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回來了
“巴誌明回來了！巴家那個出國的兒子回來了！”
消息幾乎是瞬間就傳遍了這個十餘棟樓數百戶鐵路普通職工家屬區！
對，巴誌明才是巴克的原名，雖然巴這個姓很罕見，但在渝慶的確有這麼一個順著戰國時期巴人遺傳下來的姓氏，至於巴克，不過是因為巴誌明出國以後為了方便取的名兒。
但卻沒有多少人圍過來看熱鬧，因為伴隨這個不大不小八卦傳遞的訊息就是，巴家小子好像混得很不如意，居然雙手空空的回來了，哪個出國回來的不是大包小包拎著提著？
身上的運動服雖然嶄新，可明顯就是臨時買的國內便宜貨色，哪有在外國賺了錢的樣子？
再看看他那非常黝黑滄桑的皮膚臉龐，還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加上身體看著精瘦健壯，肯定也是幹體力勞動的，和一貫出國的印象大相徑庭。
所以這個時候上門看熱鬧或者登門恭賀，在還算和諧友善的家屬區都顯得有點不合時宜，還是看看接下來的情形再說吧。
無論是幸災樂禍，或者是憐憫的心態，都給了巴克回家以後一個難得的安靜環境。
但還是有人打電話給了巴大成，巴克的父親，這個一輩子都在鐵路上做工人的老實漢子報喜。
以至於劉淑芬給丈夫打電話報喜的時候，巴大成已經給車間請過假，匆忙搭乘一輛三輪摩托車在路上了。
穿一件淺灰色襯衫的母親，外麵還罩了一件咖啡色小褂，斜挎一個邊角都磨得有毛邊的小挎包被巴克伸手攬在懷抱著，可能不習慣兒子這種歐式禮節，五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還有點不好意思，感受著花白淩亂頭發的母親，雖然精幹卻更顯削瘦的身子骨，曾經把槍口抵在一個個頭顱麵前都心冷如鐵的年輕人，突然覺得一陣心酸！
巴克真的難以置信：“我不是有寄錢回來麼，還是美元，十萬美元，你們怎麼過得這樣？”就算匯率有波動，巴克再三說明這隻是讓爹媽改善生活，擔心給多了別惹出什麼事端來，那也是好幾十萬啊。
可回到家，怎麼還是活脫脫的就好像自己剛踏上台階看見的宿舍區大院一樣，仿佛又回到了十來年前？
一樣的清貧，一樣的辛苦，二十多平米的小套間還是巴克念小學時候搬過來的宿舍樓，牆上貼著幾張施瓦辛格一身肌肉疙瘩端著槍械的電影海報，佐證了自己從小都對這種冒險刺激槍林彈雨的向往，現在看來就特麼的是個天大笑話！
劉淑芬自打兒子進了屋，臉上的笑跟淚水就沒停過，現在更是一直抱著巴克的手臂：“自打你去留學以後，你爸就念叨你……那錢，我們給你買房子了，現在哪個姑娘成家不要有房子……我們沒有貸款的資格，隻能給你一次付清，還剩了點存著。”
巴克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母親那小挎包傳來鈴聲，一部老得估計扔街上都沒人要的直板山寨手機摸出來，不用湊上去聽，那洪亮的音量就傳來：“老妹子！老巴出車禍了……趕緊來！就在三村路邊上！”
劉淑芬驚慌失措的抹眼淚，立刻就要出門，巴克伸手拉住了母親：“別慌，別慌……你坐在家等消息，萬一需要什麼證件手續或者錢到醫院的，我打電話給你，家的電話號碼沒變吧？”拿過那部手機就衝出門去，隻是出門時候順手拽下門邊一根尼龍繩，巴克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淘氣，巴大成沒少拿這繩子抽自己。
劉淑芬似乎突然才意識到兒子回來了，家似乎突然就有了頂梁柱，使勁點頭，左手拍著自己胸口，站在門邊看兒子幾個大步就跳出去。
真的沒變。
就像巴克回來路上看見的神州大地到處都翻天覆地變化，這鐵路家屬區的角落就好像脫離了這個時代，跟自己七年前離開時候完全沒有變化，隻是牆上貼的小廣告從紅桃k營養品變成了寬帶升級，可老軍醫性病梅毒的那些騙人項目還在繼續自己的曆史使命。
所以大步流星的跳下十幾步台階就到了路麵，撒開腳丫子奔跑，沒了槍械負重，腳步那叫一個輕，可巴克的心卻覺得沉甸甸的，說不出來為什麼。
其實就一兩百米距離，一轉彎就看見一輛三輪摩托車翻覆在地，沒多變形，另一輛轎車卻越過路中心，逆向騎在摩托車上，前麵發動機艙居然撞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已經有好幾個路人圍上去，焦急萬分卻不知道怎麼辦，因為巴大成被壓住了！
翻覆的摩托車車鬥壓在了巴大成的腿上，頭破血流的巴大成一身汗漬，滿臉皺紋的痛苦萬分，手上拿著一頂都要磨穿的草帽卻始終不放手，旁邊手足無措的人戴著頭盔拿著手機：“老巴……怎麼辦，疼麼……”有些徒勞的想伸手去推那個沉重的轎車，因為轎車有部分騎在了摩托車上，要把巴大成拉出來就得掀開汽車。
可一聲厲喝傳來：“不許動現場！老子已經給交警和保險打了電話……破壞現場你來賠錢！”頭上沒有任何傷勢的一個西裝男人跳著揮手製止，他身邊一個嬌滴滴年輕女子，身材倒是到處都圓鼓鼓的很妖嬈，拿著手機舉得高高不停自拍自己和車禍現場，很大聲音對著電話：“好倒黴！我和王總撞到個哈兒的摩托車，來接我們嘛……”
幫忙伸手的人都有點猶豫，對這種要自己車不要別人命，要麵子不在乎生死的口吻隻能表示不滿，戴著頭盔的駕駛員更是有些蒼白無助的解釋：“你突然就衝過來了……我們好好的……”
西裝男子理直氣壯：“你車牌都沒有！你是黑車！你就不該上路！你負全責！”
巴克的腳步就在這個時候踏到車邊，恍若未聞，眼睛隻有父親那已經痛苦得猙獰的臉龐，手上已經脫下那件嶄新的運動衣，一下疊在父親的脖頸下，恍惚睜開眼的巴大成有些驚訝的看著黝黑臉龐，似乎沒有第一眼認出兒子，巴克眼睛已經飛掃過現場，伸手在父親眼睛上蓋一下：“no……沒事，閉上眼……”差點習慣的使用英語，跳起身來，優先撿起了這輛日係轎車的防撞保險杠，居然被一輛三輪車給撞掉，麵輕薄的鋼板拿在手都輕飄飄的。
遞給戴著頭盔的駕駛員指個角度位置：“我掀動的時候，就把鋼板塞進去撬住空間，避免壓住腿。”這邊明白的點頭，居然認得巴克的模樣，口中不停訴苦：“你爸就是聽見你回來了，催著點……才來不及躲閃這個車……真的是他逆行過來……”。
巴克沒做聲，拍拍他的肩膀，一閃身把自己鑽到翹起來一些角度的轎車車頭下，不顧肩頭已經被車輛底盤破損的油汙和尖角頂到，試了試角度，蹲著的雙腿就仿佛爆發出無窮的力量，悶哼一聲，車身居然就動了！
少說接近一噸的汽車雖然有一邊落地，那也是幾百公斤的重量！
巴克知道自己在戰地健身房的蹲推重量是多少……
其他人仿佛被驚醒一樣趕緊衝上去幫忙抬，可剛剛抬起來一點點，那個西裝男子居然跳過來使勁推開幫忙的人，口中大罵：“老子的車！你們賠麼？”
本來利用點技巧，就算一個人，巴克也有把握移開的車身居然就有些失去平衡，重重的一歪，就朝著三輪車壓上去，那個把防撞鋼板塞進去的駕駛員大叫：“要遭……！”
巴克也有點大急，猛然一下把自己的手臂墊到車身和三輪車之間那剛剛抬起來的縫隙上緩衝，肩頭更是被沉重的車底一砸，雙腿就是一顫！
渾身的骨骼似乎都在響！如果不是經曆過比這還艱難的考驗，巴克差點跪倒！
跪下去，那重重砸下的二次傷害就基本徹底斬斷父親的大腿了！
牙關也在咯吱吱的響，巴克也繃緊了肩膀，結實的雙腿挺住了重量，在眾人幾乎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硬生生的站穩了，才朝著旁邊重重的一讓，轎車側著砸在地麵上，另一側原本沒受多大損傷的車門和玻璃都轟然裂開。
巴克似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肩膀上有血跡在流出來，伸手就去抬三輪車，那個西裝男子居然瘋了一般過來跳著腳破口大罵：“你賠我的車……你破壞了我的車！”意猶未盡的還伸手去拉拽巴克，更是因為巴克的上半身髒汙一片，選擇了拉巴克腰。
可轉身的巴克讓他仿佛拉到了一個鐵樁，差點把他拉了一個趔趄，惱羞成怒的就伸腳去踢三輪車，要是踢實了沒準就會翻過去扣在巴大成身上。
巴克終於有些怒了，左手一把扣住了對方的肩膀，右手一記嫻熟的下勾拳！
拳頭準確的擊中了對方胸骨之下和腹部之間的橫膈膜上，伴隨那個妖嬈女子的尖叫聲，一下就讓這個男子默然倒地，跟一隻蝦子彎曲著，喉頭發出自己都難以控製的荷荷荷聲音，卻無法動彈！
終於擺脫了這個唧唧歪歪的男人，眾人已經抬起了三輪車，巴克跪下去，伸手隻是摸了一下，就先拉下脖子上的尼龍繩，嫻熟的在巴大成大腿上打了個結，止住創口血液流出，再掰下轎車的兩支雨刮片，放在巴大成已經變形的小腿邊，對父親盡量睜開的眼睛笑了笑：“爸，我回來了……以後你就不用吃苦了。”
巴大成剛從痛苦中艱難露出一絲笑容，左手鬆開草帽，麵居然裝著一袋鹵豬頭肉：“你……最喜歡吃的……”
巴克心頭就是一抖，手上卻趁著父親閃神，猛的把已經折斷錯開的脛骨一拉一拽，骨頭就對上！
裂開的腓骨更是被硬推著正位！然後立刻把雨刮片當夾板用自己撕下來的衣服布條包紮定位，跟完好的另一條腿綁在一起，動作得就是一閃而過。
可巴大成一聲慘叫：“巴誌明！你個狗日的！”
罵誰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