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運動]冠軍之光 作者：林海聽濤 (完)

他是一個門外漢。

「足球不能用手，笨蛋！」

他有遠大理想。

「我想踢足球賺錢！」

他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我會打敗你的，卡卡，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一個足球菜鳥的狂言，一個山裡少年的逆天之旅。

「他除了跑得快還有什麼？」

「還有一顆想變強的心。」

2001年7月2日

　　今天崔和他的家人結束了中國探親回到了聖保羅，他邀請我明天去他家做客，我對他從中國帶回來了什麼很感興趣。那個神秘的國家一直都很吸引我……他們說給我帶回來了一個東西，我一定會很喜歡……我真是太好奇了，究竟是什麼東西會讓我很喜歡呢？

　　2001年7月3日

　　真是太驚人了！猜猜我發現了什麼？崔給我看了一盤他們在中國拍攝的錄像帶！我在錄像帶中看到了一個速度跑得飛快，身形靈活，有著超強運動才能的中國少年！他光著腳可以在山間奔跑自如，擁有比狗還靈活的敏捷！我覺得我一定不會看錯人，他是個天才，他未來一定會成為世界級球員的！我糟糕的經紀人生涯終於要迎來了一個輝煌的未來了嗎？我決定了，我一定要去中國把他帶到巴西來！

　　上帝保佑，希望這次我沒有看走眼……

　　2001年8月9日

　　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做準備，我終於來到了中國！明天我會和崔一起去他的家鄉，據說他就是在他家鄉拍到那個少年的……希望我可以順利找到他。

　　2001年8月11日

　　終於找到了那位名叫榮光的少年，但是卻遇到了競爭對手。據崔說，似乎是當地的一個什麼田徑隊的……還好關鍵時刻我用兩萬人民幣（大約六千雷亞爾）搞定了他！看起來這位少年很喜歡錢……喜歡錢就好，我生怕他是一個沒有動力和鬥志的懶蟲，我見過和聽說過太多所謂有天賦但卻完全沒有動力將天賦轉化為實力的蠢貨了……錢也可以成為一種動力，不是嗎？我們都喜歡錢，誰不是呢？

　　不過我們沒辦法直接出發，因為榮堅持要等他家的新房子蓋起來再走，真是一個固執的孩子，不過他的家也確實是太破爛了，我真懷疑一陣風就可以吹垮它……也好，我打算趁這段時間教他葡萄牙語，去了巴西，如果語言不通，可是混不起走的。

　　反正我崔幫我找關係辦的是工作簽證，我還有時間。

　　2001年12月26日

　　真讓人意想不到，我從未想過自己竟然可以在中國西北內陸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裡度過一個聖誕節……

　　這裡已經開始降溫了，據說就要下雪了，可我來的時候還是夏天啊，我甚至都沒有帶御寒的衣物……感謝上帝，榮家的新房子終於蓋好了，我們也可以離開中國了……榮的學習天賦真叫我驚訝，他已經基本上掌握了用葡萄牙語對話——雖然還不會寫，閱讀也磕磕絆絆的，但是聽和說都沒什麼問題了。或許真的像他所吹噓的那樣，如果不是因為他家裡太窮，他應該是去縣城裡上中學，最終成為村子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天才，而不是在這窮山溝裡放羊，和一隻狗為伴……

　　我對榮說，不去考大學一樣可以出人頭地，因為他在足球上也是一個天才！儘管他還沒開始接觸足球——我來的時候忘記帶足球了，而山村裡顯然也沒有足球可以讓他踢——但我堅信如果他把他在語言上的學習能力運用到足球上……他很快就會讓整個巴西都大吃一驚的！

　　但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他的運動天賦，那可是訓練也練不出來的，真正來自於天賜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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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1月5日

　　媽的！見鬼的愛德瓦·西莫斯！見鬼的科林蒂安！他們竟然如此傲慢，連試訓的機會都不給我們！你們會後悔的！你們一定會後悔的！我保證！當以後榮成功的時候，你們絕對會後悔今天竟然這麼羞辱我！

　　2002年1月14日

　　十六歲怎麼了？十六歲就不能再踢球了嗎？難道你們都看不到他身上卓越的才華和天賦嗎？！

　　為什麼每一家俱樂部只是聽說他是一個中國人，並且十六歲了之後，就都不感興趣了？

　　還有人說我看人眼光有問題……難道我真的看人眼光有問題嗎？

　　難道榮不是天才？

　　不！

　　或許我之前經紀人生涯的失敗和我看人的眼光確實有很大的關係……但這一次一定不是！

　　榮一定是天才！

　　我堅信！

　　好吧，科林蒂安、桑托斯、帕爾梅拉斯、弗盧米嫩塞……你們遲早有一天會為你們如今的決定感到後悔的！

　　明天，我再帶榮去聖保羅，那裡以青訓出名，還培養出了個卡卡，榮的速度和卡卡類似，我想也許會有機會的。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不行，我就帶他去其他州試試運氣……

　　一群目光短淺的庸才！

　　綠草茵茵的訓練場上，有一位穿著藍色馬甲的黑人球員從邊路高速前插，接到了隊友的斜傳球。

　　場邊圍觀訓練的球迷們當中爆發出了一陣陣掌聲和歡呼。

　　「漂亮，瑞科！」

　　「剛才那個前插的速度真快！」

　　「真不愧是巴西十九歲以下國青隊的球員瑞科……速度真快！」

　　「那是當然了，速度可一直都是瑞科引以為豪的特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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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光就站在訓練場邊上，看到了這一幕，也聽了那些球迷們的聲音。

　　但他在心裡有不同意見：這樣的人竟然算是跑得快嗎？好像還沒我家饅頭跑得快啊……

　　榮光不知不覺中就拿自家養的那條白色土狗來當參照物了。在村子裡的時候，也沒見過其他外人，村子裡就他跑的最快，饅頭是唯一可以跟上他速度的。

　　他將視線從訓練場上移了下來，就聽到站在他對面的一個挺著大肚腩的中年白人在問他：「你幾歲開始接觸足球的？」

　　「七歲！」榮光很肯定的回答道。

　　聽到榮光的這個回答，中年男人很狐疑地看了榮光一眼。

　　「小學體育課上……嗯！」見中年男人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榮光連忙補充說明，他怕別人以為他在說謊。

　　他確實是在小學一年級的體育課上第一次接觸到足球的。那是他們那個山村小學裡唯一的一個足球，儘管早就被磨爛了，裡面都是破布頭，但大家都很喜歡踢來踢去玩，破洞的線被磨開了，破布頭飛出來也不要緊，再塞回去重新縫起來就是了。那是他第一次接觸足球，也是唯一一次接觸足球——在他嗷嗷叫著率先衝過去一腳將這個全校唯一的足球踢到學校圍牆外的山崖下之前……

　　聽到榮光這樣的回答，中年男人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些許青筋，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問下去：「你踢什麼位置的？」

　　「啊？」榮光聽到這個問題後一臉迷茫。

　　「前鋒？中場？還是後衛、門將？」中年男人揉著太陽穴有氣無力地繼續問。

　　「不知道！」榮光茫然但是很有精神地給了一個很肯定的答案。

　　聽到榮光這個無厘頭的回答，以及看到他這無厘頭的樣子，中年男人歎了口氣，攤開手扭頭對旁邊的一個棕色皮膚花白卷髮的，肚子比他更大，簡直像是懷胎了十月，而且還是雙胞胎的中年胖子說：「我認為沒什麼意義，戈多先生。你的這位『球員』顯然是一個壓根兒就沒有接觸過足球的新人……不對，用『新人』來形容都不太恰當。我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但是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戈多」·安德森·蘇亞雷斯·達·席爾瓦連忙說：「是的，萊科先生。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他是一個從未接觸過足球的新人。但我認為這不是最重要的。我之所以帶他來聖保羅，就是因為我相信以聖保羅的眼光，一定可以看到他更大的天賦，那就是他出色的運動天賦！」

　　戈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信心十足。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跑到聖保羅這樣的豪門來推銷一個從未接觸過足球十六歲少年是很大膽的行為，成功率實在是不高。

　　但是表面上一定要非常自信。

　　一個合格的推銷員，哪怕推銷的是世界上最爛的商品，也要讓顧客認為他正在吹噓的是全世界最獨一無二，性價比最高的商品。

　　更何況，戈多相信他這次看重的少年真的是一個天才！

　　只要給他時間，給他機會，他一定會綻放出奪目光芒的。

　　「速度！他的速度是我見過最快的！我是一個職業經紀人，萊科先生。在我的職業生涯裡，我看過很多巴西球員，他們也擁有出色的速度，但沒有一個人比得上我身邊的這位中國少年！」

　　「他只是速度快而已……」萊科反駁道。

　　「是的，只是速度快。但萊科先生，您不覺得只是速度快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嗎？技術和意識是可以靠練習得來的，經驗這東西不斷打比賽就有。可是，這些卻不能夠改變他的速度，不管是多麼優秀的教練都不能夠讓一個慢吞吞的球員變成快馬。因為這是天生的優勢，是真正的天賦！」

　　戈多越說越激動，語速開始加快，聲音變大。他已經進入角色了。

　　「但他已經十六歲了……」萊科似乎對這個削瘦的中國少年不感興趣。

　　「才剛剛滿十六歲三個月呢……他的學習能力很強，只要有出色的運動天賦做基礎，我相信就算是這個時候開始學習踢足球，他也可以迅速成為一名出色的職業球員的！最重要的還是他的運動天賦，絕對是超一流的！」其實嚴格來說，榮光是十六歲四個月零十天，不過為了讓榮光的年紀聽起來可以接受一點，戈多撒了謊。

　　萊科看了一眼他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另外一個中年男人，這個男人身形既不瘦小也不肥胖，是結實的運動員身材，雖然是中年了，但是身材保持的不錯，而且他還穿著一身運動衫和運動鞋，和旁邊西裝革履的萊科完全不同。

　　萊科是聖保羅俱樂部的足球主管，成天坐辦公室的，當然可以穿西裝、皮鞋。

　　但是他身邊的這位卻是聖保羅的青訓主管，是統領整個青訓營的人物，毛羅·阿佩雷西杜·達·席爾瓦。

　　毛羅見萊科在徵求他的意見，便笑著說：「其實我也對戈多先生口口聲聲的速度很好奇。」

　　這意思就是要讓榮光跑跑試試咯？

　　戈多很興奮，他攥著拳頭很小幅度地揮了揮，改動的身上的肉都在晃。

　　他相信只要在場的人呢看到了榮光的速度，只要他智商正常，眼睛不是瞎的，都一定會願意簽下他的，最起碼也不能讓他成為對手家的球員！

　　聽到主管青訓的毛羅教練都這麼說了，萊科也不好再繼續堅持下去：「好吧，好吧，希望他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好，這位……戈多先生。」

　　※※※

　　當榮光從更衣室裡出來，重新穿在訓練場邊的時候，他還穿著自己來這裡時的土黃色大褲衩，和紅色的背心。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腳上的夾趾拖被他提在手上，腳下卻穿著一雙普通的黑底白三道槓的球鞋。

　　看到榮光來了，毛羅走進了訓練場，示意正在進行訓練的青年隊暫停訓練：「臨時加個人進來。」他對青年隊的教練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說道。

　　與此同時，戈多正在給榮光鼓勁：「榮，還記得我們的試訓經歷嗎？」

　　榮光點頭的同時撇了撇嘴。

　　在那些球隊試訓的時候，很多球隊僅僅因為他是一個中國人就拒絕了他試訓的要求，甚至連他有什麼特點都沒問。

　　「中國人？中國人也會踢球？」

　　那高高在上的語氣和眼神，榮光印象可深刻了。中國人怎麼了，中國人招你惹你了？雖然我確實不會踢球……但我可以學嘛！

　　也有人對他的年齡感到不放心。

　　「十六歲才接觸足球——啊……」滿滿不信任的語氣。

　　十六歲怎麼了？

　　十六歲就不可以學習足球了嗎？老師還說活到老學到老呢！不讓我學怎麼知道我學不會？！

　　「他們遲早會因為放走了你而後悔的，榮。現在好好表現自己，聖保羅也是不輸給科林蒂安、桑托斯、帕爾梅拉斯那樣的豪門！甚至，他們的青訓營更強大！」

　　「是嗎，戈多？」榮光這可不是那種不相信的反問，而是很純粹的好奇，因為他確實不清楚巴西足壇的事情。對於聖保羅是豪門也缺乏認識。

　　「當然，最近兩年他們最成功的作品就是培養出了卡卡！你知道卡卡是誰嗎，榮？」

　　「我不知道啊，戈多。」榮光搖頭說。

　　「沒事兒，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只要你進了聖保羅……這個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說到這裡戈多頓了一下，然後換掉了急切的語氣，盯著榮光問，「榮，我專門飛到中國來把你帶到巴西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接著他不等榮光回答，就自顧自說著：「因為我確信你是一個天才，榮！不管什麼情況下，都別懷疑自己，因為你是天才！」

　　他的表情非常認真，語氣誠懇，眼神毫不閃躲地看著榮光。

　　然後他說：「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速度！」

　　榮光信心十足地點頭：「你瞧好吧，戈多！跑步我最擅長！」

　　※※※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榮光穿著他從中國家裡帶過來的紅色背心和土黃色大褲衩走上了球場，除了腳下那雙球鞋，他身上完全沒有和足球有任何關係的東西。如果不看專業足球鞋的話，和中國農村裡那些普通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這雙本來是很普通的黑色阿迪達斯球鞋穿在榮光腳上之後，竟然就成了最刺眼的裝備……

　　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從毛羅嘴巴裡已經知道了為什麼要暫停訓練了。

　　不過他也不用管太多，毛羅正拉著榮光，對他說明訓練的要求呢。

　　「你的經紀人說你速度快，我們就不測百米跑了。對於足球來說這沒什麼意義。足球不可能給你一百米讓你跑的。足球更看重的是短距離的衝刺，是三十米左右的速度。現在這個訓練很適合你。你等會兒就站在那位教練的身邊。等教練把足球踢給前面左邊的那位藍馬甲你就開始往前跑，從接球的藍馬甲外側繞過去……」

　　他話還沒說完呢，榮光就打斷了他：「我知道的，教練先生。」

　　毛羅略微有些驚訝：「你知道？」

　　榮光指了指圍觀看熱鬧的青年隊球員中的一個人，就是之前做完這個練習的黑人球員瑞科。

　　「我剛才看他做過一次。」

　　瑞科被榮光突然指中，還有些驚訝：那小子指我做什麼？

　　毛羅看向驚訝的瑞科一眼，表面上沒什麼，內心也挺驚訝的——看過一次就知道該怎麼跑了？

　　這其實就是一次正常的青年隊訓練內容，訓練的目的是讓球員們學會後排插上利用空間。

　　在一個寬二十碼（約等於十八米）長三十碼（約二十七米）的長方形區域裡，攻方三人，守方兩人。參加練習的球員在起點位置控球之後往前帶兩步，然後傳給位於他側前方的隊友。隊友接球之後往中路切，迫使防守他的球員也跟著往中路收縮。

　　與此同時攻方第三名球員，原本是在另外一側的，則同時也往中路移動，接應帶球的球員。

　　而整個過程中，最開始拿球的第一名球員則要從第二名球員身後拉出來的空擋裡前插，走外側，繞出一道弧線來，目標是防線身後的空當。

　　因為第二名球員的位置關係他可能看不到自己身後的第一名球員，所以他要把足球傳給上來接應自己的第三名球員，第三名球員接球並且面對第一名球員的跑動路線，他是看得到第一名球員的。

　　這個時候他再把足球斜著傳出去，傳到跑位的第一名球員前方的開闊地帶，要確保第一名球員是在跑動中接到球的，而不是停下來再接球。

　　最後第一名球員接到球，再完成傳中。

　　這是一次完整的練習。

　　看起來很簡單，但對於一個完全沒接觸過足球的菜鳥來說，只看了一次就能夠看懂這裡面的門道，也挺讓人覺得驚訝的……

　　他想到了戈多說的「他的學習能力很強」。

　　這就是嗎？

　　於是他不再繼續講述訓練中的跑動要求，而是對榮光說：「最後傳中那一下你就不用了，你只需要跑過去接到傳球就行了。能跑多快跑多快。」這是訓練課中本來就有的訓練項目，倒不是專門為榮光設計的，只是這個訓練項目倒是正好可以用來測驗一下榮光的速度。

　　榮光用反問的方式確認：「能跑多快跑多快？」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對他來說真簡單！

　　毛羅點頭：「是的，能跑多快跑多快，讓我們看看你最拿手的速度，小伙子。」

　　榮光笑的很自信，八顆牙齒閃閃發亮：「瞧好吧，教練先生！跑步我最擅長！」

　　※※※

　　瓦爾德馬腳下踩著足球，旁邊站著的是榮光。

　　訓練，或者說是測試即將開始。

　　除了參加訓練的五名球員和一個教練員之外，大家都退了出來，毛羅和萊科、戈多站在場邊，其他的青年隊球員則站在瓦爾德馬教練的身後區域。

　　此外還有在訓練場邊那幾十名本來就在的球迷。

　　他們都成了這場測試的見證人。

　　尤其是那些青年隊的球員和球迷們，都挺奇怪的，練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暫停，然後安插進來了一個生面孔？

　　「聽說是試訓……」

　　「試訓？」

　　「嗯，好像是那小子有速度優勢什麼的，所以給他機會展示一下……反正我聽來的就是這樣……」

　　「瑞科，你認識那個人嗎？」盧卡斯·薩頓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瑞科，

　　「我不認識他。」瑞科搖頭。

　　「那他幹嘛要指你？」

　　「我怎麼知道？」瑞科聳聳肩。

　　與此同時在訓練場外，圍觀的球迷們也在議論紛紛。

　　「那個紅背心是誰啊？」

　　「聖保羅青年隊沒有他吧？」

　　「當然，看這打扮也不像是青年隊的球員……」

　　「他來做什麼？」

　　「而且為什麼他會在訓練場上？為什麼青年隊都不訓練了全在看他？」

　　議論聲中，測試開始了。

　　一聲哨響之後，含著哨子的瓦爾德馬往前帶球，然後把足球傳給了前面等待的球員。

　　接下來就像是訓練要求上說的一樣，最後一名球員把足球斜著傳到了邊路空當。

　　榮光咬牙追向足球，在足球快過來的時候，他伸出了腿。

　　但他並沒有最終碰到足球，足球在他的腳尖前劃過，直接滾出了邊線。

　　他沒接到球。

　　失敗了。

弗雷德裡克·安東尼奧·熱馬諾·門岑——這是聖保羅足球俱樂部的訓練場名字，因為太長了，所以大家都不這麼叫，就像巴西人習慣取綽號一樣，他們也習慣給訓練基地取簡稱。

　　這座1988年九月份落成的訓練基地坐落在聖保羅的布拉豐達區，所以大家基本上都直接用「布拉豐達訓練基地」來作為簡稱，不管是在球迷，還是在媒體記者和聖保羅球員們自己當中，都用了這個稱呼。

　　布拉豐達訓練基地是非常現代化的基地，擁有三塊標準尺寸的訓練場，一個帶看臺的球場，可以容納四千人在看臺上看比賽。球場有兩個球員的更衣室，以及兩個裁判員的更衣室。

　　除了擁有健身房、理療室等訓練設施和新聞區的行政樓之外，還有專供球員住宿的地方。一樓是一個給訓練基地所有工作人員使用的大餐廳，二樓則是十六間標準的雙人間臥室，此外還有給球員們娛樂的遊戲室、檯球室和視聽室。

　　三塊訓練場，其中有一塊是專供青年隊訓練的。

　　聖保羅十八歲以下青年隊就在這裡進行訓練。

　　榮光穿著聖保羅青年隊的球衣和訓練服，站在訓練場上，他試訓時穿的紅背心和土黃色大褲衩子已經不見了。腳下也不是夾趾拖，而是一雙黑色的足球鞋，這一次是適合他腳大小的尺碼了，不會擠腳。

　　只看這個他站在訓練場上的樣子，真會讓人覺得他就是一個合格的足球運動員了，雖然還有些瘦……但是巴西國內也有很多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很瘦的球員，所以也不算太出格。

　　在榮光面前，是站成兩排的聖保羅青年隊的球員，他們即將成為榮光的隊友。

　　青年隊教練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站在榮光的旁邊，向對面的球員介紹道：「榮，光榮，來自中國的小伙子，將是你們的隊友。」

　　他並沒有多做介紹。

　　其實大家都認識榮光了。因為他在試訓中的表現實在是太突出了。

　　他的速度，令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大家都知道榮是一個初學者，他不可能跟著我們一起練習，他必須進行基礎練習，那麼有誰願意在這方面幫助他的嗎？」瓦爾德馬問道。

　　沒有人吭聲。

　　誰都知道幫助榮光練習基礎，就意味著自己要減少訓練的時間，大家都是青年隊的球員，都想能夠晉陞一線隊，暗地裡都有競爭的，誰也不願意為了別人減少自己的訓練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隊伍中突然有人舉起手：「我來吧，我最喜歡幫助新人了，這種事情肯定是義不容辭的！」

　　有人聽到這聲音之後在心裡腹誹：「盧卡斯那傢伙又要趁機偷懶了……」

　　在大家的腹誹中，盧卡斯·薩頓從隊伍中站了出來。

　　瓦爾德馬怎麼可能不知道盧卡斯·薩頓的心裡打算呢。

　　不過他也沒有阻止盧卡斯。

　　盧卡斯·薩頓是聖保羅青年隊中的異類，他訓練不認真，天賦也不出眾，技術能力在球隊裡排中游偏下，沒什麼特長。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在職業足球中的前進，估計等他十八歲可以簽訂職業合同之後，就會被掃地出門了。

　　他不可能在巴西的職業足壇某的一席之地的。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訓練中越發偷懶了。

　　瓦爾德馬也懶得管他——之前沒少管他，都沒用。

　　「好吧，你去教榮基礎練習，從顛球熟悉球性開始。」

　　瓦爾德馬讓青年隊球員去教榮光也是無奈之舉。本來以榮光的水平他去更低級別的梯隊更好，可以進行基礎訓練。但是他年齡又大了，所以只能來十八歲以下青年隊，這是十六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球員所待的地方。

　　十八歲以下青年隊又沒有那麼多的訓練員，不可能專門找個人去教榮光最基本的東西。只好找個球員來客串一下臨時教練了。

　　盧卡斯·薩頓愉快的接受了教練給他的任務，走到了榮光的面前：「嗨，我叫盧卡斯，你真的是中國人嗎？中國女孩是不是都很漂亮？你覺得她們喜歡我這樣的混血帥哥嗎？」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他不是黑人，也不算白人，他擁有結合了兩個顏色人種的膚色，皮膚的顏色像是在太陽下面曬了一個夏天的那種小麥色，顯得很健康，體格健壯——反正比榮光現在看起來要健壯一些，五官分明，輪廓清晰，但就是眼睛有點略小，是唯一的瑕疵。

　　他眼睛一瞇，就會給人一種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的念頭。

　　「呃……」榮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位熱心隊友的問題。

　　「盧卡斯！」瓦爾德馬喝道。

　　盧卡斯背對瓦爾德馬吐了吐舌頭，然後對榮光說：「好了，好了，我們去那邊訓練。」說完他直接摟住榮光的脖子，帶著他走向了訓練場的角落。

　　「盧卡斯，偷懶的話，我會在訓練結束之後罰你留下來跑二十圈的！」瓦爾德馬在他背後喊道。

　　「是，先生！」盧卡斯一聽到要罰跑，臉色就變了，連忙挺胸大聲回道。

　　※※※

　　有罰跑二十圈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盧卡斯·薩頓的頭頂上，他還是不敢怠慢的。

　　從熱身開始，他很認真地教著榮光。

　　在榮光知道該怎麼正確熱身之後，開始教榮光顛球。

　　不管是踢足球，還是打籃球，熟悉球性都是很重要的。

　　打籃球是用手控球，相對來說好控制一點，踢足球用腳，腳肯定沒有手靈活，就更需要熟悉球性了。

　　只有熟悉了球性，才可以在比賽中做出好的控球來。

　　而熟悉球性最簡單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顛球。如果一個職業球員連球都顛不好，那他的基本功一定差的糟糕，而且不會有什麼大成就。

　　這是球員應該瞭解的東西，但榮光不是球員……他是一個門外漢。

　　當他聽說竟然是學顛球的時候，他顯得有些意外：「不是射門嗎？我聽戈多說射門才是足球比賽中最厲害的！」

　　盧卡斯聽到榮光這麼外行的說法，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連走都還沒學會呢，就想學跑了？基礎都沒打好，你根本不可能射得好球！」他雙手叉腰，擺出了一副老師的威嚴。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踢上比賽啊……」榮光很失望。就算他再外行，他也知道踢不了比賽就賺不到錢。他巴不得明天就可以去參加比賽，然後功成名就，衣錦還鄉……

　　「想什麼呢？踢比賽？你知道足球規則嗎？你知道上場之後該做什麼嗎？少廢話，跟著我學基礎！」

　　隨後盧卡斯不再理會榮光失望的眼神，開始給榮光將顛球練習的目的和重要性。

　　「……在顛球的過程中，你會掌握足球的脾氣，學會怎麼控制足球，用多大的力氣，不同部位觸球的感覺又有什麼不同。當你很熟練之後，你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可以用來控球了。而對手會很難斷下你控制的足球。比如這樣。」

　　講完顛球這種基礎練習的重要性之後，盧卡斯把足球挑起來，先用正腳背把足球往上顛，然後是用大腿上方，足球在他的腿腳之間聽話的來回蹦跳著，榮光看的目瞪口呆。

　　最後他把足球挑起來，足球就快落地的時候，他的左腳腳尖猛地把足球再挑起來，這次用的力氣稍大，足球從榮光的身前飛起來，然後越過他的頭頂，直奔身後！

　　「你就很難斷下來了……」盧卡斯一邊說著一邊打算從榮光身邊繞過去接球。

　　但是他話還未說完，才剛剛起步，就看到榮光高高躍起，伸出手臂將空中的足球……直接摘了下來！

　　他雙手往上舉，就像是搶籃板球一樣搶下了空中的足球！

　　抱著足球的榮光看著盧卡斯：「似乎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盧卡斯，你看我這就斷下來了！」

　　看到得意洋洋的榮光，盧卡斯忍不住大吼起來：「足球不許用手，笨蛋！」吼完了他用手捂著臉——真是有夠新的新人……

　　「足球足球，用腳踢的球才是足球！足球比賽中不許用手，除非你是守門員！你想踢守門員嗎？」盧卡斯問道。

　　榮光問：「守門員賺的錢多嗎？」他只關心錢，他來踢足球不是因為喜歡足球，而只是因為戈多說成為職業球員之後可以賺很多錢，多的超出他的想像。

　　「當然沒有前鋒多！最賺錢的都是前鋒，因為他們最出風頭！比如我，盧卡斯就是一名出色的前鋒！」盧卡斯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很是驕傲。

　　他在其他青年隊球員面前不夠看，但是在榮光這個新人面前還是可以威風威風的。

　　「那我也要做前鋒！」試訓的時候如果知道前鋒最賺錢，榮光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告訴萊科他的場上位置是前鋒……

　　盧卡斯瞥了榮光一眼：「你？先把基礎練好吧，菜鳥。」

　　「基礎就是顛球嗎？」榮光問。

　　「只是其中一項而已。」盧卡斯答道。「但如果你連顛球都不會，那你就壓根兒別想成為職業球員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開始練習吧！」榮光鬥志高昂。

　　※※※

　　盧卡斯重新示範了一次顛球，然後再把各個步驟拆開了給榮光講解。

　　整個過程，榮光聽得很認真。

　　他的眼睛始終盯著盧卡斯顛球的左腳，看他是怎麼發力的，在什麼時候發力。

　　講完了盧卡斯問榮光：「懂了嗎？」

　　榮光說：「好像踢毽子啊……」

　　「踢毽子？那是什麼？」盧卡斯可不懂。「你先自己試著顛一次。」

　　他把足球踢給榮光。

　　榮光想起盧卡斯是直接把足球從地上挑起來的。

　　他信心十足地想要跟著學，卻沒把足球挑起來，而是一腳把足球踢到了盧卡斯的大腿上，差點打中大盧卡斯的要害！

　　「哇！還好我閃得快！要不然我這一生的幸福就被你毀了！」盧卡斯驚魂未定。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盧卡斯瞪了他一眼：「初學者就不要學我這麼高端的技巧了，老實點，把足球抱起來，然後輕輕拋起，在用正腳背來顛！」他給榮光示範了一下。

　　榮光終於可以開始顛球了。

　　不過一點也不出意料的是，顛球和踢毽子其實根本不一樣。當足球落下來的時候，他想用腳尖把足球往回勾，讓足球在空中翻滾，就像踢毽子那樣。

　　可結果被他勾中的足球卻直接打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彭！

　　發出一聲悶響。

　　「噗！」看到這一幕，盧卡斯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啊哈哈！你在幹什麼？哈哈！笨蛋！不要用腳尖顛球！要用正腳背，用你球鞋繫鞋帶的那個地方，不要太靠前，也不要太靠後……哈哈！要不然就像你現在這樣！哈哈哈！」

　　他一邊笑著一邊給榮光解釋他錯在哪兒。

　　榮光使勁揉著被足球打中的鼻子，痛的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看樣子和踢毽子不一樣……他還以為自己會踢毽子，這顛球一定手到擒來，特別容易。

　　於是他忘記了踢毽子，在腦海中回想盧卡斯剛才的示範動作，開始了第二次嘗試。這一次當足球落到他腳上的時候，他很注意沒有用腳尖，但足球仍然並沒有像盧卡斯示範時那樣聽話的輕輕向上彈起，等待著被他繼續顛起，而是毫無規律地彈向外側，落到了地上。

　　「你的腳硬得就像是一根木頭。我剛才是怎麼說的？要放鬆，放鬆。當足球落下來的時候，接觸到你腳面的瞬間，你要收腳，要往下緩衝！再來一次！」

　　第二次榮光腦子裡全都是緩衝緩衝，結果足球落下來的時候，他卻緩衝早了，最終足球也沒有再彈起來，而是順著腳面就滾了下去。

　　「緩衝早了，說了是接觸足球的瞬間！瞬間！瞬間你懂嗎？剛剛接觸到足球你就馬上往下收腳。再來一次！」

　　第三次榮光倒是準確的把握到了瞬間的概念，一接球就往下緩衝，然後再緊接著往上發力。不過足球卻直接飛的超過了頭頂的高度。

　　「不錯，你知道瞬間緩衝了，但是動作不夠連貫，緩衝之後再往上發力的時候力氣太大了。力量要輕，不要太發力，足球不是越用力就越好的。輕輕發力，要控制足球不會太高，也不會太低，讓足球正好升到你膝蓋的位置是最好的。再來。」

　　就這樣榮光不停地再來一次，失敗之後，盧卡斯都會糾正他的錯誤，告訴他為什麼錯了，應該怎麼做。

　　在這個過程中榮光逐漸抓住了顛球的感覺。他終於可以成功的連續顛球了。

　　當他連續兩次把足球顛起來之後，他高興地歡呼起來，結果當然，足球落到了地上。

　　「才兩個，有什麼好高興的？繼續繼續。」

　　榮光信心十足地繼續練習。

　　感覺越來越好，連續顛成功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從連續兩次，到連續四次，連續八次，連續十次！

　　榮光學的越來越快！

　　在旁邊看到榮光這種肉眼可見的進步時，盧卡斯也感到吃驚。

　　這才半個小時都不到吧，榮光竟然可以一口氣連顛十個球了！他似乎完全度過了束手無措的新手階段，開始進入反覆練習，加深記憶的階段了。

　　自己最開始接觸足球的時候，用了多久才連續顛球十個不落地？

　　他想了想，然後覺得真令人沮喪。

　　他又想到了自己剛才試圖挑球過掉榮光的時候，卻讓榮光跳在空中，雙手把足球攔下來的一幕。

　　那小子的彈跳可真夠嚇人的！

　　尤其是瞬間的彈跳！

　　他的爆發力確實很強，也難怪會跑的比瑞科都還快。搞不好的……說不定真能比卡卡跑得還快呢！

　　盧卡斯被從腦子裡浮現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然後他就對這個中國菜鳥特別感興趣來了。

　　他真的來自中國嗎？

　　他為什麼都十六歲了才想著踢足球？

　　他為什麼要踢足球？

　　他將注意力轉向榮光，發現他正在連續顛球，同時嘴巴卻在蠕動著，不出聲，似乎在念叨著什麼。

　　「喂，榮。」

　　他一出聲就把榮光嚇了一跳，球也掉了。

　　「你在念叨什麼？」

　　榮光看到落在地上的足球，很是心痛的表情，彷彿掉的不是足球，而是錢一樣……

　　「我在數數。」他回答道。

　　「那麼你剛才連續顛了多少個？」

　　「二十一塊錢的……啊不，是二十一個。如果你不給我說話的話，我還能繼續的……」他抱怨道。

　　「笨蛋，如果你連這麼點抗干擾能力都沒有，還怎麼做職業球員！」盧卡斯也沒想到榮光竟然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已經連續顛球過二十個了，但是他也不能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出言太莽撞了，於是眼睛一瞇，隨便找了個理由出來。「你需要讓你的身體……不，是每一個細胞都記住球感，而不是每次都要全神貫注。什麼時候你可以一邊顛球一邊干其他事情就對了！」

　　榮光完全聽不明白，但他覺得盧卡斯這麼說似乎很厲害的樣子，於是他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看到他點頭，盧卡斯很高興——這小子真單純，說什麼都信！

　　「從現在開始你顛球，咱們聊天。這是特訓！專門為了讓你可以一心二用的！你的目標就是和我聊天的時候，都還可以繼續顛球不讓足球落地。」盧卡斯為自己和榮光聊天，找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榮光也沒懷疑什麼。

　　「你怎麼都現在了才想著學足球啊，榮？」盧卡斯問道。

　　榮光抱著足球說：「我想踢足球賺錢啊。」隨後他拋下足球，開始顛球。

　　「靠踢足球賺錢？」

　　「嗯……啊！」榮光剛剛說了一聲，球正好墜下來，他一時間就忘記了要緩衝，於是足球又彈飛落到了地上。

　　「沒事兒，再來再來。」盧卡斯滿不在乎，繼續問他感興趣的問題。「但是你已經十六歲了，如果你想要考踢足球來賺錢的話，似乎晚了點……」

　　「戈多說了……哎呀……我學習能力……啊……很強，又掉了……所以，晚點……也不怕……」平常很簡單的一句話，榮光反反覆覆說了好幾遍才說完，因為足球總是在不停地掉。

　　學習能力很強？

　　盧卡斯想到了他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可以連續顛球十次和二十次了……似乎還真有點這個意思呢。

　　「給我說說中國吧，我從來沒去過那裡……中國女人像巴西女人那麼熱情嗎？她們平時喜歡穿什麼？她們喜歡我這樣的混血帥哥嗎……」

　　「呃，盧卡斯，這真的是特訓嗎？不是你想找我聊天？因為我看你似乎有些閒……」

　　「當然當然！這當然是特訓！快回答我的問題吧？中國女人喜歡我這樣的帥哥嗎？」盧卡斯瞇著小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榮光。

　　……

　　就這樣榮光一邊和盧卡斯聊天，一邊繼續他的顛球練習。

　　盧卡斯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他和榮光還在聊天，可是似乎榮光回答的速度都要快了很多？

　　「榮，你的足球沒掉了？」

　　「啊？」榮光一驚，足球落地。

　　這一次他並沒有懊惱，而是愣住了，看著滾落在旁邊的足球。還真是，他似乎有段時間沒讓足球落地了啊……但他其實剛才並沒有特別專注顛球，並沒有不斷想著緩衝、上挑、緩衝、上挑……這些念頭，好像自然而然，他的身體形成了一種節奏慣性。

　　盧卡斯也很吃驚，他將視線從足球上挪起來，挪到了榮光的臉上。

　　「你真是個……天才！不對，是怪物！」盧卡斯發出了由衷的讚歎。

　　榮光很高興：「是嗎？」

　　「當然，我從沒見過有人可以這麼快就能顛到這種水平的！你真的是一個初學者？來，再來再來，再來一次看看！」

　　在盧卡斯的注視下，榮光似乎又找不到感覺了。

　　反覆失敗了好幾次之後，他的身體才終於重新找到那種奇妙的節奏慣性。

　　他可以一邊和盧卡斯聊天，一邊顛球保持足球不落地了。

　　※※※

　　榮光和盧卡斯在訓練場角落的訓練本來是不引人矚目的，但是總是會有人向那裡投去好奇目光的。

　　當有一個人偶然間再次投去好奇目光的時候，他卻呆住了。

　　連正在進行兩人一組的傳球練習都忘記了，隊友傳過來的足球打在了他的身上，才把他打醒過來。

　　「你怎麼了？」隊友奇怪的問他。

　　他卻指了指榮光和盧卡斯所在的那邊。「你看。」

　　兩人都一起看過去，於是兩個人就都愣住了。

　　其他人被他們保持一致的姿勢吸引住了，順著目光看過去，也很快便呆住了。

　　於是越來越多的青年隊球員都與他們一樣，看著榮光和盧卡斯所在的角落。

　　都忘記了訓練。

　　在他們的視野裡，榮光正在連續不斷的點球，他的頭低垂著，目光盯著足球，動作還有些拘謹和僵硬，不夠瀟灑自如。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顆足球一直都在他的身前上下跳躍，就像是心臟一樣，跳個不停……

　　大家的視線都被跳躍的足球所吸引，隨著足球一起上下上下。

　　「他真的是一個初學者嗎？」

　　在青年隊當中，有人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但這絕對不是一兩個人的疑問，這幾乎是所有人的疑問。

　　青年隊球員們的異常也引起了教練的注意。

　　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也在扭頭看榮光，他想到了毛羅對他說的話：「據說那個中國小子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

　　學習能力很強嗎？

　　看這樣子，恐怕不是據說了……

第三章 學習能力很強




　　弗雷德裡克·安東尼奧·熱馬諾·門岑——這是聖保羅足球俱樂部的訓練場名字，因為太長了，所以大家都不這麼叫，就像巴西人習慣取綽號一樣，他們也習慣給訓練基地取簡稱。

　　這座1988年九月份落成的訓練基地坐落在聖保羅的布拉豐達區，所以大家基本上都直接用「布拉豐達訓練基地」來作為簡稱，不管是在球迷，還是在媒體記者和聖保羅球員們自己當中，都用了這個稱呼。

　　布拉豐達訓練基地是非常現代化的基地，擁有三塊標準尺寸的訓練場，一個帶看臺的球場，可以容納四千人在看臺上看比賽。球場有兩個球員的更衣室，以及兩個裁判員的更衣室。

　　除了擁有健身房、理療室等訓練設施和新聞區的行政樓之外，還有專供球員住宿的地方。一樓是一個給訓練基地所有工作人員使用的大餐廳，二樓則是十六間標準的雙人間臥室，此外還有給球員們娛樂的遊戲室、檯球室和視聽室。

　　三塊訓練場，其中有一塊是專供青年隊訓練的。

　　聖保羅十八歲以下青年隊就在這裡進行訓練。

　　榮光穿著聖保羅青年隊的球衣和訓練服，站在訓練場上，他試訓時穿的紅背心和土黃色大褲衩子已經不見了。腳下也不是夾趾拖，而是一雙黑色的足球鞋，這一次是適合他腳大小的尺碼了，不會擠腳。

　　只看這個他站在訓練場上的樣子，真會讓人覺得他就是一個合格的足球運動員了，雖然還有些瘦……但是巴西國內也有很多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很瘦的球員，所以也不算太出格。

　　在榮光面前，是站成兩排的聖保羅青年隊的球員，他們即將成為榮光的隊友。

　　青年隊教練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站在榮光的旁邊，向對面的球員介紹道：「榮，光榮，來自中國的小伙子，將是你們的隊友。」

　　他並沒有多做介紹。

　　其實大家都認識榮光了。因為他在試訓中的表現實在是太突出了。

　　他的速度，令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大家都知道榮是一個初學者，他不可能跟著我們一起練習，他必須進行基礎練習，那麼有誰願意在這方面幫助他的嗎？」瓦爾德馬問道。

　　沒有人吭聲。

　　誰都知道幫助榮光練習基礎，就意味著自己要減少訓練的時間，大家都是青年隊的球員，都想能夠晉陞一線隊，暗地裡都有競爭的，誰也不願意為了別人減少自己的訓練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隊伍中突然有人舉起手：「我來吧，我最喜歡幫助新人了，這種事情肯定是義不容辭的！」

　　有人聽到這聲音之後在心裡腹誹：「盧卡斯那傢伙又要趁機偷懶了……」

　　在大家的腹誹中，盧卡斯·薩頓從隊伍中站了出來。

　　瓦爾德馬怎麼可能不知道盧卡斯·薩頓的心裡打算呢。

　　不過他也沒有阻止盧卡斯。

　　盧卡斯·薩頓是聖保羅青年隊中的異類，他訓練不認真，天賦也不出眾，技術能力在球隊裡排中游偏下，沒什麼特長。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在職業足球中的前進，估計等他十八歲可以簽訂職業合同之後，就會被掃地出門了。

　　他不可能在巴西的職業足壇某的一席之地的。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訓練中越發偷懶了。

　　瓦爾德馬也懶得管他——之前沒少管他，都沒用。

　　「好吧，你去教榮基礎練習，從顛球熟悉球性開始。」

　　瓦爾德馬讓青年隊球員去教榮光也是無奈之舉。本來以榮光的水平他去更低級別的梯隊更好，可以進行基礎訓練。但是他年齡又大了，所以只能來十八歲以下青年隊，這是十六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球員所待的地方。

　　十八歲以下青年隊又沒有那麼多的訓練員，不可能專門找個人去教榮光最基本的東西。只好找個球員來客串一下臨時教練了。

　　盧卡斯·薩頓愉快的接受了教練給他的任務，走到了榮光的面前：「嗨，我叫盧卡斯，你真的是中國人嗎？中國女孩是不是都很漂亮？你覺得她們喜歡我這樣的混血帥哥嗎？」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他不是黑人，也不算白人，他擁有結合了兩個顏色人種的膚色，皮膚的顏色像是在太陽下面曬了一個夏天的那種小麥色，顯得很健康，體格健壯——反正比榮光現在看起來要健壯一些，五官分明，輪廓清晰，但就是眼睛有點略小，是唯一的瑕疵。

　　他眼睛一瞇，就會給人一種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的念頭。

　　「呃……」榮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位熱心隊友的問題。

　　「盧卡斯！」瓦爾德馬喝道。

　　盧卡斯背對瓦爾德馬吐了吐舌頭，然後對榮光說：「好了，好了，我們去那邊訓練。」說完他直接摟住榮光的脖子，帶著他走向了訓練場的角落。

　　「盧卡斯，偷懶的話，我會在訓練結束之後罰你留下來跑二十圈的！」瓦爾德馬在他背後喊道。

　　「是，先生！」盧卡斯一聽到要罰跑，臉色就變了，連忙挺胸大聲回道。

　　※※※

　　有罰跑二十圈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盧卡斯·薩頓的頭頂上，他還是不敢怠慢的。

　　從熱身開始，他很認真地教著榮光。

　　在榮光知道該怎麼正確熱身之後，開始教榮光顛球。

　　不管是踢足球，還是打籃球，熟悉球性都是很重要的。

　　打籃球是用手控球，相對來說好控制一點，踢足球用腳，腳肯定沒有手靈活，就更需要熟悉球性了。

　　只有熟悉了球性，才可以在比賽中做出好的控球來。

　　而熟悉球性最簡單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顛球。如果一個職業球員連球都顛不好，那他的基本功一定差的糟糕，而且不會有什麼大成就。

　　這是球員應該瞭解的東西，但榮光不是球員……他是一個門外漢。

　　當他聽說竟然是學顛球的時候，他顯得有些意外：「不是射門嗎？我聽戈多說射門才是足球比賽中最厲害的！」

　　盧卡斯聽到榮光這麼外行的說法，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連走都還沒學會呢，就想學跑了？基礎都沒打好，你根本不可能射得好球！」他雙手叉腰，擺出了一副老師的威嚴。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踢上比賽啊……」榮光很失望。就算他再外行，他也知道踢不了比賽就賺不到錢。他巴不得明天就可以去參加比賽，然後功成名就，衣錦還鄉……

　　「想什麼呢？踢比賽？你知道足球規則嗎？你知道上場之後該做什麼嗎？少廢話，跟著我學基礎！」

　　隨後盧卡斯不再理會榮光失望的眼神，開始給榮光將顛球練習的目的和重要性。

　　「……在顛球的過程中，你會掌握足球的脾氣，學會怎麼控制足球，用多大的力氣，不同部位觸球的感覺又有什麼不同。當你很熟練之後，你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可以用來控球了。而對手會很難斷下你控制的足球。比如這樣。」

　　講完顛球這種基礎練習的重要性之後，盧卡斯把足球挑起來，先用正腳背把足球往上顛，然後是用大腿上方，足球在他的腿腳之間聽話的來回蹦跳著，榮光看的目瞪口呆。

　　最後他把足球挑起來，足球就快落地的時候，他的左腳腳尖猛地把足球再挑起來，這次用的力氣稍大，足球從榮光的身前飛起來，然後越過他的頭頂，直奔身後！

　　「你就很難斷下來了……」盧卡斯一邊說著一邊打算從榮光身邊繞過去接球。

　　但是他話還未說完，才剛剛起步，就看到榮光高高躍起，伸出手臂將空中的足球……直接摘了下來！

　　他雙手往上舉，就像是搶籃板球一樣搶下了空中的足球！

　　抱著足球的榮光看著盧卡斯：「似乎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盧卡斯，你看我這就斷下來了！」

　　看到得意洋洋的榮光，盧卡斯忍不住大吼起來：「足球不許用手，笨蛋！」吼完了他用手捂著臉——真是有夠新的新人……

　　「足球足球，用腳踢的球才是足球！足球比賽中不許用手，除非你是守門員！你想踢守門員嗎？」盧卡斯問道。

　　榮光問：「守門員賺的錢多嗎？」他只關心錢，他來踢足球不是因為喜歡足球，而只是因為戈多說成為職業球員之後可以賺很多錢，多的超出他的想像。

　　「當然沒有前鋒多！最賺錢的都是前鋒，因為他們最出風頭！比如我，盧卡斯就是一名出色的前鋒！」盧卡斯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很是驕傲。

　　他在其他青年隊球員面前不夠看，但是在榮光這個新人面前還是可以威風威風的。

　　「那我也要做前鋒！」試訓的時候如果知道前鋒最賺錢，榮光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告訴萊科他的場上位置是前鋒……

　　盧卡斯瞥了榮光一眼：「你？先把基礎練好吧，菜鳥。」

　　「基礎就是顛球嗎？」榮光問。

　　「只是其中一項而已。」盧卡斯答道。「但如果你連顛球都不會，那你就壓根兒別想成為職業球員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開始練習吧！」榮光鬥志高昂。

　　※※※

　　盧卡斯重新示範了一次顛球，然後再把各個步驟拆開了給榮光講解。

　　整個過程，榮光聽得很認真。

　　他的眼睛始終盯著盧卡斯顛球的左腳，看他是怎麼發力的，在什麼時候發力。

　　講完了盧卡斯問榮光：「懂了嗎？」

　　榮光說：「好像踢毽子啊……」

　　「踢毽子？那是什麼？」盧卡斯可不懂。「你先自己試著顛一次。」

　　他把足球踢給榮光。

　　榮光想起盧卡斯是直接把足球從地上挑起來的。

　　他信心十足地想要跟著學，卻沒把足球挑起來，而是一腳把足球踢到了盧卡斯的大腿上，差點打中大盧卡斯的要害！

　　「哇！還好我閃得快！要不然我這一生的幸福就被你毀了！」盧卡斯驚魂未定。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盧卡斯瞪了他一眼：「初學者就不要學我這麼高端的技巧了，老實點，把足球抱起來，然後輕輕拋起，在用正腳背來顛！」他給榮光示範了一下。

　　榮光終於可以開始顛球了。

　　不過一點也不出意料的是，顛球和踢毽子其實根本不一樣。當足球落下來的時候，他想用腳尖把足球往回勾，讓足球在空中翻滾，就像踢毽子那樣。

　　可結果被他勾中的足球卻直接打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彭！

　　發出一聲悶響。

　　「噗！」看到這一幕，盧卡斯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啊哈哈！你在幹什麼？哈哈！笨蛋！不要用腳尖顛球！要用正腳背，用你球鞋繫鞋帶的那個地方，不要太靠前，也不要太靠後……哈哈！要不然就像你現在這樣！哈哈哈！」

　　他一邊笑著一邊給榮光解釋他錯在哪兒。

　　榮光使勁揉著被足球打中的鼻子，痛的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看樣子和踢毽子不一樣……他還以為自己會踢毽子，這顛球一定手到擒來，特別容易。

　　於是他忘記了踢毽子，在腦海中回想盧卡斯剛才的示範動作，開始了第二次嘗試。這一次當足球落到他腳上的時候，他很注意沒有用腳尖，但足球仍然並沒有像盧卡斯示範時那樣聽話的輕輕向上彈起，等待著被他繼續顛起，而是毫無規律地彈向外側，落到了地上。

　　「你的腳硬得就像是一根木頭。我剛才是怎麼說的？要放鬆，放鬆。當足球落下來的時候，接觸到你腳面的瞬間，你要收腳，要往下緩衝！再來一次！」

　　第二次榮光腦子裡全都是緩衝緩衝，結果足球落下來的時候，他卻緩衝早了，最終足球也沒有再彈起來，而是順著腳面就滾了下去。

　　「緩衝早了，說了是接觸足球的瞬間！瞬間！瞬間你懂嗎？剛剛接觸到足球你就馬上往下收腳。再來一次！」

　　第三次榮光倒是準確的把握到了瞬間的概念，一接球就往下緩衝，然後再緊接著往上發力。不過足球卻直接飛的超過了頭頂的高度。

　　「不錯，你知道瞬間緩衝了，但是動作不夠連貫，緩衝之後再往上發力的時候力氣太大了。力量要輕，不要太發力，足球不是越用力就越好的。輕輕發力，要控制足球不會太高，也不會太低，讓足球正好升到你膝蓋的位置是最好的。再來。」

　　就這樣榮光不停地再來一次，失敗之後，盧卡斯都會糾正他的錯誤，告訴他為什麼錯了，應該怎麼做。

　　在這個過程中榮光逐漸抓住了顛球的感覺。他終於可以成功的連續顛球了。

　　當他連續兩次把足球顛起來之後，他高興地歡呼起來，結果當然，足球落到了地上。

　　「才兩個，有什麼好高興的？繼續繼續。」

　　榮光信心十足地繼續練習。

　　感覺越來越好，連續顛成功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從連續兩次，到連續四次，連續八次，連續十次！

　　榮光學的越來越快！

　　在旁邊看到榮光這種肉眼可見的進步時，盧卡斯也感到吃驚。

　　這才半個小時都不到吧，榮光竟然可以一口氣連顛十個球了！他似乎完全度過了束手無措的新手階段，開始進入反覆練習，加深記憶的階段了。

　　自己最開始接觸足球的時候，用了多久才連續顛球十個不落地？

　　他想了想，然後覺得真令人沮喪。

　　他又想到了自己剛才試圖挑球過掉榮光的時候，卻讓榮光跳在空中，雙手把足球攔下來的一幕。

　　那小子的彈跳可真夠嚇人的！

　　尤其是瞬間的彈跳！

　　他的爆發力確實很強，也難怪會跑的比瑞科都還快。搞不好的……說不定真能比卡卡跑得還快呢！

　　盧卡斯被從腦子裡浮現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然後他就對這個中國菜鳥特別感興趣來了。

　　他真的來自中國嗎？

　　他為什麼都十六歲了才想著踢足球？

　　他為什麼要踢足球？

　　他將注意力轉向榮光，發現他正在連續顛球，同時嘴巴卻在蠕動著，不出聲，似乎在念叨著什麼。

　　「喂，榮。」

　　他一出聲就把榮光嚇了一跳，球也掉了。

　　「你在念叨什麼？」

　　榮光看到落在地上的足球，很是心痛的表情，彷彿掉的不是足球，而是錢一樣……

　　「我在數數。」他回答道。

　　「那麼你剛才連續顛了多少個？」

　　「二十一塊錢的……啊不，是二十一個。如果你不給我說話的話，我還能繼續的……」他抱怨道。

　　「笨蛋，如果你連這麼點抗干擾能力都沒有，還怎麼做職業球員！」盧卡斯也沒想到榮光竟然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已經連續顛球過二十個了，但是他也不能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出言太莽撞了，於是眼睛一瞇，隨便找了個理由出來。「你需要讓你的身體……不，是每一個細胞都記住球感，而不是每次都要全神貫注。什麼時候你可以一邊顛球一邊干其他事情就對了！」

　　榮光完全聽不明白，但他覺得盧卡斯這麼說似乎很厲害的樣子，於是他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看到他點頭，盧卡斯很高興——這小子真單純，說什麼都信！

　　「從現在開始你顛球，咱們聊天。這是特訓！專門為了讓你可以一心二用的！你的目標就是和我聊天的時候，都還可以繼續顛球不讓足球落地。」盧卡斯為自己和榮光聊天，找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榮光也沒懷疑什麼。

　　「你怎麼都現在了才想著學足球啊，榮？」盧卡斯問道。

　　榮光抱著足球說：「我想踢足球賺錢啊。」隨後他拋下足球，開始顛球。

　　「靠踢足球賺錢？」

　　「嗯……啊！」榮光剛剛說了一聲，球正好墜下來，他一時間就忘記了要緩衝，於是足球又彈飛落到了地上。

　　「沒事兒，再來再來。」盧卡斯滿不在乎，繼續問他感興趣的問題。「但是你已經十六歲了，如果你想要考踢足球來賺錢的話，似乎晚了點……」

　　「戈多說了……哎呀……我學習能力……啊……很強，又掉了……所以，晚點……也不怕……」平常很簡單的一句話，榮光反反覆覆說了好幾遍才說完，因為足球總是在不停地掉。

　　學習能力很強？

　　盧卡斯想到了他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可以連續顛球十次和二十次了……似乎還真有點這個意思呢。

　　「給我說說中國吧，我從來沒去過那裡……中國女人像巴西女人那麼熱情嗎？她們平時喜歡穿什麼？她們喜歡我這樣的混血帥哥嗎……」

　　「呃，盧卡斯，這真的是特訓嗎？不是你想找我聊天？因為我看你似乎有些閒……」

　　「當然當然！這當然是特訓！快回答我的問題吧？中國女人喜歡我這樣的帥哥嗎？」盧卡斯瞇著小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榮光。

　　……

　　就這樣榮光一邊和盧卡斯聊天，一邊繼續他的顛球練習。

　　盧卡斯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他和榮光還在聊天，可是似乎榮光回答的速度都要快了很多？

　　「榮，你的足球沒掉了？」

　　「啊？」榮光一驚，足球落地。

　　這一次他並沒有懊惱，而是愣住了，看著滾落在旁邊的足球。還真是，他似乎有段時間沒讓足球落地了啊……但他其實剛才並沒有特別專注顛球，並沒有不斷想著緩衝、上挑、緩衝、上挑……這些念頭，好像自然而然，他的身體形成了一種節奏慣性。

　　盧卡斯也很吃驚，他將視線從足球上挪起來，挪到了榮光的臉上。

　　「你真是個……天才！不對，是怪物！」盧卡斯發出了由衷的讚歎。

　　榮光很高興：「是嗎？」

　　「當然，我從沒見過有人可以這麼快就能顛到這種水平的！你真的是一個初學者？來，再來再來，再來一次看看！」

　　在盧卡斯的注視下，榮光似乎又找不到感覺了。

　　反覆失敗了好幾次之後，他的身體才終於重新找到那種奇妙的節奏慣性。

　　他可以一邊和盧卡斯聊天，一邊顛球保持足球不落地了。

　　※※※

　　榮光和盧卡斯在訓練場角落的訓練本來是不引人矚目的，但是總是會有人向那裡投去好奇目光的。

　　當有一個人偶然間再次投去好奇目光的時候，他卻呆住了。

　　連正在進行兩人一組的傳球練習都忘記了，隊友傳過來的足球打在了他的身上，才把他打醒過來。

　　「你怎麼了？」隊友奇怪的問他。

　　他卻指了指榮光和盧卡斯所在的那邊。「你看。」

　　兩人都一起看過去，於是兩個人就都愣住了。

　　其他人被他們保持一致的姿勢吸引住了，順著目光看過去，也很快便呆住了。

　　於是越來越多的青年隊球員都與他們一樣，看著榮光和盧卡斯所在的角落。

　　都忘記了訓練。

　　在他們的視野裡，榮光正在連續不斷的點球，他的頭低垂著，目光盯著足球，動作還有些拘謹和僵硬，不夠瀟灑自如。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顆足球一直都在他的身前上下跳躍，就像是心臟一樣，跳個不停……

　　大家的視線都被跳躍的足球所吸引，隨著足球一起上下上下。

　　「他真的是一個初學者嗎？」

　　在青年隊當中，有人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但這絕對不是一兩個人的疑問，這幾乎是所有人的疑問。

　　青年隊球員們的異常也引起了教練的注意。

　　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也在扭頭看榮光，他想到了毛羅對他說的話：「據說那個中國小子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

　　學習能力很強嗎？

　　看這樣子，恐怕不是據說了……

　　在聖保羅青年隊的第一天，榮光整整一天都在進行顛球訓練。

　　儘管在很多青年隊球員看來他其實在上午第一堂訓練課的時候就學的差不多了。

　　不過他還是在不斷重複練習。

　　因為要強化細胞記憶，就得通過不斷的重複重複再重複。

　　在這個過程中，榮光感覺自己的雙腳對足球的控制有了更多的感觸。

　　如果說今天訓練之前他對足球還缺乏一個初步的認識的話。

　　那麼現在他已經初步摸清楚了足球的脾氣。

　　那種只用兩隻腳就可以將足球控制的很聽話的感覺真是讓他覺得很爽。

　　他以前從未體會過——他第一次踢足球就是衝過去一腳把足球踢飛到了懸崖下……

　　原來……足球是這樣的啊！

　　第一天的訓練結束之後，儘管榮光只是做了最基本的訓練，但他心中也生出這樣的感歎。

　　榮光本來還想加練的，但訓練結束之後還有事情，所以加練的念頭只能夠被強行壓下了。

　　這次戈多要帶他去一家中國人家中做客。

　　這一家中國人說起來還是榮光他的老鄉呢。

　　也算是榮光能夠來巴西的一大功臣。

　　就是戈多在聖保羅的中國朋友崔浩和他的家人。

　　當初如果不是崔浩回家探親時偶然拍到的一盤錄像，也許榮光這個時候還在山上放羊呢……

　　戈多去中國找榮光，也是崔浩幫忙並且全程陪同兼做翻譯的。

　　現在聽說榮光順利進入了聖保羅，崔浩請自己的小老鄉吃飯，榮光怎麼可能會不去？

　　※※※

　　布拉豐達訓練基地的一線隊訓練場邊，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還在持續，但聲音卻漸漸小了。人群正在向外湧去，追隨著讓他們發出尖叫的目標。

　　人群中一位有著黑色披肩長髮的東方小女孩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怎麼樣，科瑞爾，收穫如何？」她的同伴們見到她之後就問道。

　　「沒有……」科瑞爾失望的搖頭，甩動著她的長髮。

　　「什麼？還是沒有嗎？」同伴們很驚訝。她們都是年紀輕輕的女孩子，面容稚嫩，

　　「哦天哪！科瑞爾！你是唯一一個還沒有卡卡簽名的人，你的運氣也太糟糕了！或許你就不應該喜歡卡卡！」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嘲笑聲。

　　「克裡斯蒂娜！」科瑞爾扭頭看到那個嘲笑自己的人，感受到了羞辱，她漲紅了臉吼道。

　　「幹什麼？想打架嗎？」一個長得很高大的金髮女孩子叉腰站在了科瑞爾的面前，很是不屑的俯瞰著比她矮了一個頭的科瑞爾。「卡卡這麼有親和力的人，是從來不會拒絕球迷請求的。我們都拿到了簽名，為什麼你沒有？只能說明你和卡卡沒緣啊！」

　　金髮女孩子歎了口氣，攤開手搖著頭。

　　「所以別費勁了，卡卡不是你這種人該喜歡的。我有和卡卡的合影照片，你有嗎？」

　　克裡斯蒂娜撥弄了一下頭髮，趾高氣揚地說道。

　　看到她這副得意的樣子，科瑞爾攥緊了自己的拳頭，真的很想一拳轟在這個討厭的克裡斯蒂娜臉上。

　　但她並沒有這麼做，因為論兩個人的塊頭，矮小的科瑞爾顯然是打不過這位金髮女孩克裡斯蒂娜的。

　　不過她也絕對不會在討厭的人面前示弱，她哼道：「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當然會拿到卡卡的親筆簽名的！」

　　「吹牛誰不會？」克裡斯蒂娜撇嘴不屑的說。

　　「不是吹牛！反正我會拿到卡卡的簽名！」科瑞爾扔下一句狠話，跑了出去。

　　她要趕回家去，她終於想起來了，自己的父親說今天要在家請一個聖保羅的球員……自己可以通過一位聖保羅的球員拿到卡卡的簽名，說不定還可以趁此機會和卡卡面對面呢？

　　這可要比克裡斯蒂娜她們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才搶到一張簽名棒多了！

　　她越想越興奮，不過得趕緊回去，要不然爸爸又要發脾氣了……

　　※※※

　　榮光先跟著戈多回到家中，洗個澡，換了套整潔點的衣服，然後再坐車去崔浩家。

　　崔浩是幾十萬從中國大陸來到巴西來打拼中的一份子，但他和很多還在三月二十五大街打拼的同胞們不同，他是一個成功者。

　　如今的他已經不會再拎著皮包去馬路上追著那些巴西人兜售廉價的貨物了，也不會在三月二十五大街的商場裡租個小鋪面，一邊擔心著巴西的便衣警察，一邊做著高仿名牌運動鞋的生意。

　　他現在玩的更大，開了一家外貿公司專門從事中國到巴西和巴西去中國的貿易活動。三月二十五大街的很多商場裡買的那些物美價廉的中國商品有不少都是他進的，另外他還把巴西的木材和咖啡運往中國。

　　雖然還不能夠和那些真正的富豪相比，但比起很多剛剛來到巴西，還在底層打拼的中國同胞比起來，他算是有錢的了。

　　他早就拿到了巴西綠卡，成了巴西人，將老婆和女兒接到了巴西，如今她們兩個也都是巴西人了，回國就算是華僑。

　　「……他從一位破產的商人手中買下了一幢二手的別墅。老婆孩子一家人住在一起，這日子過得比我滋潤多了……嘖嘖。」一邊開車，戈多一邊給榮光介紹著他所認識的崔浩。「他的傳奇故事都可以寫成一本厚厚的書了。」

　　「那你怎麼和他成了朋友的，戈多？」榮光問。

　　「我們都喜歡足球，我們都是科林蒂安的支持者。」戈多很簡單的回答道。在巴西，這就足夠了。足夠一個巴西人和一個中國人認識，並且成為朋友。

　　正說著，戈多的紅色老款福特車開到一座高牆別墅外面。

　　兩米多高的高牆將別墅院落和馬路隔開，在高牆上還有通了電的蝴蝶刀片組成的防護網，看起來防護森嚴。這是巴西有錢人住宅最常見的景象——聖保羅巨大的貧富差距讓有錢人雖然富有，卻缺乏安全感。在巴西的中國有錢人就更甚了，他們往往是那些巴西黑幫眼中的肥羊。

　　「到了。」他停車熄火。

　　榮光和戈多下車之後，受到了崔浩和他妻子劉繼芬的熱烈歡迎——主人家就等在別墅院子的大門口，這可是很高規格的接待了。當然，出於安全考慮，他們並沒有敞開大門等候戈多和榮光，而是在全封閉的鋼鐵大門裡面，通過一個狹小的觀察口看到戈多他們來了，這才打開了厚重的電動大門，張開雙臂微笑著歡迎來客。

　　榮光和崔浩已經認識了，戈多去中國找他就是崔浩幫忙做的翻譯。

　　崔浩簡單介紹了自己的妻子給榮光認識，就帶著他們進去了。

　　穿過一個並不寬敞的庭院，走進了屋子，戈多才發現沒看到崔浩那個活潑的女兒。

　　「崔，科瑞爾呢？」他問道。

　　一說到自己的女兒，崔浩的臉色就有些不自然，顯然有一種「家醜不可外揚」的微妙表情在裡面。

　　他沒吭聲，倒是妻子在旁邊嘮叨：「又跑去看聖保羅的訓練了吧……」

　　戈多給一臉迷茫的榮光解釋道：「崔的女兒科瑞爾是聖保羅的球迷，所以我想你們一會兒一定會有共同話題的。」

　　他笑著說：「我和崔都是科林蒂安球迷，但他的女兒卻是聖保羅球迷……」

　　「別說她了……」崔浩歎氣道，語氣中全都是「家門不幸」的意思。

　　科林蒂安和聖保羅是聖保羅市的一對勁敵，他們之間的比賽被叫做「莊嚴德比」。喜歡科林蒂安的父親卻培養出來了一個喜歡聖保羅的女兒，也確實是挺「家門不幸」的。不知道每次「莊嚴德比」的時候都會不會爆發父女之間的家庭戰爭呢？

　　正說著呢，大門外面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爸，媽！我回來了！」人還沒進門呢，聲音先到了。

　　是一個稚嫩的女性聲音。

　　隨著她的聲音，門口衝進來一個嬌小的黑色長髮女孩。

　　一直衝到了榮光的跟前才剎住車。

　　她看到了榮光，因為這是屋子裡唯一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就是榮光了。

　　她馬上意識到這就是老爸說的聖保羅球員。

　　她停下來之後就圍著榮光轉，歪著頭將榮光上下打量了個遍。

　　「你就是聖保羅的球員？」她好奇地問道。

　　榮光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他被女孩子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

　　這女孩子小眉小眼的，臉上還有雀斑，長得不算好看，但是卻透著股機靈勁，張嘴說的是葡萄牙語，帶著很重的口音，就像中國式英語那樣的口音。

　　女孩子見榮光點了點頭，她小聲嘟囔起來：「奇怪……我怎麼沒在一線隊訓練的時候見過你……」

　　不過這個問題並不重要，所以她也沒有深究。

　　得到了榮光肯定的回答之後，她從隨身的挎包中掏出了一張折疊起來的海報，遞到了榮光的跟前。

　　「可以請你幫我要一份卡卡的簽名嗎？如果可以的話，請讓他寫上：『給親愛的科瑞爾』！」

　　十二歲的狂熱追星族科瑞爾·崔雙眼冒著星光地看著榮光。

　　但是這星光可不是給榮光看的，而是一想到她將得到卡卡的簽名，而興奮的難以自禁。

　　她一定要把這份簽名海報狠狠地摔在克裡斯蒂娜的臉上，讓那張醜臉再也笑不出來！

　　就在她正憧憬著自己怎麼拿卡卡的簽名打克裡斯蒂娜臉的時候，她卻聽到了對面的榮光說：「卡卡是誰？」

　　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從頭涼到腳！

　　（PS，請注意，科瑞爾可不是女主角啊！！！！）

第五章 卡卡是誰？

聚會時的氣氛有些怪，因為主人家顯得格外熱情，甚至熱情過了分。

　　崔浩給榮光講起了自己剛剛來巴西時打拼的種種經歷，崔浩的妻子也會時不時和榮光聊聊家鄉的事情，比如村口的那顆歪脖子樹啊……

　　這本來是主人熱情的象徵。

　　但不光是榮光，戈多都能夠感覺到氣氛的怪異。

　　「他們是在給自己的女兒擦屁股呢。」在回去的路上，戈多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科瑞爾簡直就像是一座冰山一樣，坐在那兒，渾身周圍都散發著冰冷的寒氣。連我都覺得房間裡的溫度似乎要低了幾分。」

　　在榮光反問「卡卡是誰」之後，科瑞爾臉上那種追星的表情馬上就凝固了，反覆被凍結了一樣。

　　隨後科瑞爾很明顯對榮光的態度變得很冷淡。

　　將海報收回了自己的包包裡，不再對榮光說一句話，逕直走上了樓。

　　直到吃飯的時候才被媽媽哄下來。但就算是這樣，坐在榮光對面的她也完全將榮光當做了空氣，視若無睹。

　　「可我真的不知道卡卡是誰。」榮光攤開手一臉無辜。

　　「但是在科瑞爾看來，你這是對她偶像的侮辱。你知道科瑞爾為什麼會支持聖保羅？因為她喜歡卡卡，狂熱的喜歡。你是沒去她房間裡看過啊……從牆壁到天花板，從床上到桌子上，全都是卡卡。你注意到她剛剛回來時穿的衣服了嗎？那就是卡卡的聖保羅球衣，8號。」戈多嘖嘖稱歎，一個人喜歡球星，竟然可以瘋狂到這種地步，他就算是資深球迷也都覺得很誇張。要知道卡卡也就是去年才突然冒出來的，並沒有長時間的粉絲積累。只能說這些小女生們如今真是瘋狂，也能說明卡卡的人氣現在很旺。

　　「話說，你真不知道卡卡是誰嗎？試訓那天我也給你提過的……我以為你到了聖保羅去之後，應該會經常聽到這個名字的。」

　　榮光反問：「為什麼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誰？」語氣中顯然有些惱火。

　　每一個人都這麼說「你真不知道卡卡是誰？」「你竟然不知道卡卡是誰？」，十六歲的他產生了些許逆反心理。

　　戈多愣了一下，從榮光不太友好的語氣中聽出了玄機，然後他笑了起來：「沒有人規定你必須知道，不過你在聖保羅的話，多少還是瞭解一下他吧，他可是聖保羅最近幾年青訓營最成功的球星了，他是你的前輩，一年前他還只是聖保羅青年隊的球員，默默無聞。但是現在，他已經是整個聖保羅州……不，或許是整個巴西都炙手可熱的年輕人了。為什麼大家都在談論卡卡？因為他讓每一個人都無法忽視他。所以你說『卡卡是誰』，不會讓科瑞爾認為你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你是在故意貶低卡卡。」

　　榮光撇撇嘴：「總有一天，我也要讓大家都談論我的名字。」

　　戈多大笑起來：「我就喜歡你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榮！十六歲才開始接觸足球，學習足球，很多人只是看到你的年齡就宣判了你的死刑，認為你不可能獲得成功。但你一定要證明他們都是錯誤的！向科林蒂安，向那些拒絕你的球隊證明！」

　　說道科林蒂安，這位科林蒂安的支持者也有些咬牙切齒。

　　他喜歡科林蒂安，和他現在的情緒不衝突。喜歡科林蒂安的是他的球迷身份。但當他作為經紀人的時候，他對科林蒂安仇恨值很高。因為科林蒂安竟然拒絕了他最得意的球員！

　　「你放心，戈多。我跟著你從村子裡來巴西，就沒打算再灰頭土臉的回去！」

　　榮光攥了攥拳頭。

　　※※※

　　「崔芸！你這樣太不禮貌了！不管怎麼說榮光都是我們請來的客人！你這麼不理不睬的是什麼態度？」

　　在崔浩的別墅裡，崔浩正在教訓自己任性的女兒。當然了，如果他可以教訓得住，那他的女兒就不算「任性」了……

　　「誰叫他侮辱我的偶像來著？」崔芸，也就是科瑞爾·崔盤腿坐在沙發上，仰頭望著天花板，撅著嘴，看起來比她生氣的爸爸還要不爽。

　　「人家哪裡侮辱了？榮光十六歲才剛剛接觸足球，此前他根本不瞭解足球，他不知道卡卡那不是很正常的嗎？」媽媽劉繼芬在旁邊就溫柔多了，給女兒講起了道理。

　　聽到這話，科瑞爾很吃驚：「十六歲才接觸足球？那他怎麼可能會進入聖保羅青年隊？培養出了卡卡的聖保羅青年隊竟然這麼墮落了嗎？連一個門外漢菜鳥都能進去！」

　　崔浩被氣的都無語了。

　　「榮光可不是菜鳥呢，戈多不都說了嗎？他是天才。」這方面還是媽媽耐心好點。

　　「胖叔叔？他的眼光嘛……」科瑞爾很老成地捏著下巴，一臉不相信的神情。

　　在這方面崔浩和他的妻子都不好說什麼了。因為戈多的眼光確實不怎麼樣，要不然他看手下怎麼就是沒有一個踢出來了的球員呢？

　　但……這不是在女兒面前示弱的理由。

　　崔浩把眼睛一瞪：「榮光是我的老鄉，就沖這一點你也應該對他禮貌一些！下一次見面，向人家賠禮道歉！」

　　科瑞爾見爸爸有真要發脾氣的跡象，連忙不情不願地說：「是的，爸爸……」

　　其實心裡在想：我才不要再見他了呢！竟然敢侮辱我的偶像！我和你勢不兩立，混蛋菜鳥！

　　※※※

　　第二天，榮光照常去青年隊訓練。

　　在走進更衣室的時候，盧卡斯很熱情地給他打招呼：「嗨，榮，上午好啊！」

　　「上午好，盧卡斯。」

　　打過招呼之後，他開始在自己的櫃子前換衣服。

　　陸陸續續的有更多的青年隊球員走了進來，他們互相打過招呼，然後也開始換衣服。

　　換衣服的時候他們也會湊在一起聊天，聊著最近最值得聊的事情。

　　最近最值得聊的事情自然是卡卡了。

　　「據說卡卡和俱樂部續約了啊……工資也漲了不少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要卡卡還留在球隊裡，聖保羅就可以衛冕今年的裡約-聖保羅錦標賽冠軍了！」

　　「卡卡在去年聯賽中的表現真是棒！據說他已經引起了國家隊的注意呢……」

　　「真的嗎？那豈不是說他有機會參加今年的世界盃？！哇！世界盃！真是想一想都會覺得很激動……我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呢？」

　　「等你在第一個裡約-聖保羅錦標賽的賽季中打進十二個球的時候……」

　　「哈哈哈！」

　　榮光發現了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在自己對卡卡一無所知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完全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

　　但是當他經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後，他發現自己身邊「卡卡」這個詞出現的頻率開始增高了。

　　昨天在更衣室裡他似乎也沒有這麼密集地聽到卡卡的名字吧？

　　他問旁邊的盧卡斯：「為什麼大家都在討論卡卡？」

　　「哈，因為卡卡確實很厲害嘛，現在聖保羅最耀眼的球星就是他了，要知道這可是他在一線隊的第一年啊！」盧卡斯也覺得卡卡很了不起。

　　這是任何一個正常的人心態吧？

　　卡卡陽光開朗，英俊瀟灑，球技了得，無論是外形氣質，還是足球水平，都是頂呱呱的，你真的很難找出什麼可黑的來。

　　但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些和普通人、絕大多數不太一樣的人。

　　榮光想起了昨天那位小女孩的態度，竟然被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鄙視了……

　　「哼，有一天我一定會讓大家像討論卡卡一樣討論我！」榮光不服氣地說道。

　　本來你一言我一語的更衣室裡永遠都是鬧哄哄的樣子，但恰好在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更衣室裡陷入了非常短暫的一陣寂靜。

　　與此同時，榮光的這句「有一天我一定會讓大家像討論卡卡一樣討論我！」的話在更衣室裡很突兀地響了起來。

　　在那些青年隊的球員聽來，這話卻顯得有些刺耳。

　　要知道說話的人是誰，是榮光啊！那個昨天才進隊的菜鳥！到現在只學了顛球，他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卡卡是聖保羅的主力核心，是未來之星，甚至還可能是巴西足球的未來希望。

　　他和榮光兩個人之間簡直是雲泥之別，差了不止十萬光年。

　　榮光說這種話是不是有點太狂妄了？

　　他搞清楚狀況了嗎？

　　並不是說卡卡就沒有對手了，但這個對手無論如何不可能是這個才進入球隊的菜鳥門外漢！

　　有人當時就笑出了聲：「真好笑！」

　　「菜鳥，這屋子裡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就是你啊。」

　　「你只是學了一個顛球而已，不要因為一天可以學會顛球就沾沾自喜，腳踏實地吧，中國男孩。」

　　「談論你？因為你糟糕的失敗嗎？神經病！」

　　「別說傻話了，想要靠羞辱明星來炒作自己是注定要失敗的！白癡！」

　　「怎麼可能？白日夢做得太多，小心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哦！」

　　「以你十六歲才開始踢足球的經歷……你能夠進入聖保羅學習足球就很不錯了，不要去想太不現實的目標，那樣會讓你失去方向的。卡卡可不是你應該追趕的人！」

　　更衣室裡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奚落聲。

　　也有人出於好心要提醒榮光，但是核心本質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他們瞧不起榮光，他們不相信榮光可以做到他說的。

　　這不過是一個無知少年說的很多句大話其中的一個。

　　如果不是因為正好說到了卡卡，恐怕都不會有人把它放在心上。

　　本來其樂融融的更衣室裡氣氛也發生了改變。

　　似乎對榮光充滿了敵意。

　　榮光卻毫不在意。

　　昨天晚上那點點逆反心理在隊友們的奚落下被放大了，開始形成了一個很明確的想法，在他的心中萌發出來，伸出根須，徹底扎根了下來。

　　他攤開手歎了口氣：「天才的想法總是會被凡人誤解……」

　　然後他轉身走出了更衣室。

　　「喂！你小子說什麼！」

　　「你以為你是誰？菜鳥！」

　　「他在說什麼？他在挑釁我們所有人嗎？！」

　　更衣室裡一群人被榮光刺激的怒火中燒，如果不是隊長在拚命攔住他們，他們可能就會衝出去將榮光給揍一頓了……

　　盧卡斯·薩頓呆呆地看著義憤填膺的隊友們，他們擠在門口，隊長和瑞科等少數幾位隊友正堵在門口阻止他們出去教訓榮光。

　　先是要追上卡卡，接著是挑釁這麼多人……那小子瘋了嗎？！僅僅一個晚上，他就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昨天晚上他受什麼刺激了？

　在訓練場上，青年隊教練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再一次提出有誰願意去幫助榮光進行基礎練習的時候，這一次還是沒有人主動站出來，但不少人一聽到幫助榮光，臉上的表情都變了。

　　變得不屑，充滿了不滿，還有人斜眼去看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白癡一樣。

　　隨著瓦爾德馬的這句話，整個訓練場上的氣氛似乎都發生了轉變。

　　就連瓦爾德馬自己都感覺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

　　他感覺奇怪。

　　榮光和球隊其他球員之間的關係似乎變差了……

　　可是昨天都還好好的，發生了什麼嗎？

　　盧卡斯·薩頓再次舉起手來：「還是我來吧，先生。」

　　瓦爾德馬點了點頭。

　　※※※

　　當盧卡斯和榮光又在訓練場的角落開始基礎練習的時候，盧卡斯也忍不住問道：「你瘋了嗎，榮？」

　　榮光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他搖頭：「我沒瘋，盧卡斯。這就是我的目標，我要成為……不，我要超越卡卡！」

　　「但你只是一個初學者，而卡卡，在八歲的時候就進入了聖保羅少年隊接受訓練。你明白這之間的差距嗎，榮？」

　　榮光點頭：「我知道，我比起卡卡來說少了八年的時間，所以我才更要努力訓練啊。」

　　盧卡斯很想說「就算你努力訓練，這八年的時間差距也不是那麼輕易可以抹平的，而且你在訓練，卡卡就沒有訓練嗎」，但是他突然想到了昨天和榮光一起訓練的經歷，他突然就猶豫了，這話沒有說出口。

　　以榮光的學習能力……說不定……

　　「好吧，就算是這樣……你也沒必要說那種什麼凡人的話，來刺激大家嘛。現在大家似乎對你都挺有意見的呢。」盧卡斯用大拇指指了指他身後的正在訓練的青年隊。

　　說到這個榮光就來氣，他哼了一聲：「我就是瞧不慣他們的態度。卡卡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嗎？就不許別人打倒了嗎？」

　　他想到了昨天那個態度變化極大的小女孩。也就是因為他不知道卡卡是誰所以突然就冷臉相對了。

　　不知道卡卡是誰是很嚴重的罪過嗎？

　　以超越卡卡為目標是很不可理喻的行為嗎？

　　究竟誰才是白癡神經病？

　　※※※

　　布拉豐達訓練基地，距離青年隊訓練場僅一排樹木只隔的是一線隊訓練場。

　　一線隊和青年隊也不共用更衣室。

　　青年隊的更衣室在青年隊訓練場這邊，一線隊更衣室則在一線隊訓練場那邊，中間隔了兩塊球場一排樹。

　　不過這個距離也還算是比較近的。

　　如此近的距離，有什麼消息也總是兩邊傳。

　　卡卡結束了一天的訓練之後，在更衣室裡沐浴更衣。

　　沖完了澡，一身輕爽的他來到屬於自己的櫃子面前，開始換衣服。

　　剛剛穿好衣服，有隊友靠了上來。

　　「卡卡，聽說了嗎？」球隊的前鋒雷納爾多神秘兮兮地對卡卡說。

　　「聽說什麼？」卡卡一頭霧水。

　　「青年隊有個小子揚言要打倒你啊！」

　　一聽到這話，卡卡還沒作出回應呢，旁邊的不少隊友都湊了過來。

　　「對啊，對啊，我也聽青年隊的球員說了這事兒……而且你們知道嗎？說出這種傻話的人竟然是一個剛剛進球才兩天的初學者！真是惹人發笑！」

　　「竟然是一個初學者？這太誇張了吧？他腦子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現在的小孩子真是越來越沒有禮貌了……」

　　「或者說現在的小孩子真是越來越狂妄了……」

　　其實榮光說的只是要讓別人像討論卡卡一樣討論自己，倒是傳言在口耳相傳的過程中總是會走樣的。

　　於是傳到最後，落到卡卡耳朵裡的就變成了「青年隊有一個初學者揚言要打倒他」了。

　　那麼卡卡呢？

　　他是怎麼想的？

　　卡卡聳聳肩，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能夠成為別人努力的目標，不也是挺好的嗎？對了，和弗拉門戈的比賽，大家一定要加油哦！」

　　他後半句就把話題轉移到了裡約－聖保羅錦標賽上，再也沒把有人要挑戰他這種事兒放在心上了。

　　說完，他和大家告別，背著運動包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更衣室裡，大家紛紛感慨卡卡的風度和氣質真是沒的說。

　　「真不愧是受人歡迎的卡卡！謙遜的如此迷人！」

　　「要換我的話，估計早就勃然大怒，覺得被羞辱了吧？」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卡卡那麼受女球迷歡迎了……」

　　「說到這個，真是讓人嫉妒！訓練場外面那些女人的尖叫聲百分之九十都是衝著卡卡的！」

　　「是百分之百吧？哈哈！」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害羞了，尤其是在女人面前……面對那麼多女球迷，竟然羞澀的像是小男孩，真是太暴殄天物了！這些女粉絲給我多好啊！」

　　「做夢吧，你這個淫人！」

　　「別假正經了，你不想嗎？」

　　「哈哈哈！」

　　大家言談中就把榮光給忘記了。一個青年隊的初學者，他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無名小卒，也確實是沒有資格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一席之地。

　　※※※

　　榮光以卡卡為奮鬥的目標，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和卡卡的差距，他需要努力訓練超越卡卡。

　　他是這麼想的，這麼對盧卡斯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訓練。

　　沒日沒夜的訓練。

　　在訓練基地裡訓練。

　　在回到家之後也訓練。

　　在大家都在訓練的時間訓練。

　　在大家都結束訓練回家的時候訓練。

　　每天早晨，他去戈多家附近的一個人工湖公園裡繞著湖跑圈，然後找塊草坪在上面練習顛球。

　　每天晚上，他在戈多家樓頂的天台上，在月光和星光的映射下練習顛球。

　　只用了一個星期，他已經熟練掌握了各個部位的顛球。

　　熟悉球性的訓練結束了。

　　※※※

　　青年隊的熱身已經結束，就在瓦爾德馬準備佈置訓練任務的時候，榮光卻從隊列裡走了出來，然後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中，他徑直走到了瓦爾德馬的面前。

　　他告訴瓦爾德馬自己已經熟練掌握了顛球，問能不能開始學其他的東西了。

　　瓦爾德馬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中國少年，想起來他才來到球隊一個星期……

　　至於榮光有沒有說謊，他是很清楚的。因為訓練都在一個場地，他只要偏移一下視線就能夠看到榮光的訓練情況。自從第一天榮光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之後，他就很關注這個中國來的初學者了。

　　他看到了榮光現在是怎麼顛球的。看他顛球的模樣，如果告訴別人他一個星期前連足球不能用手打都不知道的話，恐怕沒有幾個人會相信的。

　　這學習能力……真是超凡脫俗！

　　毛羅當初給他說榮光學習能力強的時候，他還不以為意。

　　學習能力強？

　　能強到什麼地步？

　　你比普通人強一點也沒什麼意義。

　　普通人需要一年時間學會的東西，你十個月就學會了意義也不大。

　　他沒想到榮光的學習能力不是強……而是超強！

　　在這樣的成績下，瓦爾德馬完全找不出理由來拒絕榮光要求學習其他的要求。

　　不過榮光的學習請求還是讓他沒想到。

　　「先生我可以開始學射門了嗎？」

　　這就是榮光的要求。

　　瓦爾德馬幾乎是在榮光說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就予以了拒絕：「這當然不行！」

　　速度快的像是條件反射。

　　榮光身後的那些青年隊球員發出了一陣哄笑。

　　彷彿他們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一樣。

　　「真是菜鳥，才剛剛學會了顛球，竟然就想學射門……」

　　「哈哈哈！我就沒見過這麼白癡的人！」

　　「他以為足球是什麼？不需要講究規律，想學什麼就能學什麼嗎？」

　　在大家的嘲笑聲中，盧卡斯翻了個白眼。

　　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和榮光練習時的情景，榮光也是很想學射門……這小子就這麼著急啊？

　　瓦爾德馬瞪了青年隊那群球員一眼，不管怎麼說，榮光和他們是隊友，這麼嘲笑自己的隊友太不禮貌了。

　　隨後他看著榮光，很堅定的搖頭：「你不能學射門。」

　　「為什麼，我已經學會了顛球啊……」榮光很不理解。「我想學會了射門之後就可以出場比賽了。」

　　聽到他這麼外行的說法，身後的那些青年隊球員沒忍住又笑出了聲。

　　這麼白癡的人竟然還妄想挑戰卡卡……

　　「我承認你的學習能力很強，榮。我並不懷疑你會學會射門，但關鍵不在於射門，而在於其他的。就算你學會射門，也沒有意義。你會傳球嗎？你會停球嗎？你知道怎麼跑位嗎？你對足球比賽的規則瞭解多少？這些你都不知道，你就算學會了射門又能怎麼樣呢？你就算出場比賽你又能做什麼？你什麼都做不了，你甚至連射門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你現在應該做的還是基礎練習。顛球你已經學會了，那就開始學傳接球吧。」瓦爾德馬這次沒有瞪自己的球員了，因為他也覺得榮光外行的可怕……

　　「傳接球？」

　　「是的，傳球和接球，這支足球比賽中最常運用到的技術動作。也是最重要的兩項技術。當球員接到球的時候，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情況都是把足球傳給同伴，其餘才是射門或者帶球。所以傳球和接球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想盡快上場比賽的話，那麼傳接球就是最重要的，是你必須掌握的技術動作。」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榮光那麼急著要出場比賽，但是他覺得如果用這個來做棍子上的胡蘿蔔，說不定可以讓榮光安心進行基礎訓練。

　　「不過每次訓練開始前，你還是要進行三十分鐘的顛球練習。而且顛球可不是你學會之後就可以不用再練的，球感是需要經常保持的，所以顛球練習將一直陪伴著你。」

　　榮光儘管還有些不甘心，但是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夠接受去訓練傳接球的現實。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比賽啊……

　　「真是不自量力……嘖嘖！」看到榮光不甘心的表情，青年隊中有人出言譏諷。

　　看著榮光略微有點不甘心地轉身離去，瓦爾德馬想到了榮光學習能力這事兒……他突然很好奇，榮光以這個速度繼續下去的話，究竟會走到什麼高度呢？

　　真是令人有些期待啊！

　　瓦爾德馬壓根兒沒在意那些譏諷的聲音……

第七章 射門

傳接球訓練是巴西足球訓練中的基礎，是最重要的技術訓練項目，在學會之後也還會經常進行練習。就算是現在的聖保羅十八歲以下青年隊每週也會安排兩節專門的傳接球訓練課。

　　教練會採用多種多樣不斷變化的跑動傳接球方法，訓練隊員們跑動中連續傳遞的傳接球能力，要求隊員在傳接球訓練中，快速跑動進行連續不停頓的一腳傳遞。這種訓練方法對培養巴西式短傳配合打法行之有效。

　　不過那是進階的訓練內容了。

　　如今榮光所要做的就是最基本最基本的傳接球訓練。

　　他和盧卡斯兩個人對向而站，互相傳球。

　　不需要來回跑動，不管是傳球還是接球都是站定了的。

　　在一個十碼（約九米）乘以十碼的正方形空間裡，榮光和盧卡斯互相傳球，最開始進行的是最簡單的傳球，但也是最常用的傳球——腳內側推傳。

　　推傳是傳出準確的近距離地面球最可靠的技術。傳球的時候踢球腳外轉並使觸球的球鞋部分以正確的角度對準足球。腳踝要緊張並且保持堅硬，否則就控制不住傳球方向了。而且為了不把足球踢飛起來，球鞋觸球的時候應該盡量踢足球的水平中線。

　　支撐腳的位置要和足球的側方有足夠遠的距離以保證踢球腿的自由擺動。

　　腳內側接球的動作也很簡單。和推傳一樣，只是一個是擊球，一個是卸球——在足球滾過來的時候，接球腳要稍稍向後收，有一個緩衝，這樣當來球力量過大的時候，才不會反彈出去，失去控制。這個時候榮光反覆練習顛球時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經過顛球的練習，他已經習慣了觸球時收腳緩衝的感覺了。顛球在緩衝完了之後還要馬上把足球再顛起來，接球可就不用了，緩衝卸球，把足球直接停下來就行了。

　　所以對於已經熟練掌握了顛球的榮光來說，腳內側接球很簡單。

　　盧卡斯再拆開來將傳球和接球的動作要領都講清楚之後，就退開來，開始和榮光進行對練了。

　　「來，把足球傳給我。」站在大約九米外的盧卡斯舉起雙手向榮光喊道。

　　與此同時，在訓練場上，青年隊的球員們也在關注這場訓練。

　　他們扭頭看著榮光。

　　只見榮光退開來之後，掄起右腳踢球！

　　足球並沒有被他踢出去，倒是他自己的右腳踢到了左腳的腳踝上，失去平衡，絆了個狗啃屎！

　　「啊哈哈哈！」有青年隊的球員大笑出了聲。

　　「太蠢了！蠢得慘不忍睹！」

　　「就這樣的白癡也敢叫囂要打敗卡卡？」

　　「打敗卡卡？下輩子吧！」

　　「你們在幹什麼？認真訓練！」瓦爾德馬的呵斥聲響了起來。

　　盧卡斯也聽到了青年隊那邊發出的哄笑聲，雖然他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是這笑聲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這幫混蛋……」儘管他和他們是一支球隊的，但是他現在也覺得他們有些過分了。

　　一個初學者表達了他的理想，有什麼好嘲笑的？

　　他將視線投向了榮光，他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

　　「我剛才是不是支撐腳離足球太近了？」榮光沒理會那些人的哄笑聲，而是很認真地問盧卡斯。

　　認真地讓盧卡斯都感到吃驚。

　　他真沒想到榮光起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技術問題。他以為榮光會先和那邊對罵呢……

　　「啊……哦，對。你剛才傳球的時候支撐腳離的太近，這樣不僅不好發力，而且還會踢到自己的支撐腳，就像你剛才這個蠢透了的失誤一樣。」

　　「好，再來！」榮光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那些不懷好意的嘲笑，鬥志昂揚地喊道。

　　※※※

　　吃過晚飯之後，榮光抱著足球出了門。

　　戈多知道他肯定又是找地方訓練去了，所以只是叮囑了一句：「別太晚回來。」就自顧自地看電視了。

　　榮光來到了樓頂天台。

　　這是他和盧卡斯所住的一幢電梯公寓，有十五層樓。

　　最上面是天台。

　　這裡沒什麼人來，榮光可以在這裡不受打擾地獨自一個人訓練。

　　在最基本的熱身做完之後，他開始顛球。

　　他現在已經不為自己計數了，數究竟一口氣顛了多少球。

　　他可以一邊顛球一邊想點其他的事情，這樣一心二用，反應出來的是他的身體已經記住了這種感覺，顛球熟悉球感的目的就達到了。

　　足球在榮光的眼前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就像是豎著擺動的鐘擺。

　　看著足球，榮光想到了遙遠的中國，在自己的家鄉，這個時候是幾點了呢？

　　爺爺奶奶的身體還好嗎？

　　弟弟上學讀書有沒有認真努力？

　　還有在上海打工的父母和姐姐，他們又過得怎麼樣了呢？

　　自己剛剛進入聖保羅的時候，給他們寫了封信過去，也不知道他們收到沒有。

　　到這邊都快一個月了，卻還沒賺到錢。

　　每日都在進行最枯燥最單調的基礎訓練。

　　他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什麼時候才可以像那些一線隊的職業球員一樣，踢上比賽，賺大錢成大名呢？

　　今天訓練場上那些人的嘲笑聲，他都聽到了。

　　但何時才可以用實際表現狠狠打他們的臉呢？

　　榮光結束了顛球訓練，看著腳下的足球，他上來是想要練習傳接球的。沒有人陪他練習，他也有辦法。

　　樓梯間就是突出於天台的建築，四面都是牆，他可以把足球踢向牆壁，用來練習傳球。

　　當足球撞上牆壁再反彈回來的時候，伸腳停球，這是練習接球了。

　　只要有一面牆，一個足球，就可以練習傳接球，很簡單。

　　但是當榮光腳下踩著足球，看著對面雪白的牆壁時，突然有些不甘心。

　　雖然學習射門的念頭被教練阻止了，但是當他身邊沒有教練，只有自己的時候，他那顆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榮光把足球拉到了距離這堵牆大約十幾米的地方，他的身後都快是天台的邊緣了，齊胸高水泥欄杆，貼著他的後背。已經不能再退了。

　　聖保羅夏日夜晚的風在十五層的樓頂很大，呼嘯著，吹動了榮光日漸長長的頭髮，和他單薄的T恤。

　　附近大樓在榮光前方的視野裡燈火通明，接著那些燈火在榮光眼中一點點發虛，成為了一個個光斑，他的視線焦點落到了對面的白牆上。

　　月光灑在天台上，儘管這裡並沒有照明，那面雪白的牆壁反射著月光也顯得很亮堂。

　　或許是巧合，這堵牆恰好長七米三，高兩米五，和一個正規球場的球門差不多大。

　　在榮光眼中，這就是自己的球門。

　　戈多說過，足球比賽中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就是射門的時候，最高潮的部分就是進球。就像籃球比賽中總是灌籃最引人矚目受人追捧一樣。

　　這句話被深深地刻在了菜鳥榮光的腦海中。

　　要學會射門，要射門得分的念頭就從那個時候起，生根發芽，變得越來越強烈。

　　雖然瓦爾德馬教練說現在就算學會了射門也沒有意義，但榮光也還是想試試……

　　他想試試射門的感覺，那究竟是什麼樣的。

　　榮光看看對面的「球門」，又低頭看看腳下的足球。

　　他想像自己現在正身處比賽當中，樓頂呼嘯的風聲就是看臺上那些球迷們瘋狂的吶喊。

　　他們在高呼：「榮光！射門！射門！榮光！能不能進球，就看你的了！」

　　被寄予厚望的感覺讓榮光熱血湧上了頭，他助跑，然後一腳踢中了足球！

　　射門！

　　足球騰空而起，在夜空劃出了一道弧線。

　　然後高高越過了樓梯間的那堵牆，奔著前方的燈火通明而去……接著便消失在了那些光斑中。

　　他踢飛了。

　　稍後，遠處傳來了玻璃破碎的聲音，人的驚呼和狗叫。

　　※※※

　　戈多聽見門響，扭頭發現榮光回來了，他有些吃驚地看了一眼牆壁上掛的鐘。才半個多小時……

　　「今天這麼快？」

　　「呃……明天再給我買個足球吧，戈多。」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戈多這才注意到榮光手中和腳下都沒足球。

　　「怎麼了？」

　　「我給踢到樓下去，找不到了……」榮光撓撓頭。

　　戈多笑了。

　　看來傳接球練習進行的不是很順利嘛……竟然能夠一腳把足球踢到天台下面去。

　　不過這也挺正常的，畢竟是第一天開始傳接球訓練嘛。就算榮光的學習能力再強，也不可能一天就學會傳接球的。

　　他並沒有責怪榮光，而是點點頭：「好，明天買個新球。」

　　榮光向戈多告辭之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他就站在門後，低著頭。

　　在他的眼前，彷彿有一個足球。

　　他回想起剛才自己在樓頂上那一腳的感受。

　　雖然最後射飛了，但是射門那一剎那的感覺，真的讓他覺得很有趣，比顛球、傳接球練習都更有趣……

　　就當現在腳前有球，榮光模仿著做出了射門的動作，踢中了「足球」。

　　在他幻想中，足球被他準確地踢向了球門，並且繞過了門將的封鎖，撞到了球網上，發出了悅耳的聲音。

　　漂亮！

　　榮光攥起拳頭，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射門果然很有趣！

第八章 餐廳「傳奇

　職業球隊的訓練大多採取一天兩練的形式，上午一堂訓練課，下午一堂訓練課。除非是需要休息，才會一天一練。

　　在中午的時候，球員們可以回家吃飯，也可以留在訓練基地裡用餐。

　　不過為了方便管理，教練們會要求球員們如沒有特殊必要，盡量留在訓練基地裡用餐和休息。

　　只有極少數一線隊的明星可以享受到某些特權。

　　吃完飯之後訓練基地理由專門讓他們休息的宿舍，還有可供娛樂的檯球室、電子遊戲室。

　　一般來說，青年隊球員都是會在餐廳裡用餐的。

　　中午用餐的時候，是餐廳最熱鬧的時候，一線隊和青年隊的球員們都聚集在這裡，三五成群坐在一起用餐。從大家坐的位置，可以輕易分辨出哪些球員的關係更好，哪些球員關係緊張。

　　榮光一手一個塑料托盤，每個托盤上都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幾乎將訓練基地餐廳所能提供的食物都一網打盡了。

　　他的嘴裡還含著三塊雞肉三明治，將他的嘴巴撐得大大的，看起來很滑稽。

　　他從一個人身邊走過去，那個人被嚇了一跳，以為是食物自己在移動……慌忙讓開之後才看清楚原來是榮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他，這一刻他就是餐廳中的大明星，焦點人物。

　　這些目光包含著看熱鬧、譏諷、嘲笑、有趣、好玩、驚訝、不屑等種種情緒。還有人對他指指點點，偷偷議論著什麼。

　　聲音在嗡嗡嗡的餐廳裡，聽不真切。

　　但榮光對此視若無睹，非常坦然地從這些複雜的目光中穿過，來到只坐了一個人的餐桌前。

　　然後他將兩盤小山一樣的食物放在桌上。

　　正在他對面埋頭用餐的一個混血兒年輕人抬起頭來，目光越過了兩座山峰，落到了隱藏在山峰背後的榮光臉上。

　　他注意到了榮光的嘴巴裡還塞著三個三明治。

　　「看來你又超越了自己，榮！」盧卡斯·薩頓說道。「我記得你昨天嘴巴裡還只有兩塊三明治，對不對？」

　　榮光將三塊三明治「吐」出來，長出了口氣：「但我感覺自己還沒到極限，盧卡斯。」

　　「你打算挑戰同時塞四塊三明治嗎？」

　　「如果可以的話。」榮光點點頭。

　　隨後盧卡斯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食物，羨慕嫉妒恨地說：「為了控制我的脂肪含量，我必須嚴格飲食。你卻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胡吃海塞，真是可惡啊！」

　　「因為我需要增加肌肉和體重嘛，盧卡斯，他們都說我太瘦了。」榮光的語氣很無奈，似乎是並不喜歡這樣的安排，可是他臉上卻帶著笑意。

　　「我知道，我知道。」盧卡斯·薩頓，這位金髮白膚的年輕人點頭道：「你是得到了桑托斯先生的同意的……」

　　盧卡斯·薩頓口中的「桑托斯先生」是若奧·桑托斯。他是俱樂部的營養師。

　　桑托斯是在一個半月前注意到榮光的，那個時候榮光才剛剛加入聖保羅——如今距離榮光剛剛加入聖保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又三個星期的時間了。

　　當榮光聽說餐廳的午餐免費供應，想吃多少都可以，是自助餐的時候，眼睛就好像是打開了秘密寶庫的探險者一樣，放射出了可以媲美天上星辰的光芒。

　　第一天他就來回端了三大盤食物，成為了布拉豐達訓練基地餐廳中的傳奇……自從布拉豐達訓練基地建成投入使用以來，就從沒見過這麼喪心病狂的吃貨！而且最關鍵的是以訓練基地餐廳食物難以下嚥的程度，竟然有人可以一口氣吃三大盤！簡直太奇葩了！

　　桑托斯就是在那天聽說了榮光的「威名」之後，找上門來和他談判的。他批評了榮光的做法，認為這是在摧殘自己的身體。

　　榮光對於桑托斯的批評滿不在乎，因為他一直很能吃，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身體怎麼糟糕了——也許他的父母會同意他到巴西來，是因為貧窮的家裡實在是養不起這麼一個大胃王了吧？

　　最後沒辦法桑托斯拖著榮光去做體檢，卻沒有查出有什麼問題。

　　他所擔心的脂肪含量過多的事情沒有發生，倒是發現他的脂肪含量過少，體重太輕，難怪榮光看起來很瘦弱。

　　於是桑托斯修改了他的意見，他允許榮光這麼吃，只要別把肚子吃壞就沒問題了。因為榮光需要增重，需要增加肌肉和脂肪，以他現在的身體，在比賽中遇到激烈的衝撞就會吃虧。但是他也嚴格要求榮光吃的食物種類，不許吃那些油炸高糖的食物。

　　就這樣，榮光成了餐廳中唯一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吃這麼多，而不會受到責難的人——當然，就算不責難，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吃得下這麼多東西的……他們都懷疑這個中國男孩的胃是不是通到了異次元空間。

　　「但你不是本來就很喜歡吃嗎，吃貨！」盧卡斯調侃道。

　　榮光一口咬掉了大半個雞肉三明治，皺著眉頭咀嚼了幾下，就把食物嚥下去了。

　　「可是並不好吃。」榮光一邊說一邊還往嘴巴裡塞。

　　雞肉三明治裡夾的雞肉可不是肯德基裡面的那種雞肉，而是清水煮過的，沒放鹽也沒放油，什麼都調料都沒有的雞肉塊，不僅沒有味道，一整坨雞肉的口感還很不好，全是瘦肉，沒有脂肪，吃起來就好像是在吃樹皮……

　　「那你還吃！」

　　「你知道的，盧卡斯。我只是為了增加脂肪和體重。」榮光笑著說。

　　盧卡斯·薩頓翻了個白眼。

　　他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榮光的貪財和好吃在這一個多月時間裡，他都已經見識的很充分了——當然，他的猥瑣和好色，榮光也沒少見識就是了……

　　「喂，榮，你知道嗎？一線隊新教練的第一場比賽也輸了！」

　　榮光抬起頭來有些吃驚：「新教練？瓦爾德馬呢？」

　　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曾經是青年隊的教練，是榮光的教練，教了他一個月，是榮光最熟悉的教練了。

　　後來一線隊前任主教練尼爾森奧·巴普蒂斯塔被解職，瓦爾德馬就被調上去做臨時主教練了。

　　但是現在怎麼又換成了新教練？

　　「你也太后知後覺了，瓦爾德馬都被解雇一個星期了……」盧卡斯撇嘴道。

　　「為什麼？」

　　「成績不好唄。」盧卡斯攤手聳肩，「你沒聽新聞嗎？這段時間聖保羅的新聞焦點就是我們隊。一線隊都快全軍覆沒了，受傷的受傷，停賽的停賽……和科林蒂安的『莊嚴德比』都還不知道能不能湊夠十八人的大名單……嘖嘖。」

　　不過他的語氣可一點都沒有為一線隊感到擔心的意思，相反，他顯得很興奮。

　　「就連卡卡也受傷了，不知道能不能在和科林蒂安的比賽前復出……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啊，榮！上一線隊，然後一球成名！」

　　一線隊？

　　榮光的眼睛亮了，他停下了從剛開始就沒聽過的進食動作。和盧卡斯·薩頓一起仰起頭來，開始憧憬升上一線隊之後的生活。

　　「等我在對科林蒂安的比賽中進了球，我可就成名了！到時候每天早上都從兩百平米的床上醒來，身邊是一百多個漂亮的美妞兒！嘖嘖！我都不想來訓練了！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的！」盧卡斯的憧憬中總是少不了美女。

　　「……每天都從鋪滿了鈔票的床上醒來，一天吃六頓巴西烤肉！再把錢寄回家，讓爸媽他們可以在上海買得起房子，讓姐姐去上大學，讓弟弟可以不用擔心小學畢業就要輟學，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也可以不用每天下地幹活了……」榮光的憧憬裡也永遠都少不了錢和食物。

　　兩個人就這麼憧憬起了成名之後的美好生活，就著幻想下飯，這一頓吃的開心又滿足。

　　※※※

　　彭！

　　彭！

　　彭！

　　下午青年隊的訓練課上，在訓練場外面傳來了這樣沉悶有力的響聲，聲音很大，就像是有人在用力捶鼓一樣。

　　有人的心臟彷彿都在隨著這個節奏顫動。

　　儘管大家都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但也還是會有人忍不住向響聲傳來的地方投去目光。

　　在更衣室的外牆前，榮光正一腳一腳把足球用力踢向他前方的牆壁，足球撞在牆壁上彈回來，他再用腳去把足球停住。

　　挺好足球之後，再次把足球踢向球門。

　　就這樣不斷重複循環，足球撞在牆上，便發出了沉悶的響聲，一聲接一聲，很有節奏感。

　　榮光在做大力傳球和接球的練習。

　　他距離外牆大約有二十米，把足球踢向牆壁，牆壁上有三個用紅色油漆筆畫出來的圓圈，足球必須踢中那三個圓圈中的一個，再彈回來，然後停下來。

　　在那三個紅色的圓圈裡面和周圍，密密麻麻的佈滿了顏色深淺不一的圓形痕跡，那都是足球打上去之後在白色牆面上所留下的。

　　從這些痕跡來看，榮光的準確率還不錯。

　　一個多月前他剛剛進入球隊的時候，連足球不能用手都不知道，從最基本的顛球開始學起。

　　而現在他在二十米距離的傳球竟然可以傳得像模像樣了……

　　真快！

　　就算是那些瞧不起榮光的青年隊球員看到榮光的進步，也不得不在心裡承認榮光的學習能力真的很強……

　　於是這就讓他們看榮光更不爽了——你個菜鳥憑什麼學習速度比我們還快？

　　只有盧卡斯知道，榮光是一個天才……不，是一個怪物。

　　這一個多月和榮光朝夕相處，他很清楚榮光的能力。

　　他是一個菜鳥沒錯，但是他的進步卻要比一般人都快得多！

　　每當看到他這麼快的進步，盧卡斯就想，也許榮光打敗卡卡……真不是什麼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有人輕蔑地瞥了榮光一眼，又扭回頭去，還有人壓根兒就沒有轉頭，對榮光的努力和進步視若無睹。

　　在他們心中，他們還是高榮光一等的。

　　但他們可以不去看，卻無法不去聽。

　　那一聲聲沉悶有力的「鼓點」，就好像敲在他們的心中一樣。

　　對著牆壁訓練是瓦爾德馬還沒去一線隊的時候給榮光想出來的辦法。

　　因為盧卡斯也不可能一直陪著榮光訓練，他也要進行自己的訓練，也是要參加青年隊比賽的。

　　於是瓦爾德馬就讓榮光對著牆壁訓練，這和榮光自己在天台上進行的訓練是一樣的。

　　就這樣，榮光每天對著牆壁踢球接球，就好像是在面壁思過一樣。

　　每天如此。

　　三月上旬的聖保羅已經開始進入了秋季，秋高氣爽，天氣沒有之前那麼炎熱了，但就算是這樣，現在榮光身上依然全是汗。

　　汗水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滴淌，從他的前胸後背一點點透過衣衫，滲了出來。

　　在一次又一次重複的訓練中，他的神經元的軸突外，一層層脂肪組織正在形成，它們將神經元的軸突包裹起來，一節一節沿著軸突向外延伸。

　　在這些脂肪的包裹下，神經衝動的傳導速度在緩慢提升著，榮光在停球和傳球時控制自己動作的精確性也在不知不覺提高。

　　從不會到會，秘訣就是重複，把那些有難度的技巧不斷重複，讓身體的神經元記住施展這些技巧的感覺。通過不斷重複來控制自己的身體用更精確的神經纖維傳導技能所需的信息。

　　就在榮光專心致志背對訓練場練習的時候。

　　從訓練場另外一邊走進來兩個人。

　　他們的到來引起了訓練場上的一陣騷動。

　　正在訓練的青年隊球員們都扭頭看著他們，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和激動，他們甚至因此慢慢停下了訓練。

　　但就連青年隊教練都沒有進行阻攔，而是迎了上去。

　　青訓主管兼一線隊助理教練毛羅，和才上任一個星期的一線隊主教練奧斯瓦爾多·奧利維拉來到了青年隊的訓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