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奇談] 夜筆失魂錄 作者:藍思塵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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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reacll 2013-11-23 16:20: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0 62769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4 08:56
其九 召靈 第四十五節 熟人

  “唔……?”

  楚婕自睡夢中醒來,睜開朦朧的雙眼,迷茫地看著眼前的天花板。

  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她揉了揉眼睛。

  是尖叫聲嗎?雖然是把她驚醒的聲音,但由於是在睡夢之中聽到的,醒來以後,也不過只是在腦子裡留下一個不甚清晰的印象而已,現在她連那發出聲音的是男是女都記不清了。

  楚婕下意識地伸手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兩點多。這不還是大半夜的麼,搞什麼啊?

  正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卻不知又從哪裡接連傳出幾聲尖叫,聽聲音倒是男生。看樣子應該是從男生宿舍那邊傳來的聲音。那些傢夥們,大半夜的不睡覺,專門吵人玩兒嗎?

  楚婕打心裡升起一種厭煩的感覺來。不僅是她,本來睡熟了、發出均勻呼吸聲的室友也在床上翻了個身,嘴裡嘟噥了一句什麼,只不過是被吵醒了還是在說夢話就不知道了。

  楚婕閉上眼睛,想要繼續睡下去,但是那尖叫聲雖然停止了,卻有另外一個因素在阻止著她的睡眠。

  唔……想上廁所。

  下腹部傳來的緊迫感讓她無奈地再次睜開眼睛。今天晚飯大概是吃得有點兒多了,之後就被蕭陶然學長叫出去,回來就上床睡覺了,也沒有解決一下生理問題。本來正常情況下,可以到明天早晨再說的,但是剛才那陣尖叫把她吵醒之後,身體卻像是得到了什麼信號一般,排泄的欲望刺激著她的大腦。看樣子不起床去一趟廁所是不行了。

  即便這樣,她還是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要知道,把一個睡意正濃的人從床上拉起來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更別說還是在冬天的淩晨了。她掙紮了兩下,卻又頹然倒在床上,不由得自嘲地苦笑了一聲。

  賴床這毛病……簡直就像是有人強行把她壓在床上一樣呢。

  她輕輕用手打了兩下自己的臉,然後用胳膊撐著床板坐起身來,忍著寒冷爬下床去,披上一件外套,便朝著陽臺上的廁所走去。她拉開陽臺的玻璃門,又在室友的囈語聲中把它關上,打開燈走進了衛生間。

  她當然沒有看到,在她爬下床的時候,她那原本失去了主人的暖和被窩卻開始緩緩地鼓脹起來,然後……一條手臂從裡面伸了出來!

  相信除了犯痔瘡的人之外,沒有幾個人會覺得憋了很久之後的排泄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楚婕迷迷糊糊地喘著氣,蜷起身體。盡管披了外套,但衛生間可是在陽臺上面的,就算說不冷恐怕也沒人信。現在楚婕只想著趕緊完事兒,然後回到自己的暖和床鋪上繼續睡覺。

  她並沒有注意到,有一個細微的腳步聲正在緩緩地靠近過來。直到——

  “嘩——”

  陽臺的玻璃推拉門突然發出這樣的聲響。楚婕驚訝地抬起頭來,想著可能是哪個室友也要上廁所,便開口說道:“等會兒,我馬上就好。”

  ……沒有回應。

  那腳步聲繼續緩緩地靠了過來,最後停在了門口。楚婕順著門下方的木條向外看去,卻見門外是一雙黑色的運動鞋,學生服的褲腿筆直地站在那裡,不免有些奇怪。

  並不是宿舍裡面有哪個室友穿的是這樣的運動鞋這種問題。而是在淩晨起夜的人,誰會穿的這麼板板整整的呢?就算怕冷也不應該連鞋子都穿好吧?

  “是誰啊?”

  好奇心催使之下,她問了一聲,然後又補充道:“我馬上就好,你先回屋裡等著吧。在外邊兒站著多冷啊。”

  楚婕的聲音在衛生間裡面回響著,但門外的人卻恍若未聞,既沒有回答她,也沒有轉身走回屋裡去。而且,她剛才打開的推拉門也沒有關上,這樣的話屋裡的人豈不是要受凍了嗎?楚婕有些不滿地想著,剛打算再提醒她一句,卻聽得“哢”這樣輕微的一聲。

  是門把手,門外那人把手放在門把上了!

  “喂!”楚婕急忙喊道,“有人啊,裡面有人!你睡醒了沒?不會是在夢遊吧?!”

  室友當然都是女生,但是自己上廁所的樣子哪怕是被同性看到當然也會不好意思的。楚婕不知道門外的室友是沒睡醒還是壓根就打算這樣和她惡作劇,不過那人顯然沒打算讓她省心,木頭門板發出“吱呀”的聲音,居然一點兒一點兒被拉開了!

  “討厭!你再這樣我真生氣了!”

  眼見對方做出這樣的舉動,楚婕已經確定門外的人是在故意逗她,但她心裡可憋著火氣呢。這一聲喊了出來,本指望對方收斂一點兒,但結果顯然不能如她之意。那扇門還是一點一點動著,漸漸拉開了一條縫兒。

  “你——”

  楚婕心裡那個氣啊。她原以為大晚上的上廁所不用那麼顧忌,所以連門兒都沒有鎖,誰知道會有人用這一點來和她惡作劇啊。

  還好楚婕也差不多算是解決完了,她趕緊用衛生紙處理了一下,站起身來,提上褲子。這時候,那條縫正在逐漸擴大,門外的人就這樣以緩慢的速度拉著門,像是在故意逗弄她一樣。楚婕怒氣沖沖地哼了一聲,她已經決定了,不管門外的是誰,她一定要好好修理對方一頓!

  她伸手按下沖水,眼看著便池裡的臟東西被沖走之後,再抬起頭來,那條門縫已經大到足以看清外面的人的輪廓了。

  楚婕哪管那麼多。她一伸手直接把門推開,一步就踏了出去!

  她並沒有注意到,推門的時候,她的手上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阻塞感。不過,就算她注意到,現在也已經晚了!

  夜空之下的陽臺上,楚婕看著面前的那個身影,原本想要說的話,此時卻全都哽在了嗓子裡。她瞪大著眼睛看著面前的人,那確實是她熟悉的人沒錯,但卻不是她的室友,而是——

  這是一個男人!

  楚婕沒有問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因為她的瞳孔已經籠罩上了一層恐懼的色彩!在她眼前的,的確是那個熟悉的男人身影沒錯!但是……但是……

  面前的人體僵硬地舉起了兩條手臂——

  下一秒,衛生間裡的燈光在霎時間熄滅。緊接著,伴隨著一聲輕響,一具軀體軟弱無力地倒了進去。

  陽臺上空空蕩蕩的,卻哪裡還有第二個人影?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4 08:58
其九 召靈 第四十六節 兩名死者

  蕭陶然這一整天都是沒有課的,不過滿肚子心事的他又怎麼可能睡得著?因此雖然昨天睡得很晚,他今天起床倒是挺早的。他躺在床上,有些無神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卻是連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希望周德興沒有出事,然而這希望卻實在太過渺茫,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招惹了鬼魂之後,不付出代價就能全身而退的。現在他只希望,那個纏上周德興的鬼魂只嚇唬嚇唬他便好,千萬不要傷及他的性命。

  但是,就算是這樣祈願,他也根本不多指望能夠成功。畢竟,那個男人的鬼魂是死於火災,而死於非命的鬼魂則向來是帶著強烈怨氣的,要想讓這樣的鬼魂不去傷人,還不如祈禱它能給周德興一個痛快有用一些。

  蕭陶然不知道現在周德興怎麼樣了,也不敢給他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不能確認”至少還能讓他心裡鬆快一些,而一旦知道周德興真的死了,他就又要背負上一條人命!

  蕭陶然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天才剛亮不久,不過現在可已經算是冬天了,實際的時間差不多八點多了,還好他今天休息。他就那樣坐著,漫無目的地思考著,任由冷風在他的後背上拂來拂去,使得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著。

  他還能繼續下去嗎?現在進行了五次召靈遊戲,每一次都要賠上一條人命。或許接下來,就會是楚婕,還有夜永咭,甚至他自己——

  最初的那份信念早已化為烏有,他已經連自己的內心都不敢面對了。但是……如果就在這裡停止的話,那麼廖素婷她們的死也就算是白死了!而且……

  周德興撫摸著垂掛在自己胸前、即便是睡覺也沒有摘下的玉佛墜。那玉佛墜散發出陣陣暖意,但即便是它,此刻也無法將蕭陶然心頭的不安消去了。

  我到底……該怎麼做……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少有的太陽從雲層後面露出臉來,微弱的光芒透過玻璃推拉門照進屋裡來的時候,蕭陶然才爬下床鋪,穿好衣服,把電腦打開。

  休息日向來是沒有太多課業束縛的大學生們娛樂的日子,打兩局遊戲倒也不錯。可那只是對別人而說,蕭陶然既沒有那份興致,也沒有那個時間。他已經決定好了,也不知道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只能暫且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在現在這種狀況下,就算說要立即再進行召靈術,他也沒有做任何的準備,還是暫且緩一緩吧。

  令他驚奇的是,廖素婷的失蹤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再加上華琳的失蹤案,員警居然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他頭上來,看樣子他們還沒能把這兩件失蹤案聯系到一起。但是如今,他的社團裡又有兩個人失蹤了,再加上生死不知的周德興,就算警方再笨,也很快就要找上門來了吧?而在那之前,如果他不能把要做的事情完成的話,只怕就要有麻煩了。

  那本《召靈術》還放在他的桌子上,現在封面上的那個女鬼他都已經看慣了。現在他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暫時沒有翻書的興趣,比起書本上的內容,網絡淘來的雖然不一定準確,但卻更加直觀一些,也可以通過別人的評論來分析準確度。比如說他之前看到的那個關亡術的視頻,就是因為有很多人都說管用,他才會不惜花大錢買一桿拙劣的招魂幡也要一試。結果是害得馮林丟掉了小命,但也由此可以看出確實是管用的。

  他才剛剛打開電腦,還沒來得及聯網,宿舍門卻“哢噠”一聲被人打開。他轉頭看去,卻是下去晨練的老大買了早餐回來。還不等他打招呼,老大就急急躁躁地說道:

  “喂,聽說了沒,咱們學校死人了!”

  “死人?!”

  回應他的卻不是蕭陶然,而是還在上鋪躺著的宿舍老二。他饒有興致地探頭下來,問道:“怎麼回事兒?”

  蕭陶然心裡“咯噔”一聲,知道他說的八成是周德興的事情了。

  “就是說啊,我剛剛在樓下聽人說的。就在那邊宿舍樓上,一個大一的男生,昨天夜裡在床上躺著躺著就死了!”

  “躺著就死了?!”老二不禁啞然,“難不成是睡死的?”

  “不是!”老大搖搖頭,說道,“還真奇了怪了!你要說他是猝死倒還好說,但是據說是在床上燒死的!”

  “燒死的?!”

  老二一個挺身,在床上坐了起來,連忙問道:“那他寢室裡面別的人都沒事兒?”

  “不僅沒事兒,而且都不知道他燒死了!”

  老大往板凳上一坐,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我剛剛在樓下碰見一個學弟,他正好是跟那小子同一層的,就跟我說了。據說那個新生昨天夜裡回來,睡覺的時候說有點兒熱,他室友也沒在意。誰知道一會兒就聞到一股子焦味兒,再過去一看,他人都已經燒焦了!你說怪不怪?也沒有人點火,甚至壓根都沒有人注意,好好一個活人就在床上燒焦了!更離譜的是他的床鋪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就只有他一個人成了具焦屍!”

  “不可能吧?不會是有人把他在別的地方燒死了,再弄到宿舍裡去的吧?”

  “員警都檢查過了,樓層監控也看了,他回宿舍的時候還好好的,就是在宿舍裡面被燒死的!……哎,我以前聽說過一個現象,叫‘人體自燃’,就是說在沒有引燃物的狀況下,人身體自己燒起來的,我估計可能就是那麼一回事兒!”

  “喂,別嚇唬人了……”

  老大和老二把這事兒當成奇聞一樣講,談得不亦樂乎。但蕭陶然坐在那裡聽他們說著,卻是出了一身冷汗!

  周德興居然被燒死了!還是以這種詭異的方式!

  蕭陶然不是傻瓜,他知道周德興的死肯定是和那個纏上他的鬼魂有關!再聯想到那個鬼魂也是被燒死的,他就更加確定了。

  他不敢參與到那兩人的對話中去,生怕被他們看出什麼來,說實際點就是做賊心虛。盡管他知道這兩人肯定不會想到這事情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但他就是不敢說一句話。

  還好……他只能在心裡安慰著自己。他原本還擔心過,由於吹滅蠟燭這個意外,鬼魂會不會去纏上其他人。現在看來,至少楚婕和夜永咭還沒有受到波及,這已經很幸運了。

  誰知,他才剛剛冒出這個想法,卻聽老大又說道:

  “還不止那一個呢!聽說女生宿舍那邊也死人了!”

  “什麼?!”

  一聽這話,蕭陶然直接站了起來,把板凳都帶倒了。

  “怎麼回事兒?!”他不顧那兩人驚訝的目光,快步走到老大面前,幾乎是以質問的口吻問道:“給我說怎麼回事兒?!快點兒!”

  “你……你急什麼……”

  “快點兒啊!”

  蕭陶然的眼睛大睜著,瞪著面前的老大,那眼神活像是要吃人一般!老大緊張地看他兩眼,也不知他是怎麼了,當下只好說道:

  “這個我也是聽人講的,說是女生宿舍區那邊,有一個新生死了。可能是淩晨死的,她室友早起來才發現,躺在廁所裡面,已經不動了。據說是猝死的。”

  “……………………是……嗎……”

  蕭陶然動了兩下嘴唇,半晌之後,才輕聲吐出這兩個字。

  “你怎麼了?”老大看出他有些不對,試探著問道。

  “……沒……沒什麼。對了,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我怎麼知道……”老大攤了攤手,“只是聽說好像是15號樓的,死人的名字有什麼好打聽的?”

  “……15……哦。”

  蕭陶然有些顫抖地轉過身去,控制著自己不聽使喚的腿腳,緩緩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扶起板凳坐了下去。他聽到身後的老大和老二兩人正在竊竊私語著什麼,八成是在說和他有關的話題,但他也懶得理會了。

  15號樓的女生……蕭陶然記得楚婕就是在15號樓,會是她嗎?難道說鬼魂也找上她了?還是說她只是恰巧猝死?不,怎麼巧合也不會巧合到這種程度吧。還是說,只是15號樓另外的女生,不是楚婕?

  就算在這裡幹想也沒有用,蕭陶然本打算給楚婕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但又怕被牽連到這個事件中去。只好連上網,登上了QQ,試圖從網上找到一些資訊。他剛剛登陸上去,就發現自己的大學群幾乎每一個都在響動著,很明顯是在討論這件事。畢竟一天之內有兩名學生意外死亡,這足夠成為一個大話題了。

  蕭陶然點開一個群,只掃到了一句話,便感覺到頭暈目眩——

  “那個死掉的女生,好像是叫楚婕吧,長得還挺漂亮的,真可惜了……”

  楚婕……真的是她。

  但是……怎麼會的?!

  蕭陶然的內心在無力地呻吟著,卻是無論如何擺脫不了周身的陰影。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4 09:01
其九 召靈 第四十七節 致命

  楚婕……她怎麼會死呢?

  蕭陶然怎麼也想不明白。

  明明被鬼魂纏上的應該只有周德興一個人,那麼……楚婕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自己不慎吹滅了蠟燭的緣故,使得游戲原本的規則崩潰了嗎?如果那樣的話……

  蕭陶然悚然一驚!

  如果那樣的話,那麼每一個參加者就都會有危險!自己有著玉佛墜護佑,可能會沒事,但是除了周德興和楚婕之外,還有永咭!

  一想到這裡,蕭陶然再也等不得了。他立刻拿起手機,撥通了夜永咭的號碼。

  電話從打出到接通,不過只有兩秒鐘的時間,但在焦急的蕭陶然心裡,這兩秒鐘卻是比兩分兩時更為漫長!他生怕直到最後,電話裡面都沒有出現那個熟悉的聲音,只有空蕩的“嘟”音回響著,那樣的話——

  “……嘟……嘟……喂?陶然嗎?”

  再次聽到夜永咭聲音的瞬間,蕭陶然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陶然?”

  電話那邊傳來夜永咭疑惑的聲音。蕭陶然把手機放到臉旁,輕聲說道:“……喂,永咭。你……你沒有事吧?”

  “啊?什麼?……哦,你,你是說今天出事的那兩個新生嗎?我也聽說了,好可憐啊……”

  “……永咭?”

  蕭陶然皺了皺眉頭。然後才想起來,傳出的消息並不完整準確,比如說老大聽來的消息,就完全沒有提到兩人的姓名。雖然網上也有相關的討論,但現在還是早上,永咭有沒有上網還難說。

  也就是說,她還並不知道死者是周德興和楚婕這一點。

  想到這裡,蕭陶然小聲松了一口氣。

  如果夜永咭已經知道了的話,再聯想到之前那兩個女生的失蹤,很可能就會懷疑自己。而她若是問起自己,自己能夠隱瞞她嗎?隱瞞這個對自己如此信任的女孩子?蕭陶然並沒有做到這一點的信心。

  還好,就算大家把這件事情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讓永咭知道死者姓名的機會也相對較少一些。她是和周德興他們直接認識的,除此之外也並沒有其他人瞭解他們相熟,所以縱使有人知道,應該也不會刻意告訴她。畢竟肆意談論死者姓名也不是什麼令人安心的事情。

  “哦……我、我沒事,就是隨便一問。對了……你周圍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嗯?沒有啊,我很好……陶然真是的,不要瞎操心了。”

  “呵呵,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我就掛了啊。”

  蕭陶然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心裡稍微平靜了一些。

  夜永咭沒有事,而且好像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當然了,她那種性格,又不相信靈異,只怕就算有鬼站在她面前,也會被她當成人來看吧。不過不管怎麼說,她沒有出事,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是,現在沒有事,也並不能就代表她是安全的了。

  現在,楚婕出事的原因還沒有搞清楚。如果她真是意外猝死,那樣的話蕭陶然才可能放得下心,但問題是這種幾率簡直是微乎其微,就連提出這種可能的蕭陶然自己都不相信。

  死亡的情況無非就是那麼幾種,排除掉猝死,就只剩下自殺和被害了。就蕭陶然看來,楚婕無論怎樣也沒有自殺的理由,謀殺的可能性也極低,那麼最後……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沒錯,楚婕是被鬼魂殺死的。

  但問題是……楚婕為什麼會被鬼魂纏上呢?難道也是那個被燒死的鬼魂?但是周德興是全身燒焦而死,而楚婕卻是猝死。明明是同一個鬼魂,殺死他們的方法卻不一樣。雖然與靈異有關的這些事情本來就不能用常理來揣摩,但是……

  蕭陶然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難道說……有兩個鬼魂嗎?

  的確,如果這樣的話,就可以說得通了。雖然自己只知道那裡死了一個人,但說不定還有別的鬼魂被吸引過來也說不定。但是那樣的話,也有一個問題……

  蕭陶然回想起昨晚進行“天黑請閉眼”時的場景,那根蠟燭確實是朝著自己這邊傾斜的沒錯啊,也就是說,鬼魂應該只存在于周德興的背後。而如果楚婕的背後也有一個鬼魂的話,那麼燭火就應該朝著自己和夜永咭的中間偏才對。不然不就不符合規則了嗎?

  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蕭陶然拿起那本《召靈術》,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錯或者看漏了什麼地方。封面上那個女鬼長著駭人的大口瞪著他,看得他心頭一顫。剛要翻頁,他卻突然反應過來了!

  不對……這本書……

  他仔細地看著書的封面,確實是《召靈術》沒錯,上面用寫實風格畫著的也就是他看了很多遍的那個女鬼。但是……

  這本書,原本是這樣的嗎?!

  蕭陶然仔細地回想著,這本書的封皮上,原來不應該是畫著三個鬼魂的嗎……一個就是現在他看到的這個女鬼,但是還有兩個淺色的陰影在她後面的啊!難道是自己記錯了,還是……

  霎時間,一種恐怖的可能性掠過蕭陶然的腦海!

  難道、難道說……

  他立刻在搜尋引擎裡面輸入“召靈術”這麼三個字,然後往下一翻,果然看到了這本書的資訊。而那個封面上則是……

  蕭陶然的眼角抽搐著,幾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網上那個《召靈術》書籍的樣圖上,赫然和他此時拿著的這本一樣,只有一個女鬼畫在上面。而蕭陶然記憶之中的那兩個淺色的陰影,則壓根就沒有出現過!

  蕭陶然感覺自己的骨頭都癱軟了。

  是這樣嗎……在喊馮林進行關亡術的那天夜晚,他看到離開的馮林身後跟著一個淺色的影子,之後不久,馮林就出事了。而自己在502機房撿到的這本書,如果把它帶回來的時候,那封面上面的影子其實是真正的鬼魂的話,那麼……

  是了,被殺死的馮林的鬼魂,還有跟著他的那個鬼魂,它們都附在了這本書上!而在昨晚的“天黑請閉眼”進行之時,被吸引出來的不只有那一個被燒死的人的鬼魂,還有這本書上的兩個鬼魂!沒錯,這樣就能解釋得清了,為什麼在周德興和楚婕的背後都有鬼魂,但是燭火卻傾向於自己這裡,與那兩個鬼魂形成平衡的,一定是……

  想通了這一點,蕭陶然並沒有產生絲毫的欣喜,而是渾身一涼,如墮冰窖之中!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4 09:03
其九 召靈 第四十八節 隨影

  當天晚上——

  八點多鐘,已經是該吃晚飯的時間了,夜永咲和黃璃從旅館的樓上走下來。

  “差不多是時候應該回去了。”黃璃這麼說道,“如果你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建議我們明天就回去吧。”

  的確,他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幾天了,而這次出來,夜永咲又沒有帶筆記本電腦,就算想要工作都做不成。要是再不回去的話,恐怕就趕不上這一期的稿子了。

  當然了,就算夜永咲還想留在這裡,兩地也不過只有十分鐘動車的路程,隨時都可以來回的。不過就夜永咲自己看來,他也已經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了。

  可不是麼。一開始他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夜永咭送那床被子而已,順便看一下妹妹的生活環境。盡管後一項完成得不太理想,但也無須在意。只是現在夜永咭仍然沒有原諒他,這讓他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你就這麼回去?”他向黃璃問道,“不是想要蕭胖子的那個玉佛墜嗎?”

  “我暫時還用不著那東西。”黃璃微笑著搖了搖頭,“既然他留著還有用,我也不能就這麼強行索來吧?他說過一段時間就用完了,反正他要在這裡上大學,跑不到哪裡去。等我需要用的時候,再來向他討要就是了。倒是你——”

  她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夜永咲。

  “還沒有和你妹妹和好哦,就這麼回去了沒問題嗎?”

  “唔……”夜永咲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那也沒辦法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倒不用那麼麻煩,我給你個建議吧。”

  黃璃這麼說道。

  “我覺得,像你妹妹那樣的性格,心裡對別人的關照絕對不少。她現在生你的氣,不理你,你越是想找她解釋,她越會覺得你心虛。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聽我的,明天就回去。這樣的話,她知道你走了,說不定就會想‘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氣,所以才走了?’你看,到時候不用你找她,她一定會主動來找你的。”

  “這樣……”

  夜永咲聽倒是聽懂了,但不免有些猶疑。

  “會不會太狡詐了?”

  “隨你怎麼想吧。”黃璃略一聳肩,俏皮地說道,“你要是不信,那就繼續留在這裡唄,反正我是要走的。”

  “我沒說不信……唔,好吧,那我今晚再給她打一次電話,她要是再不接,那我就直接放棄。”

  兩人正在邊說邊走,準備離開旅館,到外面找家餐廳去吃東西。但在走出門之前,夜永咲卻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黃璃注意到他的異樣,問道。

  夜永咲的眼睛盯著的是一樓走廊上的某扇門,他沒有立刻回答黃璃,而是在又看了兩秒鐘之後才收回視線。

  “奇怪,我們剛說到那個蕭胖子,我好像看到他了。”

  “嗯?在哪?”聽他這麼說,黃璃有些驚訝地問道。

  “就那個房間。”夜永咲伸手一指,“我剛才好像看到他拿房卡開門進去了。本來我沒看清,等他進去了才反應過來。不過看衣服和體型,可能是他。”

  “……不會是看錯了吧?”

  黃璃有些懷疑地說道。

  “大學生當然都住在宿舍裡面,怎麼會出來住旅館呢?”

  “唔……這倒也是。”

  反正那個人已經進屋去了,夜永咲也沒有了再打探的興致。確實如黃璃所說,蕭陶然應該不可能出來住旅館,八成是自己看錯了。

  他不再多想,和黃璃一起順著街道向不遠處的一家餐廳走去。

  但是,此時在他剛才所看的那間屋子裡面的胖子,卻正是蕭陶然本人!

  他鬼鬼祟祟地挎著一個大包,包裡裝的是他今天下午好不容易才搞到的東西。而他自己,此時正躺在房間的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上午的時候,他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昨天的“天黑請閉眼”之中,召來的鬼魂並不是一個,而是三個!除了原本在那個屋子裡面的、被燒死的男人鬼魂之外,還有兩個鬼魂,卻是他蕭陶然通過那本《召靈術》帶過去的!而在那個召靈遊戲之中,由於供品黃紙的吸引,三個鬼魂全部都現身了!

  但是在蕭陶然的眼中,那根用來判斷鬼魂方位的燭火卻只是偏向了他自己這一邊,使得他以為鬼魂確實只出現了一個。先入為主的想法讓他忽略了另外的可能性,那就是,如果這三個鬼魂同時出現在周德興、楚婕和夜永咭身後的話,結果也是一樣的!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的是,周德興被那個燒死的鬼魂殺掉了;而殺死楚婕的,又是哪一個鬼魂呢?可能是馮林的魂魄,也有可能是馮林遭遇的那個厲鬼!蕭陶然可並沒有天真到認為馮林曾是他們的熟人就不會來害他們。要知道那可是靈異啊,鬼魂的心理怎麼能以常理來揣摩?再說,馮林被厲鬼殺死,死前一定相當恐懼,而這份恐懼在他死後則極有可能化為強大的怨氣,殺死楚婕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麼最後剩下的,就是馮林的魂魄和那個厲鬼之中的一個,現在那個鬼魂就跟在夜永咭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便會取走她的性命!

  想到這裡,蕭陶然猛然攥緊了拳頭!

  絕對,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為了他的計劃,他已經害死了六個學弟學妹,已經是背負上了六條性命的罪人!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夜永咭受到傷害!哪怕……賭上這條性命!

  不知不覺中,蕭陶然下意識地抓住了掛在自己頸上的玉佛墜。

  “……真是……抱歉啊……”

  他滿臉苦澀地說道。

  “欠了你的,我怕是還不清了。明明答應好的事情,恐怕我也做不到了。”

  聲音微弱,除了他以外,就沒有人能聽得見了。

  蕭陶然疲倦地閉上眼睛,就好像那話語已經傳達到了某人心中似的。

  又是三個小時在轉眼之間過去,時間已經到了夜裡十一點了。

  夜永咭愜意地在湖邊散著步,任由冰冷的風吹在自己身上,卻是一陣神清氣爽。

  這個湖處在學校東北,與高級居民區相鄰,經常會有人到這周圍來散步,走累了就往長椅上一坐,好不舒適。不過,在冬天晚上到這裡轉悠的人還真是挺少見。事實上,除了夜永咭以外,這裡就沒有其他人了。

  其實永咭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她以前經常在這裡散步,呼吸呼吸湖邊微涼的空氣,看著偶爾會從草地裡跳出來嚇人一跳的蛤蟆,倒也是一種享受。而今天,她剛剛上完自習,在走回宿舍的途中,突然就想到這裡來轉轉了。

  不過,外面還真是冷啊……

  大概在湖邊繞了半圈,夜永咭也想要回去了。她剛要轉身,卻突然聽得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卻是哥哥夜永咲的號碼!

  “唔……又來了。”

  夜永咭皺起了眉頭,嘟噥一聲。

  自從那天她從旅館離開之後,夜永咲每天都要給她打電話,但她就是不願意接。每一次不是直接掛斷,就是放在那裡任手機響著,直到夜永咲主動掛掉電話為止。

  其實黃璃以前有句話是說對了,夜永咭對哥哥的氣早就已經消了,也不會做去向“嫂子”舞花音告狀這種事情。只是要讓她就這麼輕易地原諒夜永咲也有些難度。她看著手機上的名字,想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接呢?

  已經耗了他這麼多天了,也差不多了吧?還是說要再多磨幾天才好?

  夜永咭考慮著這樣的事情,卻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後,幾棵只剩枯枝的柳樹下,有一個近乎透明的影子在向她緩緩靠近過來!

  ……果然,還是不應該這麼隨隨便便就給他好臉色。

  這邊,夜永咭終於做下了決定。她不再猶豫,伸手便向著“掛斷”鍵按去。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4 09:05
其九 召靈 第四十九節 夜永咭的危機

  夜永咲坐在床上,手裡拿著手機,緊張地等待著。

  他打算遵從黃璃的建議,明天一早就回去工作。但是在走之前,他還是想要再見妹妹一面,把誤會都解釋清楚,不然的話心裡總是存在個心事。

  黃璃站在床邊,撩開窗簾看著外面的動靜。十一點多,已經是深夜了,路上當然行人寥寥,不過不遠處的一家網吧倒還是燈火通明。她看了一會兒,又把視線轉回打電話的夜永咲身上。她當然不住在這間屋子,只是方才一直在和夜永咲聊天而已,等夜永咲打通電話,她也該回去休息了。

  “……嘟……嘟……”

  在數聲“嘟”音傳出後,夜永咲把手機從耳旁放下,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果然……永咭還是不願意接我的電話嗎。

  這樣的話,即便再等下去也沒有意義,夜永咲搖了搖頭,伸出手指,按下掛斷鍵。

  但是,就在這時——

  “……嘟……喂?”

  手機裡面突然傳出的聲音嚇了夜永咲一跳,害得他險些就把手機掉到地上!然而在愣了一下之後,他卻是一陣狂喜!

  “永咭!”他連忙把手機拿到臉側,“永咭,你……你現在在哪呢?”

  夜永咲有些忐忑地問著。

  他原本有好多話想說,比如為之前的事情道歉之類的。可是他並沒有想到永咭會接起他的電話,是以慌亂之下,第一句話居然是問起妹妹現在在什麼地方。

  另一邊,走在湖邊的夜永咭拿著手機,聽著對面傳來的哥哥緊張的聲音,心裡倒有些笑意。

  她剛才決定了半天,原打算掛斷這通電話,但是在手指即將觸碰到按鍵的時候,心頭一動,還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聽鍵。

  有話不是說麼,“夫妻沒有隔夜的仇”,但其實親人之間——包括兄妹,倒也差不多。更何況夜永咭本來也就沒怎麼生哥哥的氣,現在原諒了他,又體念到哥哥特意前來看她,好心的永咭自然而然地接起了電話。

  “我?我在學校北邊的湖邊啊。”

  永咭這樣回答道。

  “在湖邊?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宿舍?”

  “只是出來散散步而已,不用擔心。”

  夜永咲說出這樣關心她的話語,卻是沒有提起前幾天兄妹之間的齟齬。不過他這麼說,夜永咭倒是安心一些。因為如果哥哥真的提到了那件事情,她反而不知道應當如何應對才好。輕而易舉地原諒他?那自己這幾天不接他的電話豈不是多此一舉?不管怎麼說,對他和女同事一起出門而瞞著嫂子這種事情,總要給出一個反對的態度才是。但要是繼續生氣的話,永咭自己也是不願意的。還好夜永咲並沒有把話題往那上面引,這讓永咭在無形之中也松了一口氣。

  她撩了一下垂到耳邊的頭發,正要再說話,卻突然感覺到脊背一寒,身後傳來細微的“沙沙”聲,仿佛正有人在靠近自己似的。

  “嗯?”

  永咭回過頭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湖邊的小路上靜悄悄的,除了柳樹的枯枝被寒風吹動之外,就什麼動靜也沒有了。

  “唔……”

  “怎麼了,永咭?”

  電話那一頭的夜永咲聽出了妹妹的異狀,關切地問道。

  “啊?哦,沒什麼,就是感覺——”

  寒冷再一次襲來,而這一次,卻比之前更近了半分。永咭悚然之下,再次回頭,卻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有空氣中似乎傳來一種異樣的渾濁感,就好像……

  永咭猛然瞪大了眼睛。

  就好像……有一個透明的人影在夜色中走動似的!

  那個是……

  一種本能的恐懼感將永咭推得向後退去,然而融在空氣中的那個影子卻是越發明晰起來!先是赤裸的雙腳,然後是腿部,再來……

  永咭的視線逐漸上移,直到看清楚了那個人影的面孔——

  “嗚……”

  永咭呻吟了一聲,聲音卻像是哽在了喉嚨裡一般!

  “永咭?”

  手機裡傳來夜永咲的聲音。夜永咭帶著萬分的恐懼注視著自己面前幾步處的那個隱隱約約的人影,輕聲說道:

  “哥哥,我好像……”

  “怎麼了?”

  “我、我看見……嗚啊,哥哥,救命啊!!!!!!!!!……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夜永咲“騰”地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

  “永咭?永咭?!”

  他朝著手機大聲喊道,但是除了如同電波幹擾一樣的雜音之外,那裡再也沒有出現他心愛的妹妹的聲音。

  夜永咲無神地抬起頭來,看看窗邊不明所以的黃璃,又看著手中的手機。在愣了兩秒之後,他轉身抓起自己的外套,一個箭步就沖到了門口。

  “你幹什麼去?”黃璃趕緊問道。

  “永咭有危險!她說在學校的湖邊!”

  夜永咲只答應了這麼一聲,便拉開門跑了出去。黃璃聽了這話,先是一頓,然後也趕緊追了出去!

  兩人一路跑下旅館的樓梯,到了旅館正門口。夜永咲連外套也沒有穿好,就這麼一頭紮進了外面的寒風之中。黃璃卻是身形一滯,轉過頭去。

  她看著旅館一樓走廊裡的某個房間的門,心裡卻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

  但是夜永咲的身影幾乎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黃璃也不敢再耽擱,連忙追著他跑向那所學校。

  “呃……”

  夜永咭撫摸著自己疼痛的頭部,用手臂支撐著自己的上體,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是腳上卻又傳來一陣劇痛,疼得她不禁呻吟出聲。

  剛才,她在看清了跟在自己身後的是什麼東西之後,嚇得只來得及跟電話裡的哥哥叫聲救命,然後撒腿就跑,手機也在慌亂之中掉在了地上。她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只是一直向前,有路就鉆。但是身後的那種有人跟著的感覺卻是無論如何揮之不去!夜永咭只顧著跑,腦子裡面早已經亂成一團!

  剛才那個……剛才那個肯定是“鬼”吧?!

  鬼、幽靈之類的,夜永咭也搞不清楚這之中的區別。但是像那個全身透明的人影,不是鬼還能是什麼?!她登時便嚇得魂飛魄散,除了“逃跑”之外已經什麼想法都沒有了。說起來,沒有嚇到腳軟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嗚啊!”

  一路跑到草地上,夜永咭腳下突然一絆,一頭搶在了地上。這一下把她摔了個七葷八素,腦袋都撞暈了,好不容易從疼痛之中清醒過來,卻又發現自己的腳已經扭傷了!

  “誒?嗚……”

  夜永咭慌張地想要試著挪動一下身體,但是那種劇痛卻讓她連爬起身來都做不到。

  而現在,那種冰冷感已經緩緩逼近了她!

  夜永咭睜大眼睛在朝著那裡望去,明明什麼都沒有,但空氣就好像泛開了一道波紋一般,浮現出一個人的形狀來!而那片草地,也是略微凹陷下去,仿佛有一雙腳踩在上面一樣!

  那個鬼魂,已經距她僅有幾米的距離了!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4 09:09
其九 召靈 第五十節 午夜

  “不要……不要啊……”

  夜永咭脆弱地低語著,呻吟著。她還在堅持向後挪去,但是腳上傳來的疼痛感卻讓她只要一動就不由得倒吸著冷氣。她想要呼救,但是這湖邊就連一個人都沒有,她又能向誰呼喊呢?而就在無助的夜永咭身前不遠的地方,那踏著草地緩緩接近的腳印卻是越來越清晰,而卻又不緊不慢,仿佛夜永咭已經是它的囊中之物一般!

  “誒……”

  不僅如此,頭部由於剛才的撞擊,到現在還是隱隱作痛,讓永咭即便集中精力目視前方都做不到。她只能害怕地低頭俯視著地面,然後看著那腳印一直蔓延到自己的身前……

  “呼……呼啊,呃……”

  夜永咲一路瘋跑,終於跑到了學校東北的湖邊。但是接下來應該往哪裡去呢?盡管心中著急得不得了,但是他卻並不知道永咭的確切方位。且不說永咭是不是到別的地方去了,就算她還在湖邊,也可能要從這裡繞整整一圈才行。到底要先往哪邊去?

  “永咭!永咭!!!”

  他把手放到嘴邊,大聲喊著永咭的名字,但他的聲音在湖面上回蕩著,卻是沒有絲毫回應。

  “永咲!”

  夜永咲回過頭去,便看到黃璃緊跟在他身後跑了過來。但看她的樣子,卻是並沒有因這樣的長跑而耗費多少體力似的,和氣喘吁吁的夜永咲截然不同,只是夜永咲此時也沒有時間去管那些了。

  “快點,我們兩個分頭繞著湖邊找一圈!”夜永咲慌忙對著黃璃說道,“我從這邊,你從那邊,找到給我打電話!”

  他剛剛說罷,拔腿就想跑,但衣領後面卻傳來一股大力,是黃璃一伸手抓住了他。

  “你等一下……我感覺有些不對!”

  “有什麼不對的啊?!”夜永咲焦躁地喊道,“我妹妹現在有危險啊!”

  “我知道!!!”

  黃璃意外地朝他大吼一聲,嚇得他一愣。然而黃璃接下來的話語,卻是讓他心中更加慌張了。

  “我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氣息,像靈異一樣……”

  黃璃這麼說著,同時閉上眼睛。夜永咲正在咀嚼著她這句話的意義,甫一明白,不由得悚然一驚!剛要開口再問她,黃璃已經睜開眼睛,對夜永咲喊了一聲“來這邊”,便帶頭朝著某個方向跑去。夜永咲也不再多想,趕緊跟在她後面。

  “呼……呃……”

  夜永咭的腦子不再清醒了,然而卻並不僅僅是因為跌了那一跤的緣故,一種沉重的黑暗已經降到了她的四周,將她團團包裹住,讓她有一種連靈魂都要脫體而去的感覺……

  我……要死了嗎?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被鬼魂殺死什麼的,這真是她從未想過的死法呢。畢竟雖然哥哥夜永咲是寫靈異文章的,但她卻向來並不怎麼相信靈異——不,應該說是從未相信過才對。但是眼前出現的景象已經將她過去二十年來的世界觀破壞得一干二凈,而且……恐怕她也再也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黑暗覆蓋下來了,夜永咭閉上雙眼,她已經失去了力氣,也幾乎失去了意識,只能被動地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

  那個透明的身影緩緩地伸出了手臂一樣的肢體,俯下身向著夜永咭的身上壓了下去……

  一秒鐘……兩秒鐘……

  夜永咭絕望地等待著。

  死亡的時間可真是漫長啊,為什麼不能快一點呢?這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實在是難受死了……求求你,就算一定要我死也好,至少給我一個痛快吧……

  然而,預料之中的痛苦,抑或是失去意識的時候並未到來。夜永咭一直沒敢睜開眼睛,生怕和那恐怖的身影對上視線,直到臨死前還要受那種驚嚇。但她卻感覺到……身上的重壓在一點一點地消失,原本無法呼吸的口鼻也驀然通暢了起來,清新的空氣流入她的肺部,帶著冬夜的冰冷,卻讓她的身體產生了接觸著現實的感覺。

  怎……怎麼了……?

  “永咭!”

  不遠之處傳來哥哥夜永咲的聲音,她是在做夢嗎?居然還能在臨死之前見到哥哥一面,哪怕是夢境也好,不如就讓她感受一下那份溫暖吧。

  在快速接近著的腳步聲中,夜永咭睜開了眼睛。

  “永咭!永咭你怎麼樣?!”

  後背被輕輕地托了起來,眼前浮現的確實是哥哥的臉龐沒錯。他慌張地搖晃著自己的身體,口中大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真好啊,這種只有在現實中才能感受到的親人的氣息……

  夜永咭腦袋一歪,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永咭!”夜永咲驚叫一聲,用力搖晃著妹妹的身體,“永咭!永咭你別嚇唬我!你快醒醒啊!”

  “別晃了!”

  身旁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夜永咲抬起頭來,卻是黃璃蹲在夜永咭的身體另一旁,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她沒事,只是暫時昏迷了而已,有可能是驚嚇過度了。”黃璃輕聲說道,“而且,她身上受陰氣侵襲很嚴重,只要再過一會兒,說不定就會小命不保了。不過現在已經算是脫離險境了,你不用擔心。只是她的身體現在很虛弱,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是嗎。”

  吐出這兩個字之後,夜永咲只感覺全身的力氣都用光了似的,頓時癱倒在地。

  永咭沒事,太好了……

  剛才見到永咭閉上眼睛,他心裡就徹底慌了,甚至一下子聯想到了最壞的那個可能,差一點就哭出來了。夜永咲和夜永咭這兄妹倆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分開了很長時間,但是兄妹感情卻要好得很。再說了,世界上有哪一個兄長不疼自己的弟弟妹妹呢?如今聽說永咭沒事,他那從之前掛斷電話開始就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然而緊接著,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

  “黃璃,我剛才看到的那個影子是——”

  他剛才聽從黃璃的指示,一路跑了過來,就看到妹妹夜永咭倒在這裡。然而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在第一眼看到妹妹的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一個陰影正伏在永咭的身上,但緊接著就消失不見了。剛才聽黃璃提到“陰氣”,他才又突然想起來,她之前似乎有說到“靈異”。

  但是黃璃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像剛才一樣,閉上了眼睛,仿佛在感受著什麼一樣。夜永咲見狀,也不知道該不該打擾她,正在猶豫之時,黃璃的眼睛在突然間睜開,朝著夜永咲說道:

  “快點回旅館去救人!快點!”

  “什麼?!”夜永咲一愣,“救……救誰?”

  “你今天吃晚飯之前不是說看到那個叫蕭陶然的學生進了旅館的某個房間嗎?現在就去那裡!立刻!”

  “蕭陶然?”

  “別管了快去啊!”黃璃著急忙慌地喊道。

  夜永咲站起身來,卻還是看著仍然躺在地上的妹妹,問道:“那永咭她——”

  “有我在這裡照顧她呢!快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夜永咲只得點點頭,最後擔心地看了昏迷中的永咭一眼,如風一般向著來時的方向跑了回去。

  黃璃帶著憂心的眼神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然後取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果然嗎……”她喃喃出聲。

  此時,在旅館之中,蕭陶然的那個房間裡——

  房間裡並沒有開燈,但卻也並非是一片黑暗的,因為有一根蠟燭,在黑暗中熠熠發光,照亮了那一小塊地方。

  蠟燭的後面是一面落地鏡,而現在,落地鏡裡面映出的身影則是一個胖胖的男學生。他用平淡的眼神看向鏡子裡面,手裡拿著一把小巧的半圓形梳子。

  他正在梳頭!對著那面鏡子梳頭!

  蕭陶然的眼中充滿了平靜,但卻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只是他的神色那樣淡然,既無喜悅,亦無悲傷,他只是單調地重復著那樣的動作而已。

  他正在進行著一個召靈術,根本無須猜想,只消看到這幅景象,便可知道他在做的是什麼。

  午夜梳頭法。

  蕭陶然是在上午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好了的。當他知道永咭已經被鬼魂纏身的時候,他心裡立刻就慌了,他在網絡上尋找著可能的解除詛咒的方法,但卻並沒有獲得多少有用的資訊。雖然類似“欺靈術”和“血嫁奠”這樣的方法倒有介紹,但是實行起來卻太過困難。且不說如何搞到永咭的血,就算搞到了,又該讓誰來喝下去呢?他並不知道那個鬼魂是馮林還是殺死他的厲鬼,就更沒辦法找到虧欠他們的人了!

  蕭陶然頹然無助地趴在桌子上,他的心裡幾乎絕望了,明明知道說不定再過不久,那個一直以來把他當做朋友的,對他親近無比的夜永咭;那個總是開心地歡笑著,總是鼓勵著他的夜永咭,就有可能葬身在鬼魂的手裡,他卻一點辦法都做不到!無論怎樣都好,只要能想出一個辦法來解除這個詛咒,就算拿他的命——

  ……他的命?

  蕭陶然在突然之間想到了。

  對了,對了,不一定非得要解除詛咒啊,只要能將這份詛咒轉移不就好了嗎?只要能救下永咭,哪怕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也——

  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蕭陶然的眼神就已經變了。

  他不辭辛苦坐車去了市里,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一把昂貴的犀角梳,因為據說這是用來做“午夜梳頭”必要的東西。接著,他就找了一家旅館,租下一個房間,靜靜地等待著午夜的來臨。

  他不知道永咭現在怎麼樣了,也不敢打電話給她,生怕聽到了自己最不想知道的那個結果。他只是重復著機械的梳頭動作,用眼睛看向鏡子裡面,默默地想著:希望那個纏上永咭的鬼魂來找自己,放過永咭。這樣的祈禱,他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如今,他已經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伴隨著“嘶嘶”的聲音,犀角梳子一次又一次地摩擦著他的短發。而他的手機放在一邊,上面刻意調開的時鐘正在一秒一步地走著,在蠟燭的映照下更顯得詭異萬分。

  應該要來了吧……

  就在蕭陶然產生這種預感的下一個瞬間,明明緊閉著房門和窗戶的房間裡面卻突然吹起了一陣清風,窗簾微微地搖動著。但是,室內卻什麼都沒有出現。

  蕭陶然梳頭的動作稍稍加快了。

  他已經感覺到了,周圍的黑暗之中傳來的那種壓滯,仿佛讓空氣都變得渾濁了。燭火不安地搖動著,但卻始終都沒有熄滅。在一片靜寂之中,除了梳頭的聲音之外,蕭陶然似乎聽到了“沙沙”的腳步聲響起……

  如果他現在回頭的話,當然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不過,假如光芒再亮一點的話,或許他就可以看見,在地毯上面,偶爾會有某處軟綿綿地塌陷下去,仿佛被誰走在上面踩踏得一樣。而那前進的方向,卻正是蕭陶然的背後。

  梳頭聲,腳步聲,頻率似乎合到了一起。蕭陶然也分不清楚,讓自己心下如此不安的,究竟是梳頭的動作,還是那愈來愈接近的腳步。不過,他仍然鎮定地坐在椅子上,直到——

  腳步聲停止了,就停在蕭陶然的身後。這真是一種奇異的感覺,明明知道有人在背後,但若是轉頭,卻什麼都看不見。當然了,蕭陶然並沒有轉頭,而是緩緩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雙目的時候,鏡子裡面卻已經不只有他一個人了!

  蕭陶然顫抖著嘴唇,看向鏡子裡面的那個恐怖的人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而那咧開的嘴角,卻是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

  下一瞬,一雙幾近透明的手臂驟然從鏡中伸出,扼住了他的脖子!

  “咳……咳……”

  蕭陶然只覺著一股大力從頸上傳來,在瞬間就無法呼吸了,他的喉頭傳出“咯咯”的聲響,絲毫不懷疑在下一秒就會斷裂的可能性。他的手臂肌肉條件反射地收縮著,抬了起來,卻是根本觸碰不到那兩條虛幻的手臂。漸漸地,蕭陶然的眼仁翻白,嘴角有一絲鮮血流出,意識已經在逐漸遠去了……

  這就是死亡吧……

  在最後,蕭陶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但是胸口處卻傳來一種溫暖的感覺。他強自控制著自己,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向眼前——

  那是一種怎樣奇異的景象啊!

  他的身前仿佛浮現出了一個淡白色的氤氳身影,正在努力試圖將扼在他頸上的手臂扳開!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4 09:12
其九 召靈 第五十一節 恩與報,罪與贖

  玉佛墜一開始交到蕭陶然手上的時候,他是抱著一種感慨的心態來接受它的。在他看來,他把已死的郝冰小姐從荒林之中背了出來,而她又為他指明了道路。他欠了她的情,卻也於她有恩,在無形之中構成了一種緣分,如同莫比烏斯環一般。他感謝那個比他大幾歲的郝冰姐姐,於是便戴上了這塊玉佛墜,算是紀念這個與他有緣的女人。

  這塊玉佛墜確實如郝冰所說,有著清心的功效。戴上之後,便覺心頭一片明凈,不管是想事情還是說話,都比他以前要順暢許多。靠著這塊玉佛墜的幫助,蕭陶然從以前夜永咲印象中的那個“猥瑣的死胖子”變成了現在這樣,待人接物大方和氣,不再是個總是唯唯諾諾的傢夥了。

  但天意冥冥,沒有人能夠預料到自己的未來會發生什麼,又所謂因果循環,既然有緣,那這份緣便不是輕而易舉就會消散的。

  在之前那個暑假末的某一天,蕭陶然似乎做了一個夢。

  “放我……出去……”

  在氤氳迷蒙的霧氣之中,他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你是誰?”蕭陶然大聲問道,“你在哪兒?”

  “我……出不去……好難受……嗚……”

  他的眼前漸漸地浮現出了一個身影……

  夢境總是虛幻的,但惟獨這一次,蕭陶然的感受特別真實。他想到夢境中的那個人,想到她所說的話,幾番思考下來,他就已經明白了。

  是那位郝冰小姐,她在死後,靈魂依託於那塊玉佛墜,將自己帶出了荒林。但她自己卻不知為何被困在了這塊玉佛墜之中,無法離開,無法輪回,只得痛苦地被關在裡面。所以她才會托夢給自己,希望自己能夠把她救出來。

  郝冰小姐曾經對自己有恩,蕭陶然好歹也是個男人,知道“有恩必報”這條道理。更何況即便是他們萍水相逢,毫無緣分,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人受苦。於是在短暫的迷茫之後,蕭陶然開始認真考慮起來,要怎樣才能把郝冰小姐的靈魂從玉佛墜裡面釋放出來呢?

  毫不意外的,他想到了召靈術。

  沒錯,如果想要讓附在什麼東西上的鬼魂現身,都應該會想到召靈術,毫無疑問。但是蕭陶然卻犯了難,畢竟夜永咲以前提醒過他,不要輕易靠近靈異,不然就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蕭陶然想要報答郝冰的恩情,卻也珍惜自己的生命。為此,他又連著想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拿定主意。

  就在那段時間裡,他不斷地做著那個夢境,被困住的郝冰小姐用痛苦的語氣乞求他——“救救我”。蕭陶然這個胖子,心裡可是軟得很,他無法對自己遭難的恩人坐視不理,於是,他終於決定下來了。

  幾天之後,當他回到學校的時候,“靈異研究會”就此成立了。

  那個時候的蕭陶然,還並沒有想到召靈術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他把靈異想得太過簡單了。而他所進行的第一個召靈活動,就是“筆仙”。在活動之中,廖素婷進行到一半,卻被他故意打斷了,這樣的話,招來的筆仙就無法被送走。按照蕭陶然的想法,如果能夠順利把玉佛墜之中的郝冰的靈魂召喚出來,不送走她,她就不會再回到那個玉佛墜中去,而是前往輪回了吧?

  然而,事態的發展卻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能夠感覺得到,郝冰的靈魂依然存在於那個玉佛墜之中,那樣的夢境也仍在繼續。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因為這樣的召靈術,卻要有人會死於鬼魂手中!

  其實,當他第一眼看到“筆仙”在那個“死”字上畫出的圈時,他就已經預感到了不妙。但直到廖素婷失蹤的消息傳來之時,他還一直抱著一種希望,一種不會出事的希望。但是接下來,在進行召靈術的時候,學弟學妹們接二連三地出事,卻讓他的心慌了!

  為了救出被困住的郝冰,他卻害死了那些無辜的人們——沒錯,雖然他們是死在鬼魂手中,但若是自己不進行召靈術,他們就根本不會被鬼魂纏上!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就是蕭陶然殺死了他們!

  但是……但是郝冰的靈魂還沒有從玉佛墜中解脫出來,如果就此停手的話,前面死去的幾人,他們的生命不就付出得毫無價值了嗎?!

  繼續吧……說不定下一次就能成功了呢!

  在不敢面對的現實與失敗面前,蕭陶然麻醉著自己。但即便如此,他卻始終未能如願。直到他知道夜永咭被鬼魂纏上為止,蕭陶然的心一下子亂了!

  他知道,一旦被鬼魂纏身,永咭絕對難逃厄運,她一定會死在鬼魂手中的!而能拯救她的方法,也就只有……

  這樣的方法,或許會葬送他自己的性命。但是蕭陶然卻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如果連為了報自己的恩,要連她的性命都搭上,要殺死那個一直以來對自己如此溫柔、如此關心的她——蕭陶然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只有這一次,只有這一次,他一定要想辦法救她!

  鮮血順著唇角流下,蕭陶然帶著茫然的眼神看向前方,那個白色的身影正在漸漸散去,但頸上那種重壓的感覺卻沒有消失,這就應當是他的終結了吧?

  夜永咲飛快地跑進旅館的走廊,但他卻早已不記得晚上看到蕭陶然進入的是哪一個房間了。只是正在茫然四顧的時候,身上卻突然覺察到了一股冷意。

  “這裡——?”

  夜永咲猛然回過頭去,當下也不多加思量,只伸手一擰,門就打開了。房間裡面沒有開燈,只有一根蠟燭在靜靜地燃燒著。就在那燭火的光芒之中,夜永咲仿佛看到了能將他身體的血液都凍僵的景象!

  “啪嗒”!

  他伸手按下燈光的開關,霎時間,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燈光下消散而去。而失去了支撐的蕭陶然身體,也就在椅子上面搖晃了兩下,朝著側面栽了下來。

  “喂,胖子!蕭胖子!”

  夜永咲連忙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堪堪扶穩他的身體,讓他在地毯上面平躺下來。

  蕭陶然悠悠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的夜永咲,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笑容。

  “夜……夜大哥,呃——”

  僅這幾個字,蕭陶然的嘴裡又溢出了一道血流,夜永咲連忙慌張地說道:“你先別說話了,讓我看看——”

  他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蕭陶然的頸部,那裡有著鮮明的兩個紫色指印,但並不僅僅如此……他的喉嚨仿佛塌陷下去了一樣,現在還能說話,幾乎都可說是個奇跡了!

  “你先別動,我給你叫120!”夜永咲雖然口上這麼說著,但他心裡卻有一種糟糕的預感——蕭陶然,眼看是不活了!

  然而胖子卻是掙紮著搖了搖頭,他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夜永咲,那眼白中幾乎因為充血而變成了赤紅色,讓夜永咲又是一陣揪心。

  “……永……永咭……”

  他用微弱的聲音吐出夜永咭的名字。

  “永咭她沒有事,現在很好。”

  夜永咲知道他要問什麼,從剛才他進屋看到那幅景象的一瞬間,他就已經明白了。為什麼永咭身上的那個詭異身影會突然消失,肯定就是因為這個胖子了。

  他知道,蕭陶然喜歡自己的妹妹,喜歡著夜永咭。

  幾天前,當他問出那個問題,“你有沒有喜歡的人”的時候,蕭陶然回答他說“算有吧”。他說話的時候以一種稍帶試探的眼光瞟了夜永咲一眼,可能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卻都被夜永咲看在眼裡。從那個時候,夜永咲就知道了他的這份感情。

  他當然會喜歡夜永咭,不然的話,為對方付出生命這種事,若是毫不相干的人,縱使天大的善人,又怎麼可能做到呢?

  那個一直笑得天真爛漫的女孩,盡管和他才僅僅相識一年,但是她的熱情,她的溫暖,卻早已深深銘刻在了蕭陶然的心中。蕭陶然一直想要對她表白,卻始終沒有定下心來。他想著,等將玉佛墜裡的郝冰的靈魂送走,他就算是了結了一樁心願,可以毫無負累地對著心上人傾訴他真心的話語了。所以他一直在努力著,在進行著召靈的同時,又要小心讓夜永咭不受到傷害。一直以來,所有的負擔和痛苦都只由他一人承受便好,絕不讓她知道一星半點。

  而現在,他終於作為一個男人,保護了她一次。

  “……要我告訴她嗎?”夜永咲輕聲問道。但事實上,他已經預料到了蕭陶然的回答。

  這個胖男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費力地抬起手來,指了指頸上掛著的玉佛墜。

  夜永咲伸手將那塊墜子從他的頸上取下,在玉佛墜離開他身體的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道淺白色的朦朧光影在兩人的眼前一閃而過。

  蕭陶然最後閉上眼睛,那早已被鮮血染紅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4 09:18
其九 召靈 尾聲 責任

  “是嗎……是夢啊……”

  夜永咭躺在校醫院的病床上,身旁的哥哥夜永咲正在為他剝著橘子皮,然後把橙色的橘瓣送到她的唇邊。

  “嗚……我自己就可以的。”

  雖然這麼說著,她還是微微張口,把哥哥遞過來的果肉吃進嘴裡。

  “啊,是啊,就是夢。而且看樣子還是個噩夢。”

  夜永咲一瓣一瓣地把橘子送過去,直到永咭終於忍不住從他手裡把橘子搶下來。他才微微一笑,繼而開口說道:

  “我當時接到電話的時候,聽你的聲音就有點兒不對,病懨懨的。接著就沒聲兒了,可把我嚇了一跳,趕緊跑到湖邊去找你,好不容易才發現你躺在地上,臉都凍紅了。雖說咱們這地兒就算冬天也不多冷,可你也不能大半夜的跑去外面瞎轉悠啊。”

  “唔……我又沒想到。”永咭辯解一般舉起一條胳膊,“你看,我平常天天鍛煉的,身體應該很好才對啊。”

  “身體再好也要愛惜!”夜永咲稍有些生氣地說道,“這次算你走運,要是我沒給你打電話,說不定你至少要在那凍一夜,少說也得落個病根兒!”

  夜永咭扁了扁嘴,有點兒別扭地把頭轉向一邊,只是安靜地吃著橘子,不說什麼了。

  夜永咲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眼神沉鬱地看著妹妹。

  對於永咭昏倒在湖邊的事情,他是這麼解釋的:她在外面凍得發燒了,自己卻沒有感覺到,後來就在草地上暈倒了,等他趕過去的時候,只發現她躺在那裡,已經昏迷得不省人事了。

  “鬼?哪有什麼鬼?”夜永咲這樣解釋道,“不過我扶你起來的時候,倒聽見你迷迷糊糊地嘟噥,不知道說什麼夢話呢。可能就是做噩夢看見鬼了吧,吶,你還能記清楚那個鬼的樣子嗎?”

  夜永咭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我只記得……好像是透明的?”

  “好像?”

  “嗯……我也拿不準了。”

  “瞧吧,我就說是做夢,夢見的東西怎麼能當真?”夜永咲隨意地說道,“你在草地上凍得都發燒了,一準是燒糊塗了,才會做那些怪夢。你瞧瞧,現在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嗎?要真有鬼要吃你,你還能跑的了?不等我到,你早就被鬼抓走了。”

  “嗯唔……”

  夜永咭還是可愛地皺著眉頭,像是在認真思考著。不過不多一會兒,她就把這事情忘了個一干二凈,轉而說道:“對了,哥哥,你有沒有見到陶然啊?”

  “誰?”

  “陶然啊,蕭陶然,就是去年跟我們一起去旅行的那個胖子,你應該認識的吧?”她這樣強調著。

  “胖子?哦,好像有點兒印象。”夜永咲想了想,卻又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我見他幹嘛?我來這兒就是找你的,現在你沒事兒,我也就放心了。我馬上就要走了,之前打電話讓你室友過來幫忙照看你的,應該也要到了。你的身體也沒多大事兒,就是著涼而已,不過要好好調養,多吃點兒好的,小心不要凍著,懂嗎?還有咱媽讓我給你捎來的那床被子——”

  “好啦好啦!”夜永咭不滿地出聲,“你怎麼比老媽還囉嗦?我知道啦!”

  夜永咲無奈地聳聳肩,這就拿起自己的外套,輕聲道一句:“那我就先走了。”在永咭跟他說過“再見”之後,他便溫柔地看她一眼,消失在了門外。

  黃璃抱著那只小不點黑貓,正在學校門口等著他。

  “看完了?她怎麼樣?”

  看到夜永咲走過來,她便這樣問道。

  “挺精神的,就跟以前一樣。”夜永咲說道,“你也應該跟我過去的,畢竟夜裡一直是你照顧她,也該讓她給你道聲謝,還有為之前誤會你的事說聲對不起。永咭她很懂禮貌,不會跟你杠上的。”

  “我倒是無所謂。”黃璃輕笑一聲,“只是若我去了,說不定會感覺尷尬而已。算了,不說這個了,你跟她聊了這麼久,應該也問出來不少東西吧?”

  夜永咲頓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

  在永咭醒過來之後,他為了搞清楚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和永咭套了一會兒話。沒什麼心機又相信哥哥的夜永咭自然不會瞞著他,便把這期間的事情都和他說了個清楚。夜永咲心裡卻是越聽越驚,他原以為只有永咭和蕭陶然被牽涉到這場靈異事件之中,卻沒有想到之前已經出了不少的事情。當下,他也就把這些事情告訴了黃璃。

  末了,他問了一句:

  “那些召靈遊戲真的是全部有效的嗎?會不會太巧合了一些,比如說召‘筆仙’和玩‘鬼牌’這類的,就算試十次也不一定有一次能夠成功吧?可他們卻偏偏能不斷把鬼魂召來,這究竟是——”

  “有一種說法,叫做‘靈媒’。”

  不等他問完,黃璃就仿佛已經明白他想說什麼似的,先一步解釋起來。

  “你知道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和靈異有接觸,即使是刻意想要去接近靈異也不一定能夠成功。但有些人,他們天生就能夠感應到鬼魂,或是擁有看到鬼魂的‘陰陽眼’之類的。這就是人與人之間‘靈媒’強弱的區別。‘靈媒’指的就是人類與靈異互通的能力,靈媒強的人,自然就更有可能見到鬼魂。而這樣的人本身也可以稱為‘靈媒’,意思就和巫師、通靈者一樣,宗教學上也稱為禁厭師或者術士,還有薩滿等等。”

  夜永咲偷偷瞟了黃璃一眼,想到了她那超出常人的靈異感應能力,會不會她就是屬於那種靈媒很強的人呢?

  但這樣的想法,他僅僅是在心頭一過而已,並沒有問出來的打算。

  “除了天生的之外,借助某些外物,也可能增強靈媒。”

  聽到這裡,夜永咲就有點兒明白了。

  “……你是說,那枚玉佛墜?”

  “沒錯。”黃璃點了點頭,“雖然只是推測而已,不過這枚玉佛墜確實是寶物,而且並非普通的金銀寶物,它是一種通靈的寶貝。不僅人想要,鬼魂等也會被它所吸引,在進行召靈的時候,有了這東西,招來鬼魂的可能性自然要大出許多。”

  “這樣啊……還有,我之前在看到蕭陶然的時候,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屋子裡面有兩個鬼魂。還有從他脖子上把玉佛墜拿下來的時候,似乎有一個影子從我眼前閃過去了,那是……”

  夜永咲帶著些猶疑的意味問著,但聽他的口氣,他心裡應該已經有猜測了。

  “應該就是玉佛墜的上一任主人的靈魂。”黃璃答道,但她的語氣也有些不確定,“我只是猜想而已,畢竟並非我親眼所見。”

  “你說。”

  “按照你以前的說法,那位導游小姐……”

  “她叫郝冰。”夜永咲補充道。

  “哦,那位郝冰小姐在那片荒林之中死去之後,由於這塊玉佛墜具有固魂之效,使得她的靈魂得以寄託,隨著蕭陶然離開了荒林。但問題是,在那之後,你們再找的時候,找到的就只有這塊玉佛墜了。”

  夜永咲點了點頭,說道:“當時我們以為,她的靈魂應該是離開了陽間,自去投胎了才對,但是現在看來……”

  “恐怕並沒有那麼幸運。”

  黃璃有些同情地說道。

  “玉佛墜的‘固魂’雖然使得她的靈魂多存在於世了一段時間,但也同時將她的魂魄束縛起來了。尤其是當蕭陶然持有玉佛墜之後,郝冰小姐的靈魂由於陰氣過盛,自然就被保護主人的玉佛墜困住了。它雖然是一塊寶物,卻也不能分辨善惡,只是將所有可能對主人不利的因素都封禁而已。那天在咖啡館,我拿到玉佛墜的時候,就感覺到裡面似乎有些淡淡的魂魄氣息,只是當時沒敢確定。”

  “所以,當某天蕭陶然知道了這件事情以後,他為了將郝冰的靈魂解救出來,就開始嘗試各種召靈術。”夜永咲總結道,“但是之前的幾次都沒有成功,甚至還使得幾名學生失蹤了——哦,我聽永咭說有人失蹤,不過按照我的想法,八成是已經……”

  他以搖頭來向黃璃表達出了那個隱晦的意思,然後繼續問道:“為什麼在昨夜,她卻出現了呢?”

  “因為‘善’。”黃璃說道,“這一部分我還是只能推測,不過依我所料,被玉佛墜拘禁的靈魂,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召靈術解救出來。但那畢竟是佛家寶物,當蕭陶然遇到危險的時候,玉佛墜自然就會釋放出力量來試圖拯救他,這其中也包括了郝冰小姐的靈魂。她自己也想要救下蕭陶然,這份善心與玉佛墜形成了共鳴。再加上……我曾經對你說過吧?人的信念和願望是十分強大的力量。”

  這是五月份的“鬼父”事件發生之後,黃璃在回城的車上對夜永咲說過的話。夜永咲一時沒有想起來,只是下意識點了點頭,不過黃璃也並未在意。

  “總而言之,當時郝冰小姐的靈魂確實是依託著玉佛墜現身了,你所看到的景象,應該就是她與那個厲鬼之間的抗衡。只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沒能救下蕭陶然的性命。當玉佛墜從他頸上解下時,它已經失去了主人,加上沒有了對郝冰小姐靈魂的束縛,她就獲得了自由,應該已經去投胎了吧。”

  “是嗎……那就好。”

  聽了這話,夜永咲有些欣慰地說道:“這樣……蕭陶然那個胖子的心願,也算是完成了吧?”

  “哦?”黃璃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他把你妹妹都卷了進來,你不恨他嗎?”

  “說不恨……”夜永咲有些困擾地撓了撓頭,“其實對於他險些害了永咭這件事,我心裡還真的挺生氣。但是啊,一想到他是背負著什麼去做事情的,我又有點兒可憐他了。”

  他輕聲說道:

  “人這一生啊,總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想做也好,不想做也罷,但都要迫不得已地去做。無法超脫,也不是說想放棄就可以放棄的,雖然被束縛著,但是這樣才會有做人的感覺。你之前在咖啡館也曾經說過吧?”

  他想起黃璃的那句話。

  “有些時候,即便是負擔,也必須要去背負,不能輕易甩下。那個詞……是怎麼形容的來著?”

  如果非要找一個形容的詞語,那麼恐怕就是——

  “是‘責任’吧。”夜永咲喃喃道。

  作為男人的責任,作為受恩者的責任,作為想要報恩之人的責任。正是因為被這些東西所束縛著,他才會去做那些不得已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也絕不能說他是錯誤的,只是——

  “他的理想並沒有錯,只是為了更加接近理想而選擇了錯誤的道路而已。”黃璃悠悠說道,“對於每一個人來說,自己與理想究竟有多遠,又如何才能靠近理想半步……不去考慮這些事情,而單純地將理想付諸實際的結果,或許什麼都不會改變,也或許會和原本的想法背道而馳。”

  夜永咲嘆了口氣,然後沉重地點了點頭。

  “總而言之,他閉眼的時候,我感覺得到,他是很安詳地離開的。我想對於他來說,一定也是因為終於可能把郝冰小姐的靈魂救出來而松了一口氣。再加上,對於因他而失去生命的那些人的贖罪。至少這些負累,他是可以擺脫了。而且,雖然他拖累了永咭,卻也拿自己的性命救了她,就這一點上來說,我沒有理由恨他。”

  說到這裡,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轉頭向黃璃問道:“對了,員警不會找上我妹妹吧?”

  他有些擔心,那個靈異研究會的人失蹤的失蹤,死亡的死亡,現在估計就只剩下永咭一個人了,說不準就會被員警盯上。

  “不會,我保證。”

  黃璃十分肯定地說道。

  “我……我已經托過關系了,你妹妹與這件事情無關,他們不會糾纏她的。”

  “關系?”夜永咲狐疑地看著黃璃,心裡卻有點兒不能接受她這種說法。

  午夜時分,當蕭陶然死後,夜永咲理所當然地報了警。蕭陶然的死因很明顯是由於外部的壓力扼住頸部而死,他的脖子塌陷成那個樣子,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而除了夜永咲以外,又沒有別人進入那個房間,就算員警想不懷疑夜永咲都不可能。但是當黃璃過去之後,不知和那些員警說了什麼,只是三言兩語的工夫,員警居然就把他放了!只是夜永咲那時候擔心妹妹的安危,沒有仔細去想,現在看來,卻是多少有些不對頭。

  什麼關系能夠厲害到這個地步?她只是和員警說了幾句話而已吧?就算說她是國家特務機關的人,也沒理由只用這麼兩句話就擺平一切啊。

  但是黃璃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夜永咲也不好多問。只是妹妹永咭雖然不會被員警盤問,但早晚她會得到蕭陶然死亡的消息吧?對於那麼重情的她來說,真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呢。

  雖然心裡這麼想著,但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期盼那個活潑的妹妹能夠早點從傷心失落之中走出來罷。他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向黃璃遞了過去。

  “哦……”

  黃璃看了一眼,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歡喜的神色。

  躺在夜永咲手上的,可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那塊玉佛墜?

  “給我嗎?”黃璃問道,但是答案顯而易見。

  “當然了,我留著又沒有用,你不是一直想要嗎?”夜永咲朝她笑了笑,說道。

  “那,我就謝謝了。”

  黃璃並不多加推辭,用一隻胳膊摟著小貓,另一隻手接過玉佛墜,放在手心端詳了一下,臉上的喜悅絕對是發自內心。夜永咲正等著她,卻見她又把手伸了過來。

  “幫個忙,給我戴一下,我抱著貓呢。”

  夜永咲隨意地接過玉佛墜,幫著黃璃把它戴在了頸上。黃璃帶著少有的快活笑容低頭看著垂到胸前的玉佛墜,正要說些什麼,卻冷不丁聽到天上傳來一聲巨響。

  “轟——”

  “啊,打雷了!”

  夜永咲略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了上空,卻是陰雲籠罩,的確是個壞天氣呢。

  “冬天打雷……”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天氣真是越來越不正常了……嗯?你怎麼了?”

  他突然注意到,身旁的黃璃也和他一樣望著天空,方才臉上露出的欣喜卻在一瞬間就消隱無蹤,換上了一副深深的憂慮之色。

  “沒什麼。”

  黃璃垂下頭來。

  “快走吧,最好能趕上九點鐘之前那趟車。”

  她這麼說著,率先加快腳步朝著動車站走去。夜永咲也連忙跟在了後面。

  陰沉的雲層之下,雷鳴聲還在不斷地回響在天間,震懾著人們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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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筆失魂錄》其九——召靈,完。


召靈 後記

  又是有關於學校的一卷,和“七夜鬼談”、“夜樓”一樣,就算說“題材都重復啦”我也沒辦法,畢竟藍藍現在就是個在校大學生,一年之中待的時間最長的地方就是學校,就算想要寫別的地方,也是力不從心,還請各位見諒啦。

  不過,學校這種地方,也確實是靈異事件的高發地帶呢。

  夜晚從五樓的自習室獨自走下去,雖然有電梯,但是一想到自己一個人,就有點兒不敢乘坐了。然而樓梯裡面又是烏黑一片,除了秘密頻道標志亮著綠瑩瑩的光之外,既沒有聲音,也沒有其他光亮,這樣的時候經常會有呢。

  偶爾一個人在宿舍裡面待著,想要去上廁所,可偏偏外面刮起了大風,吹得窗戶“喀拉拉”作響。心裡慌得要命,還要不時抬頭看看天花板,生怕有一個像《咒怨》裡一樣的鬼魂從上面倒垂下頭發,把自己吊起來。

  或者,偶爾在晚上出門散散步,走到學校東邊建築工地附近那塊無燈的小路上,風吹樹葉沙沙作響。明明想要趕緊回頭離開,可又想起“獨自一人走夜路千萬不要隨便回頭”這樣的都市怪談,生怕在回頭的瞬間看到了什麼東西,於是只好忍著恐懼繼續向前走。

  藍藍就是個這樣膽小的人呢。

  這一卷所介紹的大部分召靈遊戲都是可以在網上找得到的,不過為了劇情需要,做了一些改動。另外還請各位心存敬畏神靈之心,不要輕易嘗試,否則藍藍可承擔不起後果。

  下一卷,之前做了不少準備,打算寫一卷在封閉環境下發生的殺人事件,和“荒林小屋”略有相似之處。不過並非是本格偵探推理文,畢竟這本書原本就是靈異嘛。而且為了保證質量,這一卷打算慢慢來寫,慢工出細活嘛。雖然不能保證更新,但一定要體現出這段時間的鉆研成果來!

  那麼,下一卷,《夜筆失魂錄》其十——雪原洋館,敬請期待!;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5 09:38
神秘的偵探與靈異文學愛好者聚會,大雪封山下的連環殺人案件,是意料之外,還是算計之中?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只是時間的傀儡……


其十 雪原洋館 引子 一個故事

  夜永咲有些急躁地坐在電腦前。螢幕上顯示的,是他已經打到一半的一篇文章。他斟酌著字句,又輸入了兩行,卻“砰砰”敲擊著退格鍵,把剛剛打的內容刪去了大半。
  到底……該怎麼把這個故事好好地講述出來呢?

  他的頭發是今天早晨才剛剛洗過的,但這一會兒被他抓來撓去,早就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即便如此,他卻像毫不在意一般,繼續揉搓著自己腦袋上那些長毛。思索了半天,才終於又打出來一句話,可還來不及想下一句,他又搖搖頭,退掉了幾個字。

  不行,這樣可不行,在這種狀態下怎麼能寫好文章呢?

  夜永咲長嘆一聲,靠在了軟椅背上,轉動著自己的腦袋,放鬆一下頸部。

  天氣雖然還是冷著,但再過不久,就又是一個春天了。夜永咲的目光看向窗外,那陰雲籠罩的天空,並沒有轉晴的跡象。

  不過,應該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夜永咲任由自己的氣息悠長地化作白霧從口鼻之中噴湧出來,朦朦朧朧的,如同雪景一般。

  夜永咲很少看見雪。畢竟他是在四川長大的,又一直在程都工作。這二十年來,那晶瑩的水的另一種形態,他也只曾在夢境中感受過了。直到,不久之前……

  那場大雪,覆蓋了那片大地,一切在白色中被掩埋,就連他的記憶也是。

  在那場雪中發生的事,是真實的嗎,還是他的夢境呢?亦或者,是一場真實的夢境呢?在他朦朧的意識之中,早已淡忘得差不多了。畢竟,那些事情既是突然,又是必然;既驚心動魄,卻又平淡無奇。就連夜永咲自己也不清楚,像這種矛盾的集合體,是否真的在那個少見的天氣之中,在世上出現過呢?

  要想搞清楚的話……

  夜永咲收回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電腦桌。在白色的抽屜之中,放著一枚特殊的請柬。

  他並沒有拉開抽屜,目光卻如同實質一般,穿透了那木制的隔板,看到了裡面的內容。

  他那如呼吸而噴出的薄霧一般朦朧的視線,就這麼伴隨著窗外陰沉天空下的呼嘯之聲,回到了那天的那個時候。那就是一切的起始點,也是一切的分岔口。


第一節 知更鳥的請柬

  熱茶放在電腦桌的一側,不僅茶葉飄香,從杯中升騰起的裊裊熱氣也讓夜永咲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畢竟雖然是冬天,而且差不多是冬天最冷的時候了,但是南方向來是沒有暖氣的,尤其是四川這裡。因此即便在室內,也不得不把大衣或羽絨服裹得緊緊的,呼出的氣都結成了水霧。也難怪當看到茶水的熱氣時,心裡也有一種稍微暖和一點的感覺了。

  冬日的天空往往要陰暗得多,但又區別於往常,那種明明陰著天卻又不見一滴雨水的感覺格外壓抑。但是偶爾,似乎能夠聽到雲層之中傳來轟隆隆的聲音,讓人不由得心下惴惴。

  冬天打雷,這又能是什麼好兆頭?

  古人都說了,“冬雷震震……乃敢與君絕”,以此來表達感情的長久和堅定,可見冬雷是一種何其罕見的現象。不過要說起來,現在的氣候是越來越變化無常了,還真聽說過有夏天下雪的奇景出現,這麼算起來的話,說不定冬雷也會逐漸列入由於環境惡化而出現的異常天氣之一吧。

  不過,夜永咲端起那杯茶水,抿了一口,咂了咂嘴,卻是有些擔心地望向窗外。

  如果說冬天打雷只是偶爾,那倒沒什麼可說的,但是他卻覺著,好像最近一段時間,天上一直傳來這種悶響。

  有多長時間了呢?初冬的時候似乎還沒有,但是一個星期之前……亦有可能是兩個星期之前,他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總而言之,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打雷聲了。

  天上又轟隆隆地震了幾下,夜永咲感覺到窗戶玻璃似乎都有些輕微的顫動了。他的電腦上原本還放著電影來著,此時也不得不把它關掉,連電源插頭也一併拔掉了。

  打雷的時候,就該小心一點呢。

  他又嘆了一口氣,環顧四周。由於之前才剛過《九州異聞》的出刊日,距離下一次出刊還有整整一個星期,因此大家都懈怠了不少。而今天天氣又這麼差,好多編輯都沒有過來——事實上,整個辦公室裡面,除了夜永咲之外,就只有一個女人坐在那裡。她的辦公桌擺在靠門口的位置。

  那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且不說即便在大衣的包裹下也能看出的玲瓏有致的身材,單是臉龐就可以排為上等了。不管是她細膩的皮膚,柳梢般的細眉,長長的睫毛,晶瑩的嘴唇,甚至是唇邊那一點幾不可見的美人小痣,無一不富有柔和的美感。那美在純潔之中又包含著成熟,實在令人百看不厭。

  百看不厭,但是夜永咲卻已經看習慣了。

  她是這裡的副主編,黃璃。

  “喂,再不關電腦的話,小心被雷打壞哦!”

  夜永咲轉過頭去,半是善意半是開玩笑地提醒了她一句。

  黃璃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讓視線越過他的身體看向窗外。那陰沉的天色讓她的眉頭蹙了一下,但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沒關系。”

  黃璃收回目光,注視著她桌子上的顯示器螢幕。

  “那種雷只能嚇唬嚇唬人而已,劈不下來的。”

  “誒?”

  夜永咲雙目一挑。

  “說得就好像你是雷公一樣。”

  “我才不是。”明知道夜永咲是在開玩笑,她還是很認真地糾正道。

  “那你怎麼知道的?”夜永咲壞笑著,緊追不舍。

  黃璃搖了搖頭,似乎是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但她還是開口了:

  “我就是知道。”

  說完這五個字之後,黃璃便繼續把精力投注於她面前的顯示屏上,弄得夜永咲好是沒趣。他端著茶杯站起身來,幾步走到黃璃面前,想要看看黃璃在忙什麼。但不知是有意還是恰巧,黃璃突然把正在看的頁面切換出去,夜永咲的眼睛只掃到了搜尋引擎最上面框裡的三個字:

  輪回門。

  “輪回門……”夜永咲輕聲念叨了一句,問道,“是小說的名字嗎?還是電影?”

  “說到電影,你剛才在看什麼電影?”

  黃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迅速切換話題,這樣問道。

  “嗯?哦,那個啊……”

  盡管覺得黃璃這樣轉移話題的方式有些生硬,但既然是她不想說的事情,夜永咲也不打算跟進。他只是配合著她,回答道:“是《閃靈》,傑克•尼克爾森的電影,我想你應該——”

  “沒有,我只看過他的《飛越瘋人院》和《遺願清單》。”也許是由於夜永咲的配合讓她心存感激,她少有地參與到了和他談論電影這樣無聊的事情中。

  “不過,如果你說的是斯蒂芬•金寫的那部《閃靈》的話,我倒是看過小說。”她繼續說道。

  “啊,就是那個的改編作。”夜永咲點點頭回答道,“小說本體就很好看,不過相比起來,電影倒是更多的表現了作為‘人性’的那部分元素,對於人類心理的描寫更多一些。”

  黃璃微微一笑。

  “像是你喜歡的類型呢。”

  “嗯。”夜永咲點點頭,贊同道,“相比起來,這更符合我寫東西的原則。不過有些地方我沒有看懂,比方說,到底是靈異在支配人心,還是人心在控制靈異呢?”

  “何必要分個清楚呢?”

  看著他這種糾結的樣子,黃璃搖了搖頭。

  “不管其源頭是靈異本身,還是來自於人性,當其以‘恐怖’的姿態現身時,這兩者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用頗有感慨的口吻輕聲說道。

  “被靈異所支配固然恐怖,但若是靈異成了人類所掌控的手段和工具,這樣的恐怖絕對不會遜於前者。相比起來,如果是人為的,有意識地去製造這種恐怖的話,你不覺得那樣的人心更為可怕嗎?”

  “說是這麼說……”

  夜永咲歪頭想了想。

  “但是……以人的力量,可以掌控靈異嗎?”

  “為什麼不能?當然可以!”

  黃璃似乎為他的愚笨而感到些許惱怒,她用有點兒激動的語氣說道:“別告訴我你已經忘了!我們曾經碰到過的‘四角遊戲’和‘生人墓’那樣的事件,這不都是再明顯不過的例子了嗎?”

  “不,我當然記得,但是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夜永咲辯解著,“想想看,不管是‘四角遊戲’和‘生人墓’,都沒有完全把靈異作為驅使的工具,他們只是在利用靈異而已,而且付出的代價也是相當慘重的。我是在想,有沒有可以完全——”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種道理用不著我來教你。”黃璃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沒有任何事情是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做得到的,也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這個世界存在著廣義上的均衡,硬要說的話,就是一種‘天道’。不管你做了什麼,都會有同等分量的制衡出現,這就是世界的規則!”

  從黃璃口中吐出的,是一種虛無縹緲的說法。但不知怎麼,她那認真的表情,就好像說的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情似的。

  “天道……?”夜永咲狐疑地重復了一遍。

  黃璃少見地露出煩躁和討厭的表情,似乎是對這兩個字有些反感,但這分明就是從她自己的口中說出來的。

  “吶,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她想了一下,說道,“比方說,問起我們人類社會是否是在發展的,一般的回答都會是肯定的吧?但是想想看,在人類不斷地進化之中,我們手頭可利用的工具越來越多,但自身的能力卻是越來越低下。如果現在給你一根長矛,讓你去非洲草原上捕獵,你覺得自己做得到嗎?以工具的開發換取自身能力的減弱,這就是一種‘均衡’。”

  “這……但是這樣的換取——”

  夜永咲有些不同意黃璃的說法,但他剛要爭辯,黃璃卻伸出一隻手制止了他,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肯定會說‘這種換取是值得的,畢竟人類比起茹毛飲血的時代生活得更好了’對不對?但是仔細想想的話,那個時代的人類往往會被疾病和野獸奪去生命,為了對抗疾病,我們製造了藥物,又為了對抗野獸,製造了工具。但是現在被藥物殺死的人難道就少嗎?或者被工具——我們的刀槍殺戮的人也是每天都有吧?當然,你也可以說,至少我們比那個時候提高了生存率,對不對?”

  夜永咲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從他的表情很容易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已經默認了。

  黃璃笑了一下,然後說道:

  “生存率提高了,是一件好事嗎?”

  不等夜永咲反應過來,她就繼續說了下去:

  “世界上生存的人越多,挨餓的人就越多,被病痛折磨的人也就越多,同時資源也就消耗得越快。你能說,比起快樂生活的十億人,每天被各種煩惱所折磨,不知道地球上的資源還足夠他們使用到哪一天的六十億人更好些嗎?”

  “但——但是也不一定會更壞啊。”夜永咲終於趁著黃璃喘口氣的空蕩,用怯懦的口氣說出這句反駁。

  “沒錯。”誰料,黃璃卻是點了點頭,“不是更好,也並非是更壞,因這兩種狀況同樣都屬於‘均衡’。所以不管哪一種都是一樣的,各有利弊。雖然多出了五十億人,使得各方面的負擔都增大了,但對於那可以存活的五十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這就是所謂‘均衡’?”夜永咲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再打個比方。”黃璃又開口道,“比如說,原本不相信靈異的人,卻遇到靈異而死了。構成‘均衡’的兩方就是知識和生命。他在死前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靈異是真實存在的’,而這種明悟的代價就是他自己的生命。你怎麼覺得呢?”

  “這……這個,我想,挺不值的吧。”夜永咲想了想,回答道,“拿自己的命,就為了明白這樣一個無聊的事情……反正要是我的話,我寧願一輩子都不知道。”

  “是嗎?”黃璃冷笑一聲,“但是,那樣你也有可能死於某個意外——抱歉,我不是詛咒你,只是說如果那樣的話,你就什麼都明白不了了。古人有言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死於自己從未見過之物,不也可以算作一種嗎?”

  “這怎麼能一樣呢?”夜永咲有點兒生氣地說道。倒並不是因為黃璃說他“出意外”,而是他覺得黃璃這樣的說法有點兒無理取鬧。

  “但是,一不一樣可不是由你來判定的,而是由‘天道’來決斷。”

  這一句,黃璃是用十分鄭重的語氣說的。

  夜永咲撇了撇嘴。

  “說了半天,你也沒說‘天道’到底是什麼啊?”

  “我怎麼知道那是什麼!”黃璃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就和‘世界的意志’或者‘神命’這樣無法判別的說法差不多,沒有人知道它,但它確實在冥冥中主宰著一切。”

  “既然不知道,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夜永咲有些鉆牛角尖地反駁道。

  “我……我確實不知道……”

  黃璃一反剛才激動的樣子,有些黯然地垂下頭去。

  “……只是,我相信它是真實存在的。我相信,僅此而已。”

  這兩句話之間,黃璃沉默了好久。

  夜永咲稍微有點兒後悔和她談起這個話題了,黃璃在說起“天道”時候的那種激動的樣子是他從未見過的,他也從來沒有料到過這個一直以來不管對什麼事情都會淡然處之的黃璃會有這樣的一面,這樣的黃璃讓他感到不安。

  “那好吧,反正……這個世界上信仰什麼的都有,雖然我是不瞭解啦,但你既然這麼說了,那就由你吧。”

  他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打算多問什麼了。黃璃這才抬起頭來,微笑著看他一眼。

  “梆梆——”“有人嗎?”

  關著的門外傳來敲門的動靜,同時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了起來。夜永咲和黃璃同時轉過頭去,說道:“請進吧。”

  辦公室的門從外面推開,一個小夥子搓著雙手走了進來,瞧他的樣子,可見外面還是挺冷的。這個年輕人穿著一身墨綠的制服,肩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綠色背包,一看就知道他是什麼職業了。

  “喲,夜哥,黃姐,嘿嘿……我是不是打擾什麼了?”

  小夥子關上門,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了一下,笑道。

  “去你的。”黃璃嗔了他一聲。

  “小晉,今天怎麼直接送上來了,看信箱的人不在?”

  夜永咲朝他點點頭,這樣問候著。

  “門關著,不知道他上哪去了,又不能直接堆門口,我就送上來了。”

  小夥子名叫晉竹,是一名郵差,和夜永咲的女友舞花音的工作一樣。雜志社這邊的信件向來是由他負責,不過一般只需要送到一樓的信箱那裡,之後管理人自會分類送到各個樓層部門。不過偶爾也會像這樣,管理人不在的時候,就得讓他辛苦一下,到樓上來親自送信了。因此,《九州異聞》的各位編輯們對他還是很熟的。

  “吶,夜哥,你幫忙看看,哪些是你們的。”他活動了一下雙手,拉開挎包的拉鏈,取出一捆紮好的信件,然後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夜永咲點點頭走過去,取開紮繩,挨個看著,把信件分為兩摞,凡是屬於他們這裡的就放在一邊,剩餘的則堆到另一邊。不出兩分鐘,信件就分好了。

  “OK。”他點點頭,把剩餘的信件還給晉竹,同時客氣地問道,“外邊兒天很冷?凍壞了吧?要不我給你泡杯茶?”

  “不用,謝了啊。”晉竹一邊把信件放回包裹,一邊笑著點點頭,“我車上有熱水,得先把信給樓上送過去。你們忙著,我走了哈。”

  他這麼說著,便拉開門走了出去。夜永咲目送著他離去,這才轉過身來,卻發現黃璃早已經從她的辦公桌後面走出來,站到那摞信件旁,一封一封地查看著。

  “和往常一樣,寄給你的最多。”她瞥了夜永咲一眼,調侃地加了一句,“……知名作家。”

  “別笑話人了。”夜永咲尷尬地說道。

  像這樣寄到編輯部來的信,收信人一方多是直接寫著編輯部的名字,而少有寄給單個編輯的。但像夜永咲這樣,既是編輯,又是撰稿人的就例外了。他的文章還是有不少人挺喜歡的,再加上他還專門負責著一個新人創作的版塊,因而有不少信件的收信人都是填著他的名字。要麼是熱心讀者的來信,提些意見建議,或是同人創作之類的。

  光是今天,這樣的信件就有六七封,占了全部信件的四分之一左右。夜永咲從黃璃手裡接過它們,一封一封地看了一下——當然並沒有拆開,只是看看信封而已。

  “讀者來信……啊,這個是新人創作的,一會兒我再看。”他這樣說著,隨手把信件都扔到了自己桌子上。最後,他的手裡就只剩下一封信了。

  那是最大的一個信封,同時也是他感覺最沉的一個。

  “夜永咲先生臺啟。”

  信封上用端正的正楷這樣寫著。

  “臺啟?”黃璃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卻是啞然,“這人……唔,現在還有會這麼說的嗎?”

  “臺啟”是對於收信人一種恭敬的說法,“敬請啟封”的意思,一般是對平輩或普通人使用的。雖然這麼用倒也並無不可,甚至可說是相當合適。但對於平時見慣了“夜永咲收”的他們來說,還是稍微有些意外。

  “我倒是知道,喜宴之類的請帖上,一般都會這麼寫。”夜永咲說道。

  “那你的意思,這是封請柬咯?”黃璃問道。

  “我怎麼知道。”

  兩人的目光同時挪向信封下面,那應該寫著寄信人的地方,同樣是用正楷寫著三個字:

  知更鳥。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5 09:43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二節 赴會的決定

  知更鳥?

  夜永咲和黃璃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有著不加掩飾的疑惑。

  兩人都是編輯,也算是搞文學的,雖然不是說做這行的就一定知識豐富,但是對於知更鳥這種生物,他們還是知道的。同時,這種鳥類在文學作品中也是一種特別的意象。比較為人所熟知的有哈伯•李的《殺死一隻知更鳥》和《鵝媽媽童謠》中的《誰殺了知更鳥》之類。

  不過,這裡的知更鳥,顯然是一位元夜永咲的作品讀者,而且,敢用這個名字的人——

  “難道說……”

  黃璃沉吟了一下,她瞟了夜永咲一眼,雖然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出來,但是夜永咲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那個知更鳥?”

  夜永咲隨意地靠著一張辦公桌,眼睛盯著信封,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們所說的“知更鳥”當然是意有所指,說起來,在西南這塊文學圈子裡面混的人,倒應該都聽說過這個名字才對。

  “咪嗚~~”

  就在兩人對視的當晌,不知從哪個辦公桌腳繞出來一隻小黑貓,沖著他們咪咪叫著。

  “喲,餓了嗎?等等,我給你泡點兒餅幹。”

  黃璃看了小貓一眼,便拉開自己的辦公桌抽屜,取出一包貓餅幹,又接了些溫水,倒進一個小小的食盆裡面,把餅幹泡了進去。小貓倒是聽話,就在旁邊老實地等著,直到看到黃璃敲了敲盆邊兒,它才走過去吃了起來。

  這只小黑貓是在不久以前他們去犀浦區的時候得到的,是夜永咲的妹妹夜永咭託付給哥哥照管的,不過夜永咲也是租的樓房,不好養貓,再說了他和同居的女友舞花音都是每天要忙工作的人,也沒有時間照顧小貓。最後就在黃璃的提議下,把小貓帶到辦公室裡來了。一開始他還擔心會給各位同事帶來麻煩,但這只小貓卻聽話得很,除了餓了的時候會喵喵叫幾聲之外,平時要麼蹲在一邊玩兒自己的,要麼就是躲在某個辦公桌下面睡大覺,倒也沒有打擾過誰。現在同事們也已經習慣它的存在了,閑的沒事的時候也會逗逗它,喂它一點兒好吃的。

  比起正常小貓的頑皮來說,這只貓顯得太過安靜了一些,而夜永咲則總覺得這和黃璃有關。要知道,這只貓一開始是非常抗拒黃璃的,甚至還有些恐懼,然而不久以後,它就仿佛被黃璃馴服了一般,只要她一招手,小貓就會快步跑到她身邊,跟她親昵起來。小貓如此聽話,說不定跟黃璃的“教育”脫不開關系。

  至於黃璃怎麼會有的這般能耐,他卻是沒有問,想必即便問了,也是問不出來。黃璃身上的神秘和神奇之處都實在太多,要真是太過好奇的話,他的腦子恐怕早就暈得團團轉了。不隨便打聽別人的事情,這或許可算是夜永咲的優點之一呢。

  言歸正傳。眼看小貓已經開始大快朵頤,黃璃溫柔地點了點它的小腦袋瓜,然後站起身來,走到夜永咲旁邊,再次陪同他一起端詳起那個信封來。

  知更鳥。這個寄信人的署名,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代號而已,但是對於夜永咲和黃璃,甚至對於這整個房間裡的編輯來說,都應當是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他並非作家,也不是一個純粹的讀者,如果硬要給他安一個名頭的話,那麼“評論家”就是最合適不過的了。雖然對於“評論家”這個職業,人們褒貶不一,但其存在的必要性和價值卻是無可厚非的。每個人都可以評論,但並不一定都能成為評論家。所謂評論家,其對所評論的對象必須公正客觀地看待,既不胡亂吹捧,也不刻意貶低,這樣才能有資格被稱為“評論家”。

  《料理鼠王》中的“科博先生”在影片的最後說過這麼一番話:

  “就許多方面來說,評論家的工作很輕鬆;我們冒的風險很小,卻握有無比的權力。人們必須奉上自己和作品,供我們評論。我們喜歡吹毛求疵,因為讀者和作者皆饒富趣味。但我們評論家得面對難堪的事實,就是以價值而言——我們的評論,可能根本比不上我們大肆批評的渺小事物!”

  這番話是否道出了“評論”的真諦呢?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看法——這當然也算是一種評論。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作品是十全十美的,評論也一樣,因為它們本身也屬於一種作品。正確也好,錯誤也罷,但不可否認的是,評論家在嚴苛地對待各種作品的同時,他們的評論也確實對作品和作者的進步具有強大的推進作用。聽不進批評的人並不一定就沒有前途,但善於聽取評論並能夠正確分析和接受的人,則向來比他人更高一籌。

  而“知更鳥”,恰恰就是這麼一個嚴苛的評論家,嚴苛卻又正直的評論家。

  夜永咲並不記得他是在什麼時候開始聽說這個名字的了。因為知更鳥本人在現實中從未露過面,他只是作為一名網絡評論家在活動著。被他評論過的人數不勝數,有當代著名的作家,也有籍籍無名的寫手,他不僅能夠通過寥寥幾語準確戳中作品中的缺憾之處,甚至能夠指出作者接下來的進步方向。他的評論口吻十分犀利,就算說是“辛辣”也不為過,有時他甚至會把人貶的一無是處,但你又不得不承認他是正確的。

  有人贊同他的說法,也有人說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卻從來都沒有給予過回應,只是不斷地閱讀並且評論著一部又一部的作品。邏輯清楚,條理嚴密,想要反駁他,恐怕也只有進行詭辯了。

  夜永咲也曾經被他評論過,具體是什麼時候,他也已經記不清了。那時他才剛剛小有名氣,正處于上升階段,下筆如有神助一般,寫出一篇又一篇的短篇靈異小說,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量產型”了。但就在他沉迷於這種狀態的時候,“知更鳥”卻在他的個人空間中突然出現,只說了幾句話,就把他的好心情給踩在了腳底下。

  “千篇一律,幾乎每篇小說都是同樣的套路,只是換個人名而已。作者似乎以為重復這種無趣的情節就能夠獲得讀者的青睞,殊不知讀者也是會厭倦的。若繼續如此發展下去,只會讓你被人惋嘆‘江郎才盡’。”

  那並不是夜永咲第一次聽說知更鳥的名號,但卻是第一次接受他的評論。言語中並沒有特別激烈的說法,雖是批評,卻也委婉得很。但對於當時正春風得意的夜永咲來說,那卻是一次打擊,一種被人輕視的感覺油然而生。直到後來,黃璃發現了他萎靡的狀態,一番鼓勵,才讓他度過了那段低迷期。

  在那之後,他又被知更鳥評論過一兩次,但心裡卻已經不會再有那麼患得患失的感覺了。他也曾經主動和知更鳥聯系過,但並沒有得到回復。

  然而,直到現在為止,知更鳥除了評論之外,幾乎沒有發表過任何帶有個人風格的文章。從他評論的話語來看,他應該是接受過相當高層次的教育,讀過的書籍更是數不勝數。語言中富有的別樣魅力,讓人讀起他的評論來,就像是讀小說一樣津津有味。曾有人指出,如果知更鳥發表作品的話,一定會集百家之長於一身,寫出一部曠世之作。然而遺憾得很,他本人除了評論之外,似乎並沒有寫作的興趣。只有一首有趣的小詩流傳在網上,題為“荒謬論”,那是他唯一為人所知的作品。

  夜永咲舔舔嘴唇,看了看黃璃,又把目光放回信封上。小貓舔食完了泡軟的貓餅幹,正在意猶未盡地喝著溫水,小舌頭撩起水來,發出輕微的“嘩啦”聲。但這並不會阻礙夜永咲的思考,他原本靠著桌子,此時卻直起身來,緩緩地走到窗邊。

  如果……如果說這個寄信的人真的就是網上那個評論家“知更鳥”,那麼他寄信給自己又是什麼意思?此前可從未聽說過知更鳥和哪個作者私下聯系過啊……還是說,寄信者果然只是一個起了同樣筆名的人而已嗎?

  隱隱的,夜永咲覺得這封信散發著一股不正常的氣息。

  “你光是在心裡想有什麼用啊?”

  黃璃似乎終於受不了了,她也走到窗邊,在夜永咲的身旁站定,開口說道。

  “那麼在意的話,就直接把信拆開不就好了嘛?”

  夜永咲愣了一下,然後啞然失笑。

  說的是啊,自己真是笨到家了,與其在這裡幹想,直接拆開信看一下不就是最方便的做法了嗎。

  想到這裡,夜永咲也不再猶豫,他小心地拆開信封,裡面的東西才只露出一角,看到那鮮艷的紅色,兩人就又驚訝地對視了一眼。夜永咲趕緊將那東西取出,展開一看——

  這……這還真是一封請柬!

  雙折的紅色封面上,有著燙金的“請柬”兩字。而翻開裡頁,則是寫著:

  “夜永咲先生:

  本人定於1月20日將於家中舉辦靈異及推理文學作家聚會,邀請了包括閣下在內的數位西南地區新秀作家。若能賞光,本人將不勝榮幸。”

  下面寫著聚會的時間和地點,以及邀請人“知更鳥”三個字和寫信的日期。

  請柬上面只寫著寥寥數語,夜永咲僅僅掃了兩眼便匆匆看完,把請柬交給一旁的黃璃。黃璃倒是很認真地讀了起來,讀完之後,兩人才交換了一個眼神。

  “如何?”

  夜永咲問道。

  “唔……”黃璃把請柬遞回夜永咲手上,歪了歪頭,說道,“不管是真的還是惡作劇的可能性都有呢,大概各占一半吧。”

  “怎麼說?”夜永咲好奇地問道。

  “你看……”黃璃指著上面的那幾句話,“雖然信封上寫著‘臺啟’倒是挺正式的,但是請柬裡面的說法就有些不按套路來了。當然了,也沒有必要特別規範,只是和之前的感覺比較起來稍有些差異而已。”

  夜永咲點了點頭,也附和道:“確實有可能是知更鳥本人邀請我,不過連個電話號碼都沒有留,只有這個位址,如果不親自去看一下的話也沒辦法確定。因此如果是惡作劇,想要把我騙過去也是可能的,但那樣的話,沒必要還真的裝一封請柬吧?”

  “誰知道呢,或許是為了增加真實性啊。”黃璃攤攤手說道,“但是啊……也沒有寫都邀請了哪些人,這樣也就沒法和其他人取得聯系來確認了。”

  “就算寫了,也說不定都給他們發了一樣的請柬,聯系上了也沒法確認吧?”說到這裡,夜永咲笑了一下,“我們還真是說了一堆廢話,結果到現在,是真是假還是搞不清楚。”

  “那樣的話,就親自去一趟唄。”黃璃提議道。

  “你以為我不用工作的啊?!”

  夜永咲聳了聳肩,把那封請柬往桌子上一扔,然後坐回他的辦公椅上。

  “可饒了我吧,大不了我寫一封回信,就說去不了了。”

  “你還真是連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黃璃搖了搖頭,看著他說道,“這可不行,身為一個作家,不經常出去走動走動可沒辦法把握社會潮流啊。你不覺得太寒磣了嗎?”

  “那萬一真的是個騙局呢?”夜永咲反問道。

  “也沒有什麼壞處吧,就當是出去旅遊了一圈好了。”黃璃笑著說道,“剛好我也想到外面去轉轉呢。”

  “你也——”夜永咲猛地直起身子,“你又要跟我一起去啊?”

  “怎麼?你好像一臉不願意的樣子?”

  黃璃看著他的表情,略帶些不滿地說道。

  “我……我不是——”

  夜永咲撓了撓頭,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不久之前,黃璃和他一起出去的時候,還被妹妹夜永咭誤會了來著,為此兄妹兩人鬧了好幾天的別扭,夜永咲還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打電話去道歉。這種事情他可不想有第二次了。

  當然了,這一次他們要去的是知更鳥的宅邸,想來也不會再出那樣的事情,但是夜永咲心裡卻梗了一個結,一想到黃璃要跟他一起去,心裡難免有些說不出的抗拒意味。

  “沒關系,請假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不等他再說什麼,黃璃就先開了口,仿佛把什麼事情都決定好了似的。

  “就算這只是個惡作劇而已,在那裡遊玩一下倒也不錯。”黃璃說著,又拿起那封請柬,“看這個地址,好像距那裡不遠就是個度假勝地,剛好可以放鬆一下。”

  “唔……”

  夜永咲無奈地答應一聲,只能任憑黃璃安排了。

  其實,跟一個美女同事一起出門,但凡是男人,有幾個不願意呢?夜永咲也不是異類,心裡也難免會有些想法。但是這樣子出門,他當然是要和花音說一聲的,而黃璃也要同去這件事,他也拿不準要不要告訴她。若是說了,只怕她心裡會有不滿;但若是不說,那種欺騙她的感覺也讓夜永咲覺得很對不住。

  還真是兩難啊……

  夜永咲揉了揉太陽穴。他那杯喝完的茶水放在桌上,裡面的茶葉還在散發著絲絲熱氣,仿佛在等待著熱水再次沖入似的。而窗外陰沉的天空下,雷鳴聲也仍然沒有停止。

  不知在身後的什麼地方,傳來了一聲慵懶的貓叫,想來是那只黑貓又要睡覺去了。

  夜永咲也趴在辦公桌上,疲憊地瞇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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