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八十章 再入夢境

　　夜已深，郝仁正在為夢位面之旅進行最後的準備。

　　其實吧……這準備個毛線呐！躺床上睡一覺就能進去，在外面準備出花來你也派不上用場啊！

　　莉莉這兩天被折騰的相當疲憊，再加上要為幾天後月圓之夜的進化養精蓄銳，所以晚上還不到九點便早早回房間睡覺去了，只留著薇薇安和伊扎克斯在客廳裡跟著郝仁瞎忙活。薇薇安弄了一大鍋據說是有助於精氣神的藥膳，監督著郝仁連灌下去兩大碗，然後特別關切地看著他：「怎麼樣？感覺精神狀態好點不？」

　　郝仁咂咂嘴，藥膳那古怪的味道讓他感覺舌頭麻麻的，但看著薇薇安臉上認真的表情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只能點點頭：「嗯，有效，我覺得自己現在精神的跟早起剛睡醒一樣……」

　　「那就再來點！」薇薇安一聽這個頓時很高興，搶過碗就又從鍋裡舀了兩勺黑乎乎還泛著油光的稀粥，「我跟你講，這個裡面放的草藥現在已經沒人認識了，老中醫都不知道，這方子還是當年李時珍路過一個小村子的時候寫下來的。喝下去提神鎮氣，你要去夢位面說白了就是做一場噩夢，只要保證精神力穩固，再厲害的噩夢也不用愁。」

　　郝仁趕緊擺著手讓薇薇安把碗拿走：「夠了夠了，再喝下去我壓根就不用睡覺了。話說你們也別這麼緊張行不，我就是睡個覺……」

　　「不緊張能行麼！」薇薇安把藥膳擱在桌上，「我都聽說了，夢位面壓根不是普通做夢那麼簡單，多少人都直接死在裡面了，渡鴉12345只說了保證你不死在裡面，那半死也算沒死啊！」

　　連薇薇安都能說出這話來，渡鴉12345的惡劣人品傳播之廣可想而知。

　　「要是我的血魔法對你奏效就好了，」薇薇安突然歎了口氣，「血族的魔法有很多都是專門針對精神的，絕對比讓你喝這些東西管用。為什麼血魔法就是不管用呢……」

　　這個問題連渡鴉12345都語焉不詳，郝仁當然更沒法解釋，只能呵呵乾笑著敷衍過去，伊扎克斯則趁這個機會開口：「我試著用我們那邊的魔法給你弄個防護吧？」

　　郝仁甩甩手：「別費勁了，我這身體魔免，連隊友給的buff都沒法用。你說這倒霉體質……」

　　「不試試怎麼知道？」伊扎克斯是個頑固性子，想到什麼就必須得試試才行，他也不管郝仁怎麼說，直接就在空中寫出一個墨綠色的符文隨後拍在郝仁後背上，「……這不是管用麼？」

　　郝仁一時間完全沒反應過來，等他意識到這個大惡魔已經瞬發魔法之後便感覺頭腦中一陣清醒，對周圍環境的感知提升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狀態，他還不清楚精神力是個什麼東西，但他可以確定剛才伊扎克斯在自己身上打下的符文絕對刺激了他的精神力量！

　　「不是說魔免的……」郝仁對自己這短暫提升的精神力感覺分外新奇，但更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沒把伊扎克斯的符文給免疫掉，不過幾秒鐘後他便想起了渡鴉12345說過的話，「部分免疫……想起來了，那個女神經之前說過我是部分魔免來著！」

　　「這麼說你對惡魔力量不免疫？」薇薇安驚奇地看著這一幕，突然皺起眉來，「那你以後注意點，別以為自己真的不怕魔法，讓別的惡魔陰了可不好玩，不是每個惡魔都跟大個子一樣友好的。」

　　郝仁連連點頭，隨後站起身：「那就這樣，我感覺自己狀態空前良好，現在要去睡大覺了。薇薇安你晚上不是睡得遲麼？那就在附近幫著護個法什麼的，渡鴉12345說連接夢位面的時候偶爾會在周圍引發異象，你幫著觀察一下，有情況記下來，到時候我找渡鴉12345報告。」

　　薇薇安連聲答應，伊扎克斯也撓著大光頭笑起來：「我也幫你看著點吧，我對你們這個世界的『夢位面』挺感興趣的，可惜我進不去，只能在旁邊圍觀一下。」

　　郝仁心想自己這終於也是個大人物了，你看這還沒回屋呢就有吸血鬼跟惡魔給自己當左右護法，這得是多牛X的人才有的待遇？但他雄赳赳氣昂昂剛走到門口就感覺有哪不對，想了想回頭哭笑不得地說：「那什麼，我是回屋睡覺，能麻煩你倆別用這種目送荊軻過易水的表情麼……」

　　薇薇安和伊扎克斯哦了一聲，表情嚴肅地默默低頭，頓時整個客廳的氣氛都跟守靈似的。

　　郝仁：「……」

　　他知道沒辦法跟這倆交流下去，於是只能搖著頭回屋，躺在床上按照渡鴉12345所講的調整好了心態，並默念著自我催眠的那幾句話，將資料終端放在旁邊，靜待夢位面的降臨。

　　半小時後，房門打開，郝仁穿著睡衣晃著膀子從裡面走了出來，薇薇安和伊扎克斯驚奇地看著他：「房東，這就完了？！」

　　郝仁尷尬地撓著臉：「……我上趟廁所，那兩碗湯的威力太大了。」

　　薇薇安：「……」

　　解決內急之後郝仁回到房間繼續躺著，半小時後他終於意識到一件事——薇薇安的藥膳和伊扎克斯的魔法確實是強化了他的精神力強度，但這兩樣東西還有個共同作用，那就是……提神醒腦！

　　這倒霉催的，他失眠了！

　　「我早知道自己身邊沒幾個靠譜的，就不該讓他倆瞎忙活！」郝仁霍然起身，但最後又躺了下來：這時候跑出去能管什麼用呢？還能讓薇薇安一拳頭把自己砸暈不成？或者讓伊扎克斯用魔法把自己催眠過去？且不說管不管用，這用外力導致的強制昏睡壓根進不去夢位面……

　　郝仁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碰了碰枕頭邊的資料終端：「接通渡鴉12345。」

　　用手機撥那個00000012345的號碼是不可能聯絡到那個女神經病的，唯有資料終端這樣的內部設備才能接通專線。幸運的是渡鴉12345這次老老實實在值班，而且目測晚上也沒休息，很快她那咋咋呼呼的聲音就在郝仁腦海裡響起：「呦，郝仁你已經去夢位面逛一圈了？這麼快？」

　　「還沒呢，我遇上點問題，現在進不去……」

　　渡鴉12345的聲音很驚奇：「進不去？不是告訴你心理調節方法和自我暗示的方法了麼？最不濟資料終端也能幫你引導啊。 」

　　「不是這個問題，我失眠了。」

　　渡鴉12345：「……我X！你丫的能不能靠點譜？」

　　郝仁是真不想被一個女神經病如此評價，但現實讓他只能乾笑著解釋前因後果，渡鴉12345聽過之後久久無語，最後憋出來一句：「你身邊都一幫什麼人呐……我究竟找了一幫什麼人呐。」

　　「那這樣……」

　　「你別著急，我來想辦法，」渡鴉12345很有氣勢地說了一句，郝仁頓時精神一振，心想這個女流氓終於肯用她的女神力量辦點正事了，結果丫後半句是這樣的，「我來給你唱個搖籃曲……」

　　之後發生的事郝仁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他只記得渡鴉12345開口的瞬間自己就眼前一黑。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大草原了。

　　一大一小兩輪月亮掛在天上，夜色下的大草原涼風陣陣，頭頂上是輝煌而陌生的群星，四周都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景色，郝仁意識到自己已經成功進入夢位面，而且……還出現在上次的那個地方。

　　一陣隱隱約約的狼嚎從不知何處傳來。

　　「喵的！」郝仁頓時大驚，「這尼瑪做個夢不至於還分上下集吧？！接著上次劇情來的？」

第八十一章 又見面了

　　萬幸，噩夢並不是連續劇，這東西不分上下集——郝仁只是出現在他上次離開夢位面時所處的位置，但當時襲擊他的狼群已經不在，這倒霉孩子沒有上演剛走出新手村就被一幫野怪輪回出生點的苦情戲碼。

　　但一陣陣的狼嚎仍然從各個方向傳來，雖然聽上去並不在附近，卻足夠讓郝仁這個還沒見識過足夠世面的傢伙心驚膽戰，他深切地認識到這是一片無法地帶，動物保護組織和巡林人都在另一個世界，在這裡不管是狼還是他都不受任何保護，而且坦率地講——這裡是狼的地盤，他才是個外來戶。

　　作為狼群盤踞的草原上唯一一個外來分子，郝仁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以抵禦從身體到內心同時彌漫上來的寒冷感。他邁步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懷疑自己這腦子是不是因為跟莉莉相處太久而退化了：為啥他回屋睡覺的時候要得得瑟瑟地穿上睡衣呢？！

　　根據上次進入夢位面時的經驗，一個人在夢位面裡的身體狀況和在外面世界是完全一致的，包括身上穿著的衣服和自己的身體素質，但郝仁愣是把這茬給忘了，他和薇薇安還有伊紮克斯在客廳裡亂七八糟地折騰了一大堆準備工作，最後的成果就是差點失眠進不來，而且他還穿著睡衣！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大草原上，郝仁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忍不住一聲長歎：「媽蛋，而且還沒穿鞋……這事兒要是讓那個女神經病知道指不定得被吐槽成啥樣。」

　　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響起：「她會好好嘲笑你一番，然後把這事兒貼在本地宇宙頻道的留言板上，但最後能收穫幾個讚那就不好說了，她是本宇宙知名的水貼狂魔，以至於她給自己的信徒發個神啟都得發好幾遍——因為沒人看。」

　　郝仁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才發現一個巴掌大的小金屬塊正飄在自己身邊無聲無息地跟著，他頓時大驚：「終端？！你怎麼也跟著進來了？」

　　「為什麼不能進來？」資料終端懶洋洋地說道，「沒聽長官說麼，本機還要負責在你無法進入夢位面的時候提供引導工作，連引導工作都能搞定，本機為啥不能進來？」

　　「可是進來這裡不是需要做夢麼……」郝仁驚奇地看著這台簡直已經成精的小設備，「難道人工智慧已經高級到可以做夢的程度了？」

　　「做夢是低效而無聊的系統維護方式，本機不需要這種東西，」資料終端的語氣拽得一比，「誰告訴你要進入夢位面必須做夢的？只是你必須做夢才能進來罷了，對自身精神力控制達到一定程度就有機會接觸到夢位面，不過你現在想這個還太早點。」

　　郝仁知道這台資料終端只要開口就會找機會跟自己的主人拌嘴，所以最聰明的應對方法就是當丫在放屁。他看了這茫茫大草原一眼，感覺身邊有個可以說話的伴兒也不錯，而且說不定這台終端在這裡能有出人意料的作用，於是試探著問：「你能不能給我變出一身衣服來？」

　　資料終端沉默了一下：「你怎麼想的？」

　　「這不是虛擬世界麼，你不是超級電腦麼，我看科幻電影裡都這麼講，在虛擬世界用資料組織個……」

　　郝仁還沒說完，資料終端便粗暴地打斷了他：「誰告訴你這種錯誤認知的？夢位面是虛擬世界？那為什麼你能從這裡帶出去東西，而且有人死在夢位面裡？」

　　郝仁張了張嘴，承認自己又一不小心把想當然的東西套在了這個未知領域。事實上之前渡鴉12345就給他說過夢位面的「真實性」，只是當時郝仁的見解有限，始終沒太鬧明白這個問題，現在……嗯，現在他還是不太明白，但他已經學會無視這個問題了。

　　「連雙鞋都沒有……」郝仁走著走著歎了口氣，「這要走下去可受不了，能有啥替代的東西不？」

　　「有，」資料終端語氣沉穩，在郝仁精神一振的時候它才幽幽吐出後半句，「頑強的精神。」

　　「……呵呵。」

　　一人一機（這個組合奇怪不？）在夜色下走著，郝仁不願意隨便停下，哪怕現在他的狀態委實不怎麼好，他還是決定就這麼走下去，畢竟他進入夢位面就是錘煉自己來了，原地等到自然醒那進來一趟還有何意義。反正遇上致命威脅的時候自己會強制脫離這裡（感謝渡鴉12345的小藥丸），他倒也不擔心真的掛掉，現在他只是相當好奇這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他將視線放向遠方，上次離開的時候他就見到了遠處有仿佛房屋的東西，現在那些東西還在，說明不是幻覺，那麼就以遠處的「房舍」為目標吧。

　　一人一機（這個組合奇怪不？）就這麼沉默地在夜色下趕著路，就在郝仁感覺有些無聊的時候，資料終端突然開口了：「本機需要提醒你三件事。」

　　郝仁隨口答應著：「說。」

　　「第一，堅決拋棄這裡是個『虛擬空間』的想法，雖然夢位面不是現實世界，但它對現實世界的影響巨大，你在這裡死掉，在現實世界裡也會死掉，而且你也能把這裡的東西帶出去，具體『帶出』的機制要你自己來琢磨。當然這一點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第二，不管你在這裡看到什麼，不要驚訝，直接接受就行，等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再慢慢分析因果，你在這裡產生過於強烈的困惑會導致你和夢位面的連接迅速衰弱，歷練之旅提前結束可不是什麼好事。」

　　「第三，你不覺得讓自己的資料終端跟在你旁邊飄是一件非常犯傻的事麼？見過遛貓遛狗的沒見過遛PDA的！趕緊把本機揣兜裡聽見沒有！？」

　　郝仁：「……」

　　「誒等等你別走啊！本機跟你說話呢聽見沒！趕緊把本機揣兜裡，本機是個移動設備，但不是自己移動的設備，你丫知道移動設備是啥意思……你別走啊！至少給本機栓個繩拽著點好不，本機的懸浮功能是應急用的不是趕路用……」

　　郝仁壓根不搭理這台跟渡鴉12345一樣有點神經質的資料終端，只管低著頭往前趕路，於是資料終端那令人煩不勝煩的聒噪聲就在他耳邊響了足足半個鐘頭，郝仁發現自己的身體強化確實卓有成效，不穿鞋的情況下在荒野裡急行軍跑這麼遠竟然都不帶喘的，而且起碼自己的腳底板是比平常結實多了。就這樣他走了很長時間，遠處的幾座小房子看上去也進了許多，但就在他要鬆一口氣之前，令人汗毛倒豎的事情發生了。

　　他分明地聽見附近草叢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一陣若有若無的腥氣便順著夜風飄進了自己的鼻孔，那是野獸的氣息。

　　有狼，而且是夢位面那種特有的、巨大到不可思議的黑色怪狼！

　　狼還沒有來到附近，但它們明顯已經注意到這裡有獵物的氣息，現在這些野獸正在小心翼翼地佈置一個包圍圈，用它們慣用的伏擊戰術準備飽餐一頓，但郝仁這次提前很早就察覺到了周圍的危險氣息——上次狼群出現的時候他已經被完全包圍，周圍的草叢中都是幽幽的目光，而這次狼群剛有所行動他便察覺到了。

　　郝仁深深感歎調整倉真是個了不起的玩意兒，然後默默思考自己這點進步能管個蛋用：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不還是被包圍了麼！

　　「本機建議你千萬別跑，」資料終端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看來這玩意兒也知道當前需要隱蔽，「你跑不過狼群，即便以你現在的強化水準也只能甩掉一部分，衝不出包圍圈。」

　　「正面硬剛？」郝仁努力平復著心跳，他知道狼還不知道他知道狼已經靠近的事實——這句話你們看著理解吧，「心裡有點虛啊。」

　　「地宮裡讓幾百個亡靈騎士追著跑的時候就不虛了？」資料終端哼唧一聲，「放心，等你快死的時候本機會把你拉出來的。現在……做好準備！」

第八十二章 說話了！

　　「做好準備？！」郝仁一聽到資料終端這句話就感覺腳下不穩，「做個毛線的準備！真跟狼群正面硬剛啊？」

　　郝仁低頭看看自己現在這身裝備，赤手空拳也就罷了，他還穿著睡衣！穿著睡衣也就罷了，他還沒穿鞋！沒穿鞋也就罷了，他依稀記著這片草原上的黑狼比自己都個大！在這種情況下資料終端竟然理直氣壯地說出「做好準備」四個字，頓時他就有一種把那破玩意兒栓根繩當流星錘的衝動：這是當前情況下他能想到的唯一武裝方法了。

　　資料終端卻對郝仁語氣中的不滿置若罔聞，它只是飄飄搖搖地鑽進郝仁口袋裡，冒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你的工資到賬了，但具體這次你能取出多少來，就看你自己的。」

　　郝仁剛想問問這什麼意思，一陣明顯的窸窸窣窣聲便突然從附近的草叢傳來：狼群似乎已經察覺這個「獵物」產生了警惕心，它們迫不及待地收縮了包圍圈。

　　誠如數據終端所說，要從狼群的包圍圈裡硬跑出去是不太現實的，郝仁只能集中起精神，準備面對他在夢位面遇到的第一個挑戰。

　　他回憶著自己當日在地宮中面對數百鋼鐵亡靈的一幕，但那一次戰鬥說實話沒多少參考價值：當時他身旁跟著兩個戰鬥力爆表的女超人，而且那些鐵皮罐頭也是剛睡醒，速度奇慢行動笨拙，除了生命力頑強之外沒啥優點，只要冷靜下來再加上一腳飛踹的時候力道足夠，對付那些鐵皮罐頭根本不費什麼功夫，但對付「異世界」的狼群可不一樣，或許在薇薇安眼裡這些狼群比那些騎士亡靈更「低等」，但在郝仁這個沒啥戰鬥經驗的普通人眼裡，猛獸的威脅顯然更高。

　　他突然感覺這有點好笑：為了所謂的提高實力，就這麼愣頭青一樣跑到夢位面裡找野狼的麻煩，這樣做真的有意義麼？

　　他的胡思亂想被黑暗中的一道凶光打斷了，狼群已經逼近到相當近的距離，夜風中飄來野獸的腥氣，一道道黑影出現在視野中，狼群的味道咫尺可聞。郝仁不知道假如這些猛獸群起撲過來的時候自己該怎麼辦，但他猜這些傢伙或許會先派上來一兩個打頭陣的試探一下：他看動物世界都這麼講的，也不知道夢位面的狼和現實世界的狼有多大區別……

　　雙方的對峙沒有持續太久，在發現伏擊失敗之後，第一隻狼按捺不住地撲了上來。

　　郝仁只看到一個龐然的黑影在視線中急速放大，他的精神在那一瞬間集中到極點，渾身的肌肉緊繃的幾乎要爆裂開來，隨後猛然閃身——在做這個動作之前他幻想著自己會一拳揮出正中黑狼脆弱的胸腹，然後漂亮拿下首殺，但事實證明這份勇猛暫時還不屬於他，面對急速襲來的危險，閃避是人的第一本能。

　　但至少他閃的不錯，那隻外形奇特的巨大黑狼明顯比地球上的狼更加兇悍敏捷，卻仍然被閃了過去，而且在閃過去的同時郝仁右手還是下意識揮舞了一下的，他隱約感覺自己應該擊中了什麼東西，卻不敢確定這一下有多大成效。

　　第一隻撲過來的黑狼落地之後迅速轉身，和郝仁保持一定距離對峙著，月光撒在草原上，郝仁強化過後的視力能清楚地看到這猛獸長什麼模樣。

　　它們大致和地球上的狼差不多，但體型足有正常狼的兩倍大，渾身毛髮漆黑，而且在頭部和腰部能看到許多板塊狀的黑色突起，似乎是某種角質物——這儼然不能跟地球上的狼劃分為同一種族了。

　　周圍觀戰的狼群沒有絲毫騷動，它們只是微微調節著陣型，把包圍圈變得更加嚴密，郝仁從那無數雙眼睛中竟然看到了「看好戲」的意思，他愕然一愣：這眼神真真切切，周圍的狼群確實是帶著饒有興致的表情在觀察著當前的局面。

　　「吼——」第一隻黑狼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聲音似乎有些惱怒，它腰部的角質突起有一根已經斷裂，看來是剛才郝仁胡亂打出一拳的成果。

　　在郝仁眨眼的一瞬間，這頭猛獸再次撲了上來。

　　但郝仁此刻已經比剛才狀態好了很多，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反應竟然能跟得上這種怪狼的極限撲擊，這讓他信心大增，再確認周圍的狼群好像沒有打算圍毆的意思，於是更加放心，在敵人撲過來的一瞬間，他故技重施，凝神觀察巨狼撲過來的動向，隨後閃身，揮拳。

　　在交鋒的一刹那，他發現自己在這麼快的速度中也可以看清巨狼身上的每一根毛髮，而在揮拳的一瞬間，他甚至有餘力微調攻擊的角度，這是當時在地宮裡憑著蠻力對付那些慢吞吞的鋼鐵亡靈時完全無從體會的感覺。

　　「砰！」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怪狼腰腹部，郝仁盡全力避免自己跟剛才一樣一拳打在那些角質裝甲上，於是這第二拳的成效顯然更加有效，巨狼發出一聲明顯的嗚咽，擦著郝仁的衣角撲了個空，但郝仁很快就感覺自己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他伸手一摸，發現摸了一手血。

　　要是平常他早該腿肚子轉筋了，因為這意味著剛才他差一點就被怪狼一口把腦袋咬下來，但現在他可顧不上哆嗦，因為那隻狼落地之後立刻就轉過身再次衝來，郝仁在這一刻的反應終於慢了野獸一拍，他已經看到狼口向自己逼近，身體卻沒能跟上想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血盆大口哢擦一下子咬在自己胳膊上。

　　「我X——」郝仁下意識喊了半句，不過還沒來得及回憶革命先烈的故事他就發現一件事，「誒咋不疼呢？」

　　巨狼沉甸甸地掛在胳膊上，那份重量絕對不是假的，但郝仁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胳膊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半透明光膜，光膜雖薄卻堅不可摧，狼牙咬在這層光膜上，已經崩掉一半了。

　　巨狼反應慢了半拍，直到使勁嚼了嚼發現口感不對之後才嗷嗚一聲撒口後撤，滿嘴是血地在數米外兜起圈子來。

　　郝仁還糊塗著呢，就聽到資料終端幽幽開口了：「剛才兩拳打得不錯，心態調整勉強過關，事實證明你可以在輔助工具無效的情況下保持戰鬥心態，判定條件成立，你作為審查官的基礎能力到賬：剛性護盾。雖然比不上幽能盾，但這玩意兒無輻射，給你夠使了。」

　　郝仁身體一震，繼而狂喜不已：渡鴉12345終於不坑人了！

　　「不過本機提醒你一聲，剛性護盾容量有限，你體內用於張開護盾的是和你軀體共生的一些『小玩意兒』，這東西只是給審查官保命用的，你不要當成無敵。當然，對付這幾隻狼還是綽綽有餘。」

　　「這就夠了！」郝仁興沖沖的一揮手，在發現自己終於有了個可以稱得上是「技能」的能力之後他迫不及待要嘗試一下，於是主動撲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另外一隻怪狼。

　　狼群終於不再保持圍觀，這些猛獸群起大嘩，有四隻狼分了兩個方向同時撲向郝仁，後者不閃不避，直接仗著有護盾讓它們使勁咬，又崩了一地狼牙之後終於順利撲到了目標身上，巨狼的蠻力和敏捷也不是蓋的，倆人（？）頓時就這般廝打起來。

　　一番戰鬥是飛沙走石聲勢驚人——其實動靜也沒那麼大，但這麼說的話會顯得比較厲害。反正郝仁是感覺自己戰鬥挺激烈的，資料終端在旁邊吐槽「你這戰鬥方式跟動物也區別不大」都被他給忽略了過去。最終橫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郝仁在力氣上跟這些黑狼差不多，又有護盾頂在身上，沒過一會兒就把身子下面的那隻狼打的暈頭轉向，周圍的狼群也在發現這個怪人根本咬不動之後躊躇著不敢上前了。但狼的兇狠畢竟不是虛的，在郝仁拳頭下滿臉開花的巨狼仍然梗著脖子發出了怒吼：「你TM敢饒我一命麼？！」

　　郝仁哪裡肯鬆手：「你做夢！剛才誰先撲上來的！」

　　「我就是在旁邊看熱鬧，最先咬你的是另外一個！」巨狼怒吼不已，又轉頭看著周圍，「你們這幫孫子別光看著，倒是來幫忙啊！」

　　「來多少也一樣，我就揪著你一個……臥槽你會說話？！」

　　「臥槽你反應這麼慢？」

第八十三章 黑狼王

　　夢位面，夜正深，在涼風習習的大草原上，郝仁跟一隻四腳著地都有人那麼高的巨大黑狼面面相覷，雙方心裡都比較震驚，因此現在還沒震完，正在餘震。

　　就在剛才，郝仁以為是「野生動物」的黑狼，開口說話了，而且吐字清晰言辭犀利，聽起來有點北京口音——當然最後這條我們應該歸功於智慧翻譯系統的給力，郝仁堅信夢位面這地方再怎麼詭異也不至於能培養出滿嘴京片子的大黑狼來。不過即便有智慧翻譯，他也可以確定剛才那隻狼說的妥妥的是人話，而不是翻譯系統把野獸的吼叫翻譯成了語言，這一點是試驗過的，翻譯系統就沒辦法把莉莉的「汪」翻譯出來……它只能對付有語言結構的高等語言。

　　郝仁穿著睡衣在草地上席地而坐，身上仍然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微光，他不敢隨便把剛性護盾撤下去，因為周圍環伺的狼群看著並不那麼安全。他看了對面的大黑狼一眼，聲音還有點驚奇：「你真的會說話啊？這地方的狼都是會說話的？」

　　「這你得看群落，」大黑狼很是忌憚地看了郝仁身上的透明光膜一眼，覆蓋著這層光膜的拳頭打下來給它的感覺就好像被鋼柱砸在腦袋上，現在它才從眼冒金星的狀態勉強恢復過來，也因此對郝仁的問話很是配合，「有一部分草原狼是會說話的，比如我們這樣身上有骨板的——我們是優秀品種，比那些只知道對著月亮乾嚎的蠢貨要聰明無數倍！不過你到底從哪來的？竟然連會說話的狼都沒見過？我們可是這片草原最著名的群落！」

　　郝仁的腦子現在很亂，他壓根不知道這個夢位面的情況，現在只能按照資料終端和渡鴉12345的建議不管看到什麼都當做理所當然，努力不表示出太過驚訝的模樣。根據大黑狼的說話方式，他判斷對方擁有極高的智慧，甚至或許和人類不相上下，於是他收起將對方當做野獸忽悠的心態，而是表情誠懇地點頭：「我也說不清自己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只是路過這地方，你拿我當旅行者就行了。」

　　「旅行者？來這片草原上？」大黑狼狐疑地看著郝仁，臉上很形象地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很少有人類來這裡，這地方對你們沒用，不能種糧食，沒有特產，也沒有那什麼……額，礦石，沒有礦石，就之前有過一些牧民，不過最近還搬走了：這地方狼太多，他們養的牲畜都不夠吃的。」

　　大黑狼說完，在郝仁警惕的注視下靠近過來，上上下下嗅著郝仁身上的味道：「你不像旅行者，沒有那種很長時間不洗澡的怪味。不過隨你便了，反正跟我們沒關係，我們只是狼而已。」

　　郝仁擦著額頭冷汗，聰明到這種程度的狼真的還是「狼」麼？

　　「話說你們為啥襲擊我？」郝仁相當彆扭地跟對方打聽起來，他覺得自己這樣子一定很傻，一本正經地和一群野生動物聊天，但話又說回來……誰他娘的能想到狼說話比人都溜啊！

　　「為什麼不能襲擊你？」黑狼的聲音倒更是驚奇，「我們要吃肉啊，雖然你看著肉不多，但也夠我們喂飽幾個小崽子了，我們飯量又不大。不過我原本還以為你很好對付呢，你身上沒穿著那種硬邦邦的衣服，手裡也沒兵器——結果你比那些傢伙還厲害，這樣子我很不高興。」

　　這隻狼終究有跟人類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說話真直白，想什麼說什麼，郝仁對自己在對方眼中的「食物」地位無語了幾秒，但考慮到對方的種族也實在生不起氣來，只能乾笑著呵呵兩聲：「呵呵，那你現在還想吃肉不？」

　　「不想了，」黑狼晃著腦袋，「太硬，比那些穿著硬邦邦衣服的人還硬，而且我打不過你。看來確實不能隨便跟人類打架，你們身上奇奇怪怪的東西總是太多，很危險。」

　　這時候另外一隻稍小點的黑狼突然開口了：「老大，一開始不是你出主意要吃這個人的嗎？」

　　郝仁驚訝地看了自己面前的黑狼一眼，心想這傢伙竟然還是種群的首領，他下意識撲過去狠揍的時候目標選的還真好。

　　「誰讓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起來喊餓？」黑狼首領一嗓子就吼過去了，「下午吃肉撐的跟球似的，月亮剛上來就開始喊餓，全族就你個廢物崽子飯量最大！老子為這事連牙都讓人打掉了！」

　　「老大你就掉了一個，那邊有幾個倒楣的牙都快掉光了。」體型稍小點的飯桶狼用鼻子指了指圈外面蹲著的幾隻黑狼，那正是之前主動撲過來咬郝仁的倒霉蛋們，這些倒霉傢伙一口啃在剛性護盾上，現在重返青春獲得了嬰兒般的牙口——情況最好的剩下兩排後槽牙……

　　那幾個倒霉蛋滿嘴是血，只能蹲在圈外面互相舔著毛髮安慰對方，看上去可憐至極。

　　狼王低頭歎了口氣：「算今天倒霉。人類，我們能走了吧？」

　　「哦，」郝仁下意識點點頭，不過就在一群狼唉聲歎氣相互扶持著準備散開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件事，趕緊叫起來，「等一下！還有事兒！」

　　狼王腳步一歪，扭頭梗著脖子對郝仁怒目而視：「你別欺狼太甚！我也是鐵骨錚錚有尊嚴的！你又沒真吃虧，犯得著這麼不依不饒麼？」

　　郝仁一口槽憋在喉嚨裡差點嗆死自己：就衝剛才「你敢饒我一命不」這句話，這個狼王都不適合說「尊嚴」倆字，不過他只是搖搖頭，伸手指著地平線方向：「我要過去那邊，能捎我一程不？」

　　那幾座疑似人造房舍的黑影看著實在遙遠，郝仁覺得以自己現在這狀態要光腳跑過去恐怕就到明天早上了，他在夢位面能待的時間有限，所以想找個便利法子。

　　「那邊？」狼王疑惑地抬頭看看，「我不是說了麼，牧民都走了，現在就剩下幾個泥棚子。」

　　原來那裡就是狼王之前提到的牧民們住過的地方，郝仁點點頭：「我就過去看看。」

　　那裡有人沒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類活動留下的痕跡，郝仁現在對夢位面的一切都空前好奇，不管什麼東西他都願意去瞅兩眼。

　　狼王喉嚨裡唔嚕唔嚕地咕噥了兩聲，隨後轉過身子：「行，那你上來吧，我背著你過去。」

　　郝仁一下子有點驚訝，他原以為這要費一番唇舌，卻沒想到狼王竟然主動轉身讓自己騎上去，這可跟之前預想的不一樣，他一邊往狼王背上爬一邊念叨：「這麼大方啊？不是說你們這樣的都不願意讓人騎麼？事關尊嚴，要經過考驗才行什麼什麼的……」

　　「尊嚴？那是幹嘛用的？」狼王很奇怪郝仁的說法，「你們人類想事情真複雜，盡研究一些跟填飽肚子無關的東西，我們確實不喜歡讓人騎在背上，那是因為馱著東西走路會很麻煩，但這跟尊嚴有啥關係？不舒服罷了……誒你往前挪挪，或者再往後靠點，別騎在我腰上，那樣我跑起來使不上勁。」

　　郝仁一邊調整著坐姿一邊心裡汗顏：人類平常真心研究歪了，不管小說裡還是電影裡都按著人類自己的標準衡量一切，狼不願意讓人騎，那是因為它驕傲，野馬不願意讓人騎，那是因為它驕傲，獨角獸不願意讓人騎，那是因為它不但驕傲而且還高貴——實際上恐怕都是扯淡……

　　人家不願意讓你騎的唯一原因就是嫌麻煩，好生生走著誰願意背上突然多出幾十公斤不能吃不能喝的廢物啊，薇薇安給莉莉身上綁行李都還是趁後者睡覺夢遊的時候呢。

　　郝仁忍不住想，假如獨角獸可以交流，說不定你給它吃兩塊餅乾它就願意讓你騎了，對動物而言，人類的「尊嚴理論」是個嘛玩意兒？

　　「坐好了吧？」狼王突然打斷了郝仁的胡思亂想，「那就抓穩，走起！」

第八十四章 廢屋

　　神奇的生活軌跡，神奇的發展方式，郝仁感覺自己這陣子竟遇上神奇的事兒，從現實世界到夢位面就沒有一次是按照正常劇本發展的。

　　現在他正騎著一頭幾乎有一人高的黑色巨狼，風馳電掣地奔跑在一片神秘的大草原上，頭頂上是兩輪皎白明月以及一道陌生的燦爛天河，遠方是不屬於地球的地平線，身邊掠過的是不知名的異界野草，夜風襲來，天地遼闊，所有這一切都給人一種蒼茫而神秘的震撼感，騎在狼背上跨過大草原的異世界訪客，郝仁自己想到這點都感覺這時髦值起碼十幾個加號。

　　如果他身上沒穿著睡衣就更好了……

　　寒風烈烈迎面撲來，如果是以前郝仁的身子骨，這時候恐怕已經被吹的神志不清了，凍個半死都有可能，但如今他已今非昔比，不說超人吧起碼也是個強化人，面對這點低溫還不算什麼，他只是下意識地用空閒的一隻手緊了緊身前的衣服，另一隻手抓著狼王後脖頸上的黑色硬毛，在大風中扯著嗓子使勁喊：「我說……這片草原到底有多大？」

　　「很大，很大！」狼王的聲音同樣洪亮，「我不知道你們人類到底怎麼算的，但我和我的狼群曾經跑了七天七夜都沒看到草原的邊！我聽說草原外邊有人類的群落，但他們不怎麼來這裡。」

　　「這個世界……我是說你知道的人類國度是什麼樣？」郝仁聽到「人類國度」四個字頓時就上了心，在這個夢位面中出現另一個人類文明在他看來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很想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是什麼樣的，「你去過那邊嗎？知道怎麼走嗎？」

　　「沒去過，那太危險，」狼王的腳步略略放慢了些，似乎是為了能更方便說話，「你們人類太狡猾，而且什麼都殺，什麼都吃！地龍都被你們吃絕種了，我才不去送肉！話說你不也是人類嗎？你為什麼打聽這些事？」

　　「我從另一個方向來，」郝仁隨口胡扯，「世界大著呢！」

　　狼王沒吭聲，看樣子是接受了這個說法，而郝仁則有些感慨：這些會說話的巨獸雖然相當聰明，但還是沒有人類那樣多的花花腸子，狼王就好像壓根不會考慮陰謀詭計和欺騙方面的事情，或者說它也懶得考慮這些——在狼王的世界觀裡，任何東西只要不影響它吃肉那就不用考慮，包括郝仁這個「兩腳動物」到底從哪來到哪去有什麼秘密，對它而言都無意義，狼王都是隨口一問，問完就忘。

　　這些奇怪的巨獸相當直爽灑脫，儘管郝仁才和它們打了一架，但在確認郝仁不能作為食物，並且這傢伙比它們更能打之後，狼群就好像立刻忘掉了之前的戰鬥，甚至於現在狼王還讓郝仁騎在它背上——雖然後者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興，有一些懼怕郝仁鐵拳的成分在，但這已經足以說明這些傢伙的直白了：只要不能吃的，就不要招惹，只要打不過的，就老實聽話，就這倆信條。

　　雖然感覺有點沒骨氣吧，但郝仁已經認識一個更丟狼族面子的莉莉了，因此他挺能接受這一事實，認為這個狼王還挺……可愛的。

　　等那幾座人類房屋已經很近，眼看著還有幾分鐘就會跑到的時候，郝仁突然想起件事：「對了，前些日子我在這裡也遇上過一群狼，那不是你們一夥的？」

　　「你前些日子就在這裡了？」狼王很驚訝，「我沒見過你，我和我的狼群一直在這附近生活，但你是我們這三十五個晝夜以來見到的唯一一個人類。」

　　這些狼也有時間日期的概念，而且它們知道人類有年份月份之類的記日期方法，不過它們感覺這些方法很彆扭，所以更願意通過直接記錄晝夜來記錄時間。反正狼群生活不用跟人類一樣考慮四季耕作，也不用考慮歷史傳承，它們只要知道冬季何時到來就可以，這樣記錄晝夜的方式已然足夠。

　　「你們沒見過我？」郝仁感覺這樣一個直白的傢伙不會騙自己，「那這裡還有別的狼群？」

　　「有幾個遊蕩的小群落，我們和它們的領地交叉，中間有一些地方照看不過來，所以難免偶爾有一些不懂事的傢伙亂跑，」狼王的聲音聽著有點不滿，「那些是不會說話的蠢蛋，它們連思考都不會，比我的族群更加弱小，所以只能作為我的附庸——可惜是一幫不怎麼聽話的附庸。」

　　狼王說著，搖了搖頭：「那些傢伙餓極的時候甚至會來我的領地上搶食物，而且只有用原始的吼叫才能和它們交流。真是奇怪，同樣是狼，為什麼它們那麼蠢。」

　　郝仁認真聽著，沒有答話，而是把這個奇特的情況默默記在心裡。

　　夢位面還有很多未解之謎，但現在他已經知道這裡存在兩種狼，一種會說話，聰明的跟人一樣，一種好像就是原始的野生動物——這兩種狼在外型上沒有差別。

　　這是為什麼？郝仁並不認為這是正常的進化結果，但是考慮到這地方是名為夢位面的奇詭空間，或許一切都不能驚訝的太早。

　　而且大草原上還有人類活動的痕跡，草原外面據說還有巨大的人類國度（狼王將之稱作人的「群落」），這個奇詭的地方……還有多少神秘的東西等著揭示？

　　狼王遵守約定，將郝仁送到了那幾座小屋前。

　　「你到了，現在我要領著我的狼群離開，」狼王將郝仁放到地上，扯著四肢伸了個懶腰，「真不舒服，我第一次馱這麼重的東西，如果能打過你就好了，我一定要讓你馱著我跑同樣的距離。」

　　「謝了哈，」郝仁撓著頭髮，越來越覺得這個狼王很有趣，「興許還有下次見面的機會，我會在這裡遊蕩一段時間，到時候有要幫忙的只管說。」

　　狼王果然特別實在，一聽這個頓時點點頭，隨後用嘴巴指著隊伍後面幾個滿嘴是血的倒霉蛋：「有，我這幾個手下的牙沒了，它們今後不能吃東西，會被餓死，但我們這個族群不會拋掉同伴，所以我要專門分出幾隻狼給他們準備可以吃的食物，你能不能幫忙解決這個問題？」

　　郝仁是真沒想到這麼快就見識了黑狼直爽的一面，他額頭冒汗地想了想，伸手摸著資料終端：「你會補牙不？」

　　「呵呵，本機只是個PDA，不是機器貓好麼！」

　　「這樣吧，我認識一個獸醫……」郝仁擦擦額頭冷汗，「而且她絕對樂意給你們看病。 如果我有辦法把她帶進來……我是說帶過來，我一定讓她想辦法把這幾位的牙給補上。」

　　「行，人類，我記住你的承諾了，」狼王點點頭，「你們人類好像不怎麼守信用，所以我就把這當做一個心理安慰好了。再見，但願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不要打架。」

　　狼王撂下這麼一句話，便領著自己的狼群急速跑向遠方，瞬息間已經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心理安慰……」郝仁目瞪口呆，喃喃自語，「……無情最是真君子，腹黑王者老實人，我可算領教過了。」

　　資料終端大驚：「呀！你竟然都押韻了？」

　　郝仁順手把資料終端從兜裡掏出來讓它繼續在旁邊飄著，自己則不管後者如何抗議，逕自走向了面前的小屋。

　　這就是草原牧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但是據郝仁所知遊牧民族很少有在一個地方建立固定房屋的，他們逐水草而行，為了方便轉移通常都搭建帳篷或者與之類似的簡易房屋，但眼前的這些小屋卻不是這樣——看樣子這地方的人有不同的生活習慣，並且對生活中遇上的問題也有他們自己的解決之道。

　　當郝仁將手放在小屋門上的時候，草原上的風驟然變強了一些。

第八十五章 夢醒時分

　　這些建造在大草原上的小屋雖然不像郝仁印象中那樣形似帳篷，但也有遊牧民族的特色：小屋以堅韌的木條為骨架，搭建成近似圓柱的結構，木條之間以柔韌的草席和已經看不出質地的編織物填充，屋頂是厚厚的草編物，上面壓著沉重的石塊，小屋的牆根則用某種燒制堅硬的泥土圓墩加固，屋子整體看上去樸拙但又堅固。每一個圓柱小屋的直徑大概只有十米不到，外形都大同小異，大約十幾座這樣的屋子稀稀落落地分佈在一個用籬笆框起來的區域內，就算一個原始「村落」了。

　　郝仁急於想知道這個夢位面的人類文明是什麼樣子，所以也沒仔細觀察村落的空地上有什麼東西，而是直接推開距離自己最近的屋門，伴隨著咔擦擦一陣響，那用藤條和韌草編織起來的屋門……就被他給直接拽下來了。

　　「這看著可不是最近離開啊……」郝仁愕然地看著已經朽爛不堪的門框，這屋門和門框之間是用繩子當做門樞的，但那些曾經堅韌的繩索早就爛了個乾淨，竟然一推就斷，看來狼群的時間觀念確實不怎麼精準，這裡的牧民還指不定已經離開多久了呢。

　　「但願這房子不會突然塌掉。」郝仁咕噥著，小心翼翼地鑽進了牧民小屋中，資料終端飄在他身旁發出恆定的微光，勉強算是個手電筒，讓郝仁可以看清楚屋內的一切。

　　不出所料，屋子裡空空蕩蕩，這裡曾經的主人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從容離開的，所以原本的家什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小屋的地面是光禿禿的泥土地，郝仁在牆角發現了已經看不出材質的纖維織物，所以這裡大概鋪過地毯或者草席一類的東西，而在弧線形牆壁的每一根木條上都可以看到金屬製的掛鉤，它們應該曾經懸掛過兵器或者生活工具，小屋的中央地勢較低，可以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凹陷坑，有可能是放灶火的地方。

　　除此之外，這裡就看不出什麼遺留痕跡了。

　　郝仁有些失望，這裡看著好像沒有任何有價值的遺物，連半塊羊皮都沒留下。

　　但小屋的存在還是可以說明一些事情的：夢位面中確實存在人類文明，而且開化程度恐怕還不低，他們有金屬工藝（牆壁上遺留的金屬掛鉤），有建築技術，並且可以在狼群環伺的草原上生存。夢位面絕不是一個只有野獸和怪物的荒涼奇詭空間——儘管之前渡鴉12345就告訴過郝仁這一點，但現在親眼見證之後，郝仁才對此有了切實的感觸。

　　「你知道夢位面的事不？」郝仁看著自己身旁飄飄蕩蕩的資料終端，「誒你別晃了，光線穩定點行不。」

　　「有種的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說明書！你對本機的使用方法就沒正常過！本機是高科技輔助設備，不是手電筒，不是板磚，不是流星錘，更不是讓你溜著玩的寵物！」資料終端怨氣沖天，但還是回答了郝仁的問題，「本機沒有輸入太多預置資訊，作為一個審查官專用的制式設備，本機只預裝了必要的工作模組。但本機可以從本地宇宙頻道檢索一些信息……檢索完畢，夢位面特徵：真實性，廣闊性，線性發展，自洽，對現實世界具備影響。需要一一解釋麼？」

　　「你解釋著，我慢慢聽。」郝仁一邊在小屋中轉悠著尋找任何可能的有價值線索一邊說道。

　　「真實性，夢位面具備確鑿的真實屬性，它是一個真實世界，存在有效的、可運算的規則，它雖然扭曲，但它的一切都是有內在邏輯的，這個空間的一切都不是幻影。廣闊性，由於種種原因，對夢位面的研究一直以來都未真正展開過，但僅從幾次粗略的空間感應結果來看，夢位面的尺寸極有可能和現實世界相當，它的廣闊程度值得期待，如果本宇宙管理神決心開始對夢位面進行大探索，審查官們將有的忙了。線性發展，夢位面是一個發展變化的空間，雖然它很奇怪，但它內部的事物確實是線性變化的，這裡有歷史更替和萬物演化，一切現狀都有線性因果，因此這裡不存在無從解釋的、毫無理由的事物，本詞條是新增詞條，真實性待考證。自洽，夢位面的萬事萬物均自洽，這也是其真實性的體現。對現實世界具備影響……這個詞條是廢話，本機覺得不用解釋。」

　　郝仁聽一半忘一半，撿著自己能理解的聽了個大概，隨後突然被屋角的一道閃光吸引了視線。

　　他快步走過去，在泥土中發現了一個被掩埋半截的小鐵片。

　　在看到那小鐵片的一瞬間，郝仁就感覺心裡一顫，某種熟悉感從心底彌漫開來，等他把這金屬片挖出來之後就真正呆住了：

　　這是一個菱形的金屬片，不到手掌大小，表面部分銹蝕，材質似乎是鐵，金屬片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一些看著像是象形文字的花紋，郝仁看著那些花紋楞了半天，終於確定自己前不久才看到過它們——就是自己和薇薇安倒騰地下室那些破爛的時候找到的那塊金屬片！

　　「我勒個……」郝仁愕然地自言自語著，「為啥我家裡會有……」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屋外突然傳來的一陣怪嘯給打斷了。

　　「呼——嗚——」一陣陣忽高忽低的風嘯就好像商量好了一般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緊接著就是房屋搖晃發出的喀拉喀拉聲，郝仁驚愕地抬起頭，在那一瞬間他便看到整個房頂都被掀飛出去！

　　用重石壓著的草編屋頂霎時間飛了個無影無蹤，明亮的星光月光一下子灑滿整個小屋，郝仁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就看到眼前的屋牆也跟著劇烈搖晃起來，隨後被整個從地上連根拔起！

　　「颶風」兩個字閃電般闖入腦海，但郝仁根本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便感覺腳下一輕，跟著整座小屋一起飛到了天上！

　　身體強化給了郝仁巨大的力氣和強健的體魄，但沒給他立地如松不動如峰的功夫，草原上突然捲起的怪異颶風霎時間就把這倒楣孩子給捲到了不知多少米的高空，他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已經在天上不自由轉體三十多週了。一圈圈的瘋狂旋轉中，郝仁不斷和一同捲上高空的各種東西碰來碰去，暈頭轉向又狼狽不堪，但很快他就發現跟自己碰撞頻率最高的不是那些被風撕碎的小屋碎片，而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發光金屬塊，頓時大怒：「資料終端！你丫的是報仇來了是吧？！」

　　資料終端一邊繞著圈在郝仁腦袋上撞來撞去一邊特誠懇地解釋：「本機確實無法控制方向，這颶風是如此可怕……」

　　「可怕你大爺！你都逆著風在我臉上砸四次……五次了！」郝仁怒不可遏，但總算沒忘正事，「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晴朗朗的突然颳龍捲風？」

　　「本機怎麼知道，本機的自然災害預警功能讓12345長官給折騰壞了！換了個試用版的極端天氣雷達，結果昨天晚上剛過體驗期——有轍你跟上頭寫投訴去！」

　　「你丫……」郝仁一句怒駡剛憋出兩個字，便突然感覺眼前一黑。

　　一陣失重感襲上心頭，隨後耳邊傳來撲通一聲響，郝仁感覺自己摔在一片硬邦邦的地面上，他睜開眼睛一看，視線中是自己熟悉的臥室，明媚的陽光正照在自己身上。

　　夢醒時分，進入夢位面之前設定好的蘇醒時間已經到了。

　　郝仁還沉浸在之前被龍捲風捲到高空的心悸狀態裡，進夢位面果然是一件很考驗心臟的事兒，他喘了半天才總算把心跳壓到正常值，緊接著就感覺自己屁股底下有什麼東西很硌得慌。

　　順手一摸，一個菱形的金屬片躍入眼簾。

第八十六章 你小時候也進去過？

　　「哐當」一聲，郝仁的房門被一把推開，正在客廳裡扎堆看電視的仨不正常房客立刻齊刷刷地扭頭看過去，於是正好看到郝仁手裡舉著個小鐵片連躥帶跳地跑出屋：「大發現，大發現！」

　　莉莉永遠是身手最敏捷的一個，郝仁剛嚷嚷了兩句，這姑娘已經化作一道白光蹭地竄到他身邊，連蹦帶跳地伸手去搆那個小鐵片，連著蹦了好幾下才好像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寵物狗的舉動，於是趕緊甩著尾巴回沙發上繼續假裝看電視了。

　　郝仁愕然地看了莉莉一眼：「怎麼又變成狼人形態了？又失控了？」

　　莉莉的耳朵抖了兩下，對「失控」這個字眼相當敏感：「沒有沒有，把尾巴弄出來透透氣。」

　　「到底怎麼了？」薇薇安很穩重，等莉莉瘋完了她才站起身，「昨天在夢位面還順利吧？」

　　「哦，挺順利的，跟七八十隻野狼打了一架，最後被龍捲風扔到天上的時候醒了，」郝仁不在意地擺擺手，「關鍵是我又從『那邊』把東西帶出來了，而且這次的東西你也認識！」

　　薇薇安剛想說「你這一晚上也沒順利到哪去啊」，就被郝仁手裡揮舞著的鐵片吸引了視線，她微微愕然：「這個……不是前兩天咱們在地下室看到的那東西麼？」

　　「沒錯，就是那玩意兒，」郝仁拽著薇薇安的胳膊就朝通往地下室的小樓梯走去，「你還記著咱把那東西放哪了吧？一塊過去找找，這倆看著太像了！」

　　等郝仁和薇薇安風風火火地跑開之後，伊扎克斯才跟莉莉一頭霧水地對視了一眼，大惡魔甕聲甕氣地問：「這倆人怎麼回事？我來得晚不太清楚……」

　　「哦，他倆一定有姦情，」莉莉這腦子一如既往很隨心所欲，「我看電視上都這麼說的。」

　　伊扎克斯哦了一聲，還真的認真想了半天，這才抬頭：「那他倆什麼時候結婚？」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這倆不正常的傢伙就開始研究起地球上的結婚流程來，當然這是閒雜事項，可以暫且略過不提。

　　郝仁和薇薇安很快就從地下室小倉庫裡找到了前兩天放在這裡的木頭箱子，他那一箱子童年破爛經過前兩日的收拾，現在顯得……更破爛了，那片菱形的小鐵片在一堆老古董裡放著就像從什麼東西上掉下來的廢舊零件一樣。郝仁把這一箱子東西全都從小倉庫搬出來，放在薇薇安房間的小矮桌上，隨後倆人開始研究那兩個小鐵片——其實也沒什麼可研究的，這兩個東西一看就知道完全一樣。

　　「這真是從夢位面帶出來的？」薇薇安撫摸著鐵片上的紋路，這是郝仁昨晚上剛帶回來的那塊，它顯得比較新一些，上面的銹蝕程度不像第一塊那麼嚴重，「花紋完全一樣，材質也一樣。」

　　「千真萬確，」郝仁用力點頭，隨後將昨天晚上在夢位面的經歷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包括自己神功大成獲得剛性護盾的事兒，最後話題重點還是放在小鐵片上，「這個是才那片草原的牧民小屋裡找到的，周圍沒看到有別的東西，它就單獨埋在土裡。哦對了，那些小屋看著已經荒廢有大半年左右。」

　　「夢位面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薇薇安臉上流露出相當好奇的神色，「那裡也有山有水有人？而且那裡的人也跟外面的一樣？」

　　「我還沒見到那裡的活人呢，不過那邊確實跟個正常世界一樣，什麼都有，而且現實世界裡沒有的那裡也有——會說話的狼都成群結隊的，」郝仁跟薇薇安描述起夢位面的景象來，他提起了那些奇怪的狼群，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燦爛的星空，牧民留下的小屋，當然最後重點提起了夢位面最神奇的雙月景象，「那邊的月亮有兩個！一大一小，小的那個就半個指甲蓋那麼大，大的那個比地球上的月亮還大好幾圈，晚上看著真神奇啊……要是我有辦法把你們帶進去就好了，你說莉莉要看見倆月亮會不會當場瘋起來？地球上一個月亮就夠她亢奮的。」

　　「兩個月亮……」薇薇安也是對月光很敏感的種族，聽到這個話題的時候眼睛甚至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紅色的光芒，「好想看看，有機會你一定要帶我去！嘿，我以前有一次做夢還看見過兩個月亮掛在天上呢，那場夢我記得清清楚楚，在兩輪月光的庇護下我終於擺脫了厄運，變得超級有錢——可惜還沒夢到花錢的部分就被來催房租的大媽給吵醒了。」

　　郝仁：「……」每次聽薇薇安講自己過去的故事，他都有種聽憶苦大會的感覺，這個辛酸呦。

　　薇薇安回憶了一下在夢裡變得超級有錢的美好經歷，接著回過味來，趕緊擦擦嘴角的口水說正事，她捏著那兩個小鐵片在郝仁眼前晃晃：「現在看來這倆都是從夢位面帶出來的，現實世界裡不可能巧合到有人打造出跟夢位面裡一模一樣的東西來，而且還是個看著沒任何作用的廢鐵疙瘩。你提起過這第一塊鐵片是你小時候拿到的……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不？」

　　「不記著唄，」郝仁晃著腦袋，「我說過的，不知什麼時候它就在手邊了。」

　　「有兩個可能，第一，有另外一個人去過夢位面，這個鐵片是別人從夢位面裡帶出來的，然後不知怎麼流落到了你手上，渡鴉12345不是說過麼，歷史上有很多人接觸過夢位面並且從裡面帶出來過東西，你這也不是第一家，」薇薇安晃著手指頭，「第二……你小時候就去過夢位面，這個鐵片是你從那裡面帶出來的。你覺得哪個可能性大點？」

　　郝仁從薇薇安手裡接過兩個鐵片，默不作聲地擺弄著，良久才搖搖頭：「可能性都不太大吧，第一個可能性需要的巧合太高了，按那個五位數神經病的說法，全地球每隔幾百年才興許有一個人能接觸夢位面並活著從裡面帶出東西來，然後這東西還要流轉幾百年才能到我手上，這得多巧的事？第二個可能……我當年才幾歲大，進夢位面還能活著出來？那地方吃人野獸撒著歡跑，晴天平地起風十五級往上，我這進去兩次就遇上兩次要命的危機，要不是身體強化隨身開掛，我早死裡面了，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是怎麼在裡面晃蕩到自然醒的？而且話說回來，我也不記得小時候有這事啊。」

　　「那總體而言還是第二個可能性更高一點，」薇薇安拍著郝仁的肩膀，「你只需要命大就可以。而且小孩子記事本來就不清楚，對噩夢這樣的東西更是會主動回避，所以說不定你單純只是忘了而已。你看像我這樣的不還經常忘東西麼？」

　　郝仁默默看了薇薇安一眼，沒敢說這是因為您老人家年紀太大……

　　「你覺得這是幹什麼用的？」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郝仁趕緊轉移了話題。

　　「單純的裝飾品吧，」薇薇安不太敢確定地說道，「這麼小一塊金屬片，邊緣也沒有開刃的跡象，本身材質也不夠結實，不是武器也不像工具，我猜是類似紋章一樣的裝飾品，平常鑲嵌在什麼地方的。」

　　「一個牧民都用得上紋章了？」

　　「夢位面的事，誰說的准呢？」

　　郝仁想想，這倒也是，那地方連滿口京片子的草原狼都有（雖然是翻譯系統立功），還有啥不可能的。

　　第一塊鐵片的來源恐怕是個掰持不清的問題，畢竟當年的事情連郝仁自己都記不清楚，但如今他可以確定這東西也是從夢位面帶出來的，渡鴉一直說夢位面和現實世界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現在看著眼前的證據，郝仁和薇薇安對此有了更明確而直接的認識。

　　兩塊鐵片，還有之前郝仁從夢位面帶出來的一撮狼毛，這些東西被珍而重之地放在一起，存放在一個堅固的小鐵盒裡，郝仁覺得今後還有可能在夢位面發現更多有趣的玩意兒，所以決定從今天開始收集這些東西。

　　而接下來的幾天沒什麼大事發生，時間很快就到了月圓之夜——莉莉超進化的時候到了。

第八十七章 賣唱女孩

　　今天晚上就是月圓之夜，渡鴉12345預判的莉莉變身日期就在今天，郝仁和自己的房客們早起一睜眼就開始忙忙碌碌地做起了準備。

　　其實沒人知道具體該準備些什麼，莉莉自己都是個從來沒跟其他族人見過面的野孩子，她還是看電視才知道自己這樣的叫狼人，而伊扎克斯那個世界好像壓根沒有狼人這種物種，郝仁對狼人的了解則僅限於電影，結果一家子唯一一個稍微能派上點用場的竟然是薇薇安：這個跟狼人死對頭的吸血鬼。

　　薇薇安昨天晚上就飛出去尋找草藥和其他稀奇古怪的材料去了，她知道一些遠古時代流傳下來的配方，這些配方是狼人們在一些特殊的儀式中會用到的。狼人的大部分儀式用品都跟安定精神、控制情緒有關，這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個極其容易暴走的種族，在各類儀祭（比如成年禮）中他們要面對的唯一問題就是自己的精神狀態，因此這一種族在精神藥劑方面頗有研究，而薇薇安跟他們打交道的時間很長，也通過一些管道掌握了狼人的這些秘密。為了防止莉莉在關鍵時刻失控（主要是實在不相信那個渡鴉12345會靠譜），她需要用一天時間準備出這樣的藥劑。

　　莉莉作為當事人則是最輕鬆的一個，她被郝仁勒令在家好好休息，甚至不准出門曬太陽以及和街道上的野狗們玩，她要為今天晚上的進化養足精神，並保持足夠輕鬆的心態。為了讓莉莉全天保持放鬆，郝仁甚至專門給她預備了半鍋大排骨，現在狼人少女正在家裡啃著肉骨頭看電視，全身心處於一種混吃等死的狀態——郝仁覺得這就是最好的心態了。

　　而郝仁和伊扎克斯這倆門外漢對狼人的了解是零，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上街買點東西，好為今天晚上的「持久戰」做準備。

　　莉莉的進化可能要持續好幾個小時，理論上是從月升到月落這段時間，在這個過程中她身邊不能離人，郝仁、薇薇安還有伊扎克斯必然要全程陪同。整晚上在荒郊野外盯著一隻巨型犬科動物對著月亮發瘋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所以必然要有所準備，也不知道郝仁在網上瞎找了些什麼資料，總之他是列了個必備物品的清單，包括便宜結實的毛毯，保暖性好的一次性帳篷，野營燈具，一大堆繩索以及一大堆零食。他昨天剛拿著這個單子出來的時候把薇薇安嚇了一跳，吸血鬼少女一開始以為郝仁是打算給莉莉做野外接生，後來又以為他要和莉莉私奔，最後才確定這傢伙是按照荒野求生的標準做準備的……

　　所幸南郊雖小五臟俱全，這裡的幾家超市基本上可以把清單裡的東西都買到，除了帳篷——這玩意兒實在不像是一般人日常生活用得上的。郝仁領著伊扎克斯在外面轉悠了半天，很快就把清單上的東西採購了個七七八八——最後強調一下，除了帳篷。

　　現在倆人正從超市出來，伊扎克斯兩手各拎著一個大旅行包，裡面裝著剛買好的東西，反正這些玩意兒到時候可以找渡鴉12345報銷，郝仁採購起來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房東，你說為什麼總有這麼多人看著咱倆？」走在大街上，伊扎克斯感覺頗為不自在，這位大惡魔應該還沒從自己世界的陰影中走出來，所以這兩天基本上就沒怎麼出門，這次他跟著郝仁在外面轉悠了一圈便感覺渾身不舒服，「而且剛才我一進超市怎麼收銀員就把手舉起來了？」

　　郝仁額頭冒汗地看了這個身高兩米一五、面容凶神惡煞、氣質仿佛在昌平篩過十年沙子的大惡魔一眼，心說人家看的不是「咱倆」，是你自己——就這張臉，往大街上一站都夠行政拘留十五天的。

　　而且大惡魔的行事風格也確實過於直接：剛才伊扎克斯進超市之後二話不說就把郝仁交給他的清單拍在了收銀臺上，大嗓門扯開整個超市都聽得見：「來個人，把這個單子上列的東西都拿出來！」

　　你說這還能不壞事麼？收銀台的小姑娘看到伊扎克斯那張臉當場眼淚就下來了，顫顫巍巍把錢箱子打開之後就舉著手站到了收銀台外面，郝仁聽見動靜不對趕緊從一旁的貨架子後面衝出來，迎面就看見一個老解放軍正用白菜垛當掩護蹲在地上打110……幸虧他出來的早啊！

　　當然也幸虧他東西買的多，超市老闆沒好意思跟他要精神損失費……

　　郝仁把剛才那一幕回想了一下，搖著頭歎口氣，開始跟伊扎克斯解釋在人類世界正常的生存方式，出門之前他光講了講超市的概念和在這個世界買東西的流程，卻沒想到就因為細節說的不清楚便惹出了那麼大亂子。其實他也知道伊扎克斯是好心，大惡魔是個熱心人……魔，他剛才那一嗓子完全出於想幫忙的心態，但這是個看臉的時代，潘安那樣的哪怕當街跟人亮飛腿都算是氣質獨特為人灑脫，伊扎克斯這樣的哪怕上街扶小朋友都容易被便衣包圍起來，這就是臉時代啊。

　　伊扎克斯聽了郝仁的解釋卻頗為不屑：「毫無意義，這是毫無意義的判斷方式，在我那個世界，最受人敬仰的戰鬥英雄基本上沒幾個能看的——哪怕人類和其他種族也是這樣，就連那幫腦子不正常的精靈都知道臉上的傷疤象徵著榮譽。你們這裡的審美觀走偏了，正義和良知絕對不應該掛在臉上。」

　　郝仁眼角抽抽著聽一個大惡魔跟自己講關於正義和良知的問題，感覺整個世界充滿違和。他知道伊扎克斯是惡魔中的另類，卻沒想到可以另類到這種地步：女神經病在上，伊扎克斯說到「正義」和「良知」倆詞的時候臉上簡直洋溢著聖潔的光輝，郝仁都覺得這張臉幾乎用不著行政拘留十五天了。

　　「這是個社會問題，咱還是別操這心了，」郝仁乾笑著拍了拍伊扎克斯的胳膊，「我給你講的買東西流程你知道了吧？而且超市和小商店還不一樣，並且你跟人家說話也要控制一下嗓門……」

　　「我知道，我那個世界也有商店，而且錢也是好東西，」伊扎克斯聳聳肩，「你別看我是個惡魔，但我也在人類社會中遊蕩過——我那邊的人類跟你這邊的一樣狡猾，他們甚至能在賣給地精的油料裡摻米湯，我都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靈感。」

　　郝仁很好奇伊扎克斯來自一個怎樣的世界，那聽上去和他在小說裡看到的魔幻世界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但他知道對伊扎克斯而言故鄉的很多事情都比較敏感，所以就沒繼續問。

　　就在兩人走過街頭最後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一陣從不遠處傳來的音樂聲讓他們停下了腳步。

　　郝仁循聲望去，看到在十字路口另一側的某間商店前坐著個年輕姑娘，旋律優美的音樂聲正來自她手中的吉他。

　　在市裡的幾處路口和車站倒是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街頭藝人，可是在南郊這樣的小地方卻不多見，因此郝仁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那是一個身材相當瘦小的女孩子，上身穿著一身鬆垮垮的灰色衛衣，下身穿著牛仔褲，衣著上略有點風塵僕僕的感覺，她的膚色略深，五官小巧，腦後紮著一條簡單卻精神的單馬尾，整個人在相貌上並不算相當漂亮，但帶有一種嫺靜可愛的氣質，當她抿著嘴的時候更是如此。

　　在郝仁愣神的這幾秒鐘裡，彈吉他的女孩已經輕啟嘴唇，可擕式音箱將她的聲音送到了十字路口的這邊。

　　「倒是挺好聽的……」郝仁喃喃自語，「但這是啥語言呐？」

第八十八章 這是報仇來了

　　在路口另一邊自彈自唱的女孩吸引了郝仁的注意，也吸引了周圍很多路人的注意，大概是南郊這個小地方從未有過街頭藝人出沒的緣故，對方在這裡已經出現便成為了視線的焦點。

　　這年頭在大街上支起樂器的人分三種，一種是戴著墨鏡鋸二胡，不成曲調但訴愁腸的文藝乞丐，一種是音律不通手藝不精單純報復社會的行為藝術家，還有一種就是值得被冠以「街頭藝人」四字的有真本事的人，路對面的年輕女孩雖然看著稚嫩，但郝仁認為她屬於第三種：那姑娘儘管穿著一身風塵僕僕的衣服，卻把自己收拾的乾淨俐落，臉上帶著一種精神洋溢的快活勁兒，反正不管怎麼看都比家裡那個窮酸吸血鬼有錢。而她的音樂也讓人忍不住駐足細聽，那旋律是郝仁從未聽過的，似乎是對方自己譜的曲子，聽上去和現在的流行音樂完全不一樣，給人的感覺遼遠而飄渺，讓人想起草原和風——這種聯想很奇怪，郝仁在今天之前一直不理解所謂「至高的音樂可以傳達心境」是什麼意思，但現在他相信了，那旋律中確實帶著讓人心境驟然寬廣起來的力量。
　　
　　當年輕女孩開口吟唱一首無名歌謠時，郝仁聽到的是某種從未聽過的語言，那聽上去就像隨心所欲的呢喃，含義、詞彙完全不明，似乎單純只是為了體現出心中所想而臨時編造出來的哼唱一般，伊扎克斯這個大惡魔都忍不住站住腳步聽了一會兒，隨後露出一臉困惑：「聽不懂啊？翻譯系統不全？」

　　「終端，」郝仁戳了戳在自己口袋裡進入休眠模式的資料終端，「聽聽，這是什麼語言？怎麼我們的翻譯詞庫裡沒有？」

　　資料終端先是給自己放了一段系統啟動的BGM，接著聽了幾秒：「無規律，無邏輯，不可解讀的發音方式，系統判斷這些發音沒有翻譯的必要——它們只是聲音的堆砌而已，沒有任何含義。」

　　郝仁想了想，想到一個通俗易懂的說法：「也就是說這姑娘忘詞兒了在那胡唱是吧？」

　　「你說話的時候就不能偶爾看一下氣氛？」資料終端在郝仁口袋裡震動了兩下，「這聽著多好聽啊，你就是說她在用心靈唱歌都比忘詞胡唱強——雖然本機也認為她忘詞了。」

　　這時候路口對面的賣唱姑娘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也有可能是先注意到了伊扎克斯，這個兩米多的惡漢自帶半徑兩百碼的嘲諷，往這兒一站就是整條街的地標），她抬頭看著郝仁，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看樣子是在打招呼。

　　郝仁當然不認識對方，所以也以陌生人的禮貌回以一個微笑，然後跟著伊扎克斯離開了路口：他還有正事要辦，家裡還有個準備晚上變身的狼人妹子嗷嗷待哺呢，可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等郝仁和伊扎克斯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資料終端突然說話了：「話說回來……剛才人家都給你打招呼了，你是不是該過去給人家紙盒裡放十塊錢啊？本機查了一下地球上的資料，發現這是規矩。」

　　郝仁想了想，臉上帶著某種心靈被淨化之後的笑容：「你聽到她的歌聲了麼？那麼乾淨遼闊的聲音，我覺得不能用錢去衡量——雖然她是在賣唱，但我覺得給她一個微笑比給她十塊錢更有用。」

　　「但你倆走開之後那姑娘趁著換氣的功夫朝你倆翻白眼來著，還嘀咕你是個死摳門……」

　　郝仁：「……」他好不容易獲得淨化的心靈一瞬間就又重度污染了，這個多嘴的資料終端就不能給人保留一點世間清明麼！

　　等倆人回到家中的時候薇薇安早就到家了，吸血鬼姑娘昨天在外面飛了大半宿，上午也沒有回來，看樣子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收集「材料」，郝仁一進客廳就看到她正在茶几上攤開一大堆東西忙活著，看樣子是在研磨藥粉。薇薇安抬頭看到伊扎克斯手裡的大包隨口問了一句：「買這麼多？」

　　「萬一莉莉變身之後肚子餓呢，我看書上說狼人獸化之後食欲異常旺盛，我給她買了二十包辣條和十包麵包，防止她到時候扛不住肚子餓跑城裡傷人。」

　　莉莉聽到有零食頓時一聲歡呼，直接就從沙發上凌空蹦了過來，然後先拆開一包辣條回沙發上慢慢啃著，薇薇安則目瞪口呆地看著郝仁：「二十包辣條……你怎麼想的？」

　　「她好吃這些小玩意兒嘛，」郝仁就跟看寵物一樣寵溺地看了莉莉一眼，「而且辣條比較解饞，我還跟渡鴉12345打聽了一下，辣的東西對莉莉有促進進化的作用……」

　　「我沒聽過狼人吃辣可以進化的，」薇薇安撇著嘴，「你最好再順便準備十瓶礦泉水，到時候莉莉最需要的絕對是灌一肚子涼水。你這個思路啊，怎麼越來越向那個女神靠攏了？」

　　渡鴉12345的女神身份終究威壓尚存，郝仁平常敢隨便念叨，薇薇安卻是不敢隨便把「女神經病」四個字說出口的，由此可見吸血鬼少女終究還是對神啊宗教啊什麼的東西比較忌憚。

　　郝仁幫著伊扎克斯把那兩大包東西放在旁邊的飯桌上，然後好奇地湊到薇薇安身旁：「你這弄什麼呢？看著略有點噁心……我去，這個味道簡直……」

　　薇薇安在茶几上鋪開好幾張舊報紙，上面擺了一大堆東西，其中一部分是看著跟野草沒太大分別的藥草，但顯然它們都是薇薇安費盡心力找到的珍貴材料，這些尚還帶著泥土腥氣的草葉子被精心地分成好幾堆，上面沾著水珠，顯然已經洗過。而在草葉子旁邊則是一些看上去像是土塊、木片、苔蘚甚至石頭渣的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如果換一個場合，郝仁第一眼絕對認為這是從街東頭的大垃圾箱裡撿回來的，但薇薇安卻在很認真地處理這些東西：她把各種材料按一定規律和劑量盛放在幾個不銹鋼小盆裡，有的已經被她搗碎成粉末，有的則還在處理。

　　「這邊這個是用三種烘乾的草藥研磨成的藥粉，混上兔子血沖水喝下去可以強行穩定精神，普通人喝兩口就會睡死過去，但對狼人而言這個劑量剛夠他們鎮定下來，」薇薇安如數家珍一般地介紹著她手頭那些可疑的混合物，「這些灰白色的粉末是熏香，待會兒要和苦艾草汁混合弄成餅狀，莉莉變身的時候點燃，產生的香氣可以壓制她的攻擊欲望，狼人在成年儀式上經常用這東西，配方肯定沒錯。這些苔蘚是從墓地收集來的，我飛了好遠才找到，它們可以凝聚靈力，狼人是肌肉比腦子發達的種族，他們先天精神力量不足，需要這種東西……」

　　薇薇安還沒說完，郝仁就忍不住乾嘔起來，這些東西就是擱在大吃貨國都沒幾個人敢嘗嘗鹹淡，但它們有三分之二都要在經過一番加工之後變成莉莉今天晚上必須服用的「湯藥」，一想到這個那反胃的感覺就完全停不下來。郝仁看了薇薇安一眼，想從對方的眼神裡得到某種信息：「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是不是找莉莉報仇來了？」

　　薇薇安微笑著：「房東，你看我這誠實的眼神……」

　　郝仁歎口氣：看來這確實是報仇來了。

　　但作為當事人的莉莉倒好像一點都沒自覺，那姑娘還在捧著包辣條興致勃勃地看肥皂劇，對茶几上的不明混合物毫無意見，郝仁實在忍不住招呼了莉莉一聲：「莉莉，你倒是來看看薇薇安給你準備的這些東西……你今天晚上得把它們吃下去……」

　　莉莉扭過頭來抽抽鼻子：「嗯，挺好的呀！我什麼都吃！」

　　郝仁：「……」

　　這個雜食性狼人已經完全沒有治療必要了！

第八十九章 十五的月亮啊

　　月明星稀，晴空無雲，這正是個適合幹點啥大事的好日子——比如對著月亮嚎兩嗓子什麼的。

　　四個身影在月色下跟做賊一樣從郝仁的大屋後門溜出來，扛著大包小裹直奔野地。

　　「為什麼我感覺咱們像是要去幹壞事？」薇薇安變成吸血鬼形態在最前面飄著，離地半米多高，飛得不緊不慢，是四人中趕路姿態最優雅輕鬆的一個，她回頭看了看已經在很遠之外的闌珊燈火，語氣稍微有點感歎，「人類真是個奇妙的種族啊，明明這麼弱小，卻能經營出這樣的城市和家園……作為一個血族，我竟然覺得有點離不開這些人間燈火了。」

　　「所以我說你又窮又矯情一點沒錯，」莉莉邁開大步在郝仁旁邊走著，活潑雀躍的仿佛一隻小兔子，而且還不忘抓緊時間損薇薇安兩句，「我作為一個資深文藝女青年都沒你這麼多愁善感。」

　　「你倆這關鍵時候就不能少說兩句，」郝仁是在場幾人裡面唯一一個有點緊張的，他一邊關注著莉莉的情況一邊給薇薇安解釋，「咱們要低調行動，雖然這一帶很偏僻，但越是這種地方越不缺膽大無聊的老頭老太太，街東邊的趙大爺有晚上帶著狗出來抓兔子的愛好，有時候半夜十二點才回家，咱們要小心別碰上了，等走遠點就好了。」

　　莉莉是越往野外走越高興，現在幾乎是兩步一蹦地在跳著前進，她歡快地在郝仁旁邊繞了一圈，爆豆子一樣說道：「啊哈，原來房東你擔心這個啊？沒事，我跟阿黃聊過了，它今天晚上裝病，絕對不出來抓兔子，而且我跟街上其他狗都打了招呼，今天晚上誰都不許出門，如果誰家主人要出門它們就立刻裝病，反正不能讓人來後面的荒地……」

　　郝仁腳下一個不穩，隨後跟薇薇安一起用驚愕的眼神看著莉莉：種族天賦還能這麼用啊？敢情這兩天莉莉在街上轉來轉去不是跟鄰居們打招呼，而是在跟當地的狗狗交流感情！

　　四個人都不是常人，哪怕郝仁現在也能拍著胸脯自稱是半個超級人類，因此他們腳程飛快，很快就徹底遠離了南郊最後一線燈光，來到一片相當開闊的荒地上。隨著最後的人造光源消失在身後，天上的星光月光成為主導，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遠離人類文明的錯覺。不過這裡還是沒有夢位面的大草原那麼原生態——郝仁對那裡的燦爛星河以及兩輪明月印象極深，他覺得自己在地球上大概是看不到和那一樣單純乾淨的天空了。

　　「就這兒吧？」伊扎克斯扛著最大的兩包東西走在隊伍最後，老實勤懇的大惡魔自願充當了搬運工的角色，他把肩膀上的東西放在地上，隨後跑到附近的一塊大石頭上四處眺望了一下，「嗯，這裡挺好的，視野開闊，地勢平坦，哪怕莉莉等會兒失控，我和薇薇安也能施展得開。」

　　「為什麼你們都盼著我失控啊？」莉莉眨巴著眼睛，聲音聽著多少有點不開心，「從出門你們就一直在說失控之後怎麼辦，不信任我啊？」

　　「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那個女神經病，」郝仁彎腰去大旅行包裡翻出之前預備的塑膠布，一邊在地上鋪開一邊搖頭歎氣，「你是不知道，那傢伙機械白癡啊，調整倉上只有一個按鍵她都能給按錯了你敢信？經她手的東西很少有不出故障……」

　　「轟隆！」郝仁話剛說到一半，眾人頭頂突然響起了一陣晴空霹靂，明明是萬里無雲的天氣，卻有一道幾乎橫亙天空的刺眼閃電從東南方向斜劈過來，郝仁後面的話當場就被嚇回去了。

　　薇薇安等人也被嚇了一跳，都不知道這晴空霹靂是從哪來的，直到資料終端悠悠說了一句：「悠著點吧，人家怎麼說也是女神，這個世界的基礎法則就是圍著她轉的，你在背後罵她小心挨雷劈。」

　　「這麼小心眼呢？」郝仁脖子裡都是冷汗，但還是嘴硬地嘀咕著，「連背後說說都不行？」

　　「她一點都不小心眼，你當著她面叫她神經病都沒事，12345長官才不跟你計較，」資料終端的聲音頗有點幸災樂禍，「但這個世界小心眼啊，『神罰』這玩意兒是個自動程式，而且特別適合用來監督員工言行舉止」

　　郝仁：「……咳咳，那咱還是繼續辦正事吧。」

　　莉莉這時候已經把那兩大包東西都倒騰出來，在地上堆了一大片。郝仁之前買的幾大塊塑膠布和毛毯都派上用場，它們鋪在地上變成了莉莉打滾撒歡的地方，而薇薇安則把幾個一次性支架固定在附近的地上，上面掛好冷光燈用於照明，伊扎克斯正在分揀零食和飲料，它們已經被莉莉在家裡吃掉三分之一，現在剩下的還是不少。

　　莉莉歡快地撲到那一大堆零食中間，一陣撕包裝的聲音之後她就捧著好幾包垃圾食品吃了起來，郝仁看著眼前這陣仗有些發懵：「這怎麼弄得跟野餐似的……」

　　薇薇安抬頭看著月亮漸漸升高，忍不住捅了莉莉胳膊一下：「別吃了，辦正事啊。」

　　莉莉塞著一嘴辣條，聲音含糊不清：「哈？」

　　「你個二貨，變身啊！」薇薇安的聲音都走調了，「我們這麼多人三更半夜不睡覺陪你出來可不是看你表演三口一包辣條的！月圓之夜就這麼幾個鐘頭的黃金時段，你倒是變身啊！」

　　莉莉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嘴裡的零食咽下去，隨後憋一口氣，使勁「哈——」的一聲。

　　然後郝仁就看到她腦袋上蹦出一對尖尖的狼耳朵，身子後面多了條尾巴，頭髮也變成及腰的銀色長髮——除此之外就沒別的變化了。

　　「然後呢？」郝仁期待地看著莉莉，「不是說要獸化麼？」

　　莉莉也有些好奇地看著自己身後甩來甩去的尾巴，又摸了摸腦袋上的耳朵以確認其位置和大小，露出一臉疑惑：「好像沒別的了，我沒感覺有什麼要獸化的衝動啊。」

　　「可能是時間還不到。」薇薇安找了個聽上去有道理的理由，「我感覺月光的力量還沒有達到峰值，大概莉莉要在月圓的瞬間才會開始進化。」

　　那這樣就只能等著了，伊扎克斯立刻著手把飲料和零食分給眾人，隨後憑空召喚出一塊冒著熾熱紅光的惡魔岩石放在附近的空地上：「有想加熱的東西都拿過來啊，我給你們烤一下。」

　　郝仁趕緊揮著手：「把你那石頭拿遠點，小心把毯子引著了。」

　　惡魔之火用來取暖野炊，而且還有人嫌這嫌那，估計這事兒也算天下獨一份了。

　　四個「人」就這麼在滿月的光輝下連吃帶喝起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快滿月便升到了眾人頭頂，郝仁感覺有點不對勁了：「這怎麼還沒動靜？」

　　薇薇安也皺著眉：「月光力量確實已經達到峰值，我都能感覺到……大狗怎麼沒反應？」

　　莉莉這時候正吃得興高采烈，壓根沒注意到有人在說自己，她身邊堆了一大堆零食袋子，連腦門上都沾著油光，這個二貨今天晚上算是徹底放縱了，但郝仁卻越來越擔心起來，他生怕那個五位數女神在對莉莉進行「治療」的時候是不是摁錯了按鈕，於是憋了幾分鐘之後還是拿起資料終端：「給我接渡鴉12345。」

　　渡鴉12345的聲音在半分鐘後才響起，聽上去有點懶洋洋的：「喂？郝仁啊……又有啥事？」

　　郝仁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特別不安地問：「莉莉現在還沒反應，月亮眼看就該往下落了，你看這……是不是出了差錯？」

　　渡鴉12345那邊反常地沉默下來，這沉默頓時讓郝仁心裡一緊，隨後他聽到對方語氣低沉地說了一句話：

　　「你有沒有聽過『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個說法？」

　　這是郝仁這輩子最想揍人的一瞬間，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