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回來了，倒下吧巫妖王！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淒厲的慘嚎聲直衝天際，阿爾薩斯釀蹌後退，猛地坐倒在地上。
怪不得吉米和帕米拉在初見他時那麼害怕。
怪不得安德森以為他旅途勞頓熱情招待。
原來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
是克爾蘇加德臨死前施展的死靈法術嗎？這樣的自己與那些行尸走肉的不死亡靈何異？
還會有人相信自己那些看似杞人憂天的話嗎？
果不其然，接下來他連市鎮大廳的門都沒能進去，那裡的守衛可不似安德森這個熱情好客的居民那麼好糊弄，他們明確表示阿爾薩斯必須出示白銀之手聖騎士的證明，否則將懷疑他是逃兵！
失去了一切證明的阿爾薩斯百口莫辯，他甚至不敢說自己是洛丹倫王子，否則守衛肯定要以褻瀆王子的罪名將他抓起來。
失魂落魄的阿爾薩斯不知道怎麼回到了安德森的屋子內，就見這正在準備晚餐的主人不解地看著他：「難道王子他們今天還來不了？」
阿爾薩斯搖了搖頭，想找個話題來掩飾自己的不安：「對了……吉米他們呢？」
安德森喜氣洋洋地道：「呵呵，自從他們的母親去世之後，家裡已經很久沒有來客人了，所以他和帕米拉都高興得不得了，我讓他們去西邊的山上采蘑菇，晚上就可以喝美味的蘑菇湯了。」
「如果真的是那樣，我無法改變……無法改變自己！」
阿爾薩斯渾身一顫，自言自語著望向天空，夕陽西下，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他突然一激靈。如同是在絕望的深淵抓住了救命稻草躍起，衝出屋子，朝西方的山上跑去。
「喂！喂！又出什麼事啦！」
身後安德森的呼喊聲漸不可聞。一路跌跌撞撞的阿爾薩斯終於看到了吉米和帕米拉——
他們蹦蹦跳跳的，帶著孩子特有的純潔快樂。你追我趕地朝山下走來，帕米拉則挎著一個裝滿蘑菇的籃子。
采蘑菇的小姑娘，一二三四三四三~~
「吉米，帕米拉，先不要回來，快去山上躲一躲！」
阿爾薩斯發瘋一般朝他們跑去，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道。
他無法說服大人，只能先保護下兩個孩子
但奇怪的是。即使他的聲音大到將自己的耳朵都震得嗡嗡直響，兩個孩子卻恍若不聞，自顧自地往前走。
阿爾薩斯咬牙切齒，乾脆撲了過去，想要抓住快樂的小男孩，卻抓了個空！
他的手像是抓空氣一樣，從男孩身上直接穿過，吉米沒有絲毫反應！
身體……莫名變得虛幻了？
他們根本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根本看不到他。
「大哥哥看到這麼多蘑菇一定會高興吧？」吉米和帕米拉聊著天，身後的阿爾薩斯搖搖欲墜。痛苦的用手抓住臉，「停下來啊！千萬不要回去啊！」
「聖光啊，我向你祈求。哪怕拿走我的生命，只要讓夢中的一切不要發生，我什麼都願意付出！」
走投無路的阿爾薩斯虔誠地向聖光祈禱，希望悲劇能夠不要發生。
然而當他轉身時，衝天的火光已經印入眼中，那是斯坦索姆的市鎮大廳，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吉米和帕米拉聽到了這聲音，頓時興奮地迎了上去。
「阿爾薩斯王子。一定是他來了，城裡平時是不許騎馬的！」吉米顯得異常激動。他張起雙手朝道路的彼方使勁揮舞起來。
「不，那不會是我。不會是！」阿爾薩斯瘋狂高呼著，雙眼卻如死灰一樣失去了光彩，因為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金色的頭髮，英俊的面孔，白銀之手聖騎士鎧甲，還有自己那把剛剛墜入湖中的聖錘以及象徵王室權威的洛丹倫之印！
這位深受人民愛戴的王子帶領著身上猶自沾滿血跡的騎士，看到了吉米。
他揚了一下馬鞭，朝吉米直衝過來。
小男孩親眼看到心目中的偶像，已經高興得忘我，只知道站在那裡大聲歡呼，手舞足蹈。
「跑……跑……快跑！他是來殺你的！」阿爾薩斯拚命地喊著，意識裡強烈地想要把身體轉到一邊。
但恐怖的是，他轉不過去，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掌將他固定在原地，迫使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不願意目睹的一幕。
「不！！！！！」
金發的王子高高地將戰錘?聖光的復仇舉過頭頂，然後猛地揮下。
吉米的上半邊腦袋頓時像豆腐一樣被打爛，鮮血和腦漿濺得到處都是，當王子的馬衝過他身旁時，幼小的身軀才緩緩倒下。
阿爾薩斯彷彿看到了他還殘留的半邊臉——男孩的嘴上依然洋溢著笑容。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然而還沒完。
金發王子的戰馬已經在帕米拉的面前停住了，傻住的小女孩還不明白自己的哥哥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渾身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金發王子從馬上跳了下來，一步一步走向她。
「停下，你給我停下，她沒有感染瘟疫，你不能殺她！」阿爾薩斯的內心在瘋狂地咆哮。
「殿下，這個小女孩看上去並沒有感染瘟疫。」這個時候，連一位隨從騎兵都不忍心地開口了，語氣無比低沉。
「閉嘴！」金發王子呵斥，在眾人注視下，他走到了帕米拉身邊，緩緩蹲在她面前。
他的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古怪到難以形容。
「拿去，給你吃。」他擋住了吉米的屍體，從懷裡摸出一顆糖球，塞到帕米拉手上。
小女孩遲疑了一會兒，放下了蘑菇籃子，微微的揚起了嘴角。
「好孩子！」金發王子笑著輕撫小女孩的腦袋，伸出雙臂。將她抱在懷裡。
帕米拉沒有掙扎，遠方的阿爾薩斯心中則湧起一股希望。
「對不起！」
然而就在這時，金發王子的右手突然抖了一下。一把短劍穿過了小女孩的心臟。
他緩緩站起了身，帕米拉的屍體順著他的腳緩緩滑落。
小女孩的臉和她哥哥一樣還帶著笑容。
有什麼水滴卻落在帕米拉的臉上。抬起頭，金發王子的臉上也出現了兩條銀色的線……
他在流淚。
下一刻，金發王子抬起頭，將聖光的復仇舉過頭頂，他幾乎是想要把平生的力氣都用在此刻，朝著天空大聲暴吼那個無盡仇恨的對象：「天災軍團，恐懼魔王梅爾甘尼斯！」
這一天，斯坦索姆最後的太陽沉下。這個本來美麗的城市從此只能被眼淚和無盡的黑暗所吞沒……
「你不應該忘記這一天，當時的你無法拯救那裡的人民，但如今，你應該為這些無辜死去的萬千生靈負責！」
高天心的聲音飄飄蕩蕩地在耳畔響起，跪倒在地上的阿爾薩斯猛然站起身來，一柄通體閃耀著符文，幽藍冷霧環繞劍鋒的魔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一方是金發耀眼，天之驕子的王子，手持聖光復仇，卻是斯坦索姆的屠夫！
一方是滿頭白髮。面容枯槁的怪物，手持霜之哀傷，卻是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光明與黑暗。各執一半！
「很好，阿爾薩斯，帶著這份執念，挽回真正的自我吧！」
畫面猛然破碎，一隻擎天大手陡然出現，輕輕一撈，將阿爾薩斯帶入了最後的人生節點內——
加冕一刻！
狂風呼號，孤零零的阿爾薩斯佝僂著腰，艱難地在冰封王座的山路上步履蹣跚地挪動。
在他身上。找不出絲毫勝利的喜悅，也看不出傲視群雄的萬丈豪情。甚至沒有一點點不死王者的囂張氣焰，只有一個被宿命和詛咒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正疲憊不堪地被拖向命運的終點。
腦海中反反覆覆地重複著那些痛苦無奈的回憶，然而當來到堅冰中的符文鎧甲前，那股縈繞腦海的呼喚依舊下意識地揮起霜之哀傷，擊碎了那寒冰。
統御王冠鏗鏘墜地，咕嚕嚕滾到腳邊，阿爾薩斯久久地俯視著它，內心深處傳來一陣顫慄。
但是最終，他緩緩地將其戴上，霎那間，一股凍結一切的靈魂進入了他的體內，強大如浪潮一般勢不可擋地掃過身軀，穿透心臟，令他難以呼吸，血脈震顫。
阿爾薩斯閉上眼睛，看到獸人薩滿，第一任巫妖王耐奧祖的生平，也明白了整個來龍去脈的陰謀。
耐奧祖的所作所為，目的是為了給自己的靈魂尋找一個鮮活的*，他將成為巫妖王的傀儡，甚至本我意識不復存在。
「現在，我們合而為一。」
藍白分明的冰封王座瞬間消失，那純淨的冷色調卻是不改，在一片荒蕪孤寂的心靈空間內，臉上涂繪著白色骷髏的老年獸人和病怏怏的小男孩正以不同的表情望了過來。
「你終於來了！」老獸人咧嘴得意地大笑，指著小男孩猙獰地道，「現在進行最後的儀式吧，長久以來，你都在和最後一點的人性抗爭，但到此為止了，那個男孩令你止步不前，殺了他，你將得到真正的自由！」
阿爾薩斯望向那個乾瘦、弱小、病怏怏的男孩，孩子則以一個清澈得難以置信的目光凝視著他。
他們彼此對望，男孩與男人，都是他自己，但一個強大一個弱小，已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男孩主動地走了過來，伸出手臂，就像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尋求著慈父的擁抱，輕聲地道：「還沒到不可回頭的時候。」
「是的。」阿爾薩斯痴痴地撫摸著男孩臉頰的曲線，把手慢慢移向那小巧的下巴，輕輕托起那張欣喜的臉，朝自己報以一笑，「但不能回頭了。」
霜之哀傷應聲落下，從肩膀斬入胸膛的利劍幾乎和男孩的身體一樣大小，與自己的眼睛相對視的時候，阿爾薩斯感到心中傳來最後一絲顫動。
但這也正是最後的人性掙扎與負擔了。
馬上，他將得以淨化，如同被徹底洗滌一清，全部弱點、柔情與躊躇自省統統一掃而空。
然而就在霜之哀傷切入小男孩體內的這一瞬間，心靈空間不可思議地破碎開來，然後一團金色的光團擠了進來。
恍惚間，阿爾薩斯似乎看到了另一個悲憤欲絕的自己，手持霜之哀傷，眼神中露出的卻是堅定與守護的善念……
怎麼可能，是錯覺吧！
可就在他心裡不可抑止地再度一顫之際，那金色的光團瞬間鑽入小男孩體內，然後就見他舔了舔乾裂失血的嘴唇，開口道：
「你是我心中殘存的火花，抗拒著冰寒的入侵！」
「你是我人性的最後殘餘，是憐憫、愛心、悲慟、誓言以及珍惜。」
「你是我對吉安娜的愛情。」
「你對我對父王的親情。」
「你是我對斯坦索姆的無盡愧疚。」
……
這一刻，他的一生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掠過，他曾是洛丹倫的希望，父王的驕傲和掌上明珠。
毫無疑問，每一個光團都是阿爾薩斯的一種人格。
高天心在分裂這些人格，不是隨便胡來的，而是有的放肆，這些支離破碎的人格一旦組合起來，正是構成昔日之聖光王子的全部元素。
最關鍵的是，每一個人格的進入，小男孩就長大一分。
人無完人，七情六慾，無論是善是惡，都為人類阿爾薩斯的壯大提供至關重要的一份力量，
瘦弱的小男孩變得強壯，一個個人格的補完構成了一個不再那麼光芒四射，不再那麼完美無缺，卻有喜有怒，真真實實的洛丹倫王子，英勇無畏的聖騎士。
「不，這不可能！快阻止他，快阻止他！！！」
而耐奧祖已經驚慌失措地怒吼起來，情況已經失控了，別說把小男孩逐出，就連身邊的傀儡，也要擺脫控制！
不過耐奧祖根本看不到那一刻了，因為一內一外配合默契的提里奧弗丁動了。
這位最令人值得尊敬的聖騎士露出微笑，整個人霍然熊熊燃燒起來，最純粹的聖光力量全部注入手中的灰燼使者中，然後劃破虛空，居然落在了阿爾薩斯手中！
當然，不是巫妖王阿爾薩斯，而是那個由瘦弱小男孩重新成長為金發太子的阿爾薩斯。
就在灰燼使者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的霎那，巫妖王的鎧甲如同泥雕木塑般塊塊崩塌，他仰天長嘯，閃電般一沖，往前一送，深深地刺進這個白髮靈魂的體內。
他是巫妖王，他是墮落源主。
但現在，他將化為烏有，半點不留，阿爾薩斯伸出另一隻手環腰摟住自己，把嘴唇湊近他的耳朵，這個動作幾乎可以說有些曖昧，奪人性命的舉動總是如此，也總會如此。
「我回來了，巫妖王——不復存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