這樣的覺悟——不要再把自己當成是貧民區的可憐人，而是一個正常的真正意義上的聯邦公民！”

第一百九十四章 自古甜鹹不兩立

　　“剛才那樣的情況，對於任何一個聯邦公民來說都是一種侮辱和鄙視。你們若是出去，就千萬記得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當然，胖子，我知道你並非是惡意的。不過你應該知道若是換成一個普通人，剛才的行為意味著什麼。任何一個和普通人相異常的行為都有可能在某些時候暴露你們的身份。”

　　“這是我要告訴你們的第一件事情。”

　　“不要吃別人施捨過來的食物！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哪怕你身價千萬，也不過還是一個來自貧民區的貧民。”

　　目光灼灼地看了看趙卓，然後再落到齊牙牙的身上，岳經表情嚴肅：“記住了嗎？”

　　齊牙牙撇撇嘴，如同一個挨了訓斥的學生一般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記住了。”

　　敲敲桌子示意兩人在旁邊坐下來，岳經微微搖頭，徐徐開口說了起來：“我之所以願意冒這麼大的危險帶你們兩個出來，說白了完全是因為修老師的緣故。陳局他們已經跟我說了，修老師至於你是亦師亦父的，所以也算是我的學弟。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你就那麼在泥沼區艱難的過一輩子的。我有義務也有責任幫你從那裡逃出來，同時也有必要在今後的生活之中教導於你。”

　　身下的列車傳來輕微的震動聲，窗外的景物開始一點一點的動了起來。在微不可察的列車啟動聲中，坐在車窗旁的中年男子神色平靜，語調淡然而又毋庸置疑的說著話，聽在趙卓的耳中，莫名的讓他信任和順從。

　　“嚴格來說，泥沼區之外的世界才是真正的聯邦世界。聯邦三大貧民區，從建立伊始就是作為‘被拋棄區域’存在的。而這其中，尤以泥沼區最甚。這裡聚集了聯邦認為的最沒有存在價值的人：貧民，罪犯，惡徒，以及患有各種不可治癒疾病的廢人……因為如此刻意為之的緣故，生活在泥沼區的你們從某種程度上是完全脫離了聯邦這個大社會環境的。也許在泥沼區這裡，你們可以沒有道德沒有倫理沒有善惡沒有正邪，只需要按照生存本能去活下去就行。但在外面的社會，道德是最基本的存在，倫理有著最嚴苛的審核，善惡雖然模糊不清但一定存在，正邪向來都是勢不兩立的。所以你們如果想要真正融入到聯邦社會之中，就必須要在心中建立起道德的框架來。必須要有所束縛。”

　　手指在幹凈的桌子上畫著一個個含義莫名的圈子，男人認真的說著自己想要表達和交代的東西，然後在安靜下來的某一刻，略微欣慰地抬起頭看了兩個人一眼：“當然，拖老師的福。你心裡早就已經有了這些東西存在了。”

　　然後他扭頭看著對面的齊牙牙：“至於你……畢竟是女孩子，處在那樣的環境裡，其實更希望的就是這樣一種框架和枷鎖的存在，所以我也不怎麼擔心。”

　　“若用一個不太恰當的比方來說的話：聯邦和泥沼區的分別，就仿佛心智已開的人類和只有獸性的野獸，而你，則是經過馴化了的小獸。接下來的人生裡，你所需要做的，就是逐漸讓自己進化成為一個有著道德枷鎖的正常人。若不能如此，你將不能夠融入到外面那個世界之中去。”

　　略微顯得有些乾巴巴和帶些深度的告誡被岳經這樣說出來，然後再在微微震顫著的列車中被那邊的趙卓低著頭聽進去，然後沒有得到什麼保證和回答，低頭坐在那裡的少年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忽然卻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所謂道德，其實就是人自己製造出來騙自己騙別人的面皮。可以讓他們在欺騙別人的情況之下，在看不見的黑暗裡肆意妄為自己欲望的帷幕而已。”

　　這句話是李修刀以前對他說過的，那個時候，他一直纏著對方給他講述泥沼區之外的聯邦社會的事情，於是得到了這樣一句話。這時候聽岳經說起，便不期然地想到了。於是也便說了出來。

　　窗邊，百無聊賴地扣著鼻孔的王胖子陡地一愣，瞪圓了眼睛詫異地回頭望著突然間哲學起來的少年人，然後下意識地看向了好友。

　　片刻之後，同樣顯得有些愣神的岳經這才無奈笑著搖了搖頭：“這句話我當年聽過一次，因為覺得太過直指本心和無情冷酷而下意識地不去記憶。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這句話真的很對。”

　　“沒想到修老師他竟然對你說過這些話。”

　　“這麼說來，想要真的融入聯邦社會，就需要學會用所謂道德偽裝自己了？”雙手在膝蓋上摩擦著，趙卓抬起頭來看著岳經，臉上的表情不知為何有些嘲弄：“其實私底下還是要做生物本能的事情的吧。”

　　“是這樣沒錯。”岳經點頭，笑容依然溫和，看不出絲毫尷尬和苦澀的地方：“你真要說道德是虛偽的用來欺騙別人的面皮也沒關系。因為比起赤裸裸的掠奪爭鬥來，它多少還要走一個欺騙的過程。對於那些弱者來說，則或多或少該是一個安慰。”

　　“我明白了。”趙卓點頭，認真的道。

　　“那麼我們來說說你們出去之後如何生存的事情吧。”相對嚴肅的事情在這個時候似乎忽然就不需要了，岳經展顏笑著，挽起袖子到仿佛是要大幹一場一樣的笑著說了起來：“別指望我會帶著你們兩個去階級區過好日子。你們兩個偷渡客若是真敢走進那裡，絕對會被打成篩子。到時候別說是我，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你們！你們的身份資料都是七合區的，所以也只能去七合區。當然，若是想要去名城區也是可以的。不過通常來說，這兩個平民區的人都彼此不太看得順對方。去那邊就是自找苦吃。”

　　“甜黨和鹹黨自古就是勢不兩立的。”齊牙牙忽然插嘴說道。

　　岳經微感意外地看了女孩一眼，豎起了拇指：“這個總結好。”

　　他知道她說的是豆腐腦，自古甜鹹不兩立。

第一百九十五章 路上

　　“七合區的話，算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地方了。因為不像別的地方都是一個總督府管著，那裡是有總議會存在的。做一項決定是需要七個議會成員投票商量的。當然這個和你們的工作沒什麼關系。主要想說的是那個地方會比別的地方亂一些，明爭暗鬥的事情多一些。當然這也意味著機遇會多一些。你們既然出去了，就不能說沒有什麼追求的過日子。總得要想辦法讓自己活的更好一些的——女人也許不必考慮這些，但你身為男人是必須要好好考慮的。總不能將來連房子都買不起。”豎著手指頭，岳經仿佛拉家常一般的隨意說著一些簡答而較為常識的東西給兩人聽。他對面，王鵬飛已經斜靠著車窗有些瞌睡起來了。額頭抵著的車窗之外，這時候其實已經是飛速逝去的景物了，但其實如果仔細看去的話，就會發現外面其實不過是一成不變的有著土黃色金屬色澤的通道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列列車已經毫無徵兆地離開泥沼區了。此時此刻，該是正穿梭在通往外界的地下隧道裡。

　　聽到岳經說起了“房子”，對此特別敏感的趙卓立刻收回瞭望向窗外的目光，看著對方問道：“怎麼？七合區的房價很高嗎？”

　　“雖然不至於變態到像泥沼區這樣需要用命去拼的地步，也不至於恐怖到像星華區和梨落區那樣用命拼都未必能拼到的程度，但事實上我想說的是——哪兒的房價不貴呢。”微笑著聳了聳肩，岳經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回答。

　　“那裡有沒有工廠之類的設施啊，我們可以去那裡做工！”齊牙牙舉起手插嘴說道。

　　泥沼區的中心地帶多的是隸屬於聯邦政府或公司集團的代工工廠，同時也是絕大多數泥沼區的收入來源之所。此時齊牙牙唯一能夠想到的謀生方法，便也是這個。

　　“工廠的話也不是沒有，但不會很多。絕大多數的工廠企業都被安置在三大貧民區。既不用擔心環境污染的問題，而且還有大量的廉價勞動力提供。真正放在本地區的工廠都是些相對高端且不會有嚴重污染的產業。相對的，那裡對于工人的素質要求也會很高。你們兩個現在連身份都是假的，去那裡怕是不行的。”王鵬飛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聞言輕聲說道。

　　“那我們能幹什麼？”

　　長嘆著坐直身子，王胖子若有深意地看了岳經一眼：“嚴格來說，絕大部分的正常工作你們都做不成：不是需要對應的知識技能就是需要對身份進行嚴格確認，再不行就是需要什麼工作經驗和學歷證書。你們兩個沒有什麼知識技能，身份呢又是假身份，工作經驗學歷證書更是什麼都沒有。正常的企業和公司都不會接納你們的。”

　　聽了這話，趙卓和齊牙牙都傻眼了：“那怎麼辦？”

　　“看著辦嘍。”聳了聳肩，王鵬飛咂咂嘴，再度看了岳經一眼，本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顧忌對方的存在而沒有言明，只好含糊其辭地說道：“正途不好走的話……唔，可以劍走偏鋒嘛。”

　　“哦。”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岳經，趙卓輕輕點了點頭。

　　沒好氣地瞪了王鵬飛一眼，岳經故作不知地沒有對此發表看法。他想著心裡的另外一件事情，於是便開口對趙卓說道：“其實到時候如果實在是生活不下去了，你只要亮出你的卡侍身份就可以了。我相信到時候有的是人爭著要你，甚至包括政府這邊。”

　　從鷹眼和陳勁那裡，趙卓知道聯邦這些年來一直有著一個“卡計劃”存在，旨在尋找一種新的科技發展方向，從而從根本上解決掉聯邦人不斷被迫星際遷徙的問題。然而前期培養卡侍的代價實在是太高了，使得卡侍顯得很是珍貴：除了軍方之外，能夠有資格和實力單獨培養出卡侍的除了豪門大閥，便是一些因為各種原因和際遇而僥幸成為的人。但不論如何，卡侍的地位都因為其稀少和特殊性而變的非常的微妙：一方面人們除了在戰斗方面發現其有些用處之外尚未發掘出其他的用途，另一方面則是出於某種“物以稀為貴”的投資心理。所以一切正如岳經所說的那樣，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如果趙卓亮出自己卡侍的身份，多的是人願意白養活著他——而就算沒人肯要，趙卓相信軍方也一定會對他感興趣。

　　然而說一千道一萬，這些畢竟都只是眾人對於將來可能出現的問題所進行的提前預測和綢繆，至於到時候具體會怎麼樣，誰也無法確定。眼下他們也只能將之局限在有限的討論裡面罷了。

　　銀色的列車在略顯得昏黃的地下隧道之中飛速行駛的時候，坐在車廂裡的四個人的聊天內容也開始由最初的嚴肅漸漸轉化的輕松起來：岳經兩人給趙卓和齊牙牙隨口講著一些生活上的小細節和小常識，間或夾雜著一些趣事，用較為委婉和溫和的方式提醒著兩人應該注意什麼，應該摒棄什麼。而趙卓兩人，這時候則像是求知欲極強的學生一樣，一刻不停的追問著他們認為的必須要瞭解的各種問題——員警是幹什麼的？有他們在是不是就很安全？如果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能不能採取措施？被人搶劫怎麼辦？要是自己搶劫別人呢……這樣的問題剛開始或許還能讓岳經和王鵬飛哭笑不得，然而漸漸的，卻也終於是覺得頭疼起來。某一刻，實在受不了的王胖子藉口發困，一溜煙溜回自己車廂去了。而岳經在看到對方走後，卻忽然揮手示意趙卓閉嘴。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早就寫好的字條，將之交到有些不滿被打斷的少年手中：“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如果遇到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的話，可以聯系我。”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互相的承諾

　　趙卓和齊牙牙這兩個人突然出現在研究團隊之中，岳經其實並不擔心。因為整個研究團隊的成員有很多彼此都並不認識：這個研究團隊是在岳經的這個實驗計劃開始之前才被從各處抽調在一起的。在聚集起來之前，所專注的研究方向甚至完全不同。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指望這些科研人員能夠像精通他們的專業知識一樣認識團隊的每一個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於這些人可能連整個團隊的人數多少都不太清楚。

　　就這一點來說，岳經是絲毫不擔心兩人會因為什麼不被人認識而暴露出來的。

　　整個研究團隊之中，唯一知道趙卓和齊牙牙真實身份的，只有岳經和王鵬飛兩個人而已。他和王鵬飛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能夠一起走到同一個領域，彼此之間的瞭解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但有些事情，他還是不得不躲開對方的視線去做——這倒並非是提防，只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保護。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我們通常用來記錄資料的工具都是軟材質的電子板，配合電子筆可以輕松書寫和記錄。然後只需要插入計算機裡就可以將資料存儲起來。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資料不易丟失，很容易保存和記錄。而在聯邦網絡覆蓋的地區，更是可以實現實時保存。哪怕記錄的下一秒就摧毀電子板，那些寫下的數據也不會被銷毀。不過這樣一來，有很多不想讓人知道的東西就不能通過電子板記錄的方式傳遞了……這種用紙筆來記錄的較為原始的方法保密性很強。只要一直藏在身上不被人知道，就不會洩露出去上面的東西，必要時候還可以一把火燒了或者一口吞了，聯邦隨處可見的網絡也拿你沒辦法。”

　　正用手摸索著感受手中紙張傳來的奇特觸感的趙卓聞言撇了撇嘴，忍不住譏諷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覺得我們現在比原始人還不如？”

　　“一半一半吧。”岳經笑著，“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這東西若是被人偷走了，那也是說丟就丟了的。而且它怕火，怕水，怕磨損，輕微的撕扯都能將它撕爛，甚至於放在身上久了都會因為空氣中濕度的問題而變質。很容易損壞。你要是保存的不好，恐怕到時候連你都得不到上面的內容。”

　　聽了這話，趙卓下意識地放輕了手上的動作。他仔細地看了一遍紙上的內容，試圖讓自己一下子記住那一連的數字和地址，結果發現自己果然做不到過目不忘。只好將其小心地存放起來，然後他扭過頭看著岳經，攤手問：“你能幫我什麼？”

　　岳經愣了愣：“什麼？”

　　“你說我遇見不能解決的問題就可以找你。所以我想先知道你能幫我什麼？”聳肩看著面前這個幫了自己大忙的男人，趙卓盡可能讓自己表現的不那麼惡意：“修叔說過所謂助人為樂的一大前提就是要量力而行，在自己能夠承受的範圍內幫助別人，這樣才能讓成就感和因此而付出的代價不會出現負差，才能樂在其中。傾家蕩產幫別人的事情除非是過命的交情，否則沒人樂意去做。你要給我們提供幫助，當然也是以‘助人為樂’為標準的。所以我想要知道你能幫我什麼，或者說你能夠承受我給你帶來多大的麻煩這樣一個範圍，我心裡有個底。以後出事的時候，也才好做出判斷找不找你，會不會拖累你。”

　　慢條斯理的話語從趙卓的嘴裡說出來，隨著車窗外那隱隱可聞的“呼呼”聲一同傳進岳經的耳朵裡。光線穩定的車廂中，男人頭一次認真的仔細打量著面前神色平靜的少年，心頭忽然一陣恍惚，竟是詫異地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輪廓。

　　大概三秒鐘之後，岳經揮過神來。他伸出手重重地拍著趙卓的肩膀，爽朗的笑了起來：“聯邦律法之中，幫助沒有獲取通行證的貧民進入高級區的懲罰是剝奪一切公民權利和財產，並視情節嚴重程度流放三大貧民區。這個就是我能夠承受的範圍。如果將來你惹的麻煩有和這個差不多甚至比這個更嚴重的，就不要來找我了，因為我絕對不會幫你。而除此之外，任何弱於這個懲罰的問題和麻煩，你都可以找我幫忙。”

　　幫助趙卓和齊牙牙逃離泥沼區，岳經是承擔了很大風險的。從另一方面來講也是超過了那個“助人為樂”的可承受範圍的。這也正是當初岳經強調若是兩人被發現之後，他會完全徹底撇開與他們關系的原因。

　　岳經給出這樣一個承受範圍，趙卓或多或少是能夠明白的。所以他點了點頭，很認真的對對方說：“我會盡量少找你的。”

　　岳經哈哈大笑：“要麼你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聯邦人，得過且過的過日子，不惹麻煩也沒什麼大成就，便也就不用找我；要麼你成為一個迅速崛起的超級新星，才智雙全而且運氣超級好，惹上麻煩的速度還遠不及你解決麻煩的速度，也同樣不需要我插手。而從你認識修老師那個時候開始到今天你登上這列子彈列車，都已經證明你絕對不是第一種人。所以我其實真的很好奇你將來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也許將來有一天，你不想著找我幫忙，我反而會想著找你幫忙也說不定。”半是感慨半是預言地說著這句話，岳經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那我等著那一天的到來。”摸了摸胸口上的那塊蛇發女妖圓盤，趙卓笑著回答，“不過我需要現在就告訴你我能幫你的程度和範圍，免得將來被你害的傾家蕩產。”

　　“你說吧，我記著。”岳經不以為意的笑著。

　　於是，他聽到了這輩子聽過的最沒有界限的一個承諾：“只要將來你惹的麻煩要不了我的命，我就幫你。”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見你

　　朦朧中蘇醒過來的時候，趙卓聽到了對面齊牙牙發出的磨牙聲。

　　“嘎吱嘎吱”地，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回想起傍晚時候兩人在一起吃的那頓飯，趙卓反而覺得此時的女孩其實也是蠻可愛的。

　　作為溝通泥沼區和聯邦社會的唯一交通工具，子彈列車的行程時間超過十七個小時。在這期間，這趟短小精悍的列車不會停下哪怕一秒鐘。理所當然的，列車會為車上的乘客和乘務人員們準備好飯菜。雖然不見得會有多好吃，但勉強還算是湊合的。

　　這當然岳經王鵬飛等土生土長的聯邦公民而言的，對于趙卓和齊牙牙來說——子彈列車上的這頓飯，是兩人與即將到來的那個社會接軌的第一頓飯。在有非常意義的同時，也是第一次讓兩人見識到聯邦美好一面的契機。

　　生活在泥沼區的人，很少有知道吃飽是什麼感覺；而能夠有本事吃飽的人，則很少能知道美味是什麼概念。

　　曾經有過膠囊賭局經歷的趙卓知道吃飽的感覺，也知道美味可能是個什麼概念。但那也是相對來說的。即便是在膠囊賭局那樣的環境裡，他們所得到的食物放在聯邦社會裡也大抵是不怎麼上檔次的東西——或不新鮮，或食物本身就不好吃，或因為條件限制的原因而做不到好吃。總之，那樣的食物是不至於讓人產生“也許我還可以再吃三碗”這樣的幻覺的，也不會讓齊牙牙這個隱藏著某種特別能吃屬性的女孩徹底暴露的。

　　這丫頭真的在吃光了所有的飯菜之後，還單獨吃了三大份沒有任何配菜和作料的白米飯！完了甚至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當趙卓意識到女孩的如此異常的狀況很有可能會引起那些乘警們的懷疑的時候，酒未足飯未飽的齊牙牙卻在打了幾個哈欠之後睡著了。心有餘悸的少年逃也似的拖著她逃離了這個美好的地方。

　　“嘎吱嘎吱”，女孩的磨牙還在繼續，頭頂的燈光已經因為入夜的關系而被調節成了柔和的昏黃，不會刺眼，但也勉強能夠讓人識別周圍的環境。趙卓怔怔地看著，整個人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睡意。

　　其實到現在，他都還有些難以置信：離開泥沼區是多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卻在自己這裡輕而易舉的實現了。而自己那曾經讓修叔笑的直不起腰來的夢想，也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夢想只能夢裡想。連修叔都覺得他一個泥沼區的小窮孩子立志要去星華區生活是多麼的荒謬絕倫，但他如果知道最終幫自己實現這一夢想的是他以前帶過的可能沒什麼印象的一個學生的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想到這裡，趙卓沒來由地“嗤”地笑了起來。

　　“噠”

　　有什麼輕微的聲音夾雜在笑聲中響起在車廂裡，頭枕雙手的少年猛地止住笑聲，映著燈光的目光忽然專注起來：“誰？”

　　今天是研究團隊離開泥沼區的日子，對於團隊的每個人來說都是值得慶賀的。所以早在晚飯之後，整個團隊的研究人員就在王鵬飛的主張之下聚集在了階級區的餐車那裡開慶祝會：除了慶祝他們終於離開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之外，也為回去之後即將獲得的贊譽和成功開慶功會——他們能夠遇見這次的實驗成功會給聯邦帶來怎樣的變化，而他們這些親手製造變化的人，所能獲得的贊譽和榮耀也是毋庸置疑的。是以除了趙卓和齊牙牙這兩個不敢太過暴露在眾人之中而藉口休息的冒牌貨之外，所有的人這時候都應該還在列車首部的餐車那邊的。趙卓有理由詳細，那些做起實驗時候瘋狂無比的研究員們在慶祝自己成功的時候也同樣瘋狂。沒有人會在宴會開始不到一個小時就跑回來睡大覺。並且還如此刻意的控制自己的行動。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頭頂的燈光，趙卓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安靜的車廂裡沒有任何聲音，除了車窗外偶爾傳來的列車的“嗚”聲之外，並沒有別的聲響。但如此詭異的寂靜並不能讓人放鬆警惕，反而讓趙卓臉上的表情更加沉靜起來。

　　車廂門那邊，空氣的流動明顯加快了，這說明那扇被關上的門現在是開著的了。

　　“誰在那裡？”將手悄悄扣在手腕上，趙卓一邊說著，一邊發力直起了身子，同時間將目光望向了車廂門的方向。

　　色調昏黃暗淡的燈光之下，一個人正倚靠在車廂門旁，安靜而詭秘的望著趙卓。

　　同一時間，趙卓也看到了燈光下的那人。

　　緊扣著手腕的手驟然送開，緊繃著的身體也微微放鬆。然後，他的肩膀垮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是有些不怎麼開心的鬱悶樣子，但先前的警惕卻已經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你早該出來”的表情。

　　“我就說你在車上的。白天的時候還找了很久呢。只是想不到你現在會是這樣的身份。”放鬆了身體靠著座位斜坐在那裡，他用略帶抱怨的口吻說了起來，“其實我以為你不打算見我的。”

　　燈光勾勒出對面那人略顯消瘦且窈窕的身姿，穿著白色的廚師一樣的制服，頭上戴著的高高白帽子將屬於女子的長發藏了起來。只露出下方那依然讓人驚艷的略顯冷淡的臉龐，晶瑩如白玉的耳朵邊上，有一縷細細的頭發調皮地竄了出來，為女子的冷淡表情添了些暖色。

　　“那時候人多眼雜，我哪能隨便跑出去見你。”回答著趙卓的話，叫沈嬋的女子略微回頭看了看車廂那頭，確定暫時沒什麼人會來之後，伸手拉上了車廂門，這才走了過來，在趙卓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齊牙牙在那裡蜷縮著睡著，嘴裡嘎吱嘎吱的磨著牙，沈嬋將她的腳往裡推的時候，她也兀自沒有什麼反應，反而翻了個身，嘟囔了句大概是“好吃”亦或是“還要吃”的話，繼續睡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別為他人活著

　　“她昨晚沒睡好。”發現沈嬋的目光停留在熟睡的齊牙牙身上，趙卓不知為何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解釋道：“再加上吃的有點多，所以睡的比較死。”

　　沈嬋微微一笑，說出來的話讓趙卓哭笑不得：“下午的時候聽服務員說來了個很能吃的吃貨，不但吃了滿桌子的飯菜，還意猶未盡。我就猜到是你們了。所以在她後來點的白飯裡放了些催睡的小東西。不然她哪會睡成這樣。”

　　怔怔地看著沈嬋，趙卓好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不由得失笑：“鬧了半天，她睡的跟死豬一樣是你的原因！”

　　“餐車上的材料有限，環境也不怎麼好。做出來的飯菜其實並不怎麼好吃。你們反而吃的這樣誇張，很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伸手將耳邊的發絲藏到廚師帽裡，沈嬋徐徐說著話，顯得怡然自得。

　　“好在你們還有科學家的身份作掩護，一些怪異的行為普通人大多能夠接受。若是換成旁的身份的人，恐怕就沒這麼容易了。當然，只要挺過了這趟旅途，下了車之後就沒這種擔心了。到時候你們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沒人會因為這個懷疑你們。”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扭過頭來看著趙卓。

　　“你們還沒錢吧。”

　　“沒有。”趙卓聳了聳肩，“所以我有些苦惱這個。你也許可以借我點。將來我會還你的。”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給你再多的錢你不知道怎麼掙怎麼花，也沒什麼好處。”

　　“其實你也沒有吧。”翻著白眼，趙卓忍不住鄙視道。

　　“……嗯。”女子微微一笑，倒是真的點了點頭，“我也是被人從泥沼區裡抓出來的，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錢。”

　　話題終於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順理成章的落到了這裡，於是趙卓想也不想便問：“說起來，到底是誰把你弄出來的？總督府裡有誰是內應？”

　　沈嬋的身份是聯邦反叛軍頭領的女兒，落入泥沼區之後自然是有人想方設法的搭救。而種種跡象也都表明，無論那些人又怎樣大的能量，想要將沈嬋從泥沼區救出來並且順利的登上唯一通往外界的子彈列車，泥沼區總督府是必須有人作為接應的。而且，這個內應的身份，也絕對不會低！

　　偏著頭笑看著他，沈嬋想了想後才道：“想知道？”

　　“如果方便說的話，我當然想知道。”

　　“可你會不會說出去啊。”

　　“你不會連這點信心都不給我吧。”趙卓撇撇嘴，有些不滿。

　　“也對，畢竟你能這樣無驚無險的出來，也是多虧了他的。”點了點頭，沈嬋用這樣的方式回答了趙卓之前的問題。

　　“崔副官？”幾乎沒用多少腦細胞，少年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嗯。是他。”沈嬋點頭，倒是簡單的說了一下雙方的關系：“他其實也是梨落區的人，和我們家也算是有些關系。不過後來舉家搬到了泥沼區這裡，便沒再聯系了。”

　　“沒再聯系還會冒這樣大的風險救你？”趙卓一臉的不信。

　　女子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身上不期然飄出了一股淡淡的蔥花味道，惹得趙卓肚子又叫了起來：“沒再聯系指的是在聯邦所知的資料記載裡：聯邦的網絡記錄了所有民眾的活動情況，並根據各自的身份有著明顯的權限分級。在有資訊節點存在的地方，你不論做什麼都會被記錄下來。而一旦你成為聯邦打擊的目標，這些記錄將會成為打擊你的利器。但是，有一些方法是可以躲開聯邦網絡的監控的。通過這些方法，可以遮罩很多東西不讓聯邦的終端光腦知道。”

　　聽了這番話，趙卓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白天時候，岳經給自己說的那番有關電子板和紙的言論。心裡明白所謂“躲開網絡監控”的方法，大概就是類似於用沒有任何電子材料的古老紙張寫信的方法。這念頭在他心裡一閃而過，再回過神的時候，卻也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於是忍不住問沈嬋：“那你現在出來了，以後要怎麼辦？”

　　她是聯邦反叛軍頭領的女兒，在父親死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該繼承頭領的位子的。趙卓很難想像沈嬋這樣的身份，一旦走出這列列車，暴露在聯邦網絡的視野之下將會引起怎樣的震蕩，也無法想像如她這樣美的女子穿著軍裝揣著武器在戰火硝煙中廝殺的樣子——雖然以她的身手和性格，那個時候多半是很巾幗的。

　　“還能怎麼辦？我有著這樣一位父親，今後大概也要背著這樣那樣的名號過活了。聯邦也許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坐實我造反的野心，但父親的那些部下，那些反叛軍肯定不會這樣想。崔副官把我從那裡救出來，本來就是想讓我回去主持大局的……呵，這其中還有一些不願意我回去的，想要自己上位取代的，肯定會想著怎麼阻止我。所以眼下我最多就是隨波逐流罷了，看著命運帶我去向何方就去向何方好了。哪裡能自己做主。”伸出手輕輕地捏摸著熟睡中的齊牙牙，沈嬋的目光在女孩身上流連著，不去看對面少年的臉，語氣之中也是一如既往的那樣平靜外加冷淡，卻也能聽出些許的無奈在其中。

　　有著這樣的一個身份，她便只能身不由己的活下去了。

　　“所以有時候，我是有些羨慕你們這些沒有父母的人的…………不用背著他們呀……”

　　“乾脆逃跑好了。”忽然地，對面想起了這樣一個輕松的聲音，將有些怔怔然發呆的女子喚醒了過來。她訝然抬頭，就看到趙卓一臉輕松的樣子。

　　“人可以為夢想活著，可以為親人活著，也可以或者也必須為自己活著，但卻絕對不能為別人活著。你父親已經死了，你的夢想又不是去當個女叛軍頭子，你也不是除了叛軍什麼都不能幹了，那你何必為了那些人的一己私怨而犧牲掉你的人生？何況前路還危險重重不知生死。這樣活著多沒意義，多累啊。倒不如乾脆點逃跑好了。聯邦這麼大，那些叛軍肯定沒辦法大張旗鼓的找你吧。”

　　那一刻的趙卓，坐在那裡，說著這些讓對面的女子豁然開朗的話，不知為何，竟是有著與那少年臉龐完全不相符的毋庸置疑和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