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死亡之旅（下）
南京城外，一處山坳中，軍用帳篷一字拉開，整齊的分布在了山坳內。
在帳篷前，是一條清澈的溪流，河水十分清澈，就仿佛是水晶一般，透過那清澈的溪水能夠一眼看到水底五色斑斕的卵石，還有那來回游動的小魚。
在帳篷附近的山石上，幾名特戰隊員手持自動步槍昂然肅立，正在警惕的警戒著這處營地的安全。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明哨，而在暗中則有好幾處暗哨，用鷹隼一樣的眼睛注意著周圍地域的動靜。
這就是厲陽和燕雙鷹他們的臨時營地！
厲陽和燕雙鷹並肩站在溪水旁，一起眺望著遠處的山巒。
厲陽開口道，“燕雙鷹，唐堯的行動路線軍統應該發來了吧。”
燕雙鷹淡淡的點點頭，說道，“我估計應該快到了。”
“真是太好了，替鳳凰山那些弟兄們報仇的機會到了！”厲陽咬牙切齒的攥緊了拳頭，他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這個了。
燕雙鷹沒有說什麼，而是沉默著。
他不是厲陽，自然體會不到厲陽的感受，但是他也曾經失去過親人，所以那種深入骨髓的痛和仇恨，還是有些體會的。
就在這時候，一名特戰隊員從帳篷內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另一隻手中抓著一部加密電話，還沒到跟前就喊道，“燕隊長、厲隊長，軍統把行動路線圖發來了。”
哦——，兩個人急忙轉身，從來人的手中取過了那份行動路線圖，低頭看起來。
這一看之下，燕雙鷹和厲陽的都吃了一驚，然後眉頭微微一皺，“這個唐堯是怎麼回事，這行動路線簡直是自己尋死呢。”
唐堯選擇的行動路線非常簡單，就是從南京出來，沿著中國戰區和日戰區的交界線一直向北，所經之處幾乎都是交戰區，等過了黃河之後，則一頭扎入了日本人控制的京津東部。
這條路線可以說是所有路線中最復雜也是最危險的，隨時都可能喪命的。
兩個人看完這份行動路線圖，都有點疑惑不解了，唐堯這到底是想幹什麼，難道不想活了？
選擇這麼一條死亡之旅，除非唐堯是幸運女神的私生子，或許還有一點活命的機會，不然的話，他必死無疑。
厲陽怒道，“”唐堯到底想幹什麼？
燕雙鷹在一旁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開了口，“我看，唐堯真的是想求死了。”
“為什麼？”厲陽反問道。
燕雙鷹的手指在地圖上指點著，一邊說道，“你看，他選擇的這條路線幾乎都是雙方的交戰地帶，形勢復雜，危險系數大，稍不留神就可能沒命。”
“在這些區域中，來自這面的危險比較小，主要對他有威脅的就是那些日軍部隊。”
厲陽沒有說話，他在聽著燕雙鷹的分析！
燕雙鷹停了停，然後繼續說道，“如果按照他選擇的路線前進，我估計他死在日本人手中的概率會超過百分之七十，而死在自己人手中的概率有百分之五。”
“那還有百分之二十五呢？”厲陽問道。
“當然是死在咱們的手裡啊。”燕雙鷹開了口，“前提是你會不會出手。”
“我——”厲陽有點猶豫了，因為他再想，這個時候出手，簡直就是跟日本人聯手攻擊唐堯了。
跟唐堯比起來，日本人才是他最痛恨的人！
所以厲陽現在陷入了矛盾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出手！
從本心來說，他當然想親手殺了唐堯，這樣就可以告慰二當家他們的在天之靈；但是，他又不想跟日本同時出手，那樣讓他心裡更不舒服。
“是國仇重要還是家恨重要。”知道厲陽陷入了矛盾中，燕雙鷹抬手在他肩頭拍了拍，然後轉身朝帳篷內走去。丟給了厲陽一句話，“你好好想想吧！”
看著燕雙鷹走進了帳篷，厲陽站在那裡陷入了沉思之中！
南京北，紫金山碼頭上停靠著一艘軍艦，此外還有幾條汽船，都靜靜的等待在岸邊。
唐堯站在碼頭上，回頭望去，眺望著他從小長大的南京城，寒風蕭蕭，吹亂了他的頭發，也吹的他衣角烈烈作響，不斷飄擺舞動著。
在他身後，站著他僅存的所有手下，一共還有三十多人，都是垂手侍立，等待著他下命令。
原本他手下還有一百多人的，但是其中有些人家中或許是有高堂老母，或者是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唐堯打了個報告，把那些人調離了自己的部門，好讓他們可以留下來。
當將這些人的名字寫上去的時候，唐堯不禁自嘲的笑了，他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心慈面軟的時候，這要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歷史上的人物，唐堯最崇拜的就是曹操，而他那句：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更是被他奉為了座右銘，專門請書法家裝裱出來，掛在了書房的案頭，每天都要大聲朗誦十遍。
但是如今，唐堯發覺自己似乎越來越背離了自己的信條！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唐堯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這時候，碼頭外的馬路上駛來了一輛汽車，然後沿著馬路駛上了碼頭，停在了唐堯的面前。
車門被人輕輕推開，然後一個人從裡面走了下來。
“先生！”碼頭上的所有人全都躬身鞠躬，恭敬的朝來人問好道。
來人正是軍統局的那位局長，也是唐堯的頂頭上司。
微微一愣，唐堯似乎沒想到局長會親自來送自己，他急忙走了過去，朝著局長躬身道，“先生，您怎麼親自來了。”
局長輕輕一聲嘆息，然後伸出手拉住了唐堯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唐堯，你恨我吧？”
唐堯苦笑著說道，“說實話，要說不恨那是自己騙自己，我真的有點怨恨。”
“人之常情！”局長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而是微微一曬道，“這件事情是我做的對不住你，讓你背負了不該你背負的壓力。”
“但是——”唐堯剛要說什麼，局長抬起手來朝他示意了一下，他就閉上了嘴，等待著局長的下文。
“讓我說完！”
“這件事情牽扯太多，不要說軍統，就是上面都被牽扯在內，如果處理不好，恐怕將引來更加嚴重的後果，甚至是一場可怕的災難。”局長搖了搖頭，嘆息著，“所以為了黨國的大業，軍統只能由你做出犧牲了。”
“唐堯明白，所以這次任務我還是接受了。”唐堯忽然笑了，他走到了碼頭邊，面朝那滔滔的江水伸出了雙臂，“說起來這還是機會呢。”
“哦，為什麼？”局長有些驚詫。
“想當初我參加三青社的時候，抱的是一腔熱血，希望我能夠為國家和人民出一些力，那時候的我可是雄心萬丈啊。”唐堯似乎想起了當初自己的樣子，有些出神，“但是沒想到，這些年來，原本的志向被磨滅一空，我也變得越來越自私，越來越勢利，越來越工於鉆營。”
局長的臉上也不禁一紅，唐堯的這話也好像在說他一樣，讓他覺得有點慚愧。
唐堯繼續說道，“還好，這次被委派前往奉天，讓我有了一籌抱負的機會，如果真能馬革裹屍還，對我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唐堯兄弟，我在這裡就祝你夙願達成，一路順風！”局長被唐堯說的也有點熱血沸騰了，他朝著唐堯一抱拳，“一路走好。”
“先生，後會無期！”唐堯也一拱手，然後朝身後那些手下一聲喝，“走，出發。”
見唐堯邁步朝那艘軍艦走去，他那三十多個手下急忙跟了上去，也朝軍艦上走去。
碼頭上，局長和一些來送行的人全都肅然而立，目送著這些人走上了軍艦。
跳板撤去，船錨升起，軍艦一聲汽笛長鳴，然後緩緩離開了岸邊，朝著江心駛去。
這艘軍艦和那些小汽船將運送唐堯已經保護他的那一個營前往江北，然後再經由那裡繼續往北。
在他們前行的方向上，日軍和中隊犬牙交錯，激戰連番，那裡就是死亡的地獄，隨時都可能爆發戰鬥。
局長站在碼頭上，眺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軍艦，久久沒有說話，一直到軍艦駛離了視線，消失在江面上的霧靄之中也沒有動一下。
一名處長來到了他的身邊，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先生，他們已經走遠了，您應該回總部了，這碼頭上露重風寒，您當心身體啊。”
局長嗯了一聲，任由那名處長將一件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然後轉身朝停在碼頭上的汽車走去。
走了沒幾步，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然後扭頭看著那名處長，問道，“成功，如果換了你在唐堯的位置，你是不是也會像他這麼做呢？”
那名處長微微一曬，看來是被問得有點愣了，一時間沒有回答上來。
局長將他的表現都看在了眼裡，不禁心中一聲嘆息，然後朝汽車走去。
在他身後那名處長急忙跟了上來，恭恭敬敬的跟在了後面。
在風中，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輕輕的飄散開來，最後融入了那蕭蕭的寒風中不見了：
但得文官不愛財,武官不惜死,則天下太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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