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靠宪政解决问题,只会制造更多问题:
---〖转帖〗泰国的“司法政变”---
http://news.hexun.com/2014-05-10/164665373.html
5月7日,在中国人气颇旺的泰国“美女总理”英拉以一种各国政治中少见的方式下台了。泰国宪法法院判决称,看守总理英拉2011年将时任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长他汶调离的行为属于滥用职权、违反宪法,即日解除职务。法院的理由是:调职过程仓促、不透明,系为英拉之兄他信前妻的兄长铺路,因而“违法、违宪、不合乎道德”。法院还判决解除参与该调动的9名现任看守政府成员的职务,等于是以一纸判决宣告了一届政府的瓦解。
法院系统拥有强大的影响政治的权力,已经成为泰国政治的一道独特风景。在英拉之前,已有两名他信派的总理被宪法法院判定行为违宪后解职,其中最有“喜感”的是2008年沙马·顺达卫因主持电视烹饪节目,被指违反总理“不得兼职”规定而遭解职。
法院屡屡迫使政府下台这一奇异景象,提出了转型国家的一种独特的宪政问题。泰国政治斗争各方对此显然有不同的解读:“红衫军”等他信的支持者将此视为“司法政变”,而反对他信的人则认为这是司法系统在制衡力量过大的行政系统,双方都举的是民主宪政的旗号。从字面上来看,“司法政变”这个短语就像“合法盗窃”一样自相矛盾甚至可笑,然而放在泰国的现实里,却不能说他信支持者的不满纯属无事生非,因为其理据有一定的合理性—宪法法院在泰国掌握了可罢黜民选领导人的过度权力,造成泰国宪政结构的失衡。
在2006年政变推翻他信之后,泰国于次年通过新宪法,其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法院的权力大为扩张,介入上议院议员的任命过程,并对政治官员的言行进行审查。新宪法对泰国政治进程产生了影响,因为泰国政治一直以来的困境在于:传统的精英阶层不愿看到他信派力量的过度扩张,但只要举行民主公正的选举,又几乎必然是他信派获胜。而在民主制中,立法和行政机关的组成基本都可以由选举决定,但法官却不是民选的。通过这种新的宪政安排,泰国反他信的力量就可以通过司法机关来制衡他信派民选领导人的权力。
这种“司法监护”的政治模式表面上是提升了法院的权威,但事实上正好相反,因为司法系统本身不足以构成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所以它经常只是代表反他信派的利益行事。虽然它名义上是中立的各派调停者,实际上却总是和他信派作对。从一般性的政治原理而言,这种司法监护模式也与司法权通常具有的谦抑性、被动性、中立性特征完全相悖。以美国为例,司法权是“三权分立”中的重要一极,但同样受到宪政机制的约束,比如“政治问题原则”—法院只审理具有可诉性的法律问题而不审理政治问题。从美国建国开始,其最高法院就有意识地拒绝卷入争议性很强的政治纠纷,将它们留给政治家去争吵,这其实提升了法院系统的尊严、形象与公信力。
在政府体系中,司法这个既不掌握“钱袋子”也不手握“宝剑”的部门,只有保持超然中立地位才能赢得各方的尊重与信任,而当司法自轻自贱去充当政治斗争的武器时,它也就沦为了政治势力的附庸。不过,当前而言,泰国的司法监护模式也许是一种纳什均衡:对他信派而言,这至少避免了军人独裁,对传统精英而言,这能给他们的政治诉求披上法律的外衣。所以当前这种安排会维持下去,但问题在于:“红衫军”等力量对法院越来越不满,当司法系统所能释放的维稳能量与公信力被耗尽之后,又该怎么办?
泰国近年来的政治斗争都是围绕“他信时代”的遗产而展开的。他信目前已被定论为一个“民粹主义”的领导人,但“民粹”是个含混概念,也存在不同形式、不同程度的民粹。的确,他信在任时为农民提供福利医疗和农业补贴,换取农村选民支持,但他的经济政策总体上还是趋向市场化、对外开放的,他还主持对泰国国有企业进行私有化改革,在讨好农村选民的同时,也采取了一些安抚城市人群的措施,而且他信执政时期泰国经济表现良好。不可否认,一些对弱势群体的倾斜政策造成了一定的效率损失,也不可否认他信政府存在一定的腐败与裙带主义问题,但这些问题是否足以构成以政变将其推翻的合理理由,则是有疑问的。无论如何,2006年政变再加上了2010年“红衫军”曼谷示威中的流血与死亡,已经成为泰国人不得不直面的历史包袱。
宪政作为一种法律框架,总是在一种现实政治力量博弈的环境中运行的。就像自然中没有“永动机”一样,也没有一经构造成功就能一劳永逸确保所有民主、公平等价值实现的宪政,民主与公平总是一个需要活生生的人来主动争取和维护的过程。从形式上看,法院对英拉的解职完全是合宪,但从实质上看,又难掩其给人的强烈悖谬感:哪个国家的法院可以如此强势?只需对比一下美国等国的总统弹劾程序,就可知罢免民选领导人绝不应如此轻易。
当前的宪政规则是否合理?谁有权威来断定规则的合理性?这些都是永恒的问题。拿泰国与乌克兰作比较:英拉选择更尊重当前的规则秩序,而亚努科维奇时期的乌克兰反对派则是以宪法上有瑕疵的方式赶走了总统。秩序与自由,哪种价值选择更为正当,已很难回答。转型国家的民主问题已经不能在制度、法治等传统的思维框架中解决,成为一个需要各方发挥能动性的实践性问题。
英拉下台后,双方的支持者都在酝酿抗议。泰国可能在很长时间里维持低烈度的政治动荡,慢火熬煎。不过忧虑归忧虑,泰国宪政崩溃的可能性也很低,目前这种“半民主”或“准民主”的制度是稳定的,军人的任何干政,都不得不强调会尽快还政于民,转型的前景仍值得谨慎乐观。当我们注视泰国的时候,泰国也有完全的资格回问很多亚洲国家:“你们准备好迎接这蜕变的痛苦与煎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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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民主是最终裁决,但还有军队。
你以为军队是最终裁决,但还有法院。
你以为法院是最终裁决,但还有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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