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儒道至聖 作者:永恆之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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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2014-6-29 14:51: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15 39541397
bpd 發表於 2019-2-22 22:16
第3018章 自我革新

  方聖瞎了!

  一個經過確認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遍聖元大陸。

  慶國人拍手稱快,許多男人也拍手稱快,但各地女人失聲痛哭,認為這是方運為了她們傷了自己。

  接連拜訪完王驚龍與與陳慶之,方運回到泉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喝茶,要不是半聖控制能力強,差點把嘴裡上好的霧靈神茶噴出去。

  霧靈神茶的每一滴水中都包裹這一片完整的茶葉,每一片完整的茶葉上都有一隻霧靈在沉睡,每一隻霧靈都是一株完整的神藥。

  方運搖搖頭,繼續飲茶,思索。

  這個時候方運沒有真正的休息,因為他聖念正在快速回憶從上一次離開聖元大陸進入海崖古地直到今天發生的一切。

  回憶一遍還不夠,方運還反覆思索。

  反覆思索還不夠,在文界之中,神念方運還以神念化字,記錄一切重要的事情。

  僅僅記錄還不夠,方運還進行判斷,是對是錯,是好是壞,有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現在做的話會怎麼做等等。

  過去發生的一切不能改變,但通過過去發生的事,可以改變現在和未來的一切。

  行動已經完成,方運做出反思之後,並沒有停下,而是進行第三步,總結。

  聖念全力發威,強大聖道偉力開始就之前反思內容進行總結,提取出各種規律、規則,讓方運對許多事物的看法有了新的變化。

  革新自我,才能革新世界。

  在封聖前,方運便意識到自己之前對自身的革新不夠重視,是能力不足,也是晉升太快,磨礪不夠。

  但是,太古時代彌補了這個不足。

  在太古時代,方運學會自我革新,自我迭代。

  此刻,方運已經總結出自我革新的步驟,粗分四步。

  記錄行為,反思行為,總結規律,檢測反饋,然後繼續記錄行為,形成一個往復不斷的循環,從而不斷革新自我,不斷提升自我,讓自我變得越來越強大。

  這四步看起來非常簡單。

  方運按照自我革新的標準,觀察回憶過去認識的人,有了新的發現。

  幾乎所有讀書人都能完成第一步,而非讀書人很多人甚至連第一步都完不成,他們與其說是前進,不如說是被動原地打轉。

  很多人往往記不住發生的一切,也不會主動記錄過去的事物,那麼,一切便等於沒有發生。

  讀書人中,大多數人都無法完成第二步,不是他們沒有反思,而是他們沒有完成反思前最重要的基礎,認清自我。

  這些人有一些共同的特點,有時候大大咧咧,有時候得過且過,遇到失敗就說是運氣不好、是失誤、是外界因素,有的會主動去做事,有的甚至發現自己不足或能力不夠。

  但是,僅僅如此還不能算認清自我,認清自我不會籠統地說自己不足,而是能發現自己在某個具體的點上不足,並且會有一個趨勢,這種趨勢就是,想盡辦法彌補這個具體的不足,而不是覺得自己能力不足就算了。

  只有想方設法彌補不足,人才能有意識去反思。

  至此方運才明白,曾子能說「吾日三省吾身」這種深刻的道理,不是曾子足夠智慧;孔子能說出「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見賢思齊」,也不是因為孔子足夠智慧。

  甚至,也不是孔子與曾子足夠謙虛。

  是兩人有認清自己、看透自我的能力,並有改變和進步的動力。

  沒有根基的謙虛,只是逃避和自我放棄。

  認清自己之後的謙虛才是謙虛。

  大多數人之所以做不到認清自我,是因為認清自我太痛苦,如同自己拿著一把刀,仔仔細細地解剖自己的皮膚、肌理、血管、骨骼,絕大多數人無法承受這種痛苦,所以選擇了逃避,所以無法真正謙虛,也就不可能完成反思。

  在反思的基礎上,才能透過行動和經驗的表象發現一切的內在規律。

  但是,任何人發現的規律都不可能絕對正確,必須要進行最後一步,以總結的規律為基礎,去檢測這些規律,去接受外界的反饋,繼續行動,繼續反思,繼續總結,繼續檢測……

  當這個自我革新的體系開始循環起來,如同風車一樣持續轉動,這個人必然會越來越強大。

  這樣的人,或許無法擁有至高的聖道,但一定比別人更接近至高的聖道。

  完成總結之後,方運這才停止自我革新,閉目養神。

  小睡之後,方運瀏覽論榜,快速看完論榜的內容,不僅沒有生氣,目光中反而流露一絲明悟。

  論榜之中,反對男女同考的文章層出不窮,一些人還隱晦地點出方運之所以眼瞎,就是因為做了錯事,受到上天的懲罰。

  方運的聖念進入論榜,開始記錄大量的言論,然後進行整理分析,最終發現許多有趣的事。

  在斬殺慶君的討論中,有人只能看到表象,認為方運純粹是小人得志、心態膨脹,仗著半聖的身份胡作非為,對方運的行為充滿失望。

  有人則擁有不同角度的視野,認為方運是行為不妥,但慶君也該死,方運不過是在行使半聖之權。

  有的人不在乎慶君死活,只在乎慶國人以後過得怎麼樣。

  只有少數人根本沒有關注方運殺慶君的行為,而討論背後的深層原因,探究方運的意圖。

  每個人對萬事萬物的認識不同。

  有些人的認知更深,有些人的認知更廣。

  有些人,自以為認知又深又廣。

  每個人的認知,都表現在話語中,都表現在行動中。

  只有革新的風車轉動起來,認知才會加深或增廣。

  方運嘆了口氣,若沒有奇書天地,沒有在太古時代的經歷,自己也不會選擇這一條路。

  既然選擇,那就走下去。

  獨居一室,方運緩緩睜開眼睛。

  方運的臉上,浮現前所未有的堅毅之色。

  離三月十五的童生試越來越近,論榜上反對男女同考的言論越來越激烈。

  但是,又一個大新聞在論榜爆開。

  《定要揪出污蔑孔家的兇手!》

  看到題目的讀書人們嚇了一跳,那可是孔家,就算現在活著的半聖加一起都不可能扳倒孔家,還有人敢針對孔家?

  眾人好奇點進去細看,看完之後,心中掀起驚天海嘯。


bpd 發表於 2019-2-23 23:01
第3019章 筆指孔家

  隨著人族不斷進步,《民報》已經改為兩天一刊。而就在方運回聖元大陸之後,每份《民報》之中,都有關於孔家的負面新聞。

  不過,在慶君死之前,那些孔家的負面新聞不疼不癢,有些甚至是眾人皆知的事,但是,自從慶君死後,關於孔家的負面消息增多。

  尤其是外界傳言方運瞎了之後,《民報》開始整版報道孔家的負面消息。

  最讓孔家人無法接受的是,所有的事完全是真的,但曾經被孔家和聖院刻意掩蓋。

  眾人仔細回憶這些天的《民報》內容,發現《民報》出現了一批叫「記者」的人,正是這些人採訪了所有事件的當事人,並通過官府或聖院的卷宗,披露出孔家的種種問題。

  同時,《民報》中還偶爾揭露宗家的種種罪行,但沒有人過度在意。

  在論榜的文章之中,詳細列舉了最近整整一千期《民報》有關孔家負面新聞的篇幅和字數。

  經過論榜文章的總結,眾人確定,在方運返回聖元大陸前,《民報》從來只報道孔家好的不報道壞的。

  自從方運回返之後,《民報》就跟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樣,開始報道孔家的負面新聞,而且越來越多。

  文章最後得出結論,有人在利用《民報》污蔑攻擊孔家,一定要揪出這個黑手,還孔家一個清白,還人族一個朗朗天空。

  這篇文章下面,一開始沒有多少人回覆,原因很簡單,所有看完文章的人都在思考。

  能且敢利用《民報》抹黑孔家的,全人族都找不出一個人。

  如果非得找一個,那只可能是方運。

  除了方運,眾人無法想像誰還敢這麼幹!

  劍封宗聖,刀斬慶君,筆指孔家,連起來看,如果事情真是方運做的,就變得可以理解。

  許久之後,文章下面的回覆開始大爆發。

  慶國和反對男女同考的讀書人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聚集在一起,上竄下跳,或嘲笑,或挑撥離間,雖然隻字不提方運,也不罵髒字,但利用讀書人的各種手段影射,簡直群魔亂舞,如同一場狂歡。

  終於抓到方運的把柄了!

  這是許多人的心聲。

  大多數人都沉默,不敢過早定論。

  一些人厭惡那些人攻擊方運,開始反擊,認為《民報》有權刊發任何真實的新聞,哪怕是孔聖本人的負面新聞。

  少數景國讀書人卻不爭論,只是不斷把《民報》的新聞內容發到回覆中,他們用自己的文位保證,新聞裡說的每一個都是事實。

  沒過多久,一個叫張宣的舉人的大篇幅回覆引得議論紛紛。

  「我叫張宣,孔城人,不是什麼天才,只是一個舉人。我不說孔聖,不說孔家,也不說別人,只說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當年還是童生的時候,因為作詩小有名氣,被文華書院看中,並通過考試。你們也都知道,文華書院是孔城十大書院之一,通過考試後領到文華書院的錄取文書。我們全家歡天喜地慶祝,鄰居街坊都來道賀,但在入學的前一天,文華書院的一位翰林來我家,說錄取文書需要換新,便取走原來的錄取文書。」

  「第二天,文華書院的人告訴我錄取人員的時候出現意外,我其實不在名單上,並送了一百兩銀子作為補償。當時我們全家感到天都塌下來,然後打探情況,還是好心的鄰居打探到,原來一個孔家支脈的弟子從外地遷來,直接頂替我的名額,不經過考試,進入文華書院。我至今記得那個人的名字,我至今記得這件事。這麼多年過去,我已年過五十,已經不怨那人,也不怨孔家,我只怨自己當初沒看開。」

  「如果當初我開看了,發憤圖強,現在翰林可期。但我當年終究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嚥下這口氣,耿耿於懷,最終耽誤了聖道。最後,我再次重申,我張宣以項上人頭擔保,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我已經不想找那位大學士的麻煩,也不想攻擊孔家。我只想說,至少在我看來,《民報》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我支持《民報》!」

  張宣用最樸素的文字書寫自己的經歷,許多人看完之後,忍不住一聲嘆息。

  孔聖世家加子思子世家分家,兩者的世家弟子加一起不知多少萬,加上其他分枝散葉的孔家人,數量更多。

  如此龐大的數量,必然良莠不齊,必然有孔家人作惡。

  但是,孔家的的確確有大功於人族,而且孔家的絕大多數弟子都是非常好的讀書人。

  孔家弟子的平均道德水平、平均實力水平和平均戰功戰績,包括死亡率,都遠遠超出普通讀書人。

  但是,孔家弟子因為權勢極大,一旦犯錯,也遠比常人的罪行惡劣。

  《民報》報道的孔家事情很多,其中有三個人的事情極為惡劣。

  孔家舉人孔直因為行為不端被孔家懲罰,之後便自暴自棄,利用孔家人的身份,強奪了許多人的家產,在一座縣城裡當上太上皇,連縣令都不得不巴結他。

  僅僅他一人,便直接間接殺過二十三人,玷污良家女子過三十人,栽贓陷害更是不計其數。

  就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人,最終也只是被孔家圈禁,至今活著。

  孔直在被抓前還大笑,說這輩子值了。

  孔天臨在北堂書院任職,利用手中權力,操控改變北堂書院的錄取名額,弄得北堂書院烏煙瘴氣,在十幾年中導致成千上萬優秀的讀書人失去本應該屬於他們的優秀教育資源,最終去了普通書院,成就平平。

  如此作惡多端的孔天臨,事發後,也只是辭去北堂書院職位,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依舊是孔家家老。

  最後一個在讀書人看來斯文掃地的敗類孔四爺,因為科舉屢屢失敗,乾脆放棄學業,為了金錢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竟然成立了一個幫會,在孔城附近的城市作威作福,壟斷了幾個城市的眾多行業,包括喪葬、河運、車行等等,鬧得怨聲載道。

  如果不是得罪了更有權勢的孔家人,這個孔四爺永遠不會被圈禁。


bpd 發表於 2019-2-23 23:06
第3020章 方運批孔!

  所以,孔城一直流傳一句俏皮話。

  孔家人不會因為任何罪名被捕,如果一個孔家人被抓了,一定是得罪了另一個孔家人。

  這句俏皮話裡,流淌的都是血淚。

  在張宣的回覆引發熱議後,各地曾經被孔家人欺辱的人陸續說出自己的親身經歷。

  許多讀書人看得義憤填膺,恨得咬牙切齒。

  許多人是真不知道孔家人做出如此多的惡事。

  沒過多久,一個慶國人竟然發佈了一篇新文章。

  《原來搶奪張宣錄取名額的是著名大學士孔德源》

  那個慶國人利用各種詳細的實例分析,並聯繫道張宣的鄰居,最終把所有矛頭指向孔德源。

  於是,大批憤怒的讀書人在回覆中抨擊甚至咒罵孔德源。

  因為,他做出了所有讀書人最恐懼也最不能容忍的事!

  用卑劣的手段,搶奪別人晉升的機會!

  連景國讀書人都始料未及,論榜上所有的怒火如同江河決堤一樣,一洩千里,都衝向孔德源與孔家。

  這一次,那些幫方運的人感到不妙。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幫方運最好的方式不是責怪孔家,而是避免方運與孔家全面衝突。

  一旦讀書人的怒火全部衝向孔家,那孔家與方運的關係必然出現裂痕,甚至可能徹底對立。

  所以,許多人意識到,是慶國人和宗家人在玩驅虎吞狼的手段。

  於是,許多讀書人希望大家冷靜下來。

  但是,火焰很快燒到孔城。

  一些正義的讀書人在別有用心的挑撥下,聚集在孔城的孔家大宅門前,要求孔家給個說法。

  一開始沒有多少人在意,但是,很快前來聲援的讀書人越來越多。

  三天之後,足足十餘萬人族各地的讀書人齊聚孔城,要求孔家制裁兇犯。

  隨後,方運再次出現在論榜之上。

  讓所有人震驚的是,方運竟然火上澆油!

  方運發佈文章盛讚這些讀書人,認為讀書人們做得對,並準備親自前往孔家,與孔家家主交涉。希望孔家能遵從民意,承認錯誤,避免事態惡化。

  在最後,方運還說,孔家是孔家,孔家的不肖子弟是孔家的不肖子弟,兩者不能混為一談,那些不肖子弟又不是老虎的屁股,怎麼就摸不得?

  一文既出,人族轟動。

  人族的半聖除了發佈聖諭很少出現在論榜,也很少現世,只有在人族遇到危機的時候才會親自出手。

  哪怕是雜家鎮封景國,半聖也不會出手。

  歷代半聖對內出手基本有兩個原因,一是報復仇家,像方運殺慶君一樣。二是遇到大奸大惡之徒,比如誅殺逆種。

  像方運這種在論榜上發文的半聖不僅少,而且是反對孔家,簡直前所未有。

  讓所有人疑惑的是,方運明明說要把孔家和孔家的不肖子弟分開,可為什麼又要找孔家家主?

  方運發表意見後,論榜的討論再度陷入了火熱狀態。

  那些原本攻擊方運的人此刻都變成方運的擁護者,拚命支持方運,希望方運為民請命,讓孔家交出罪犯。

  事情的發展變得無比怪異,那些低文位的讀書人還在吵吵鬧鬧,或支持孔家,或支持方運,或兩不相幫。

  但是,高文位的讀書人徹底在論榜上銷聲匿跡。

  根本沒有任何大學士或大儒在站隊。

  因為這場爭鬥很可能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一方是巔峰半聖,攜不敗之威,鎮龍城,御四海,踏蛟聖。

  一方是萬古第一世家,聖人後裔,獨領風騷千年,威名遠播萬界。

  雙方一旦爆發矛盾,整個人族必將陷入浩劫。

  沒有人知道方運是怎麼想的。

  也沒有人知道孔家是怎麼想的。

  所以,每位大儒和大學士都小心翼翼。

  即便是對方運恨之入骨的雜家大儒大學士,在此刻也沒有親自上陣。

  他們在等待最後的機會。

  孔城的讀書人越聚越多,終於,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

  刑殿閣老商苛在論榜發文。

  商苛的文章內容不長,聊聊幾百字,只有兩個觀點。

  站在個人的角度上,他認為孔家人應該享有特權,但是,站在法家聖道的角度上、站在律法相關者的角度上,他認為包括孔家在內所有眾聖世家應該放棄干涉律法,將犯罪的孔家人移交給司法機構。

  直到商苛出面,所有讀書人才愕然發現,商苛的要求,就是之前方運對景國的革新。

  景國搗毀一切宗族的私牢,將法律徹底控制在國家手中,對地方宗族勢力形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實際上,景國後期做得比想像中更狠。

  景國皇室成員原本也不受三法司管轄,但方運革新後,直接廢了皇室這一項特權。

  以後除國君之外,皇室所有成員都由司法相關各部負責,皇室無權過問。

  景國的司法權,徹底收歸閣部。

  現在,方運不過是把目標瞄準孔家,準確地說,是眾聖世家。

  司法權,徹底收歸刑殿!

  方運已經與刑殿聯手!

  從法家建立起,法家與儒家的爭鬥就沒有結束,當年有孔聖在,法家一直不敢造次,而且為了避免與儒家聖道相爭,逐漸剝離法家之中關於政治、權術的東西,不過一直沒有剝離乾淨。

  哪怕是韓非子那等半聖,也在強調權術,也沒有讓法家脫離對君權的依附。

  直到方運的出現,政道長河降臨人族,那些影響法家的雜亂聖道才被徹底剝離。

  孔聖已隕,有方運支持,法家毫不猶豫選擇了支持。

  商苛發表文章之後,眾多法家大學士和大儒紛紛發表早就醞釀好的文章。

  於是,論榜之上出現了法家盡奪天下的氣概。

  甚至有激進的法家人說,如果孔家不給出一個章程,那刑殿就衝進孔家拿人。

  隨後,方運破天荒地宣佈了一件幾乎得罪除法家之外所有世家的聖諭。

  方家宣佈徹底放棄世家司法特權,方家所有人所犯罪行,全部交由當地法律機構審理。

  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法家眾聖世家也宣佈放棄世家司法特權。

  終於,孔家宣佈,放棄孔家的司法特權,並陸續把孔家拘禁的成員交由孔城官衙接管。

  消息傳開後,無論是孔家門前還是論榜之上,都是一片歡騰。

  但是,就在當晚各地讀書人慶祝的時候,方運在論榜上發佈了一篇文章。

  文章名為《批孔子書》。


bpd 發表於 2019-2-24 22:28
第3021章 險地仁政

  大儒或半聖批聖很正常,批孔聖也有,但這種文章都會經過聖院審核,交由半聖化身裁定,基本只在大儒或半聖之間公開,很少流落在外。

  畢竟,任何程度的批聖,都會影響人族聖道長河,都可能引發人族聖道危機。

  批判聖人是好事,但批判得太狠太對,那就壞事了,很可能會有相關聖道的讀書人無法理解,導致文膽破碎。

  而且,批聖是一種比較功利性的手段,要麼是為了上位,要麼發生在聖道之爭。

  方運已經成就半聖,沒必要踩著孔家上位,而且與孔家也沒有聖道之爭,為何要批孔聖?

  剛剛為孔家讓步而歡呼的讀書人,突然覺得無比心累,怎麼自從方運回來,聖元大陸就沒安定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三海龍王聖隕,接著慶君被砍頭,之後是男女同考,後來孔家倒霉,現在一把火燒到孔聖他老人家身上。

  怎麼看方運都像是在作死,而且在作大死。

  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什麼總是搞事!

  無論對方運的文章如何腹誹,讀書人們還是認認真真去看全文。

  方運批孔子的第一條,婦人之仁。看到這一條,讀書人鬆了口氣,關於孔子封聖前做事過於瞻前顧後的評價,一直都有,連孔家人都承認過。

  方運的這條,是指責孔聖既然知道當時無明君,就不應該抱著固有的幻想,無須非得找明主投奔,應該奪魯君之位取而代之,統一全人族。

  這個批判,並不嚴重,眾人急忙去看第二條。

  第二條,猶豫不決。眾人一看更無所謂。

  當年有逆種或妖蠻搗亂,發佈各種假的眾聖經典,甚至篡改《論語》內容,醜化人族眾聖,製造一些明顯前後矛盾的內容。即便沒有那些逆種篡改的內容,眾聖經典原本中也記載了孔子的一些人性弱點,在一些事情上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並非完人。

  眾人看了第三條,心中一驚,這第三條才是千百年來第一次。

  方運批評孔子在政治理念方面,一味崇古,天真空洞!

  看到這第三條批判,許多高文位的讀書人不僅沒有憤怒,反而長長一嘆。

  這麼多了,終於有人說出一部分人想說的話。

  孔聖雖然有一些瑕疵,但在教書育人方面,在待人接物方面,在許多地方是真正的楷模,他說的道理,他的言行,充滿智慧,傳承萬載不朽。

  方運認為,孔聖的仁是對的,但「仁政」就是空中樓閣。

  實際上,人族在各種私下文會中尤其是法家人雜家人,都討論過這一點,但因為牽扯太大,沒有在這方面指責孔聖,畢竟一旦儒家聖道動搖,各家也可能受到影響。

  但現在不同,方運直接搶奪了儒家的政道力量,對儒家的影響會小很多。

  方運通過兩個角度議論為何孔聖的政治理念天真空洞。

  第一個角度是人性,方運拿出之前和醫家聯手調查的數據,利用從小分開的雙胞胎兄弟姐妹的喜好、性情等等來作為論據。

  這個調查之前方運用過,證明有人與生俱來的固有特性,孿生兄弟姐妹哪怕在不同的環境成長,哪怕從未見過面,他們長大後,在很多方面的喜好或習慣都會驚人一致。

  方運以這個論據證明,人性之中有固有的東西,是極難被改變的,孔聖認為君臣願意施仁政,認為百姓可以被仁政教化,這是一廂情願的天真幻想。

  方運的第二個角度,理想與現實。

  方運認為,孔聖雖然從粗鄙的低起點一步一步成長,最終成為人族百代師,開創了仁政的理念之後,但最終走上一條建造空中樓閣的道路,忘記了最關鍵的問題。

  那就是「政」的最後一步。

  住在黃土地上的一家人種粟米還是開闢水田種水稻?冶煉鐵犁應該是彎刃還是直刃?一個孩子被另一個孩子欺負是應該讓雙方和解還是懲罰施暴者?一個婦女喪夫後挺著大肚子爭奪家產應該怎麼辦?一個女子被父母被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是忍氣吞聲還是勇敢反對……

  這無數的問題,都是政的最後一步,都需要具體而現實的解決手段。

  人族有數不清的人,數不清的心思,數不清的活法,數不清的困難。

  人族最需要的,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以及解決問題更好的方法。

  仁政從來不是人族最需要的。

  不斷的革新才是。

  方運認為,有教無類,即所有人都可以接受教育,是正確的,人皆可以為堯舜,也是可能的,但這個過程不是去追求什麼堯舜周朝那種落後的文化、制度或生活方式,而是通過不斷學習,不斷努力,去達到內心的至高境界。

  堅守先輩優秀的精神是絕對正確,而且要不斷堅守,但過度崇拜古老而輕視現在甚至未來,必然邁向腐朽!

  人可以仁,政則不能。

  仁政必然意味著亡國。

  方運最後列舉出歷史上無數例子,比如春秋五霸,比如戰國七雄,比如秦漢的延續,人族每個國家的強大,其內在核心都不是仁政,用鐵一般的事實擊碎了假象。

  方運在這條最後重申,他個人特別希望人族是行仁政的,但實際上,在弱肉強食的聖元星,在更危險的萬界,仁政是一劑劇毒。

  幻想和理想,一定要區別開。理想是應該有且可以實現的,仁政是應該有但屬於不可實現的幻想。

  仁政可以當幌子,甚至可以假意樹立為絕對正確,假意樹立為普及世界的觀念,但如果真正嚴格施行,自己的國民相信,那就會成為一個族群的枷鎖,甚至斷頭台!

  孔聖認為仁能解決一切,而孟子則單獨把仁與政相結合,重點闡述過仁政,所以,這第三條不僅批孔聖,也等於在批孟子。

  少數人看到這裡,感覺方運好像收斂鋒芒忌憚什麼,這根本不是在批聖,甚至主要也不是指責仁政,更像是在說,我們即將遇到「仁政」無法解決的敵人,如果不拋棄一些東西,必然面臨毀滅。


bpd 發表於 2019-2-24 22:34
第3022章 我們出發!

  方運批聖第四條,比第三條的性質更加嚴重。

  方運認為,禮樂只能用以教化,禮教的對象只能是個人,只能作為治國的參考,不能成為永恆的治國思想!

  治國之道,必須要不斷改變,不斷進步。

  任何用落後方式和思想治國的,都將被內外合力摧毀,歷史一直在不斷重演。

  如果說否定仁政只是否定孔子個人的治國之道,那麼,否定禮樂思想,不僅僅是否定孔子的治國之道,也否定了周朝的治國之道,甚至否定了整個儒家的治國之道。

  周孔之政,徹底斷絕!

  許多儒家讀書人看完這篇文章,再對照《政治學》的內容,最多是文膽輕晃,很少有文膽碎裂。

  實際在方運的《政治學》出現後,幾乎所有讀書人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文膽如果因為批判孔聖就會碎裂,之前早就碎得一乾二淨。

  批到後面,方運話鋒一轉,說孔聖的聖道雖然有瑕疵,但那是歷史的局限性,在那個時代,仁政和禮樂就是人族最崇高的精神追求。

  但是,現在還一味崇古,那就是愚昧。

  方運認為,孔聖的政治思想有局限性,但個人的學習、革新和謙遜的精神萬年不朽,有著超越時代的力量。

  方運號召全人族學習孔聖。

  最後,方運更是提出了一個震驚全人族的說法。

  「堯舜不是我們的終點,周朝不是我們的終點,孔聖也不是我們的終點,他們,只是我們身後的標誌。我們的終點,是永遠不會終結的未來!在那個未來,人人都會超過孔聖,而且會越超越遠!」

  「如果我們的未來不能超越現在,那才是對先賢最大的背叛!那才是對祖先最大的辜負!那才是生而為人最應該說對不起的時候!」

  「孔聖已經為我們探出兩條路,一條是走到盡頭的仁政禮樂,另一條,則是擁有萬世根基的教化大道!現在,放棄死路,朝著孔聖教化大道指出的正確方向,我們出發!」

  方運的話引發了許多讀書人的共鳴。

  看完方運的批聖全文,許多讀書人喃喃自語。

  「我們出發!」

  但是,無論方運最後如何誠懇,都無法熄滅孔家人、文王世家以及禮殿人的怒火。

  方運一旦否定禮樂治國體系的思想,就意味著,和禮殿全面開戰!

  不過,問題來了。

  方運已經不是大儒,是半聖!

  聖院,禮殿,大門緊閉。

  門外禮殿讀書人整齊站立,如臨大敵。

  禮殿之中,閣老們並排而坐。

  最愁的是姜河川。

  姜河川暗中觀察其餘閣老,發現近半閣老神色猶豫。

  只有四位閣老義憤填膺,誓要維護禮之聖道。

  姜河川目光一動,道:「我與方聖關係複雜,此次閣老會議,我放棄表態。」

  「呵……都道河川先生是好人,現在看來,無非是根老油條。」禮殿閣老雲駱道。

  眾閣老一言不發,姜河川不僅沒有責怪雲駱,反而心生愧疚。

  雲駱當年在禮殿一直支持方運,並接受了方運的一些革新。

  但是,方運跟禮殿虛與委蛇,讓禮殿閣老誤以為方運不會針對禮道,結果創出政道,讓儒家和禮道受到影響。

  雲駱心中不悅,但修養極好,一直沒有因此反對方運。

  哪怕之前方運殺慶君,雲駱也沒有開口反對,畢竟半聖權柄大於國君,只要半聖有理有據,殺國君不算大錯。

  聖罰無道國君,是半聖天然的權力。

  甚至於,像雲駱這種智慧過人的大儒心知肚明,方運殺慶君,除了為自己,還是為了慶國!

  慶國發展有兩大絆腳石,一個是雜家,另一個便是慶君。殺了慶君,慶國一些政策就會改變,只要聖院和各國稍稍相助,國力便會恢復。

  這一次,方運批判孔聖,外加否定禮樂治國,徹底激怒了雲駱。

  所以,雲駱也乾脆不顧什麼閣老涵養、大儒身份,毫不客氣地當眾指責方運。

  只要不是辱罵或污蔑等下作手段,聖院閣老有權指責半聖。

  禮樂,是指以禮和樂為基礎的周朝制度,包括政治制度、文化體系、社會形態等等一切。

  孔聖認為周朝制度是最完美的,所以他無比崇尚禮樂,並在禮樂的基礎上創造出自己的仁政理念。

  周孔一脈相承。

  巫九輕嘆道:「我與方聖的交情,在諸位之中僅次於河川。私人交情不談,只以禮殿閣老身份論,方聖做的過分了。他以政道否定孔聖的仁政,進而否定禮樂,最後否定周朝制度,太過激進!」

  「哦?是激進,不是全盤錯誤?」雲駱的陰陽怪氣道。

  巫九無奈道:「我們成就大儒,並非庸才,所以老夫打開天窗說亮話。捫心自問,我們身為大儒,哪怕守護禮殿,守護禮教,難道真會蠢到認定周朝禮樂會萬古不易、百世永續?一旦人族出現另一尊聖人,我們是聽他的,還是繼續聽孔聖的?」

  「那就等方聖成為聖人再說!他如果封祖成就聖人,我絕不反對!」雲駱冷著臉道。

  巫九掃視眾大儒,道:「所以啊,在座所有人的心中一定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禮殿與禮教終究會出現革新。如果你們心中沒有這個念頭,在方聖的《批孔子書》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文膽碎裂。」

  殿中大儒,有的突然抬頭望天盯著牆壁上的天然紋理,有的低頭揪著衣袖上的線頭,有的閉目養神但鬍子微微抖動,雲駱目光變幻,有惱怒,還有羞意,如同被人揭穿心事。

  巫九繼續道:「方聖在寧安的時候就說過,革新是好事,但革新太快,對許多人來說,就是壞事。我也不習慣方聖的革新,但是,我們現在禮殿束手無策。」

  雲駱冷笑道:「我們可以反批聖!集結禮殿的力量,集結孔家的力量,集結儒家的力量,一定可以逼他認錯!」

  巫九幽幽地看了雲駱一眼,道:「跟方聖文比?柳子智、計知白、荀燁、凶君蒙霖堂、那位的執道者柳山、整個雜家甚至更多……哪一個成功了?找出一個我都算你贏!你們忘記那句話了?昨天的方運找到今天的方運文比,一定會一敗塗地!你們,拿什麼跟方聖文比!」

  雲駱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bpd 發表於 2019-2-25 22:21
第3023章 世家流言

  過了好一會兒,雲駱怒道:「那我們可以聯合儒家與孔家,開啟聖道之爭!」

  巫九用憐憫的神色看著雲駱,道:「換在五年前,不,哪怕是三年前,禮殿開啟聖道之爭必然會勝利。但現在,如果禮殿開啟聖道之爭,那法家刑殿、兵家戰殿、醫家醫殿、工家墨家工殿、農家農殿等等等等勢力,會如同一群鬣狗一樣跟著方聖這頭雄獅徹底分食禮殿,連一點骨頭渣子都不剩!」

  在場的閣老渾身發冷。

  巫九說的太對了,現在人族的形勢已經完全不同,別的不敢說,法家刑殿本來就對儒家禮殿虎視眈眈,方運只要一個眼神,所有法家讀書人都會如同獵犬一樣撲上來撕咬。

  直到禮殿斷氣!

  巫九繼續道:「與方聖的聖道之爭,如果輸了,我們將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如果贏了,方聖聖道崩潰,那麼很好,我們不用擔心恥辱柱的事,因為人類在給我們建造恥辱柱之前,已經被妖蠻滅絕!」

  巫九一席話,說的雲駱等多位閣老冒汗額頭冒汗。

  他們完全無法反駁。

  他們每個人都好像被一桶冰水潑醒,頭腦恢復了冷靜,摒棄所有的情緒,用正常的神念去思索。

  最終,他們得出和巫九一樣的結論。

  一旦與方運全面開戰,要麼自己失敗,要麼人族失敗。

  巫九繼續道:「這些年,人族堪稱歷經千古未有之劇變,而如果我們仔細想想,幾乎所有的劇變都與方聖有關……」

  「最大的變化是文曲星,他與方聖有何關係?」

  怪異的是,雲駱明明是在質問,但說完之後,神色竟然有些焦慮,就好像自己說了欺騙自己的話。

  巫九沉默許久,道:「自孔聖斬水族眾聖後,眾聖世家的流言,誰人不知?」

  「什麼流言?」姜河川疑惑地問道,隨後他發現,多個大儒也露出好奇之色。

  雲駱立刻道:「那只是流言!當不得真。」

  「不知巫九兄可否詳說流言!」姜河川忍不住道。

  巫九道:「你們應該知道,當年方聖與妖界對賭,得到一條太古星河支流。」

  眾大儒點頭。

  「此物,有穿梭時空之能。」

  眾閣老面露驚色。

  「在龍城開啟前,驚龍先生曾將此物讓東海龍族帶到龍城,此事,聖院有明確記載,我……親耳所聽。」

  眾閣老心裡明白,這種事巫九沒資格查看,但親自去找了相關的人驗證,知道了事情真相。

  巫九深深地掃視所有人,道:「眾聖世家的流言就是,方聖利用時空穿梭,前往未來!他,看到了未來!所以,他做事才那般激進,因為他無法跟我們說,只能解決一切影響未來的災難!慶君是災難,禮樂是災難,崇古守舊是災難,甚至……某位半聖都可能是災難!」

  沒聽過這個說法的大儒被震撼,沒想到能發生這種事。

  「雲某不信!」雲駱堅定地道。

  「那你信什麼?」巫九問。

  雲駱的目光掠過每一個人,緩緩道:「老夫相信,祖宗說的沒錯,孔聖說的沒錯,上古時代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沒錯!老夫相信,老夫的所學沒錯,老夫的頭腦沒錯,老夫的眼睛沒錯!我不反對革新,但我反對全盤否定孔聖!我反對全盤否定儒家!儒家沒了仁政,沒了禮樂,那還是儒家嗎?那不是儒家了!」

  所有閣老沉默著,無言以對。

  姜河川突然長嘆一聲,道:「我本不想發表意見。但是,這個問題,老夫與方聖聊過。」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雲駱問。

  姜河川臉上浮現景仰之色,道:「他說,長江的一個船主有一艘船,每過一段時間,船主都會給腐爛的船板換一塊新木板。換第一塊的時候,這艘船是不是原來的船?」

  沒有人回應,這個問題好像顯而易見,當然是。

  「他繼續問我,換了一半,這艘船是不是原來的船?」

  眾大儒愣了一下,這似乎不太好判斷。

  「他再度問我,如果這艘船最後只剩一塊木板沒有換的時候,是不是原來的船?」

  這一次,所有人陷入思索。

  「他最後問我,當最後一塊舊的木板被換掉後,這艘船,是不是原來的船?」

  沒有大儒回答。

  巫九問:「您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姜河川微微一笑,道:「我一向有一說一,所以我最後說,如果換掉最後一塊船板,那當然就不是原來的船了。」

  幾個大儒點頭。

  「那方聖後來如何說?」雲駱問。

  姜河川一指兩界山的方向,道:「方聖問我,兩界山城牆上哪一塊岩石沒換過,那是不是兩界山?」

  禮殿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方聖又問我,幾千年後,有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和我不一樣,完完全全不一樣,但我怎麼確定他是不是我的後裔?」

  禮殿寂靜無聲。

  過了許久,雲駱的嘴緩緩動著,很艱難地張口,就好像雙唇被縫上一樣。

  「最後方聖怎麼說?」

  「方聖說,如果那條船依舊能載著船主去捕魚,依舊能讓一家人吃飽穿暖,依舊能承載一家人的希望乘風破浪,那條船,就還是那條船。」

  「方聖說,如果兩界山塌了,甚至只剩下殘垣斷壁,只要有一天有人站在上面說,我們人族,曾經在這裡抗擊過妖蠻!在這裡拋灑過熱血!在這裡吶喊過,嘶吼過,哭泣過,憤怒過!哪怕只有一個人說過,兩界山就還是那座兩界山!」

  「方聖說,幾千年後的那個人,或許在遙遠的星辰,或許連口音都完全改變,但當他開口的時候,你會覺得似曾相識;那個人或許穿著奇怪的服飾,但當他寫字的時候,那些文字會讓你心跳加快;那個人或許不知道什麼是禮樂,但當他彬彬有禮向你問好的時候,你會感到舒服;那個人或許不懂什麼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他開口的時候,你會感受到尊重;或許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儒家,但他說要當個好人的時候,你能看出他眼中的真誠;甚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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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4章 不相信!

  姜河川掃視眾人,緩緩道:「甚至於,他會說,孔子只是個教書的,孟子只是個說客,說先賢古人都是糟粕,但是,只要他說要不斷學習,好好做人,要用自己的雙手創造財富,要讓自己的家人感到更幸福,要讓自己的子女多讀書多學習,要熱愛腳下的土地,那麼,你便會知道,他就是你的後代!」

  姜河川輕嘆一口氣,道:「我們人族,傳承的是精神,傳承的是文明,傳承的是知識。我沒有資格判決今天的儒家是不是儒家,我也沒資格判決以後的儒家是不是儒家,但只要我們一直在進步,一直在學習,一直在努力,甚至於,哪怕我們的後代忘記『儒家』這個詞,但我依舊敢說,那是儒家!」

  雲駱呆呆地看著姜河川。

  其餘人也看著姜河川。

  姜河川笑了笑,道:「這就是我離開京城,來到聖院的原因。我相信他!相信方運!」

  雲駱道:「現在的問題是,誰也分不清方聖在替換舊的木板,還是在鑿沉這艘船。」

  姜河川好奇地道:「我們人族蒙昧不知多少萬年,這艘船沒有沉!妖蠻半聖控制商朝,這艘船沒有沉!百家爭鳴,這艘船沒有沉!千年條約失效,這艘船沒有沉!大聖殺到兩界山外,這艘船沒有沉!在人族有痕跡的幾十萬年中,這艘船都沒有沉,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快,你現在告訴我,一個方運就能鑿沉這艘船!這種話,你們相信嗎?我現在不相信,也永遠不相信!」

  在場的閣老們眼前一亮。

  是啊,人族遇到那麼多苦難都堅持下來了,而且越來越好,為什麼會認定方運的革新會導致人族崩潰?

  「我……」雲駱徹底說不出話來。

  眾人都在回味姜河川的話。

  大殿沉寂許久,巫九皺眉道:「不好。我得到消息,雜家人和一些反對方聖的人,可能要在暗中進行一次大動作,但是,具體不知道是什麼。之前……我不想干涉,但現在,我想把他們扼殺在萌芽狀態!」

  哪知姜河川豁達一笑,道:「就如同我們不相信方聖能鑿沉人族這艘大船,難道會相信那些鼠雀之輩能妨礙到方聖?」

  所有閣老輕輕點頭,哪怕是雲駱都本能地點了兩下頭,然後發現不對,突然停住,如同落枕一樣。

  過了許久,雲駱長嘆一聲,道:「方聖這麼繼續下去,我們整個禮殿都可能被革新掉,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什麼也不做?」

  姜河川微笑道:「怎麼會?我們把跟禮殿有關的一切記錄下來,讓後人知道,在人族文明的高地中,有一層沙土叫禮殿。」

  眾閣老坐在大椅上,靜靜地望著前方,雙目之中彷彿有迷霧翻騰。

  每位大儒都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方向。

  「罷了,此事老夫不插手……」雲駱說完,緩緩起身,雙手背在身後,慢慢向外走去。

  禮殿的門打開,又合攏,一如往常。

  童生試的日期慢慢迫近。

  整座聖元大陸風起雲湧,而各地的蒙童與讀書人都開始忙碌起來。

  抵達孔城的少數讀書人散了去,但大多數讀書人都已留下。

  因為許多人都知道,一部分男讀書人已經準備上書聖院,要求取消男女同考。

  孔家雖然已經承認錯誤,但偶爾有景國的讀書人繼續攻擊孔家,反倒是慶國讀書人竭力為孔家辯護,並不斷影射是方運在針對孔家。

  論榜上的文章不如以前激烈,但依舊有大批讀書人在反對男女同考,反對方運的批孔子。

  加上為慶君招魂的,加上方運的宿敵,加上雜家人,加上林林總總的人,依舊在論榜上擰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不過,這些人極為巧妙,從來不直接攻擊方運的聖道,也絕不會咒罵侮辱方運,一直在玩文字遊戲,不斷挑起別人對方運的不滿。

  許多讀書人站出來反擊,但大多數人都在旁觀。

  因為,所有人都意識到,方聖與宗聖的聖道之爭已經白熱化。

  或者說,在方運立政道對抗雜家聖道的那一天開始,雙方的聖道之爭就已經正式開始。

  此次的聖道之爭,將空前絕後地慘烈。

  所以,越來越多的人兩不相幫,遠離這場漩渦。

  但是,這是聖道之爭,是關係方聖、宗聖、雜家、儒家、政道、景國、慶國等等巨大勢力的爭鬥,沒有人真正可以置身事外。

  所以,這次聖道之爭,竟然隱隱有變成房間裡的大象的趨勢。

  每個人都知道聖元大陸這座大房間中出現了一頭大象,但除了相關人員,大多數人都好像看不見這頭大象。

  茶館裡的,酒樓裡的,官衙裡的,書院裡的,學宮裡的,孔城的,聖院的,公開談論這件事的讀書人越來越少。

  但是,一切只是表象。

  在各地讀書人的私密文會中,幾乎九成的文會主題是方宗兩聖的聖道之爭,而所有的文會或多或少都會談起這件事。

  無論人族的海洋如何暗流湧動,但表面上還是風平浪靜,不過偶爾濺起一點浪花。

  慶國,新京瑞都。

  慶國大多數官員移居到瑞都,繼續管理全國。

  只不過,慶君之位懸而未決。

  各王與皇子們上演了奪嫡之爭中能發生的一切。

  紀府。

  雖然這個紀家不是「一門三狀元,父子四學士」的紀家,但與那個紀家同族同宗,家主紀全老翰林乃是那個紀家家主的堂侄。

  自從紀安昌成為大儒後,即便文比李文鷹失敗,畢竟是大儒,紀全也跟著水漲船高,但不幸的是,沒隔多久,紀安昌喝醉酒嘲諷方運的事廣為流傳。

  誰人江上稱詩聖,錦繡文章借一觀。夜靜不堪題絕句,恐驚星斗落水寒!

  前半句乃紀安昌酒醉未醒嘲諷方運,後句乃是方運回應。

  本來這件事最多是笑談,紀家不至於如何,畢竟方運是景國的方運,而紀安昌是慶國的大儒。

  但是,當方運封聖之後,這件事和詩再度被人提起,意義大不一樣。

  紀安昌竟然嘲笑方聖不是詩聖。

  再加上方運斬了慶君,慶國高層內心充滿驚懼,只能疏遠紀安昌,生怕惹到方運。

  現在的老翰林紀全也受到影響,本來運作的一個禮部右侍郎的職位也被搶走,甚至可能因為紀家失勢而被貶謫到清水衙門。

  紀府這幾天一直愁雲慘淡,直到三月初七的晚上,突然傳來老翰林的咆哮聲。

  「你要想考童生,就從老子的屍體上跨過去!」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2-26 18:20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9-2-26 22:08
第3025章 是何言與

  紀府的正堂之中,紀全站在門口,明明只是個瘦小的老頭,卻猶如巨大的雄獅一樣擋住整座紀府。

  紀夫人釵髮凌亂,癱坐在椅子上,不斷用絲綢手帕擦拭眼淚,丫鬟輕輕幫她揉肩。

  紀府大少爺身穿秀才服,站在母親身邊,面色陰沉,冷漠地看著自己平日最疼愛的二妹。

  紀府的二少爺不在,小少爺紀燦不過十三歲,卻比紀全還高,左手握劍鞘,右手握劍柄,微微彎著腰,如同捕食的凶狼一樣,盯著前方的二姐,好像隨時可以拔劍斬出去。

  紀家二小姐紀月年過二十六,一身樸素的淡青色襦裙,圓臉細眼,相貌端莊,挺胸抬頭站在正堂之中,平靜地看著父親。

  「三月十五的童生試,我一定去!」說話間,紀月的脊樑又稍稍挺直一分。

  小少爺紀燦憤恨地道:「二姐,你憑良心說,父親平時對你如何?」

  「百般愛護。」紀月道。

  「二姐夫戰死後,誰第一個把你接回家,讓你免遭婆家折辱?」

  「是爹爹。」

  「那麼,是什麼讓你如此大逆不道,變成了一個不孝女!」紀燦眼中閃著憤怒的火焰。

  紀月毫不畏懼地道:「考童生不等於不孝,我哪怕成為童生甚至成為文位更高的女讀書人,都會一直孝敬爹爹。」

  紀燦一指吹鬍子瞪眼的紀全,道:「你就是這樣孝敬父親的?把父親氣成這個樣子,叫孝敬?」

  紀月牙齒輕咬下唇,隨後一咬牙,目光堅定,緩緩道:「是何言與?」

  「你……」紀全一個堂堂翰林,指著女兒,面色發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紀燦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姐姐。

  紀月的母親更是氣得直翻白眼,身後的丫頭急忙用力順她的後背。

  「是何言與」,涉及十三經之一《孝經》的一個典故。

  曾子曾經問孔子,兒子是不是只有絕對聽從父親的命令才能算孝。

  孔子卻說這叫什麼話,反對這種說法。也就是紀月說的「是何言與」。

  孔子後面補充,如果國君做事不義的時候,臣子勸諫國君才能叫忠誠,父親做事不義,犯下錯誤的時候,勸諫父親的孩子才能叫孝子。做孩子的如果一味服從父親的命令,怎麼能叫孝子呢?

  紀月說這四個字,就等於在引用孔子後面整段的話。

  紀燦父子都讀過《孝經》,甚至連紀母都讀過,都沒想到她會用眾聖經典來反擊。

  紀燦怒道:「你不過讀了幾年書,就狂到沒邊了!聖人之言也是你能用的?你說父親不義?來,你說說,父親哪裡不義!」

  紀月沉默數息,緩緩道:「我若說了,爹爹會生氣。」

  「我替父親保證,你可以說!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紀燦怒道。

  紀全略顯不悅,卻也沒阻止自己最心疼的小兒子。

  紀月看到父親沒有阻止,眼中閃過失望之色,果斷道:「人族面臨滅族危機,繼續擴充讀書人,身為女子,若能晉升讀書人,為人族效力,是否是義舉?方聖乃是人族半聖,統帥群倫,他下達聖諭,招收女讀書人,我等景從,是否是義舉?我知父親不喜男女同考,但沒有隱瞞,而是主動懇求父親答應,是否是義舉?小弟,我倒要問問,平時你自稱讀聖賢書,知人明理,為什麼得知我要參與今年的童生試後,就咄咄逼人?你以前的男子漢風度呢?你以前讀書人的氣概呢?難道是因為今年也參與童生試,生怕我搶了你的風頭?」

  「你……你血口噴人!父親,你看姐姐,說不過我又胡攪蠻纏!」紀燦猛地轉頭看向方運,眼中淚光閃爍。

  紀全一看最像自己的小兒子竟然哭了,勃然大怒,道:「你這個不孝女,是不是要氣死我啊!」

  紀月看到如此熟悉的一幕,想起每次自己和弟弟衝突都會被父親斥責,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問:「爹爹,難道在您眼裡,我這個女兒就不配讀書,不配當童生嗎?」

  紀全一看女兒眼眶發紅,冷哼一聲,道:「我如果認為你不配,當年就不會教你讀書識字,也不會讓你如跟巾幗社的女子鬼混。女子不能當讀書人是規矩,這個規矩,現在不能破!」

  「是誰立的規矩?是孔聖嗎?」紀月問。

  紀全愣了一下,道:「當然是孔聖!如果孔聖允許女人成為讀書人,會直接把才氣賜給女子,為什麼偏偏只給男人?科舉為什麼只錄取男子?這不僅僅是孔聖的規矩,也是眾聖的規矩!」

  「那現在,方聖立下了方聖的規矩!」紀月道。

  紀全熱血上湧,怒道:「紀家不能提那個兇徒的名字!他害紀家、害慶國、害慶君還不夠嗎?若不是他,慶君何至於慘死!若不是他,紀家何至於敗落成這副樣子!紀家一切,拜他所賜!他必然會遭到眾聖聯手反對,他的規矩不應該存在!」

  「那爹爹是說,您可以否定半聖的規矩?」紀月問。

  紀全猛地邁出一步,一揮右臂,一巴掌甩在紀月的臉上。

  紀月捂著臉,驚愕地看著父親。

  紀母和紀家大少爺難以置信地看著紀全,紀燦則跟著冷笑,眼中充滿得意之色。

  紀全看著女兒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滑落,猛地轉身向外走去。

  紀全一邊走一邊道:「來人,把月兒用鏈子鎖起來,關進她的閨房,十五之前,不准離開紀家半步!誰敢放走她,老子連你的腿一起打斷!這慶國,這紀家,不姓方!」

  紀燦嘿嘿一笑,道:「二姐,現在知道什麼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了吧?我都說了,你們女人不配讀書,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躲在你的閨房裡繡花吧,等我中了童生,你再敢欺負我,我就用才氣教訓你!哈哈哈哈……」

  紀燦大步離開。

  「二妹,走吧。」紀家大少爺向家丁使了個眼色,把紀月連推帶拉關進閨房。

  紀月坐在床邊,偷偷從褥子下拿出一本書,輕輕撫摸。

  《論語新注》

  初十的清晨,紀家的大門被轟然撞開。

  一個進士帶著兩個舉人邁步走了進來。

  紀家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見為首的進士舉起令牌,朗聲道:「刑殿收到舉報,紀全阻撓聖諭,私設牢獄,即刻抓捕歸案!」


bpd 發表於 2019-2-26 22:14
第3026章 批方聖!

  刑殿,如同懸在所有人族頭頂的利劍。

  就在三月初十的這一天,刑殿人員四處出動,遍佈聖元大陸。

  如池塘落雨,驚起陣陣漣漪。

  刑殿的威懾力太大,許多人即便知道有人被抓,也陷入沉默。

  一開始,論榜只是有人零星反映,有一些人因為阻止女眷參與科舉被抓。

  當天的夜晚,方運在論榜頒布聖裁。

  在聽到「聖裁」二字的一瞬間,許多讀書人身體一顫。

  聖裁平時一般是指請眾聖裁決,但是,如果是半聖主動發佈聖裁,那必然是有大事發生。

  刑殿是利劍,聖裁是雷霆。

  大量讀書人進入論榜,瀏覽聖裁內容。

  許多人只看了開頭就全身冰涼,看完全文後,百味雜陳。

  這篇聖裁之上,羅列了上千個人名。

  排名第一的,是慶國禮部尚書郝文義。他在慶國極富盛名,桃李滿天下,現在被押解上聖院,將被刑殿廢除文位,剝奪才氣!處死!

  這個大學士的罪名不僅僅是阻止自家女性參與科舉,同時還仗著自己的身份,直接以慶國禮部的名義,私下傳書,嚴令慶國各地女子禁止參與科舉,並要求各地衙門禁止女子入考場。

  這是人族歷史上第一個不是涉及叛族逆種且被聖院剝奪才氣、判處死刑的個大學士。

  一開始讀書人看到他的判罰同情,但是看完他的行為,許多人不知道是否應該同情。

  誠然,方運的男女同考很激進,許多人也在反對。

  但方運是半聖!

  歷代半聖任何聖諭,有自己收回的,有之後修正的,但沒有被聖院否定的!

  聖諭,就是人族最高的法令,任何人都不能公然違抗。

  郝文義阻止自家女眷參與科舉不是什麼大事,但卻號召整個慶國讀書人反對男女同考,這就是對抗聖諭!這就是對抗半聖!

  當年方運最出格的事,也不過是對抗刑殿,而且是以虛聖的身份,最後還認了罰。

  當年聖道之爭,方運再囂張,也沒有指責宗聖如何。

  聖諭有問題,可以反對,可以罷官罷考,可以糾結讀書人抗議,甚至可以圍堵聖院!

  但是,一個大學士竟公然對抗聖諭,這就是對抗聖院!

  眾聖都保不住他!

  現在,許多慶國人雖然同情郝文義,但也不認為刑殿做錯,甚至可以說,刑殿這次是留情了,因為沒有株連。

  除了這個郝文義被剝奪文位、才氣和處死,其餘讀書人都沒有死罪,也沒有被剝奪才氣。

  剩下的讀書人的懲罰各有不同,發配古地、流徙十年、圈禁三年等等居多。

  紀全因為阻撓女子參與科舉,被圈禁三年。

  三年不得離家,一旦離家,便等同違抗刑殿諭令,刑殿可將其直接擊殺。

  這份聖裁最後,還有極為醒目的說明。

  這只是第一批名單。

  陸續還會有別的名單放出來。

  很快,有慶國讀書人分析這個聖裁,並發佈文章。

  文章分析得出,刑殿只敢緝捕那些用強行手段阻止女子參考的人,沒有緝捕口頭上反對或宣揚反對男女同考的人,也沒有在孔城和倒峰山下抗議的人。

  最終,文章呼籲,請讀書人放棄阻撓女子,改為來倒峰山下抗議,爭取讓聖院廢除男女同考。

  於是,許多讀書人紛紛響應,尤其是離孔城較近的一些人,開始披星戴月前往孔城。

  第二天,第二批聖裁名單發佈。

  結果,聖裁不僅沒有堵住讀書人的嘴,甚至還引發了極為強烈的反彈。

  許多人開始竭盡全力抗議和反對。

  論榜上反對男女同考和批判方運批孔聖的新浪潮再次席捲一切。

  除了少數讀書人,大多數讀書人都冷眼旁觀,既不反對,也不支持。

  所有人都以為方運會安安靜靜等到三月十五,挨過自己主持的第一次科舉再說。

  結果,三月十一聖裁剛剛發佈,晚上方運再次在論榜發文。

  《批文王書》。

  論榜的讀書人又一次炸了。

  整整一個晚上,人族各地讀書人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句話就是「好好當半聖不好麼」。

  許多人一晚上沒睡好覺,為人族擔憂,為方運擔憂,為儒家擔憂,為科舉擔憂,為自己未來擔憂,紅著眼睛迎來了清晨,還沒等吃上早飯,就收到一個消息,急匆匆去看論榜。

  三月十二的清晨,方運又批聖了!

  這次是《批孟子書》。

  「心累啊」,成為論榜上的最高頻回覆。

  讀書人們看完《批孟子書》,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確信明天早上方運肯定還會選一尊亞聖批,等著就好。

  結果,午後剛過,許多人都在午睡的時候,人族各地紛紛傳來讀書人憤懣的哀嚎。

  「瘋了!」

  「我不想活了!」

  「人生真艱難啊!」

  「我不想當讀書人了,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因為,方運在午後一口氣連批曾子、荀子、子思子與顏子四尊亞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很快,許多原本冷眼旁觀的讀書人開始下場回覆。

  「批聖之月到來,道路崎嶇,過於顛簸,請各位扶好馬車!」

  「論榜治國!」

  「今年的蒙童們好慘,不管男女,估計已經懵了。你們猜猜,這些批聖書會不會出現在考卷上?」

  「雖然方聖的許多內容很有道理,但……我現在靜不下心來研究啊,誰告訴我為什麼?」

  「大家好,我在鎮獄海閉關修行一年,剛剛出關,請問,我是不是計算錯了時間,其實我是閉關百年?」

  三月十三,方運繼續批聖,現在輪到半聖,每個時辰一篇。

  「我兒子剛才口吐白沫,說再也不考童生了!以前他們先生考前都會押題,今年他們先生瘋了……」

  「方聖這是把論榜當成自家書房的廢紙簍了嗎?」

  「我忍不住了,我有種感覺,如果我不發洩出來,我也會瘋!」

  「蒼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去年才文宮成形,萬一過幾天就崩碎了怎麼辦?」

  「昨夜全城讀書人跑文院開了一場文會,文會的主題就是,在如此瘋狂的時期,如何保證文膽不碎!」

  三月十四,一篇前所未有的文章橫空出世。

  《批方聖》。

  文章撰寫者,赫然是一個年輕的進士。

  全人族震驚,同時心生敬佩之情,因為至少大儒才能批聖,區區進士批聖,批完必死。


bpd 發表於 2019-2-27 22:45
第3027章 半城

  於是,眾人帶著默哀祭奠的心思進入文章,結果發現,文章原作者在回覆裡活蹦亂跳,不斷感謝支持他的人。

  眾人又重看全文,沒錯啊,的的確確在批方運,指責方運驕橫殘暴、破壞祖宗法、挑起聖道之爭等等。

  進士可以批聖?

  於是,一個時辰後,論榜歷史上最奇葩的一幕出現了。

  論榜之上,除了最方運的文章,所有文章標題整齊劃一。

  全是《批方聖》。

  看著這幾天論榜上的一切,許多讀書人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心中有什麼堅不可摧的東西瓦解了。

  整整一天,論榜群魔亂舞,連許多支持方運的讀書人看到滿篇的《批方聖》,也充滿了好奇。

  「批方聖之日」聲勢浩大,但是慢慢慢慢,許多讀書人就覺得膩味了。

  因為批來批去都是一些那些東西,基本只有兩種。

  一種是認為方運對人族手段太過狠辣,殺了很多不該殺的人。

  許多人對這種論調嗤之以鼻,方運肯定是做過一些有違道德的事,但儒家從孔聖誅少正卯開始,就沒有真的被道德束縛。倒不是說儒家是偽道德,而是所有儒家人都認為,為了更高境界的理想,完全可以犧牲一定程度的道德。

  讀書人連自己都敢犧牲,還在乎一點道德嗎?

  越是文位高,越是經歷過與妖蠻戰鬥的讀書人,越懶得在意這方面。

  人人都有道德瑕疵,絕不存在真正完美的道德聖人。

  再老實的人,內心也有過陰暗的想法。

  只要不是大罪惡,一切都可以彌補。

  第二種人認為,方運可能把人族帶到深淵。

  和上一種反應不同,人族各地的讀書人都在認真探討。

  反對男女同考為主的人,大都認定方運為人族指出一條絕路。

  但是,許多務實的工家、農家、醫家、法家等等讀書人,卻羅列出翔實的事件甚至數據,做出了有力的回擊。

  一切靠感覺的人,都認為人族要完。

  一切靠事實和數據說話的人,都發現人族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大發展。

  如果說以前人族許多方面的成長曲線像是角度低於5度的小斜坡,那現在人族的發展簡直就像是超過80度的大陡坡。

  所以,怪異的是,即便論榜滿篇都是批方聖,可越來越多人認為,批到方聖的後果,就是人族倒大霉。

  於是,許多原本旁觀的讀書人,為了人族的未來,為了心中的正義,也加入了支持方運的行列。

  但是,人類難以保持理智。

  尤其是被方運批聖的那些世家子弟。

  很快,人族各地的世家弟子串聯起來,陸陸續續抵達京城,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利用世家特權,通過文界或者才氣挪移直達孔城。

  孔城人都知道,半個孔城是孔家的,剩下的半個,是眾聖世家的。

  孔城一直都是眾聖世家的自留地,這裡到處都是各種文會場,各種大宅院。

  孔府十七號,是一家私人經營的文會場,從正門看,在孔城很普通,只是牆有些高大,大門也算不上輝煌,甚至有些陳舊。

  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孔府十七號兩側的宅院都是偽裝的,都是孔府十七號整座大宅院的一部分。

  這天晚上,孔府十七號的所有門前車水馬龍,一輛又一輛馬車停下,一位又一位讀書人走出來。

  走進孔府十七號的正主,不乏翰林甚至大學士,沒有舉人以下,連僕從都至少是童生。

  華燈初上,繞過正門前的花園,沿著走廊走過細流,繞過照壁,才能看到孔府十七號的正堂大廳。

  這是一座足以容納上萬人的大型會場,哪怕在各國國都,都沒有如此大的私人宅邸。

  這裡,才是真正的孔府十七號。

  這裡,擠滿了各地的讀書人,以世家子弟為首、名士為輔,沒有一個無名之輩。

  大廳之中,一排排的圓桌整齊排列,兩側竟然仿照方運在景國的聖道文會的佈置,設立了許多自助台,上面擺放了許多食物和低度酒,大量的僕從在大廳各處穿梭。

  不多時,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支持男女同考的,請移駕他處,若是接下來有所誤會,動起手來,就不好看了。」

  許多人笑起來,也有人凝神望向大廳深處的平台之上。

  一個身形挺拔的年輕讀書人站在上面,一身白衣墨梅翰林服,由於被燈光照耀,皮膚泛著美玉般的色澤,左眉外端一粒綠豆大的黑痣格外醒目,讓他增添一絲奇異的特質。

  點眉奇才孔維山,是最近幾年孔家最令人注目的新秀。

  論文,詩成鳴州,論武,戰功位列三十歲以下孔家人前十。

  他是孔德源的兒子。

  孔德源就是那個搶了孔城張宣書院名額的大學士,已經被逐出孔家,交由孔城審查。

  鑒於此事影響巨大,事情惡劣,懲罰必然會加重,至少會流放古地五年。

  大廳之中,宗家讀書人微笑著看向孔維山。

  這一次,雜家人一直在推波助瀾,沒想到孔維山聯合眾聖世家,便欣然加入。

  孔維山哪怕是孔家人,哪怕是翰林,也用不起這孔府十七號。

  甚至於,連他父親孔德源都沒有資格站在這裡。

  他偏偏成為這裡的發起人,那麼,他背後的勢力是誰,呼之欲出。

  孔維山掃視全場,看到沒有人退出,緩緩道:「那位……過分了!」

  在場的許多人臉上閃過一抹怒意。

  自家的先祖,竟然被方運當眾批判,而且是如兒戲一般批判!

  半聖批半聖,就是聖道之爭!

  孔維山道:「那位的功績,震古爍今,堪稱千古絕奇,我從不否認,至今,我仍然深深景仰他,除孔祖之外,到現在,甚至未來,他都是我最敬重的讀書人。」

  眾人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輕輕點頭,對這個孔維山心生敬意,充滿了欣賞。

  身為世家子弟,哪怕與方運有巨大的利益衝突,他們也瞧不起那些面對方運時如瘋狗的人。

  「不過,他太過分了!他可以殺慶君,他可以指責孔家的疏漏,甚至,他可以批聖。但是,當他與法家合謀奪取世家特權的那一天,他的野心,已經超過他的功勞,也邁過眾聖世家的底線!」

  「對!」

  「說的好!」

  大廳裡的眾人紛紛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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