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3章 講個故事給你聽啊
“……害人你都害不好，死了不冤！”
一句你會死在這直接點題打頭，接著一番算計承轉因果，最後一句死了不冤評價徹底釘死！
北荒女皇的這次忽然到來，夾著風雪，殺氣不掩！
回來路上，提烏有想過母親大人的種種反應以及自己的各種結局，也在心裡暗暗演練過應對著母親大人的每一種反應，自己該做出什麽冤屈表情、表述什麽解釋話語。但事到臨頭，提烏才發現自己是天真了，也想多了，母親大人根本不想聽他的什麽解釋，而是要直接要他的命——
噗通，
雙腿顫顫，周身發軟。體內每一絲力道好似都隨著女皇漠然話語瞬間散去，提烏無力癱跪在地。
呼氣如霧，“為……為什麽？”
提烏不甘心、很不甘心！不過他並沒有搗頭如蒜、祈求饒命，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母親大人的心性。如果他真那麽做的話，母親大人不會說任何一句廢話，下一刻就會賜他死！所以，他問出了最不甘心的問題，
“妹妹是您女兒……我……我就算是雜種！就算是那紫伊的兒子……難道就不是您兒子嗎？為什麽這麽對我！！！”
仰頭嘶吼，這一刻，提烏神色猙獰可怖，如瀕死野獸！
女皇神色不動，淡淡俯視著，目光憐憫戲謔：“覺得委屈？也好，荒野狼騎去剿滅薩瓦部落需要段時間……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俯身摸著提烏臉龐，拭去後者因激動而溢出的奪眶淚水，女皇語調轉為輕柔。神情更是柔和。就像。就像個講故事哄孩子入睡的偉大母親。
“關於十幾年前，我身上那個傳聞你肯定是清楚的，對吧……不要辯駁，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你自布蘭被俘回來後，因為身份成疑，暗中派人四處打聽那個傳聞。”
提烏沒有狡辯，關於北荒女皇的那個傳聞，其實一直在部落上層圈子裡暗暗流傳。他作為當事人。自然更是清楚。區別只是他之前從來不信，當做無稽之談。後來自布蘭被俘回來，得知紫伊在皇城門前事跡後，這才起了疑心，不斷派人打聽調查……
“相信你也打聽到了，那傳聞確實是真的。”女皇隨意甩去手指淚跡，“十幾年前我從布蘭回來時，的確已有身孕，戀人也正是紫伊不假。”
身軀劇震，盡管調查結果早已心知。但聽到作為當事人的女皇母親親口證實這傳聞，提烏還是不由自主的一陣顫慄。哆嗦嘴唇，“我……我父親……真的是那個紫伊……”
“聽我說完。”優雅輕笑，女皇目光微閃，似是陷入回憶當中，“當年我回來時，父親已在彌留之際。皇族內部潛流暗藏，動蕩不安。外部戰獅、狂鷹、隱蛇等等大型部落動向不明，意欲取代我天狼皇族地位……呵呵，都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
搖頭，“父親叔侄無數，但膝下長大成人的直系血脈卻唯我一人，王座位置只能由我承接。但那時我懷孕已有數月，雖然尚能靠衣物遮掩，但若正面出現人前，絕對難逃那些老狐貍的觀察。傳聞，也就是在那時候生起……各部落本就懷有異心，自然更不可能讓懷疑孕有布蘭血脈的我輕易登上王座。但我還是想把孩子生下來，所以就找上戰獅部落簽下聯姻協議。這樣一來可以消除我懷有身孕的傳聞，二來可以借助戰獅部落的力量，穩定時局……”
提烏怔怔聽著，雖然女皇口氣極為輕巧，寥寥幾句中也聽不出絲毫壓力怨恨。但本就出身皇族的他，就是單憑想像，也能感同身受那時女皇所要面臨的緊迫局勢，如山壓力。
下意識舔了舔乾澀嘴唇，“為什麽……要生下我？”
“嗯？”
“為什麽一定要生下我！”雙手死死抓著地面枯草，仰頭，提烏神情怨恨如蛇，“為什麽要讓我背負這些！為什麽不當時就殺了我！”
“哦，你想多了……”女皇不經意輕搖頭，繼續道，“與戰獅部落達成聯姻協議後，時局很快得到安穩。這時就只有一個問題——我腹中孩兒。這個孩子我是一定要生下來的，原因很簡單。我是個母親，我愛紫伊，更愛我們兩人的結晶。至於皇族王座、部落存亡等等，如果有可能，我不會在意這些……我恨這些！”
口中說著恨，女皇神情卻是淡淡。或許是因為這時間，已然悄悄撫平帶走了這一切。
“既然要生，那一些問題總是要解決的。比如推遲登上王座的時間，比如快速聯姻結婚等等。當然，時間還是不夠。不可能嫁人幾月，就有孩子的嘛。所以幾個月後，我將生下的孩子藏了起來。不過這還不夠啊……畢竟傳聞已經出來，我需要找個替身站在我孩子前面，擋住那些輿論口舌……所以在生下孩子之前，你們的薩琳阿姨，也就是我的幼時玩伴、貼身女侍，悄然動身去往邊境地帶找了戶人家，一戶由布蘭人與部落人組成的人家，買了個剛生下來的嬰兒。嗯，男嬰……”
稍頓，女皇投下意味深長目光。提烏瞬間意識到了什麽，震驚臉色若風雲變幻莫測，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難難難、難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為什麽不可能呢，這就是事實啊。”女皇平靜攤手，無情道破，“沒錯，那個男嬰就是你，提烏！”
“至於我與紫伊生下的孩子，是個女嬰，也就是嵐沙。不過她是在你一歲的時候才偶爾出現在人前的。名義上的父親，自然就是我的聯姻對象，你們那早逝的父親大人。嬰兒嘛，發育速度有快有慢。從身高大小上很難分辨出來。也沒人會去懷疑。不過從這個算起的話。你口中的嵐沙妹妹其實是你姐姐，大了有……嗯，十多個月。”
輕輕摸著提烏臉龐，“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麽對同為親生孩子的你如此狠心？虎毒尚不食子嗎？因為，提烏，你從來就不是我的孩子……而且，你還要害死我的親生女兒。如此。我怎能容你呢？”
淡淡嗓音，落入提烏耳中，進入心底，即是雷擊！
“不可能的……不、不合理的……”下意識胡亂揮手，撐地後退，躲開女皇探來撫摸的手掌。提烏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抓著頭髮，“這不合理……對了，父親大人！父親大人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一切……”
這父親，當然不是紫伊；也不是邊境處那戶人家；而是女皇的聯姻對象。那來自戰獅部落的男人。作為女皇名義上的丈夫，他不可能不知道女皇懷有身孕等等這一切狀況……
女皇聞言稍頓。神色些微複雜，第一次陷入沈默之中。
半晌輕嘆，“他是個好人……”
“知道這計劃的只有三人，我，薩琳，以及他。這計劃想要順利實施，就不可能避開他，因為需要他配合的地方實在太多。當年我找到他，告訴他一切。他沒有任何要求就同意了聯姻請求，並自願幫我向包括他族內的所有人隱瞞……或者說，是我利用了他……我知道他喜歡我，很多年。”
“結果你為了保密還是殺了他，對不對？哈哈……你好毒！呼哧…………什麽身體不好幾年病死，是不是你暗中下手害死他的？好毒的心腸！賤人！哈哈……”張狂大笑，提烏指著身前這母親大人，不！一個沒有任何關係且心腸歹毒的女人，瘋癲一般，肆意嘲諷謾罵。
“沒那麽複雜。”輕搖頭，女皇像是沒見到提烏的癲狂舉動，神色依舊淡然，“皇權鬥爭雖然殘酷，但有些事情一旦沒能在合適時候暴露開來，就會失去原有一擊致命的威力。後來我已正式登上王座，大權在手，時局又是安穩。縱使他說出這些秘密，影響也在可控範圍之內……但他一直沒說，至死都沒說。”
“其實相處幾年，除開必要場合，我們連話都很少說。你應該有印象的，他是個沈默的父親。以前不是這樣的，應該是擔心一不小心說漏嘴吧。呵……我欠他很多，想補償卻又不知如何補償。或許，如果他現在還活著，紫伊死後，我會選擇真正嫁給他。但是……他身體確實不好，或許也是因為背負了太多秘密，心情鬱結的緣故，沒幾年就病逝了……”
安靜下來，提烏滿臉不可置信神情。他實在理解不了這種狀況，那個男人，到底為了什麽？價值如此巨大的隱秘，他竟然無一要求！還幫助保守秘密至死？
就因為喜歡嗎……但說句不好聽的，聽著女皇話語的意思，他生前應該都沒有親吻過喜歡女人一次，更別說其他了。甚至提烏都懷疑，他很有可能都沒從夫人口中聽到哪怕一次、就算是初識戀人間都是爛俗情話的我愛你……
這特麽也值得？
……
“好了，故事講完了。”沈默片刻，起身，女皇最後看了眼茫然無語的提烏，輕搖頭：“就這樣吧。你死後仍然會以殿下身份，隆重下葬於皇族陵墓中。對了，你親生父母也活得很好，很富裕。”話落，轉身向帳外走去。
伸手掀開布簾時，驀地，提烏那哀莫大於心死的沙啞聲音從後方傳來，
“你從來就沒有想過將王位傳給我，對嗎……十幾年前，你就計劃好了一切，在嵐沙登上王座前殺了我，鏟除最後一個障礙，對嗎？”
頓步，女皇沒有回頭，“也對也不對。”
“北荒下一任女皇，只能是嵐沙沒錯。哪怕她身上有著布蘭血脈，但她是我的女兒，這王座就只能由她來坐。至於你……做了十幾年的母子，不管你相不相信，在此之前我從沒有殺你念頭。按照我的計劃，是在嵐沙成長到足以接替我之前，我會散布關於你身份的傳聞。這樣一來，各部落將只能接受嵐沙成為下一任北荒女皇。而你，雖然註定不能成為北荒王者，但也可一輩子享受富貴太平，受人尊崇。”
頓了頓，遺憾搖頭，“可惜，你太不聰明了。”
“紫伊出人意料的忽然到來，雖然再次引起你的身份傳聞喧囂，舊事重提。但我若不開口，傳聞就只是傳聞而已。除了在背後嚼舌根，誰又能拿你奈何？偏偏你沒看穿，還暗中派人調查傳聞真偽……我看到了你的野心，但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所以你求我與嵐沙一同出征，我答應了。這是一次警告，也是一次試探。可惜你還是沒能看穿，愚蠢的跑去暗害嵐沙……”
嘩，門簾掀動。女皇身影消失帳中，只留下木木呆呆的提烏癱坐地上，神情似哭似笑。也不知是在懊悔，還是在仇恨……旋即，淡淡嘆息透過布簾傳進。
“提烏啊提烏……給你機會，你把握不住啊……”
尾音消失，殺戮聲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