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一世之尊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 (已完結)

   
晨羲 2014-8-3 10:02: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7 18110371
劍中求道 發表於 2015-10-2 01:46
第四百章      終究難逃

  「過去種種,煙消雲散」的未盡之處在哪裡?

  「是指『霸王六斬』最後一刀『踏進長河,命不注定』?」孟奇屹立原地,思緒紛呈,想著王思遠王大公子未盡之言在哪裡,「可這一刀更像是傳說之能的某種應用,將處在各個宇宙各處天地的『他我』印記全部召喚出來,同時進攻敵人,對自己而言,非常危險,但也非常霸道,不留後路地拼死一擊,很有霸王的風格。」

  「但這一刀對我擺脫大能因果和六道桎梏而言沒什麼實際意義。」

  「咦……」回想之中,孟奇突然輕咦了一聲,感悟「霸王絕刀」時所見的最後一刀畫面有些問題,以如今見識的來看,當初的自認為並不正確!

  那時所見是:一條波光粼粼的虛幻長河凸顯,不見來處,不知去向,雖未染上滄桑、積滿塵埃,卻給人一種亙古不變,歲月流逝的感覺,而長河各處,飛出一個個身影,有穿著黑色盔甲的「霸王」,有懷抱白衣女子的提戟男子,有雙手托鼎的少年,如此種種,不一而足,遍佈虛空各處,靜靜懸停。

  這一刀踏進的明明是時光長河,召喚出的人影來自長河各處,有貫通其他宇宙的,也有真實之界的,也就是說,召喚出的『他我』印記包括了霸王的不少過去身!

  尼瑪……霸王這是提前擁有點彼岸特徵了?

  而且根據蘇無名的描述,自己剛猜測了「過去種種,煙消雲散」的真正含義,不僅僅是斬斷垂釣者與自身的聯繫,還得斬斷過往種種,只留今生來世,前提為背後大能是彼岸者。

  霸王以「過去種種,煙消雲散」命名第五刀,最後一刀又帶上點彼岸特徵,是不是說明他背後的大能是彼岸者?

  但不該是雷神嗎?難道祂登臨彼岸了?可上古年間,祂失蹤之前,不如真武甚多,雖然超過傳說,可距離登岸還有異常遙遠的距離,其後更是沒有任何傳聞和事蹟,只留下遺蛻,像是坐化已久,沒道理突然就成為彼岸者了!

  無數疑問在孟奇心頭迸發,因為猜測王大神棍未盡之語帶來的發現讓他又驚又疑,要想確定猜測的正確與否,最好的辦法便是再感悟霸王絕刀,學會「過去種種,煙消雲散」和「踏進長河,命不注定」,找到它們是否有涉及真正過去的部分,而非隨意取名。

  若我背後的大能是傳說還好,以目前的積累,如果根據「道一印」能自創出斬斷「他我」和「本我」,六道與自己之間因果聯繫的刀法,當有五六成把握擺脫,要是也為彼岸者,不領悟時光奧妙,能初步觸及過去,將「道一印」相應作用發揮出來,哪怕背後大人物處於隕落狀態或被封印鎮壓,自己也十死無生!

  雖然現在為止,除了元始天尊、道德天尊這兩位知曉自己一切,意味不明的大人物,其他都不太像彼岸者,但事情總是有備無患最好。

  而且,這一切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領悟時光奧妙,初步觸及過去,對別人是千難萬難,天資橫溢如蘇無名亦然,但自己有七殺碑這樁異寶在手,若用心鑽研,時不時使用體會,未必入不了門,但是,時間,最缺的是時間!

  即使是按先前的想法,自創斬斷因果聯繫的刀法,一年的時光都未必夠,需要輪迴符加兌換時光輔助,這還是自己相關積累頗為豐厚的緣故,要是從如今的有備無患出發,五六年根本不夠,十年八年不嫌多!

  呼,孟奇吐了口氣,突然聽到江東王氏門房的聲音:「蘇公子!蘇公子!」

  孟奇轉過頭去,疑惑看著他:「何事?」

  門房賠笑道:「公子見諒,小的剛才忘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孟奇精神一振,莫非王大神棍還有別的留言?

  門房左顧右盼,見無異常,傳音入密道:「蘇公子,素女道玄女一脈的外務總管找您,他原本是想通過我們王家傳遞消息,這不,您自己找上門來了。」

  玄女一脈?他們想談什麼?孟奇又喜又驚:「這位總管如今身在何處?」

  「公子您剿滅生死無常宗之後,他便來我們王家請求幫忙,但時過境遷,今時今日並不在廣陵,還請公子於客院小住,等我們告知他。」江東王氏傳承幾十萬年,門房談吐頗為雅致,而且,做為王家的門面,不算重要的隱秘他都知曉。

  玄女一脈亦正亦邪,王家也不忌諱和她們保持聯繫。

  磨刀不誤砍柴工,在哪裡修煉不是修煉,孟奇頷首道:「還請帶路。」

  居於江東王氏客院數日後,孟奇見到了玄女一脈的外務總管,他姓粟名北,臉皮白淨,五官柔和,很有幾分書卷味,但氣血旺盛,肌肉暗結,氣息彷彿地底岩漿般灼熱。

  實力接近宗師……孟奇暗下判斷,拱手道:「粟總管,玄女一脈尋某有何要事?」

  粟北看了一眼孟奇,覺得他渾如常人,無有特殊,但就是這一點讓人最為忌憚,以自己的實力和眼光,竟然都看不出他肉身的強大!

  「蘇公子聯絡法身高人,剿滅了生死無常宗,一戰震驚天下,我玄女一脈深感佩服,此等英傑豈能不拉攏?宗主決定將霸王絕刀交給公子執掌,只需要日後我玄女一脈有難時,公子能仗義出手或出面緩和!」粟北侃侃而言。

  執掌霸王絕刀?不需要太苛刻的條件?孟奇驚喜有之,疑惑有之,是生死無常宗的覆滅敲醒了玄女,讓她終於正視自己?

  他運轉元心印,感應粟北的情緒變化,誰知粟北身懷異寶,情緒縮成雞子,藏於渾噩之中,讓自己僅能辨別少許。

  一點緊張,一點希冀……

  「此言當真?」孟奇反問了一句。

  「千真萬確。」粟北呵呵笑道,「我豈敢拿這等事情開玩笑?不怕公子一刀剁了我?」

  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如果「過去種種,煙消雲散」和「踏進長河,命不注定」都涉及過往,自己將會輕鬆很多,修煉一門功法入門和自創一門功法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再說,這是玄女的決定,「霸王絕刀」雖然現在都還未認可自己,讓自己能夠感應到,可落於自己手中後,哪怕掌控不了,感悟感悟還是不成問題的。

  孟奇壓抑住澎湃的心情,謹慎笑道:「粟總管擔任外務,在宗中地位不低啊。」

  粟北搖頭一笑:「公子誇獎了,我只是運氣好,與宗主某具應身有宿世因緣。」

  孟奇看了看他的帽子,呃,巾幘,試探道:「原來如此,粟總管,既然貴宗有此誠意,不如將霸王絕刀帶至廣陵?」

  「宗內無人能夠拿起此刀。」粟北露出一絲苦笑,「不過宗主知道公子謹慎,不會貿然入素女仙界,因此打算親至廣陵,與你共立契約。」

  「貴宗宗主何在?」孟奇問道。

  粟北指了指北面:「宗主在江上樓船恭候。」

  說完,他補充解釋了一句:「廣陵有絕世神兵鎮壓,宗主不敢入城。」

  廣陵城外的江面……孟奇一直關注粟北的情緒變化,但因為那樁異寶的存在,外泄不多,沒察覺異常。

  他藝高人膽大,想了想,決定前去,當今之世,能留住自己並不多,尤其「道一印」入門之後,尤其就在廣陵旁邊,稍有波動,王家就會察覺,洛書可不是擺設!

  告知王家一聲後,孟奇與粟北出了城,來到大江之上,只見一艘樓主停於對岸,在暮色中燈火通明。

  「宗主便在船上。」粟北恭敬引路。

  兩道遁光靠近了樓船,突然,樓船燈火一一熄滅,禁法自生,冒出淡淡薄霧,有神聖光點在內環繞。

  孟奇心中一動,看向船頭,只見薄霧中分花拂柳般走出一人,白衣出塵,容顏精緻,氣質空靈,俏美絕倫,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哪裡是玄女,明明是「大羅妖女」顧小桑!

  氣機牽引,目光對視,孟奇只覺顧小桑眼中的靈動深藏,淡漠一片。

  粟北周身光華騰起,試圖破空遠遁,竟然是一名輪迴者!

  就在這時,六道輪迴之主無情無波的熟悉聲音響起:

  「確認,真定已邁過第三層天梯,達到第三次死亡任務最高上限。」

  「確認,與『大羅妖女』顧小桑相遇。」

  「確定,第三次死亡任務提前,限期七日,擊殺『大羅妖女』顧小桑,違者抹殺,成功獎勵『霸王六斬』之『過去種種,煙消雲散』和輪迴符一張。」

  孟奇腦海嗡隆,任務竟然提前了,自己還沒做好準備!

  烏雲飄過,遮蔽了最後一絲陽光。

  …………

  江東天命觀,天命道人坐在屋頂,看著天色全黑,忽然長嘆一聲:

  「命中注定,終究難逃。」

  

  PS:  六道你這...XXXXXXXXX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29 編輯

劍中求道 發表於 2015-10-2 13:43
第四百零一章     絕刀烙印

  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局。

  身後是暮色下的廣陵城燈火闌珊,輝煌壯闊,充滿紅塵的溫暖,在大江之上倒映出燦爛星河,眼前是白裙精靈翩翩而來,雙眼淡漠而冷酷,彷彿藏著一片銀白,孟奇處於中央,恍然如夢,腦海內油然冒出了這句熟悉的臺詞。

  背靠廣陵城,身懷七殺碑與靈寶火刀,道一印、開天印與虛空印等也已然入門,孟奇此行是篤定和無畏的。

  雖然自己早就察覺粟北身懷異寶,收束情緒波動,光憑這點就有些異常,但身處爾虞我詐的邪魔九道,有的人總會帶著類似寶物,以免心緒被人窺探,而且就算真有問題,自己何懼有之?

  只要不入素女仙界,引出她們的底蘊,哪怕玄女和歡喜菩薩各持神兵聯手,自己也有一定把握戰而勝之,縱然他們邀請來邪魔左道幾大法身圍殺,可這裡是廣陵城外,江東王氏祖宅所在,根據他們的行事風格,斷然做不出來突然與邪魔九道聯合,入局極深的事情,所以,絕世神兵洛書鎮壓的情況下,江面絕不是埋伏的好地方,即使王氏不想就此與邪魔九道開戰,驚走對方也是必然之事,免得被正道群起而攻之,這非他們希望看到的局面。

  種種陷阱想過,孟奇唯一認為有可能威脅自己的佈局是用「山河社稷圖」預先埋伏,裝走自己,然而剛與「妖聖傳人」小狐狸打了一場的自己,清楚明白地知道妖族暫時不會對自己下手,至少坑到阿難之前不會。

  因此,孟奇選擇了單刀赴會,看看素女道究竟要賣什麼關子,如果真心想要合作,那自是極好,乃十死無生之局中的一線生機。若有埋伏陷阱,自己打不過,還逃不掉嗎?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六道將死亡任務提前了,從未有過的事情!

  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發展,事前誰能想到?

  無恥!噁心!狠毒!孟奇聽到獎勵『霸王六斬』之『過去種種,煙消雲散』和輪迴符一張,雙手忽地握緊,六道不僅僅要將自己逼到必須做出二選一抉擇的絕境。而且還充滿惡意的嘲諷。

  你不是想要嗎?那我就送給你!

  孟奇一顆心緩緩下沉,渾身冰冷,自己還未準備妥當,還沒辦法施展類似「過去種種,煙消雲散」的刀法,縱然強行斬滅此身,轉移到地球身體之上,也不過是等著被六道順著痕跡找來,重新控制。

  或許。他要的便是在一切準備好之前逼出自己的底牌,掐滅所有不確定因素,如果自己真狠下心殺了顧小桑,則留下無法排解的心靈漏洞。日後再有斬斷過去的機會,將被利用,極難成功。

  故進也難,退也難。進退兩難!

  粟北周身光華騰起,撕開了虛空,試圖遠遁。顧小桑往前一步,在無數願力光點環繞下美妙飛起,彷彿仙人下凡,與江上滾滾流淌的萬家燈火互相襯托,美得不帶一點紅塵氣息。

  這幅畫面映照在孟奇眼中,越發像是夢境。

  越是危險越是冷靜,越是複雜越能思考,孟奇腦海內無數念頭彷彿電蛇躥起,亂舞半空,不斷碰撞,激起火花,帶來靈感。

  限期七日!

  還有七日!

  天留一線,絕不是沒有機會,今日不適合面對,必須與顧小桑分開,然後回到仙跡,不惜一切代價搜集輪迴符,只要六道不喪心病狂到封印輪迴符的使用,那就還有時間!

  而在此之前,抓住粟北,從他記憶裡得到素女仙界的位置,如果必要,如果六道真喪心病狂到封印輪迴符的使用,就向死而生,潛入其中,偷走霸王絕刀!

  想到就到,孟奇忽然動了,眉心祖竅射出毫光,左眼黑,右眼白,雙手結印,於面前凝出了一盞沒有顏色的古燈,燈火如豆,靜靜燃燒,唯我唯一,綻放無量毫光,皆似黑似白,皆瞬間蔓延,照亮了江面,,照在了正破空遁逃的粟北身上,凸顯出密密麻麻的因果之線。

  然後,孟奇抽出了靈寶火刀,像是情人的溫柔,輕輕斬向前方。

  與此同時,顧小桑抬起了右手,天地忽然變得黑暗,只有道一琉璃燈的光芒殘存,她上下六合,四面八方幽幽暗暗,混混沌沌,將她裹在其中。

  一切清淨而安寧,沒有喧囂,沒有愛恨,沒有聚散,也沒有爭奪,置身其中便彷彿得到了生命的大圓滿,回到了靈魂的家鄉,最初也是最終。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顧小桑的雙眼淡漠褪去,轉為冰冷,透出濃烈的殺機,右手三指屈起,在無盡的誦經聲、祈禱聲裡飄然點向了孟奇。

  因為今生果的關係,無生老母想要殺自己是毋庸置疑的,狹路相逢,自會出手,但孟奇還是有種莫名悲哀,今生果至少還有一次效果,可顧小桑看起來並未被喚醒。

  費盡心機,苦苦掙扎,終究難逃嗎?

  他的長刀畫了個美妙的弧線收回,往前一斬,金蓮從腳底盛開,行將一層層綻放,化作一層層虛空,演繹咫尺天涯,以擋住這一擊,抽身去拿粟北。

  長刀剛起,忽然沉重,沒有道理的沉重,似乎被背叛了自己的主人,被對面的女子輕易操縱,偏離了軌跡,偏離了初衷,金蓮未能完全綻放,被秀美潔白的手指穿過,點向了眉心。

  無生老母者,金皇也。

  金皇者,五方五帝之一,金之皇,兵之祖,哪怕是神兵,哪怕祂還未重證法身,只要含有金行之物,總會受到影響!

  手指芊芊,行將點中,忽然,孟奇眉心出現了一隻手掌,修長有力,古樸沉重,眼前幽幽暗暗,似乎壓碎了乾坤,沒有試圖阻擋。反而以攻代守,以翻天之勢拍向手指。

  拜神話「西王母」所賜,孟奇對金皇操縱兵器之能早有準備。

  啪!

  翻天印打落,正中指尖,轟的一下,虛空凹陷,自成漩渦,然後寸寸裂開,孟奇則被彈飛往後,氣血翻滾。難受得想要吐血。

  無生老母挾億萬眾生之力,這一指看似輕飄,實際沉重得無法想像,縱然以孟奇的強橫力量,也要遜色三分!

  但硬擋這一擊後,孟奇也找到機會,身影忽然幻化,遁入了虛空。

  …………

  破空符起效,粟北順利遁到了遠處。虛空裂開,他的身影浮現於雲中。

  「六道的臨時任務還真危險,上次就被流羅抓住把柄,幫她做事。還好這次狂刀始料未及。」他臉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心中狠狠鬆了口氣。

  自己外務總管的身份貨真價實,且有王家證實,給予的地點讓人無法拒絕。不愁狂刀不上當!

  就在這時,他看到自己完好無損的鼻尖出現了一道縫隙,緩緩裂開。鮮血泊泊流出。

  怎麼會突然受傷?莫名其妙受傷?粟北腦海模糊,只覺身體也隨之裂開,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身是什麼時候被斬中的,應激而發的秘寶也未發揮作用!

  他的視線漸漸黑暗,忽然看到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額頭,摧殘著心靈大海,以暴力攝起所有記憶碎片。

  狂刀……明明在他揮刀前,我已經使用了破空符……粟北徹底陷入了寂靜。

  汲取完記憶碎片,孟奇抽身便要遁走,但眼前虛空突地點出一根秀氣潔白但恐怖絕倫的指頭,所過之處,萬事萬物盡歸混沌,回到家鄉,元氣大海陡然消失。

  已知道素女仙界新的入口位置,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孟奇毫無戰意,左手陽,右手陰,往前一推,黑白流轉,陰陽時時轉化,彷彿一張太極圖擋向無生指,與此同時則準備破空遁逃——他怕靈寶火刀再受操縱,隻借用了它的力量,引動了它內蘊的太陽真火和還未成型的洞天。

  「紅塵如獄,眾生皆苦,輪迴不止,憂患不休,憐我世人,有神天降,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指頭點至,黑白流轉的陰陽魚突地收縮消失,毫無抵抗之力,像是回歸了混沌,復返了無極!

  這一指的威力與玄妙遠超孟奇預料,已然不能強行破空遁逃,只好全力抵禦,半息間就不知打出了多少拳,踢出了多少腳,周身竅穴全部打開,迸發毫光,環繞著沉重古印、黑白小鏡、杏黃之旗、地火風水玉盒等物,狀似天尊降臨。

  翻天印打中顧小桑周圍的真空家鄉,泥牛入海,無聲無息消失,幽暗與混沌依舊;

  陰陽三合之掌刀斬到劈中難分混沌,忽然失控,復返了最初;

  戊己印凝出的玉虛杏黃旗被無生指點中,瞬間崩散,融入了混沌;

  虛空印的遊走總是回到原來位置,四周已難以區別上下前後,讓孟奇無法躲開無生指;

  地火風水肆掠,但隨著無生指的靠近,隨著真空家鄉的籠罩,悄然平息;

  萬物返虛的拳頭擊中幽暗混沌,凝於一點的力量突兀空虛,消失無蹤。

  孟奇爆發的一輪恐怖攻擊竟然無法傷到顧小桑分毫,無法阻止她的指頭緩慢向前,那幽暗混沌般的真空家鄉似乎包容萬物,能消弭吸收一切力量,先立於不敗之地!

  這就是真正的混沌……

  這就是無極……

  孟奇有所明悟,雙眼看著顧小桑冰冷的眸子,右手再次揚起,周身虛影凝聚,化作條條混沌之氣,泥丸宮打開,飛出一面似幡非幡、似斧非斧之物。

  「盤古幡」虛影落在了右手,孟奇全身的力量突然消失,盡數匯集於這隻手上,然後以開天闢地的姿態斬了出去。

  開天對無極!

  宇宙大爆炸對混沌奇點!

  擋住這一擊就能遁往仙跡了!

  眼前的虛空一下裂開,虛無也裂開了,顧小桑的無生指中斷,提前收回,雙手結印胸前,四周真空家鄉忽地收縮,包裹住她,形成雞子般的一點。

  掌刀劈中了「真空家鄉」,混沌緩慢裂開,附近光彩褪去,只留黑白,虛幻的時光長河凸顯,靜靜流淌。

  就在這時,孟奇感覺手下一空,混沌寧靜的幽暗突兀消失,掌刀前方是顧小桑精緻絕倫的臉龐,濃纖合度的身軀。

  她眼中跳躍著靈動,竟然主動迎向了這開天闢地的一刀。

  這……孟奇想要抽回力量,已然來之不及,時光緩慢,卻無法逆轉。

  啪!掌刀斬中了顧小桑的身體,透體而過,打碎了元神。

  顧小桑眼睛彎起,嘴角流出絲絲鮮血,古靈精怪至極。

  孟奇元神彷彿一下被抽離,如夢似幻,不像處在真實當中,心裡忽有念頭冒出:

  原來,從一開始就已經借助今生果喚醒了顧小桑。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顧小桑「假扮」的無生老母在進攻自己。

  難怪身為大能轉世,竟然不用神兵……

  難怪留給自己反擊的機會……

  為什麼要這樣……孟奇心中湧起了狂風巨浪,看著顧小桑緩緩倒下,倒入自己懷中,白衣傾城,天地似乎消失,一切慢得不可思議。

  顧小桑抬起頭,嘴角一片鮮紅,古靈精怪一笑,幾分淒然幾分歎息:「我掙扎過,我輸了。」

  雙眼閉上,氣息漸漸消散,如燈之滅。

  我掙扎過,我輸了……孟奇雙眼忽地模糊,腦海裡盡迴蕩著這句話。

  我掙扎過,我輸了……

  沖和前輩也這麼掙扎過,也輸了……

  重重枷鎖在身,命不由人,身不由己,自己再是掙扎,也只是飛蛾撲火?

  佳人在懷,身軀漸漸冰冷,血染一身,孟奇呆立虛空,雙眼混亂而瘋狂。

  這時,六道輪迴之主淡漠無情的聲音響起:「『大羅妖女』顧小桑死於真定之手,死亡任務完成,獎勵霸王絕刀之『過去種種,煙消雲散」和輪迴符。」

  「無極印在顧小桑手中,九印集齊,請返回煉製神兵。」

  「實力增長達到瓶頸,任務間隔恢復正常,下次任務十年之後。」

  聲音入耳,話語在心,孟奇心靈轟的一下炸了,不甘,憤怒,沮喪,挫折,絕望和刻骨的痛恨凝成實質,衝入腦海。

  牙齒緊咬,鮮血迸出,他眼前似有白裙精靈,俏立舟頭,簫聲悱惻,美目流轉,似怨似樂,宜喜宜嗔問道:「難道妾身得救相公百次千次,你才信我心意?」

  「啊!」

  孟奇橫抱顧小桑的屍體,仰天長嘯,悲涼仇恨之情驚動兩岸,猿聲相應。

  無法排解的情緒紛湧不休,長嘯之中,孟奇視線越來越模糊,這時,忽然看到一位威武昂藏的雄偉男子出現,霸道高傲。

  霸王絕刀的烙印!

  他定定看著自己,霸道的眼神深處是同樣的不甘、悲痛與仇恨,以及深深的寂寞。

  是啊,寂寞。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伴?

  (本卷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35 編輯

劍中求道 發表於 2015-10-2 20:04
第四卷小結兼請假一天    作者原話

  這一卷的卷名叫做「二十年縱橫間」,很容易就讓人聯想起來「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感覺非常熱血,豪邁和爽快。

  呃, 其實這一卷大部分的基調也差不多是這類,縱橫天下,誰人抗手,一路飆升至地榜前列,面對法身也有可能全身而退,不過從第一卷到第四卷,以及後面的部分,都是有一條主線的,大劫來臨,強者回歸,身為魚或者道標的掙扎,顧小桑是這樣,孟奇也是這樣,所以才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

  面對這樣的大能以及六道,基調肯定不會輕鬆,甚至有絕望和悲愴,我不是個喜歡寫悲劇的人,也可以保證最後是HAPPY END,當然,肯定不是「哦,成就大能後全部復活的HAPPY END」,但既然選擇了這個故事,有了前面的坑和線,那跪著也得把它寫完寫好,因此,這一卷後面我寫得很累,要慢慢渲染壓抑和悲涼,渲染對手的強大,但又不能完全的灰暗、 絕望,讓大家不爽,畢竟花錢看書主要圖個放鬆。

  顧小桑的死很突兀,有種措手不及,莫名其妙,鋪墊不夠的感覺,但也是必須的,否則不符合她的性格,恩,這裡插句話,所有覺得不合理,覺得突兀,覺得與人物形象矛盾的地方,請大家千萬別輕易下結論,或許根據人物性格能推斷出表面之下隱藏的真相, 後面都會有交代和填坑。

  話不多說,免得劇透,到沖和、顧小桑之死,到孟奇奔走努力卻徒勞無功為止,這一卷的氛圍算是基本塑造成功,二十年縱橫間,不是誰能相抗,而是誰能相伴,共問蒼天,對抗命運,直面大能,向死求生!

  壓到了極點,自然也就會迎來爆發,大家或許忘記了「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後面還有一句話,也是我選擇「二十年縱橫間」作為標題的原因:

  「恨欲狂,長刀所向!」

  壓到極點,恨到極點,便是拔刀之時!

  照例,一卷結束休息一天整理大綱,醞釀情緒,明天晚上七點恢復更新,下一卷的卷名,我在微博上已經說過:

  「人有病,天知否?」

  有了這一部分的鋪墊和渲染,這個反問的卷名相信情緒就到位了。

  盡請期待,人有病,天知否。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36 編輯

劍中求道 發表於 2015-10-3 19:56
第五卷人有病,天知否     第一章  一盞殘燈,傾塌的山門

  盛夏時節,烈陽直垂,草原邊緣依舊有著幾分涼爽,風吹過,綠草倒伏,恰似風流。

  一道人影從遠處奔來,衣裙飄飄,彷彿仙女臨凡,到了近處,腳步放緩,方才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面孔,二十上下,朝氣蓬勃,青春洋溢,容顏精緻而大氣,藕色衣裙無有更多修飾,清爽自然,舉手投足間無一不貼合天地,看似尋常,實則非同凡響。

  她繞著某個山丘轉了一圈,確定無人跟蹤後,身影一閃,躍到兩塊巨石之間,揭開雜草,鑽入了一個隱蔽的洞穴。

  山洞內,盤坐有兩人,一人外表成熟,三四十歲,頭髮散亂,臉色蒼白,嘴角還有血跡殘留,頭頂白霧繚繞,周身絲絲黑氣溢出,顯然正在逼毒療傷,一人錦衣玉帶,年歲僅比少女稍大,五官方正,但失之穩重。

  看到少女回來,錦衣玉帶的年輕人慌忙站起,迎了上去,臉上下意識浮現笑容:「雲樂姑娘,可曾發現什麼?」

  被喚做雲樂姑娘的少女看了一眼療傷的男子,壓低聲音道:「幾名毛賊而已,不是追蹤者。」

  她說話沉穩,但自有一股昂揚凜人之氣,是一次次獲勝一次次成功積攢起來的自信,在這個年紀,只出現於那種天之驕子身上。

  錦衣玉帶的年輕人鬆了口氣:「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梁前輩傷勢如何?」雲樂手提古樸長劍,小小年紀就有幾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任俠。

  錦衣玉帶的年輕人道:「梁前輩已服食靈丹,再有一刻鐘應該便能穩住傷勢。」

  雲樂精緻的下巴點了點,在山洞入口處盤腿坐下,半是警戒外面半是休息調整。

  過了幾個呼吸,她自懷裡拿出了幾張紙,對著錦衣玉帶的年輕人嫣然一笑道:「沒想到幾個小小馬賊也會關心天地人榜。」

  「哈哈。天地人榜的變化便是天下大勢的變動,誰不關心?」錦衣玉帶的年輕人湊了過來,討好笑道,「是最新的一期嗎?」

  雲樂搖頭,一根脫離了束縛的烏髮垂於腮邊,輕輕蕩漾:「看了才知道。」

  錦衣玉帶的年輕人一時目眩神迷,脫口道:「雲樂姑娘你借助草原之行,踏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足以與畫眉山莊的費苦禪爭一爭人榜第一了!」

  這位雲樂姑娘全名穆雲樂,天人交感時便仗著劍法強橫登上了人榜前五。如今再進一步,毫無疑問可以爭人榜第一了。

  穆雲樂微微一笑,白皙如雪的臉上梨渦淺淺:「費師兄天人合一已然三年,若非想效法前輩們一步登天,早就能突破至半步,而且他劍法得過陸大先生指點,不比我差,與他相比,人榜第一我還少了火候與積累。」

  一句劍法不比我差就透出了她內心潛藏的驕傲。

  錦衣玉帶的男子目光癡迷看著她的側臉。為這勝過無數芳菲的笑容傾倒,輕吸了口氣道:「費苦禪比雲樂姑娘你大了足足五歲,到了他這般年輕,說不得你就一步登天了。」

  穆雲樂抿嘴一笑。坦然接受了讚揚,沒有任何扭捏,頗有幾分瀟灑之態,她本待說話。忽然怔住,嘆了口氣道:「提到費師兄,就想到陸大先生。想到陸大先生,就遺憾他與蘇無名蘇前輩的十年之約,天下最強兩名劍仙的對局還得等三年……」

  這是每一位學劍之人翹首以盼的盛事,哪怕自身不能旁觀。

  「是啊,蘇前輩八年入地仙,已與陸大先生處在同一境界,可惜兩年前天下多事,魔師復出,法王再現,都已踏入地仙之境,兼且玄天宗守靜道人、夏侯氏祖奶奶為證法身,雙雙失敗隕落,妖族又常有破壞,作為正道兩大中流砥柱,他們只能將對決推遲五年。」錦衣玉帶的男子附和道。

  穆雲樂翻了翻天榜,發現與兩年前變化不大,於是直接拿開,看向地榜。

  這一看,她美目發亮:「江前輩登上地榜第一了!」

  「江芷微江女俠?」錦衣玉帶的男子也頗為驚訝。

  穆雲樂難掩笑容,眼神盡是崇拜,一邊飛快流覽一邊道:「江前輩日前在草原與西域交界處劍敗轉輪活佛這資深半步,將其重創,藉此登上了地榜第一,哎,洗劍閣連續兩代都有神劍臨世,真是讓天下其他宗門世家失色。」

  「斬奉典神使,敗六洋狂客,重創轉輪活佛,江女俠地榜第一實至名歸啊。」錦衣玉帶的男子感嘆道,半是真心半是附和,因為眼前的佳人一向崇敬「太上神劍」江芷微,將她視為目標。

  登上地榜後,江芷微外號逐漸改變,最近十年戰績斐然後,已從絕劍仙子變做「太上神劍」。

  「地榜第一,法身以下第一人……」穆雲樂雙目冉冉生輝,遙想前輩英姿。

  「第二呢?」錦衣玉帶的男子對地榜也很感興趣,追問了一句。

  穆雲樂往下一看,臉色忽地變沉,貝齒輕咬下唇。

  糟糕,是他?錦衣玉帶的男子已然知道是誰排在地榜第二了。

  「魔帝」齊正言!

  穆雲樂乃浣花劍派弟子,師承「青蓮公子」流蘇,齊正言是她的師叔,出身浣花劍派,最初普通,後來漸漸出類拔萃,成為宗門著力培養的對象,但十年前他神秘失蹤,據說是陷入了九幽,等到四年前再現,已是墮入邪道,成為魔皇爪主人,半步法身,雖然並未做太多真正意義上的惡事,但他的所作所為讓絕大部分宗門與世家驚悚,斥之為最大邪魔,屢次圍殺都慘遭失敗,畏懼地給予了「魔帝」的綽號。

  浣花劍派深感蒙羞,宣佈將齊正言逐出宗門,勢不兩立,甚至讓已然外景巔峰的流蘇請出過鎮派神兵去擊殺對方,但齊正言始終退避三舍,不願為敵。

  故而浣花劍派上下提到「魔帝」齊正言時心情都不會太好。

  穆雲樂怔了許久才長嘆一聲:「家師言魔帝在門中時並不出眾,誰知今時今日卻是與浣花劍派有關的最強者……」

  「是啊,他曾經在鄴都作為主事。我四伯與他打過交道,並不覺得是需要注意的人才。」錦衣玉帶的男子姓王名同,周郡王氏子弟,他的四伯正是「守正劍」王載,最近一年剛破了王家最年輕宗師記錄的強人。

  洞穴內的氣氛漸漸變得沉凝,穆雲樂無意識往下看著榜單,看到了「算盡蒼生」王思遠,看到了「無形劍」何九,看到了高覽義女,「無妄地仙」曹娥。看到了嚴沖,看到了阮玉書,看到了清余,看到了上官橫,也看到了自家師父流蘇,他們都在地榜前一百,甚至前三十,前二十!

  十幾年前的人榜真是群星璀璨,前無古人。怕也後無來者!

  而當時他們頭上還有一位彗星般照亮天空,力壓群雄的真正天才……王同忽然嘆息了一聲,自家四伯常常獨自飲酒,懷念失蹤快十年的好友。

  若他還活著。今時今日,地榜誰人能敵?或者說,天榜位置會否變動?

  沉靜之中,梁姓中年男子發出痛苦神色。噴出一口墨色鮮血,睜開了雙眼。

  「梁前輩,沒事吧?」穆雲樂回過神來。慌忙詢問。

  梁九州吐納了幾下道:「傷勢已經穩住,只是暫時發揮不出外景實力,我得儘快上路,遲恐生變。」

  穆雲樂正色道:「梁前輩,我們護送你!」

  「此事危險,且你們並不知道詳情,就這麼信得過我梁某人?」梁九州頗有勸阻之色。

  穆雲樂微笑如水道:「『中州大俠』顧長青、唐子悅夫婦俠名滿天下,晚輩一直深感佩服,梁前輩乃顧大俠結義兄弟,他信得過前輩,我們自然信得!」

  這幾位都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尤其顧長青顧大俠據說年前已邁過第一層天梯。

  「好!」梁九州臉色一正道:「我在草原發現長生教重現的跡象,而且有不少突然冒出的強者,懷疑長生天即將歸來,此事必須立刻回報中原!」

  「梁前輩,事不宜遲,立刻啟程。」穆雲樂與王同對視一眼,同聲道。

  一行三人離了隱秘山洞,悄然往南返回,到了夜間,已是出了邊界,踏入了一座孤嶺。

  此時,天空漆黑,無月無星,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下起了瓢潑大雨。

  「梁前輩,夜深雨大,恐難前行,不若我們找個地方暫避。」穆雲樂傳音提議道。

  最近十年,山嶺野外常有妖獸妖族出沒,夜黑雨大之時非常容易遭遇危險。

  梁九州點了點頭,往前打量一番,突然指著不遠處道:「那裡有燈火。」

  穆雲樂和王同凝目看去,只見夜裡黑影綽綽,微弱昏黃的燈火照出了一圈圈光暈,隱約能看到一間寺廟。

  「青燈古廟……」穆雲樂若有所思道,「當是苦行僧為路人建的歇腳避難處,我們可以過去看看。」

  梁九州和王同沒有意見,小心翼翼靠近。

  到了近處,只見那寺廟殘破不堪,山門傾塌,一盞殘燈,只有主殿完好,旁邊似有池塘。

  篤,篤,篤……黑夜中,寺廟裡,單調又重複的木魚聲一陣陣傳來,穿透了嘩啦啦的雨聲。

  不知為什麼,穆雲樂、王同和梁九州都油然而生寧靜之意。

  篤,篤,篤,木魚聲在雨幕裡回蕩很遠,有一種清淨,也有一種寂寞。

  穆雲樂深吸口氣,走向門邊,打算敲門。

  真正靠近之後,她眼前一亮,因為透過傾塌的山門,可以看見旁邊的池塘有朵朵蓮花盛開,沐浴在殘燈光芒之下。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雨聲嘩啦,木魚悠遠。

  …………

  封神世界。

  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看著眼前學生,沉穩道

  「聽聞周之守藏室有大賢,博古通今,知禮儀,明道德,今吾欲去求教,汝等各自在家修習。」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40 編輯

劍中求道 發表於 2015-10-4 13:26
第二章   十年蹤跡十年心

  穿過傾塌的山門,走到殿前,映照著殘燈昏黃的光芒,穆雲樂有一種從黑夜走到了白日的感覺。

  燈火並不明亮,在千里孤嶺裡顯得渺小又孤獨,眼前依舊有昏暗,有模糊,但與寺外的漆黑和傾盆的雨幕相比,它就分外溫暖,分外寧靜,分外光明,朵朵蓮花蒙上了一層光暈,勝過沐浴陽光,讓人油然而生「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感嘆。

  篤,篤,篤……穆雲樂的心境忽然變得寧和,出身浣花劍派的她向有詩情,似乎一下從「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任俠豪情裡來到了「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的淡淡悲涼清淨。

  她臉色柔和,目光溫柔,但內心警惕不見,抬起右手,打算敲門。

  就在這時,搖搖欲墜的主殿之門吱呀一聲打開,不知什麼時候,木魚聲已然停止。

  門後是位灰袍僧人,面容枯槁,難辨年紀,三十不錯,四十亦可。

  穆雲樂怔了怔,這僧人看似普通憔悴,可細究之下,會發現他五官輪廓都很出眾,年少時當是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如今精神如同朽木,雙眼有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倦怠。

  這是一眼之間的判斷,穆雲樂能在二十出頭便進入人榜前五,絕非淺薄之人,雙手合十聲音清澈如同溪水:「深夜叨擾,還請大師勿要見怪,我等深夜遇雨,恐遇妖獸,又見貴寺燈火照亮黑暗,於是上門借宿,還請大師慈悲為懷。」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自便即可。」灰袍僧人還了一禮,語氣平淡,話語簡潔。

  穆雲樂目光越過灰袍僧人,看向殿中佛像。它乃石雕而成,低眉垂目,滿是悲苦,在青燈照耀下染上了一層昏黃,反射著淡淡的光芒,有種難以言喻的靈性。

  確實是苦行僧人所刻佛像,虔誠所至,自有幾分佛性附著,能消弭凶意,只要不刻意招惹妖獸妖族。它們都會下意識遠離此處……穆雲樂做出了判斷,這是可以借宿避雨之處。

  最近十年以來,妖獸妖族活躍,荒郊野外的寺廟若是有僧殘存,不是佛像自有靈性,便是僧人實力非凡,這裡應當是前者。

  她轉過頭,對梁九州和王同微微點頭,示意可以入內。

  「多謝大師。」梁九州和王同走近之後。行了一禮。

  灰袍僧人沒再說話,雙手合十,緩緩轉身,走到了佛像旁。盤腿坐下,身下是枯草,前方是破爛木魚。

  見狀,穆雲樂比普通女子略顯粗黑的眉毛微皺。梁九州和王同亦是眼露疑惑,不為其他,而是灰袍僧人坐得很奇怪。正常而言,僧人不是面對便是背對佛像,他卻是側坐,正對左牆,牆上有一個大洞,洞外便是之前所見池塘,蓮葉深碧近黑,花朵清新脫俗,出淤泥而不染、 而正因為這個大洞的存在,殘燈光芒毫無阻礙照在了蓮花之上。

  「不見如來,卻對蓮花,行為怪異,是呵佛罵祖的禪宗僧人嗎?」王同傳音穆雲樂。

  穆雲樂卻不是他這樣的想法,精神融入天地,周圍點點滴滴盡在心頭,孤嶺,獨寺,殘燈,除了這位灰袍僧人之外,此地無有他人生活的跡象,就連來往行人留下的痕跡都少。

  一個人,一盞燈,一尊佛,一座廟,一池蓮花,花開花落,他就這樣「對」了不知多少時日?

  心靈敏感,總有詩詞的穆雲樂似乎能夠體會到那深深的寂寞,深深的孤單,再是清淨再是古佛也掩蓋不了的悲涼。

  這樣的和尚應當藏著一段不願回首的往事吧?穆雲樂突然有點同情,收回目光,找了位置盤腿坐下。

  梁九州坐下後,吐納了幾次,微微笑道:「穆姑娘,王公子,多謝你們仗劍相助。」

  「此乃我們份內之事。」穆雲樂回答時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位灰袍僧人,他雙眼半開半闔,神藏體內,不發一言,也沒再敲動木魚,坐在那裡便像是與紅塵隔絕。

  梁九州點了點頭,呵呵笑道:「穆姑娘之名,梁某人早有耳聞,如今有幸遇到,當真聞名不如見面。」

  穆雲樂頗有驚喜之意:「梁前輩,你這等外景強者也聽過晚輩薄名?」

  「當然, 浣花劍派『漱玉劍』穆雲樂乃這一代人榜最出類拔萃的人物之一,與畫眉山莊費苦禪、陪京曹氏曹補之並稱,有『三日爭輝』之美名,梁某人哪會沒聽過?」說到這裡,梁九州忍不住感慨了一聲,「看著你們這等青春正盛的年輕才俊,總是分外嘆老,老了,老了,江湖遲早是你們的……」

  自己用了近四十年才成就外景,有了大俠之名,可對面少女稍有幾分稚嫩,朝氣逼人,已然天人合一,而且日後道路比自己好走許多,怎不起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之感。

  穆雲樂嘴角忍不住翹起,透出幾分純真,然後收斂表情,正色道:「梁前輩,武道之事哪有新人舊人之分,先達者為師,而且外景強者、法身高人壽元都遠超開竅,或許幾十年後,你還春秋鼎盛,讓你感慨的後輩已然垂垂老矣了。」

  「小姑娘真會說話。」梁九州哈哈笑道,似乎又被激起了豪邁之情,他轉過頭,對灰袍僧人客氣道:「我等多有叨擾,還請大師勿要見怪,不知大師該如何稱呼?」

  「貧僧真定。」灰袍僧人言簡意賅回答。

  「多謝真定大師收留。」穆雲樂還有少女心性,俏皮笑道,王同也跟著答謝。

  梁九州怔了怔,微微笑道:「大師的法號與過去某位大俠相同,讓梁某人一陣唏噓。」

  「哪位大俠?我怎麼不知道?」穆雲樂眼睛睜大,黑白分明。

  王同亦是好奇道:「能讓梁大俠稱為大俠的,絕非尋常之輩,不知是哪位?」

  梁九州笑了笑:「哎,記得他名字和綽號的很多,但還記得他曾經是少林棄徒,有法號真定的只有我這等老人了。」

  「你們不要將他與我並稱,在他面前,我哪敢稱什麼大俠,他鼎盛之時,俠肝義膽,義薄雲天,天下皆受其恩,邪魔都懼其威,而那時我還只是路邊聽著他傳聞的無名小卒,哎,生不逢時,真遺憾未能見過他。」

  穆雲樂眼神茫然,還是猜不出是誰,王同眼珠子轉了轉,似乎若有所思。

  「好了,我先打坐療傷,爭取儘快恢復。」梁九州雙手結印膝上,兩眼閉攏,頭頂又漸漸出現白霧繚繞。

  穆雲樂警戒四周,只見寺外雨聲嘩啦,雨水如織,打得蓮葉滴滴答答,殿內則古佛殘燈,灰袍孤僧,一時觸景生懷,低聲唱道:「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夢偏冷輾轉一生,情債有幾本……痛直奔,一盞殘燈,傾塌的山門……」

  聲音飄蕩,說不盡的畫意。

  這時,她看見灰袍僧人轉過頭來,睜開了眼睛,聲音低沉蘊含磁性:「這首歌是誰教你的?」

  穆雲樂抿嘴一笑:「鄉曲俚詞讓大師見笑了,晚輩有幸見過真慧神僧,聽他哼過,喜其意境,偷偷記住。」

  「真慧神僧……」灰袍僧人真定怔了怔,正是孟奇,心中忽有感傷:真慧都成神僧了,這十年過得好快,生死兩茫茫……

  穆雲樂說完,不見真定大師回答,去見他轉過身,重新敲起了木魚,篤,篤,篤,而嘴巴微張,曲聲迴蕩:「聽青春,迎來笑聲,羨煞許多人……」 花開花落已十年。

  聽青春迎來笑聲……穆雲樂怔住,只見殘燈與灰袍僧人相背,外面雲色漆黑,只有蓮花盛放,曲聲幽幽,意境悲涼。

  此情此景,讓她忽然癡了,低低念道: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曲聲平息,木魚篤篤,低沉聲音再起: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43 編輯

a2901070 發表於 2015-10-4 19:59
第三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

  聲音低沉和緩,在破敗的主殿內餘音裊裊,在嘩啦啦的雨聲和滴滴答答的擊打聲裡似乎傳出很遠,空靜清幽。

  穆雲樂徹底怔住,只覺有什麼衝擊洗刷著自己的心靈,就像年少時陪娘親去佛廟還願,住了一晚,自己愛笑愛鬧,激起一院喧囂,突然聽到了暮鼓晨鐘,「噹,噹,噹」的聲音裡,心靈彷彿被洗去了塵埃,空靈剔透,大安寧大清淨,自此以後,自己變得文靜了不少。

  類似「煩惱落盡,紅塵遠離」的箴言,她聽過很多次,但從未有今日這般感觸,細細想來,當是其他僧人誦念這句話時,往往是在為別人剃度,為心灰意冷看破紅塵的俗世之人剃度,青煙裊裊,遮蔽了面容,多是告誡和期待,莊重有之,肅穆有之,卻少了灰袍僧人真定剛才那番渡盡波劫之後般的感懷,少了那份真正意義上的青燈古佛。

  所有的寂寞,所有的悲慟,所有的希冀,都埋葬在了這句話裡。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

  好一會兒,穆雲樂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一時忘了警戒寺外,悄悄吐了吐舌頭,內心自嘲道:「師父老說我年歲太小,磨礪不足,心性還顯稚嫩,感懷浮於表面,雖然很適合浣花劍派詩情畫意的劍法,但終究少了幾分沉澱,天人合一容易,要想像前輩們一樣返璞歸真難,如今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坦然承認自己的心性不足的問題,竟然因為觸景生懷,差點忘了大事。

  「大師,這首曲子你也聽過?你認識真慧神僧?你法號真定,莫非是少林真字輩的前輩高僧?」穆雲樂一邊藉著心靈由於感懷而沉靜的契機,精神蔓延往外。與天地相合,感應種種動靜,一邊道出了剛才沒來得及泛起的疑惑。

  然後她看見灰袍僧人真定輕敲木魚,沒有睜眼,也沒有轉頭,低低回了一句:「有幸聽過。」

  二十多年前聽過……已經很少再回想起的「上輩子」……

  大殿內一下變得安靜,氣氛清淨中透出幾分極盡疲憊後的無思,寺外雨急風驟,蓮葉滴答。

  穆雲樂知趣收回目光,不再打擾灰袍僧人。

  這時。王同傳音道:「雲樂姑娘,你怎麼感覺怪怪的?老是詢問這僧人?」

  「你不覺得真定師父是那種藏著一身故事的僧人嗎?一定有個讓人蕩氣迴腸又忍不住黯然淚下的故事……」穆雲樂眼眸漆黑,頗有幾分靈動,不用劍時,她還殘留少女嬌嗔之態。

  說到這裡,她突地自嘲:「哎呀,別管我啦,我們浣花劍派的人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在桓州。哪會不知浣花劍派詩劍風流?」王同慌忙辯解了一句。

  眼前少女,驕傲內斂,自信坦然,喜愛別人誇獎。用劍時像是整個人都在發光,有任俠,有瀟灑,讓人移不開眼睛。而平日裡宜喜宜嗔,天真殘存,一顰一笑皆是風景……他收斂目光。怕被對方看到眼睛裡掩飾不住的傾慕。

  穆雲樂壓根兒沒看他,一手支著下頜,一手托著肘部,邊警戒孤嶺黑夜,邊看著朵朵蓮花沐雨,瓣瓣清新。

  篤篤篤的木魚聲響著,分外讓人心寧,不知過了多久,梁九州噗的一聲又吐出一口墨血,蒼白的臉色多了幾分紅潤。

  「梁前輩,傷勢大為好轉了?」穆雲樂喜道,她感覺梁九州的氣息磅礴了不少。

  梁九州輕吸口氣道:「天明時分應當就能恢復三成功力,足以帶著你們飛遁了。」

  穆雲樂和王同還未來得及說話,梁九州轉頭看向了寺外,只見雨水傾盆,水霧瀰漫,黑夜深得望不見遠處,他皺了皺眉道:「還打算療傷後趁夜急行,擺脫追蹤……這般大雨這般黑夜正是強橫妖獸喜歡出沒的環境,若是遭遇,連綿不絕,不亞於被外景攻擊。」

  事情急切,敵人在後,若非環境限制,豈容避雨療傷。

  「梁前輩,黑夜大雨和孤嶺妖獸對我們是威脅,對追蹤的敵人也是,不用太擔心。」王同寬慰道。

  穆雲樂沉吟了一下道:「前輩可知追蹤的是哪些敵人?」

  之前梁九州只言追殺者強大,勸阻自己兩人不要幫忙,並未具體說有哪些。

  梁九州嘆了口氣道:「別的我不認識,只知其中兩個,一位是當代歡喜菩薩的傳人,『洗欲菩薩』嬰寧,她雖未邁過第一層天梯,但也不比四重天差多少了,一位是上代『大羅妖女』顧小桑的侍女,如今的『織錦散人』邵長歌,一身修為不比嬰寧差,深得當代羅教聖女器重。」

  「當代歡喜菩薩傳人嬰寧……織錦散人邵長歌……」王同倒吸口涼氣,這都是如今邪魔左道赫赫有名的人物!

  穆雲樂收斂神色,鄭重道:「邪魔九道又攪合在一起了?」

  「當是如此。」梁九州感應四周,神情裡藏著不安。

  篤,篤,篤,他們等待著雨停,防備著敵人,不知不覺,已到天色微亮,雲收雨散,一夜安寧。

  梁九州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渡過最危險的時刻,慌忙起身,對灰袍僧人孟奇行了一禮:「大師,我等告辭,多謝收留。」

  孟奇還了一禮,沒有言語。

  梁九州放出罡風,捲起穆雲樂和王同,貼著地面,往外遁去。

  離開時,穆雲樂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只見灰袍僧人依舊青燈古佛,木魚單調,他坐在那裡,似乎元神深藏,心若死灰,徒留一具軀殼。

  一路平安,他們抵達了最近的北周城池。

  …………

  孤嶺外,愈發美貌嬌憨的嬰寧看著刻意模仿顧小桑的邵長歌,皺了皺眉頭道:「竟然被他們溜了,會不會還藏在這座山嶺裡?」

  「我們昨晚一寸寸搜過這座山,搜了三遍,與妖獸打了五場,哪有他們的蹤跡?看來被蛛絲馬跡給騙了。」邵長歌淡淡道。

  嬰寧哼了一聲:「梁九州什麼時候有這本事了?換做他結義兄弟顧長青,也瞞不過我!」

  「就不許別人有奇遇?」邵長歌望向遠處,「我們還是回去吧。」

  …………

  北周邊境城內,梁九州去找畫眉山莊在此的話事人,穆雲樂聽著胡樂,信步行於街上,身邊王同相伴。

  忽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位熟人:「元女俠,你也來北周了?」

  不遠處是位衣裙大膽,色澤豔麗的女子,不像北周和大晉之人,她容貌美豔,眉梢眼角帶著幾分成熟。

  穆雲樂認得的這位女俠叫做元央,是南荒之人,趁著血衣教收縮,幫助不少部落擺脫了原本的困境,向來受人欽佩,如今血衣教又蠢蠢欲動,她不得不退入中原,先圖自保。

  因著浣花劍派離南荒較近,她和元央見過幾次面,頗為佩服對方,尤其沒什麼好傳承的情況下,她都快邁過第一層天梯了!

  元央嫣然笑道:「你這小傢伙,遊蕩到草原了?」

  小傢伙……穆雲樂想起往事,趕緊轉移了話題:「元女俠,你在做遊歷?」

  元央笑容變得淺淡:「是啊,也是在尋找一個人。」

  她神情忽地發怔,狀似自語:「很多人都說他已經死了,但我相信他肯定還活著,因為某個緣由不履江湖。」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45 編輯

無限之宇 發表於 2015-10-5 12:49
第四章 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

  聽到元央的話語,穆雲樂愣了愣,似乎又聞到了什麼感人至深的故事,眨巴了下眼睛,裝作隨意問道:「他是誰?是元女俠你的情郎嗎?」

  元央出自南荒部落,語言向來大膽直接,穆雲樂年少時便與她見過好幾次面,自然懂得這個時候該用什麼詞彙。

  「情郎??元央雙目晶晶亮,旋即黯淡,自嘲一笑,「在他眼裡,我或許就是你這樣的小丫頭,遇到能隨口指點兩句,平時連想都不會想起。」

  穆雲樂頗為訝異,脫口而出:「元女俠,那你還尋他?」

  元央看著小丫頭如同點漆的眸子,忽然發現當初愛哭鼻子又愛笑的小傢伙已經長得比自己還美麗,這是無法否認的美麗,她嘆了口氣,伸出手,在穆雲樂反應過來前揉了揉她的頭髮,就像小時候那般,半帶笑容半感慨:

  「你啊,心性還只是半大孩子,等你真正長大,遇到了那樣的一個人,就不會問出為何尋他的話語了。」

  年輕真好,心境青春,朝氣蓬勃,彷彿初升的太陽。

  穆雲樂嘟了嘟嘴,撫平被揉亂的頭髮,元女俠真討厭,人家都過雙十年華了,是外景強者都知道的江湖俠客,還當我是小孩子般對待!

  她正待說話,卻看見元央搖了搖頭,緩步走入人潮裡,只留下一個背影。

  「遇到了那樣的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受……戲劇話本詩篇裡有不少,讀來常痛徹心扉,但總覺得不夠清楚,無法真正描繪出元女俠心境……」穆雲樂嘴巴半抿。若有所思想著。

  旁邊的王同聽得怔怔出神,若有朝一日,雲樂姑娘失蹤,很多人都覺她已經死亡,我會踏破千山萬水尋她嗎?

  念頭一起。再難平復,周郡王氏仁義禮樂聞名,規矩甚重,怕是不允許子弟有此舉動。

  紛紛擾擾,少年識愁滋味。

  聽了元央的那番話語,穆雲樂突然失了遊玩賞樂的興致。整個人沉靜下來,恢復了「漱玉劍」千里獨行的風采,側頭對王同道:「我們去找梁前輩吧,看此事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自身實力肯定不如已經恢復五成的梁九州,但他未必人手充足。

  王同正自我想像自我悲痛。聞言嚇了一跳,清醒過來,慌忙道:「好!」

  兩人聯袂,穿過街道,走向畫眉山莊在這座城池的駐地,眼看就要抵達,王同忽然發現了一位熟人,多年未見的總角之交。

  「他不是跟著何暮何大俠遊歷天下去了嗎?」身影轉瞬即逝。王同連連張望。

  「王公子?」穆雲樂察覺了他的異常,詢問出聲。

  王同吸了口氣,道明緣由:「雲樂姑娘。你先去找梁大俠,我與故交敘舊後便來。」

  「好的。」穆雲樂清脆回答。

  兩人分別後,穆雲樂一手提劍,姿態美妙,聘聘婷婷走向畫眉山莊所在的院子。

  在門房引領下,她來到了一間客廳外。大門緊閉,裡面氣息正常。

  咚咚咚。穆雲樂屈起手指,敲了敲廳門。

  吱呀一聲。廳門無風自開,現出了內裡的場景,梁九州和畫眉山莊此地主事雙雙倒在地上,氣息綿長,無有異狀,彷彿沉睡,而在主座上,有位披著輕紗的女子笑吟吟端坐,她花容月貌,渾身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勾人,縱然身為女性,穆雲樂也是一陣口乾舌燥,心跳加快,不敢直視對方。

  門房更是移不開眼睛,渾身發顫,呼吸間就脫精而亡,倒在地上。

  噗通!他倒地的聲音驚醒了穆雲樂,腦海內閃過一幅幅畫面,回想起了宗門師長的教導,半辨認半猜測,知曉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當代歡喜菩薩!

  地榜第八,黑榜第二的大宗師!

  她來滅口了?

  穆雲樂想要拔劍,可不知為什麼通體酥軟,看著歡喜菩薩緩緩站起,身姿搖曳走了過來,嘖嘖有聲:「容貌天成,心如赤子,陰元充沛,身具內媚,兼且劍法出眾,擅於戰鬥,比嬰寧那小妮子強多了,若是早點遇上你,歡喜菩薩傳人不會是她,不過,如今也不遲。」

  淡淡的幽香撲鼻,穆雲樂腦袋一陣眩暈,眼前事物如夢似幻,心裡委屈得想哭,想要拔劍,但總是無能為力。

  「這一趟來得值,遇到了這樣的好苗子,恩,還有小補。」她聽到歡喜菩薩如是說。

  王同沒有追上友人,沮喪返回,到了畫眉山莊所在的院子,突然發現不對。

  門房不見了!

  他內心咯噔了一下,想到了穆雲樂,旋即安慰自己,有梁大俠在,不會出什麼問題,於是拔出自身之劍,小心翼翼入內,然後看見了客廳之門打開,門房倒斃在外,內裡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

  沒有梁九州,也沒有畫眉山莊之人,更加沒有穆雲樂!

  王同一下呆住了。

  …………

  嬰寧與邵長歌回到了草原邊界,在某個山丘背面等待著什麼。

  她們都是白衣,但一個嬌憨純美,一個空谷幽蘭,是截然不同的容貌與風情。

  「連重傷的梁九州都沒有追上,回去怕是會受到懲罰。」邵長歌來回踱步,白裙清幽,但決然沒有那種萬事盡在掌握的從容。

  嬰寧笑得像隻狐狸,也不說話,就看著邵長歌著急。

  邵長歌也非蠢笨之人,短暫的憂慮後察覺了不對,回頭看向嬰寧:「你之前不也是憤憤不平於梁九州之事嗎?」

  「反正都已過去,何必擾亂自己的心情?」嬰寧嬌笑道。

  邵長歌眯了眯眼睛:「你們另有準備?」

  嬰寧不再賣關子,笑眯眯道:「只是家師恰好空閒,親自出馬,已到前面城池攔截。」

  「歡喜菩薩……」邵長歌低語了一句,半是被這左道巨擘的名頭震懾,半是憤憤不平,若自家小姐沒死,今時今日的黑榜第一和第二必然不是「魔帝」齊正言與當代歡喜菩薩!

  「算算時間,家師也該返回了。」嬰寧看向天邊,準備迎接自家師父。

  就在這時,一團黑霧冒起,有道人影浮現,身穿黑色長袍,面容冷峻,但隱約能見年少時的虎頭虎腦。

  邵長歌心中一動,知道自己真正等待的人來了,這次追殺行動的主事人,滅天門最近十年聲名鵲起的「百缺天魔」段瑞。

  十年以前還默默無聞,今時今日已是八大天魔之列,讓自己和嬰寧都不敢直視的魔頭!

  段瑞冷冷看著她們,毫不畏懼她們背後的勢力:「你們失敗了?」

  寒意直入身體,嬰寧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強笑道:「家師親自出手了。」

  這位「百缺天魔」除了沒表現出對女色的愛好外,簡直像是真正的邪魔降世,讓不少左道中人提及他都不寒而慄。

  「歡喜菩薩出手了?」段瑞負手而立,不再言語,耐心等待。

  時光一點點流逝,段瑞漸漸有點不耐煩:「歡喜菩薩怎麼還沒回來?」

  嬰寧也是奇怪,正常來說,一刻鐘前師父就該抵達這裡了,難道出了意外?

  以她的實力,幾位地仙不出,面對法身也能逃得掉!

  「家師或許發現了別的有價值的事情。」嬰寧想了個理由。

  …………

  篤,篤,篤,木魚聲蕩,孤嶺荒山裡破廟清淨。

  一位灰袍僧人側對佛像,面朝蓮花,雙眼緊閉,輕輕敲動著木魚。

  而在破敗的殿內,花容月貌的歡喜菩薩站在中央,腳下有九品蓮台相托。

  沒有歡喜菩薩的影響,穆雲樂恢復了清醒,左顧右盼,茫然想道,自己怎麼又回到了真定法師的廟宇?

  篤,篤,篤,歡喜菩薩臉色相當鄭重,忽然,她動了,蓮台盛放,整個人向著殿外飛遁。

  遁光剛起,她眼前一亮,佛像正悲苦看著自己,灰袍僧人側對敲著木魚,與剛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歡喜菩薩臉色愈發凝重,停下了遁光,陰陽流轉,試圖直接閃現在幾百里之外。

  身影閃爍間,她再次看到了那尊佛像,破敗悲苦,而灰袍僧人看都沒看自己一眼,還在敲著木魚。

  篤,篤,篤,大殿清淨而寂寞,池塘內蓮花朵朵,香氣撲鼻。

  ps.話不多說果然法身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48 編輯

無限之宇 發表於 2015-10-5 19:23
第五章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篤,篤,篤,木魚聲聲,似乎都敲在了歡喜菩薩心頭,讓她精神一陣陣發緊,眼前灰袍僧人的身影早就與神都江畔「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的身姿重疊融合,不仁樓樓主詭異的死亡狀況如今還歷歷在目

  自己將梁九州收入「藥囊」後,帶著穆雲樂遁出了北周城池,免得被高覽瞬間從長樂移來斬殺,結果遁光飛過山嶺,返回草原時,場景突然變化,自己毫無反應就被拉入了這座破廟,看見了這位失蹤近十年的煞星

  他竟然還活著

  突如其來的遭遇心裡陰影般的存在,以及莫名其妙的再見都讓自己心靈如在擂鼓,浮現的第一個念頭不是疑問,更不是好奇,而是逃跑。

  身為大宗師,自然明白倉惶逃跑等於將漏洞展現給敵人,形同自殺,因此難免先鄭重對峙,再尋機會,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聞不問,只敲木魚,氣機內斂,氣勢枯槁。

  這詭異的狀況讓歡喜菩薩沒有試圖進攻,而是嘗試著逃跑,可無論施展什麼武功,使用什麼秘法,往哪個方向逃遁,都不可避免地回到原地,見到了如來,看到灰袍僧人蘇孟。

  對,他就是昔年名震天下的「狂刀」蘇孟

  那十年人榜群星璀璨,如今不乏大宗師和宗師,遠勝雙星耀世和皓月當空的年代,而他則橫壓這一代天才,被譽為近古以來最有潛力的武道修者,將來的成就未必會比「天外神劍」蘇無名差,甚至可能勝過。

  自身曾經於他打過交道,被「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嚇得直接遠遁

  念頭起伏間,歡喜菩薩雙手一揚,菩薩歡喜織忽然凸顯,白紗橫空,極致陰柔之態,以天羅地網之姿籠罩向前方。

  菩薩歡喜織剛出一半。忽然分成兩股,各成漩渦,陰陽相吸,瞬間碰撞到一起。

  行將碰撞時。其中一股改陰為陽,吸力化為斥力,兩道漩渦以撕扯虛空般的威勢分開。

  就是這個機會歡喜織迴旋籠罩了歡喜菩薩,她化作流光,遁入了撕開的縫隙。

  以進攻為掩飾。以神兵為依仗,強行打破總是回到原地的詭異

  機會稍縱即逝,為了逃走,她早就沒管穆雲樂。

  眼前一黑一亮,光明再現,歡喜菩薩剛泛喜意,就看到光亮昏暗,一盞殘燈如豆,如來石像悲苦難言,灰袍僧人雙眼半開半闔。輕敲著木魚。

  篤,篤,篤。

  歡喜菩薩一顆心緩緩下沉,竟然又回到了原地,回到了這座破敗廟宇,蓮花朵朵,近在咫尺,遠在天邊,而自己近乎拼盡全力

  這是何等的詭異,何等的恐怖

  哪怕面對大阿修羅。面對血海羅剎,面對曾經的魔師和渡世法王,自己神兵在身,也不是沒有招架之力。今時今日,卻像是窮途末路,在劫難逃,無論怎樣都翻不出對方的手掌心

  她歷經過很多事情,大宗師的修為絕非靠著外物而來,危險之際。心靈忽地沉靜,不再試圖逃遁,目光投向了灰袍僧人蘇孟,只見他面容枯槁,狀似活死人,若非氣息未變,自己還真未必敢認。

  十年青燈古佛,枯坐此地?

  十年未曾出刀,若是動手,那又該是怎樣的石破天驚?

  連串疑問泛起,歡喜菩薩靜立殿中,蓄勢待發,低沉問道:

  「你想做什麼?」

  此話一出,歡喜菩薩油然警覺,自己竟有了幾分軟弱。

  看不出對方虛實,摸不清對方底細,面對他時,竟比面對血海羅剎還惴惴不安

  他如今到了什麼境界?難道已然晉陞那仙人之境?

  「你想做什麼?」旁邊的穆雲樂瞪大了一雙俏眼,左看看,右瞧瞧,歡喜菩薩與真定法師認識,所以前來廟宇相見,可話語裡怎麼透著幾分畏懼?

  對,自己沒有聽錯,當代歡喜菩薩,地榜第八黑榜第二的大宗師,面對野寺孤僧的真定法師透出幾分畏懼

  剛才她就看見歡喜菩薩連連施展手段,但總是出現在原地,正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篤,篤,篤,空洞的聲音迴蕩,灰袍僧人孟奇沒有睜眼,沒有回答,也沒有出手。

  大殿內一片寧靜,雨後的蓮花分外脫俗。

  歡喜菩薩卻感覺到一種窒息,壓抑凝固成實質的氣息,她念頭急轉,看了看對方一身打扮,靈光一現,將「藥囊」打開,放出小補藥渣零嘴等隨身常攜的部分採補對象,包括昏迷的梁九州。

  做完這一切,歡喜菩薩抬頭看向蘇孟,他還是保持著原樣,不緊不慢地敲著木魚。

  篤,篤,篤。

  歡喜菩薩沉吟了一下,雙手纏著歡喜織,蓮步輕移,一步步往後退,喉嚨漸漸發乾,心跳快要控制不住。

  突然,陽光灑在了她的臉上,說不盡的溫暖和燦爛。

  「出來了,走出寺廟了……」歡喜菩薩怔了怔,有種脫離了噩夢,回到了真實的救贖感。

  空山新雨之後,彩虹橫在天邊,宛如夢幻。

  直到此時,歡喜菩薩才發覺自身毛孔略微失控,背後汗水淋漓,肌膚若隱若現。

  她轉過身,準備遠遁,突然回頭看向灰袍僧人孟奇,幾分疑惑幾分迷茫:

  「你為什麼不動手?」

  若是動手,自己保命逃走的把握不超過一成

  非是理智分析,而是油然而生的預感。

  對啊,為什麼不動手……寺內的穆雲樂也疑惑了,他們就這樣見一見就好了?

  終於,歡喜菩薩看見蘇孟轉過了頭,那是一雙死寂般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沒有半點希望的火光,他敲了敲木魚,沒有回答,而是低聲念道: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聲音低沉淡漠,傳入了歡喜菩薩與穆雲樂耳中。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歡喜菩薩皺了皺眉頭。不再發問,架起遁光,倉惶遠走。

  她不敢再停留,生怕「狂刀」蘇孟反悔。他對邪魔左道可向來沒有憐憫之心

  看著歡喜菩薩離開,穆雲樂待了好久才發覺自己脫困了,得救了,不用擔心成為下一個歡喜菩薩了

  此時此刻,冰雪聰明的她大概想明白了原委。走到孟奇身前,盈盈一拜:「多謝大師相救。」

  歡喜菩薩肯定不是自願來破廟的,多半是真定大師慈悲為懷,出手相救

  他有讓歡喜菩薩都畏懼幾分的實力和境界,本該叱咤風雲,卻避居荒山野嶺,守著一座破廟,一尊石佛,一池蓮花,一年又一年。身上的故事比想像中還要精彩和動人

  好奇盈滿了穆雲樂的心頭,這是一位有故事而且是少見故事的前輩大師。

  這時,她聽見真定大師輕嘆一聲,將木魚收起,緩緩起身,灰色僧袍破破爛爛,然後狀若自語般道:

  「走吧。」

  也是時候離開了,該來的終究會來……

  「走……去哪裡?」穆雲樂下意識問道。

  「歡喜菩薩離開,這裡再非清淨之地。」孟奇一步步走向寺外。

  穆雲樂恍然大悟,大師慈悲為懷,沒殺歡喜菩薩。等於暴露隱居之地,日後難免遭遇魔師法王等的襲擊。

  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梁九州等人:「大師,他們怎麼辦?」

  孟奇緩步前行,沒有回頭:「幾息後就會醒來。你看著他們。」

  穆雲樂眼珠子一轉,暗自想道,反正幾息後就會醒來,看不看著他們都一樣,不如跟著大師,看看他去哪裡。說不定能弄清楚他究竟是誰,有怎樣的故事。

  她邊看梁九州等人,邊磨磨蹭蹭般走向門邊,嘴裡清脆問道:

  「大師,大師,您要去哪裡?」

  孟奇跨出了門檻,陽光燦爛,與殿中的灰敗恰似兩重天,似乎一下從九幽走回了現實。

  去哪裡?是啊,去哪裡?

  十年枯坐,這天下變得如何了?

  …………

  破廟之內。

  梁九州緩緩醒轉,茫然四顧,看見了悲苦佛像,看見了蓮花朵朵。

  「我怎麼回到破廟了,不是遇到了歡喜菩薩嗎……」他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尋找著記憶。

  莫非有人將我從歡喜菩薩手上救出?

  天下之大,誰能從歡喜菩薩手上救人?

  破廟,真定法師……

  真定法師

  梁九州忽地跳起,眼睛發光,渾身顫抖。

  是他?

  難道是他

  …………

  歡喜菩薩遁入草原,心情抑鬱,不願立刻去見弟子,環顧四周,忽然發現了一位遊歷草原的開竅高手。

  「藥渣也不管了。」歡喜菩薩一咬牙,打算飛過去,行採補之事,借歡娛安撫心靈。

  念頭剛起,她耳畔突然響起低沉淡漠的聲音: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歡喜菩薩嚇了一跳,慌忙祭出蓮台,保護自己。

  感應蔓延,四周卻空無一人,哪有灰袍僧人蘇孟的蹤跡?

  歡喜菩薩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然後,她放開九品蓮台防禦,心裡默默轉動著採補害人的惡念。

  念頭一現,她耳畔頓時響起暮鼓晨鐘之音: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聲音陣陣,將惡念全部消弭。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能辦到的……歡喜菩薩渾身竟有顫抖,忍不住將九品蓮台綻放。

  此時再有惡念,已無「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聲音。

  歡喜菩薩愣住了,也就是說自己必須置身九品蓮台保護下才能心生惡念。

  可這樣怎麼採補?

  蘇孟簡直匪夷所思

  他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50 編輯

無限之宇 發表於 2015-10-6 12:33
第六章 與寂寞和瘋狂為伴

  草帶露水,映照燦爛,風吹低頭,牛羊成群。

  歡喜菩薩盤坐蓮台,浮於半空,眼睜睜看著那位遊歷草原的開竅高手逐漸遠去,高空涼風嗖嗖,吹不開蓮台光芒,卻讓她臉有寒意。

  風動,還是心動

  恍恍惚惚之間,歡喜菩薩有種萬念俱灰、生無可戀的感覺,難道真要由歡喜魔道轉修佛門正宗,日日做那一盞青燈伴流年的尼姑!

  無聲無息間,沒有任何力量波動,僅僅一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就烙印於了自己心頭!

  十年青燈,十年古佛,十年枯坐,「狂刀」蘇孟將阿難破戒刀法的「黏因果」推到了如此境地或者是心魔類功法!

  想不通,還是想不通,歡喜菩薩發現自己竟然還是看不出蘇孟的境界。

  未知最為恐怖,讓人心生敬畏,歡喜菩薩深吸了口氣,平復了種種情緒,苦笑自語:「我回仙界還不成嗎!」

  不再出來搞風搞雨了!

  既然神兵可以隔絕「佛音」,仙界肯定也可以。

  擔心意外,她直接駕著九品蓮台遁向了嬰寧告知的見面地點,少頃,見到了正焦急不安的嬰寧,暗含冷笑的邵長歌,以及有點無法控制自身暴虐情緒的「百缺天魔」段瑞。

  「師父,您回來了」嬰寧脫口而出,狀似無意識呢喃。

  「見過歡喜菩薩。」邵長歌掩飾住失望,不敢怠慢,行了一禮。

  左道邪魔都是喜怒隨心,自己一個小小的散人被盛怒的歡喜菩薩殺了就殺了。若有利益,羅教未必會管,因此不能觸怒對方。

  段瑞嘴巴緊閉,收斂了暴虐的情緒,隱含桀驁。不太甘願地行禮。

  歡喜菩薩已控制住自身心境,臉色無波道:「梁九州被人救走,消息已經擴散,沒必要再掩蓋了,最近不要有什麼行動。」

  被人救走了嬰寧和邵長歌愣了愣,能從當代歡喜菩薩手上救人的高人強者幾乎屈指可數。是哪位做的!

  沒聽說誰到了附近,難道是無處不在的蘇無名!

  「救走了被誰救走了」段瑞語氣隱有點質問,相當的桀驁不馴。

  這是功法使然,難以克制,若非眼前是大宗師,他會表現得更加明顯。

  歡喜菩薩暗含淚水。心境平和,慈悲為懷道:

  「狂刀蘇孟。」

  「狂刀蘇孟」嬰寧、邵長歌和段瑞都脫口而出,歡喜菩薩這四個字說得很和緩,卻像是平地四聲驚雷,聲聲震神!

  「他,他重出江湖了」邵長歌結結巴巴問道。

  顧小桑被殺之事關係無生老母威嚴,在孟奇隨之失蹤的情況下,羅教肯定秘而不宣。暗中報仇,只言老母憐憫世人,再次轉世。以消天地間的無窮罪孽。

  歡喜菩薩寶相莊嚴,緩緩點頭:

  「是。」

  一個「是」字石破天驚,邵長歌身體搖了搖,有種弱不禁風的感覺,她與狂刀並未見過面,可對他的熟悉絕對強於這裡所有人。自家小姐昔年總是不經意間提及蘇孟,一次次的隻言片語足夠拼湊起鮮明的形象:喜好人前顯聖的傢伙。裝得經驗豐富的稚鳥,常常惱羞成怒的笨蛋而熟悉並不能消除半點畏懼。

  自家小姐何等人物,有史以來最出眾的聖女手腕、心機、悟性、同樣年齡下的實力與境界都是出類拔萃中的出類拔萃。面對她時,就算法王都有一種無力感,似乎她什麼都盡在掌握,讓人不自覺想要模仿。

  自己如今在羅教也算頗有地位,江湖裡更是聲名赫赫,日後未嘗不能成為神使,但與往日的小姐相比,還是螢火難比皓月。

  這樣的人物最終都死在了「狂刀」蘇孟之手,怎不讓他染上幾分恐怖的色彩!

  桀驁不馴的段瑞更是退後了兩步,有種莫名的畏懼,這是年少時給他留下陰影最重的強者,隨著對方的戰績越來越誇張,實力和境界越來越強,這陰影是越來越重,這十年未聞他的消息,是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階段。

  沒想到,他又回來了。

  曾經以一己之力攪動天下風雲,讓邪魔左道幾乎人人退避三舍的煞星又回來了。

  歡喜菩薩一本正經道:「我在他手上受了暗傷,短時間內恢復不了,須得返回仙界,此事你們告知魔師、法王和羅剎。」

  語氣平淡,字字泣血,暗傷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段瑞臉色變幻了幾下,狠狠點頭:「如今血海羅剎就在附近,若狂刀十年未進法身,有他好看!」

  歡喜菩薩沉吟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坑隊友,邪魔左道也經不起幾次坑了。

  她神情鄭重道:

  「雖然我還未窺出他的深淺,但感覺他和法身差不多一樣恐怖,若羅剎想要出手,一定小心。」

  某些手段甚至更恐怖!

  「和法身差不多一樣恐怖」段瑞臉色忽地發白,邵長歌額有冷汗,只嬰寧稍好,暗自喟嘆:

  「十年不鳴,今日再出,是否會和大鵬一樣,同風而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穆雲樂跟著灰袍僧人孟奇出了破廟,踏入山嶺,只見對方不起遁光,不架罡風,一步步腳踏實地往前,心頭忍不住一喜,自己跟得上了!

  她最擔心大師飛遁,那自己只能遙遙看著,靠幻想來滿足好奇,無法真正弄清楚他的身份,弄清楚他的故事,弄清楚他為什麼避居破廟,不見如來,只對蓮花,心若死灰,黯然神傷。

  輕吸了口氣,穆雲樂舉手投足間皆契合自然,一步邁出便飄然幾丈,形如縮地成寸。緊緊跟在真定大師身後。

  可是,孟奇看起來走得慢,可一步步邁開,穆雲樂只能越追越遠,漸漸背影都要不見。

  「大師。等等我」穆雲樂脫口而出。

  但前面灰袍僧人置若罔聞,呼吸間便消失無蹤,穆雲樂呆呆立在原地,鼓了鼓腮幫子,將自己弄得像是一隻包子,又沮喪又失望。

  她低著頭。踢著石子,緩步前行,碎碎念道:「我都還沒打聽故事呢!」

  就這麼走了好一陣子,日上山崗,曬得她眼睛一眯。打算掉頭返回之前離開的城池。

  突然,她視線掃到了一抹灰色身影,凝目望去,只見一株大樹背後,真定大師盤腿而坐,雙目半開半闔,形體給人空洞的感覺,枯槁的面容在陰影和光芒錯亂間有種奇異的魅力。

  穆雲樂待了待。嘴角緩緩勾起,雙唇緊抿,忍住笑意。背手昂頭,低低自語:「大師雖然實力非凡,外表木訥,可實際還是很心軟嘛,還不是在這裡等我了!」

  封神世界。

  周地洛邑,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站在城門外。仰望著這座屹立數百年的雄城。

  他留著符合禮節的鬍子,氣質成熟。雙眼略有迷茫,看著斑駁了時光的城牆。嘆息了一聲:「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恨不能逢周公盛時,見禮樂之全。」

  他收回目光,看向城門口,神情漸漸變得堅定:

  「如今天下無道,禮崩樂壞,諸侯以己身代天子,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世道淪喪莫過於此,我輩卑微,其志不墜,卻要向古求道,結束這漫漫長夜。」

  他邁開了步伐,走向了城門。

  守藏室,我來了!

  轟隆!

  半空烏雲忽罩,電蛇亂舞,天色變黑又閃現光明。

  廣陵城外,鳳凰洲頭。

  兩名男子對坐梧桐樹下,一人手撫古琴,臉色蒼白,秀麗宛若女子,是不是咳嗽幾聲,正是曾經的王大公子,如今的王家家主王思遠,他看起來還是二十來歲,病容滿面,身體纖弱,似乎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另外一人五官普通,身穿青袍,坐姿沉穩大氣,額頭有一枚赤色星辰凝聚凸顯,讓他平添了幾分妖異的魅力,乃如今邪魔九道之一,赤色魔門的宗主,「魔帝」齊正言!

  「他重現江湖了,歡喜菩薩見過他。」齊正言狀若平常般說道。

  王思遠停住撫琴,右手握成拳頭,抵住嘴唇,咳嗽了幾聲,露出一絲豔紅,然後吐了口氣道:「我知。」

  「那你知道他為何不殺歡喜菩薩嗎」齊正言目光平淡,像是求問,又彷彿早就知曉答案。

  王思遠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微微一笑:「枯坐古寺十年,將內疚、壓抑、不甘、瘋狂、絕望、痛苦和刻骨的仇恨藏在心裡,日日夜夜錘煉打磨著那口精神之刀,將精氣神意盡數融入其間,咳,可不是為了殺小小的歡喜菩薩。」

  「十年磨刀,十年煎熬,十年痛苦,當那一刀揮出的時候必定驚天動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見正主,他肯定不會出刀。」

  「聽起來你知道很多。」齊正言平靜道。

  王思遠笑了笑,病容倦怠:「我是神棍嘛,知道得多很正常,不過我也算不出他的真實情況,咳咳,嘿,若是能算出,我早就能證道法身了。」

  「沒想到他與大羅妖女竟然到了近乎生死相許的地步。」齊正言轉而道。

  王思遠搖了搖頭:「沒有,至少十年前沒有,那時我站在城頭,聽到的嘯聲多是內疚、痛苦、絕望和憤恨,心灰意冷與刻骨銘心很少,咳咳,但十年後就很難說了,回憶能美化一個人,內疚和感懷會發酵感情,痛到深處也就甜到了深處,今時今日,假作真時真亦假。」

  「咳,顧小桑這一子當真厲害,以死為進」

  齊正言沒再提此事,轉而隨口道:「你也就這十年左右的光景了,不證法身難以求活,身為家主,為何不娶妻生子,留下血脈後裔」

  「不瘋魔不成活,不斷後路不見生,我要這妻兒有何用」王思遠神情隱有癲狂,「而且家中嫡系又不止我一人。」

  他怔怔抬頭,看向打著旋流動的江水,似笑非笑道:「習練術數推衍之道,最忌自身有情,有情則偏,有情就會被矇蔽,你有魔主記憶,不難明白。」

  王思遠緩緩起身,臉色病態潮紅,走到了洲頭,語氣平淡道:「哪怕你墮入魔道,亦然有兄弟之情,生死之交。」

  他背對齊正言,看著遠方,沒有回頭:

  「而我作為神棍,除了術數,只能與寂寞和瘋狂為伴。」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53 編輯

劍中求道 發表於 2015-10-6 19:27
第七章  相逢

  封神世界,洛邑守藏室,古樸厚重的建築物前。

  束冠留鬚的成熟男子行禮道:「在下魯地孔昭,聽聞洛邑守藏室有公子羽博古通今,深得周禮,明曉道德,乃遠近聞名的大賢,故前來求見,還請兩位代為通傳。」

  他一舉一動皆符合周禮,沒有絲毫錯誤,讓最近十幾年已很少見到類似人物的兩位兵卒不敢怠慢。

  天下紛亂已久,禮崩而樂壞,諸侯大夫都有僭越之處,還時常以周禮要求自身當然少之又少!

  少頃,通報的兵卒出來,微笑請他入內。

  孔昭正了正身體,神情變得莊重,一步步踏入了守藏室,跟著前面的士兵拐入了一間擺滿龜甲、竹簡和書帛的房間,有位寬袍大袖,頭髮烏黑束冠的士大夫跪坐於案几之後,面含微笑等待著自己。

  這名士大夫五官頗為出眾,隱有貴氣,眉宇成熟,無有輕佻浮躁之意,但孔昭卻有點若有似無的失望,自己想像中的大賢應該更有氣質和智慧,更加的深邃,老邁滄桑一點或許才恰當。

  不能以形貌取人……孔昭自我反省了一句,踏入房間,一絲不苟地行起了周禮,而對面的公子羽亦以周禮待人,無有錯處。

  見狀,孔昭愈發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孟浪,跪坐下來後,態度變得尊敬,向公子羽請教起周禮的問題。

  公子羽準備多年,為的就是今時今日,選擇的書籍都深具針對性,自然談笑自若,揮灑自如,對周禮的掌握和深刻理解都讓孔昭佩服不已,暗自讚嘆友人誠不欺我,洛邑守藏室的公子羽確實是當世大賢!

  而讓他想不到的是,公子羽心中正異常滿足,歡欣又自得。按照老師所言,如果不出意外,眼前這位當是萬世師表,照亮萬古長夜的聖人。他的每一句請教每一句讚嘆都重重地擊在了自己的虛榮心上。

  萬世師表的老師,真是想想就激動!

  請教到最後,孔昭臉色一肅,緩緩起身,大禮拜於公子羽身前。鄭重道:「諸侯無道,僭越失禮,擅起刀兵,不仁不義,以至世道淪喪,人心不古,常有骨肉相殘之慘事,不乏滿村白骨之淒狀,讓人心有戚戚然。」

  「該如何結束這世道,還天下以禮樂。還請公子教我!」

  公子羽捏了捏象徵著成熟的鬍鬚,閉目享受了片刻,方緩緩道:「明日城門開時,於道左古亭等候。」說罷,他以周禮送客。

  明日城門開時,於道左古亭等候?孔昭疑惑茫然有之,不敢魯莽,躬身而退。

  公子羽為何不直接回答,要明日道左再言?

  莫非他真有撫平亂世之道,就像自己不認可但不得不承認確實做出了一番成就的墨家學說?

  當今之世。公開講學和私人講學都是少之又少的事情,前者是墨家的標誌,後者是孔昭自己所開之風氣,其餘武功、道德和策略。要想學習,都需得經過拜師,私下教導。

  這一次就是私下教導?如鬼谷之流?

  翌日清晨,滿腹疑惑的孔昭立於道左古亭內,看著天邊赤紅一線和絢爛之霞,耐心等候著。

  一盞茶過去。一炷香過去,一刻鐘過去,他終於看見一乘馬車緩緩駛近,駕車者正是公子羽!

  洛邑守藏室之大賢,有公子稱呼的貴族,竟然自己駕車,充車夫之賤役?

  這有失禮數!

  到了近前,公子羽躍下馬車,微微一笑:「師者父也,為師駕車,何處失禮?」

  他似乎能窺出孔昭心中所想。

  為師駕車?孔昭再生疑惑,目光打量向緊閉著車門的車廂,裡面坐的是公子羽的老師?

  從未聞大賢公子羽還有老師……

  而能得到他如此衷心服侍的老師,學識和智慧必然遠勝於他!

  公子羽笑道:「你昨日之問,我才疏學淺,見識寡陋,不敢回答,然我之老師學究天人,智慧淵深,明道德之要,知時事之弊,足以教你,故而讓你於此等候。」

  足以教你……讓自己都深感佩服的公子羽都自愧不如,這般讚嘆,他的老師必然出類拔萃至極,說不定真能一解自己心中之惑!孔昭有點激動了,拜謝過公子羽,在他引領下,走到了馬車旁,看著他打開車門。

  車門緩緩打開,露出了裡面的場景,佈置簡陋,但古樸自然,坐著一位面容顯老的男子,鬢角發白,雙眼滿是滄桑,有著幾分淡漠幾分疲憊幾分倦怠,但又深邃無比,似乎蘊藏著智慧的光芒,而且他整個人空空蕩蕩,似有什麼奇怪事物隔絕,若不親眼看見,根本不會覺得馬車內有人,與孔昭心目中的大賢形象非常吻合。

  孔昭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這名男子指了指旁邊,示意自己上車,於是半疑惑半茫然上去,跪坐旁邊:「先生何以教我?」

  這名鬢角發白的男子目視前方,眼神深深:「坐於廬舍之內,空想禮樂於心,卻妄言結束紛亂,便如無根浮萍,無有憑依,風吹便散,你且隨我周遊列國,見一見世道之亂,看一看大夫百姓之苦,如此才能明瞭弊端所在,如此才敢言還天下清平。」

  孔昭早有類似的模糊想法,此言正中心頭,對眼前男子再無疑問,深感佩服,鄭重道:「先生所言極是。」

  此時,公子羽關上了車門,重新駕馭馬車前行,內中光線幽幽,外面車輪轔轔。

  孔昭這才醒悟自己剛剛有點失禮,端正了表情,拜伏於木面,莊重道: 「在下魯地孔昭,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那名男子目光幽深而疲憊地看著他,緩緩道: 「李聃。」

  李聃!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

  穆雲樂心情極好地走來走去,看著山嶺夏色,時不時閃過詩句名篇,並本能地戒備著周圍,防止妖獸或敵人來襲。

  突然,她聽到了背後有響動聲,嘴巴一抿,轉過頭去,看見真定大師緩緩起身,拍了拍破破爛爛的灰色僧袍。

  「大師,您打算去哪裡?要不要我帶路?」穆雲樂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孟奇笑容很淡道:「黎城。」

  穆雲樂只覺真定大師少了幾分枯槁,眼睛裡的死寂亦消褪不少,那濃濃的疲憊、倦怠和深藏的憂傷讓人印象極為深刻。

  她忽地文靜了不少,點了點道:「晚輩知道,這便給大師帶路。」

  這是北周邊境的一座城池。

  「呃,大師,您去那裡做什麼?」說到最後,她還是掩飾不住好奇丫頭的本色。

  孟奇看了看遠方,疲憊笑道:「因果緣分。」

  作者原話

  PS:  後面有點卡文,想了半天,還是先更新吧。。明天補上一千字。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3 21: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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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