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鬼咒 作者：念響（已完結）

第2288章 肉不正不食

    左城隍大喜過望，問道：「道長，您說我這次，會調到哪裡去？」

    「我不能說，我要是說出來，就不靈了。我說東京汴梁，秦廣王就一定會把你調去西京長安，哈哈！」鬼道長大笑。

    黑無常也笑，說道：「道長啊，如果冥王陛下知道了，就故意不調動左城隍，還讓他呆在原地，那您的算計，不還是落空了嗎？」

    「這倒也是。」鬼道長皺起眉頭，掐指算了一番，忽然展開眉頭，笑道：「左城隍不會在這裡常住的，因為秦廣王改性了，不會因為跟我打賭，而胡亂發配左城隍的前途的。別的事可以開玩笑，陰神的調動，想必不會開玩笑的。」

    「那是，那是。」黑無常點頭賠笑，心裡卻想，等我回去了，就在冥王陛下面前說一說，讓冥王陛下，跟你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只要冥王有意為之，完全可以讓這個左城隍繼續連任哀牢山城隍，在這裡再住一百年。

    那時候，鬼道長就打了自己的臉了。

    因為鬼道長說了，等左城隍調職赴任的時候，一起動身。如果左城隍不能調職赴任，那麼，鬼道長豈不是要在這裡一直住下去？

    想到這裡，黑無常心裡奸笑不止。

    冷不防鬼道長一瞪眼，說道：「小黑，如果冥王給我難看，故意讓左城隍留任哀牢山，那麼就一定是你和小白搗的鬼！你小子心裡想什麼，我心裡清楚著，休想瞞我！」

    黑無常嚇了一跳，急忙抱拳彎腰，說道：「道長，千萬別冤枉小黑啊，天地良心，小黑絕不敢在背後，給鬼道長使絆子。」

    「哼哼，不敢最好。」鬼道長冷笑道。

    黑無常急忙賠笑，說道：「道長，那您先在這裡住著，我們兄弟回去覆命。這場圍剿戰，功勞都是鬼道長的，我們兄弟一定會向冥王陛下交代清楚。」

    「去吧去吧。」鬼道長連連揮手，一臉嫌惡。

    黑白無常急忙點兵，帶著所有的冥界鬼兵，開了鬼道，押著無骨人俘虜而去。

    左城隍帶著兩個童子，畢恭畢敬地送出老遠。而鬼道長則看也不看，自己喝茶抽菸。

    送行回來，左城隍愁容滿面，說道：「道長啊，我覺得這次，調職的事又黃了。」

    「為什麼？」鬼道長斜眼問道。

    左城隍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覺得，冥界對我的調動安排，一定是鬼道長算不到算不準的一個安排。可是，讓道長算不準的唯一選擇，就是讓我原地留任。」

    「嗯，有一點點道理，但是結果不會是這樣。你一定會被調走的，不會留在這裡。目前來說，你好生打理自己治下的事物，做一個好城隍就行了。」鬼道長胸有成竹。

    「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在任期間，一直忙著無骨人的事情，所以對附近的鄉民生活情況，很少關注。你不幫他們辦事，他們也不給你香火。現在你的任期將滿，總要做幾件好事，留個好名聲吧？別歷任了，都沒人記得你的好。」鬼道長打斷了左城隍的話，正色說道。

    城隍爺肩負著一地的鬼神之事，實際上，是一個很重要的基層小神。而這個左城隍，幾乎就沒有打理過本地的事，當然，對抗無骨人，則另當別論。

    「道長教訓的是，小神在位以來，上不能匡主，下不能利民，的確是尸位素餐。」左城隍汗顏，拱手謝罪，又道：「奈何我這裡幾乎沒人來到，沒有人跟我訴說冤情，我想做好事，也做不了啊。」

    鬼道長大笑，說道：「別人不來，你可以自己去找啊。隨便顯個靈，隨便幫幾個人，何愁名聲不出去，又何愁沒有香火？」

    左城隍點點頭，說道：「道長說的是，今晚，小神就開始迅游治下的範圍，做一點好事，留一個身後之名。」

    鬼道長點頭一笑，躲進左城隍的臥室裡，研究自己的罈子去了。

    傍晚時分，童子請鬼道長出來吃飯。

    鬼道長看了看桌子，兩隻山雞一片白酒，的確有些清寒。

    「不好意思啊道長，連年征戰，這大磨岩峰附近的野味，都嚇跑了。就這兩隻山雞，還是跑了很遠才找到的。」左城隍窘迫地說道。

    鬼道長搖搖頭，指著桌子上的白酒，問道：「這酒，又是那裡找來的？」

    左城隍更是尷尬，說道：「這也是在很遠的地方找到的，是別人……在墳地祭拜的供品。」

    「唉……你說你一個城隍爺，怎麼就混到了這個地步？」鬼道長一聲長嘆，說道：「子曰，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你落魄也就罷了，還要連帶我吃給死人上供的東西。這頓飯，叫我如何吃下去？不吃了不吃了，晦氣。」

    左城隍汗顏無地，鞠躬謝罪，說道：「道長稍等，等我再找別的……」

    「拉倒吧你，怎麼去找，去附近的鄉民家裡偷一點，還是沿街叫化，乞討一頓晚飯？」鬼道長板著臉，說道：「我自有辟榖之術，便是一月不吃，也餓不死。你呀，想想辦法揚名立萬，讓香火旺起來吧。倒是，少不了你的三牲供品。」

    「是是是，小神這就去巡遊一番，看看附近的情況。」左城隍急忙說道。

    「去吧去吧去吧，向東北方，或許有收穫。」鬼道長指點了一下。

    左城隍大喜，吩咐兩個童子好生伺候道長，自己化風而去。

    鬼道長也不吃飯了，繼續研究自己的罈子。

    兩個童子一臉菜色，看著桌子上的酒菜，卻不敢享用。

    「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啊，這城隍爺沒香火，連帶著童子們也受罪。」鬼道長嘆了一口氣，揮手道：「你們兩個吃吧，過幾天有了香火，你們也就天天大魚大肉了。」

    兩個童子大喜，撲上去，各自分了一隻山雞和半瓶白酒，喜笑顏開地享用起來。

    這童子也是鬼魂之身，跟著左城隍修行。對他們來說，所謂的吃喝享用，也就是吸食香氣。

    只是小孩子不勝酒力，頃刻間，就醉的腳步踉蹌，憨態可掬。

第2289章 一客不煩二主

    鬼道長看這兩個童子可愛，不由得哈哈大笑。那一瞬間，鬼道長突然覺得，自己許久沒有如此開懷了。

    時間不大，兩個童子醉倒在供台前。

    鬼道長走出門外，抬頭觀星。

    夜色如水，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下半夜。

    左城隍從東北方歸來，衝著鬼道長抱拳，問道：「夜色已深，道長還沒睡嗎？」

    「年紀大了，瞌睡少，我在等你回來。」鬼道長轉身走向廟裡，一邊說道。

    左城隍跟進了廟裡，正欲說話，卻看見兩個鬼童子醉倒在供台前，不由得大怒，抬腳就要來踢。

    這些酒菜，左城隍本打算自己回來享用的，現在被童子吃的乾乾淨淨，他能不生氣嗎？

    「噓——」鬼道長豎起手指放在唇邊，說道：「別吵醒他們。這兩個童子跟著你，大概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吧？今晚的酒菜，是我讓他們享用的。」

    左城隍踢出去的腿收了回來，點頭笑道：「既然是道長的吩咐，嘿嘿，那就繞過他們一次了。」

    鬼道長點點頭，問道：「怎麼樣，看到了什麼古怪的事？」

    左城隍這才想起正事，急忙抱拳匯報，說道：「道長神算，東北方果然有事。距離此地二十里，有個叫陳塘坳的村子，最近接連死了三個年輕男子，死的很古怪。」

    「怎麼古怪，說來聽聽。」鬼道長問道。

    左城隍點點頭，說道：「死者死了以後，渾身的血跡都被抽乾了，變成了……無血乾屍。人間的差官們，查不到死者身亡的原因，當地人心惶惶。」

    「可知道，是什麼東西干的？」鬼道長問道。

    「屍體都已經火化，我也無從考證。但是那個村子的前後，我都查過，沒發現有什麼妖怪或者老鬼啊。」左城隍說道。

    鬼道長搖搖頭，說道：「那是因為對方的道行比你深，所以你發現不了。也罷，明天我去看看，否則最近無事，就幫你一把好了。」

    「多謝道長，多謝道長。能遇上道長，得到道長的幫著和指點，真是小神莫大的福氣啊。」左城隍感恩戴德，連連抱拳。

    鬼道長點點頭，轉去臥房睡覺了。

    一夜無話。

    可是第二天一早，左城隍起來的時候，卻發現鬼道長不見了！

    而且，鬼道長的兩個罈子，也被帶走了。

    問過童子，童子也同樣沒看見。

    「道長，您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啊！」左城隍急的心神大亂，順著廟前廟後尋找鬼道長，大喊大叫。

    鬼道長的身影，突然從晨曦中走來，皺眉道：「亂叫什麼呢？我找了個地方，把罈子放了起來而已。」

    出門辦事，罈子帶著不方便，畢竟那麼大的個頭。但是丟在左城隍的廟裡，鬼道長也不放心。所以鬼道長推算了一下，去山上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暫時放起來。

    「道長啊，我還以為您老不辭而別了，慌得我六神無主。」左城隍鬆了一口氣，又說道：「道長，其實那罈子，放在我廟裡也沒事的。我這裡本來就無人來到，又有兩個童子守門，怕什麼？」

    「玩意丟了呢，你賠？」鬼道長斜眼問道。

    「呃……小神賠不起。」左城隍頓時無語。

    假如鬼道長的罈子丟了，左城隍真的賠不起，這每一個罈子，都是絕無僅有的，無法用金錢或者別的來賠償。哪怕全世界的財富都是他左城隍的，也賠不起。

    因為鬼道長要得不是財富，而是利用罈子，來達到長生的目的。試問，這世上，有多少錢能買到長生？

    「知道賠不起，你就不要接手這燙手山芋了。」鬼道長說道。

    「是是是，道長說得對。」左城隍咧嘴一笑。

    「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我們就去陳塘坳。」鬼道長看著左城隍，問道。

    「好了好了，這就走吧。」左城隍急忙點頭，吩咐童子看好家門，和道長一起向陳塘坳而去。

    大白天的，左城隍的行動也受限制，因此在山間無人的時候，他化風而行，順著樹影裡溜。

    到了村口，看看四處無人，左城隍這才現形。

    不過，左城隍這次，可不是頭戴紗帽身穿大紅官服，而是弄了一套現代人的服裝。

    這服裝是真傢伙，不是鬼力變化的虛物，也不知道左城隍從誰家偷來的，罩在自己的鬼魂之軀上，既可以遮人耳目，又能夠抵擋陽光，倒是一個好辦法。

    左城隍換了裝，還自以為新鮮，轉了兩圈，很自戀地問道：「道長，我這裝扮怎麼樣？」

    「嗯嗯，衣服不錯，就是人長得猥瑣了一點。」鬼道長一本正經地說道。

    左城隍頓時洩了氣，手指前面的村莊，說道：「道長你看，前面的村子，就是陳塘坳。」

    村子很大，應該是規劃的宅基地，一家挨著一家，前後好幾排的住宅。

    鬼道長看了半晌，緩緩向前走去，一邊說道：「咱倆一起出來辦事，在身份上，得有個說法。別人問起來，你說我是誰？」

    「我說，您老是我師父，行不行？」左城隍小心翼翼地問道。

    鬼道長嗯了一聲，說道：「也行，可是最後你會亮明身份，說自己的這一方的城隍爺，難道繼續告訴大家，說我是城隍爺的師父？」

    「這個……是有些不妥。城隍爺的師父，嗯，是有點彆扭。」左城隍皺眉，說道：「道長，那您說，該怎麼稱呼你？」

    鬼道長一笑，說道：「在別人面前，你就叫我天師好了。以後你亮明身份了，就對別人說，我是張天師下凡。」

    張天師下凡的身份，以前鬼道長也冒充過了。而且，上次見到龍虎山念虛天師，念虛也就一笑，啥也沒說。所以，鬼道長一客不煩二主，繼續冒充。

    左城隍卻嚇了一跳，說道：「道長，這個不好吧，假如被龍虎山的人知道你在冒充他們的祖宗，他們會追究的。」

    「不怕不怕，等他們追究了，再說。」

    「道長，你當然不怕，可是小神我害怕呀。龍虎山的威望，道門獨尊，小神我雖然是個陰神，可是龍虎山一道法諜傳去地府，我就要立刻完蛋啊。」左城隍哭喪著臉說道。

第2290章 字據

    其實左城隍這話，也算是實話實說。

    一個小小的縣地城隍，還真的不敢得罪龍虎山。

    說起級別，左城隍不及黑白無常。但是，黑白無常到了龍虎山，也得貓著腰走路。見到天師本尊，黑白無常更是大氣不敢出。

    所以現在，鬼道長要冒充龍虎山第一代老祖張道陵，可把左城隍嚇得不輕。

    到時候，鬼道長跑了，左城隍可跑不了，這是真正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啊。一旦被龍虎山追究，那麼冥界肯定也要追究，那時候，左城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哭都沒眼淚！

    鬼道長哈哈一笑，說道：「你別擔心，如果龍虎山和冥界追究你的責任，你就說，這都是我的主意，你是被逼無奈的。你害怕，我給你立下字據。」

    說著，鬼道長真的取出符紙，刷刷刷地寫了幾句話：「所謂天師張道陵下凡者，鬼道長林鳳嬌是也，與哀牢山左城隍無關。此據！」

    「道長，有您這話，我也就放心了。」左城隍接過便條大喜不已。

    這字據就是免死金牌，出了再大的事，左城隍也可以通過這個，自證清白。

    左城隍收了便條，放心大膽地跟著鬼道長，說道：「道長……」

    「嗯——」鬼道長一瞪眼。

    「哦哦，天師……天師上大人。」左城隍立刻反應過來，嘿嘿一笑，手指前方說道：「天師您看，前面門前有大椿樹的那家，就是前幾天死人的。」

    鬼道長看了看，抬腳走了過去。

    這是一戶普通的人家，不算窮，也不算富。一溜的小瓦屋，整潔清爽。

    但是門前坐著一個老漢，卻雙目無神，表情呆滯。

    這老漢，就是死者的父親。雖然事情過去幾天了，但是老漢依舊沉浸在喪子之痛裡面。

    「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問一下，可以在你家裡討口水喝嗎？」左城隍走過去搭訕，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漢聽見了，卻沒說話，而是厭煩地揮手。哀莫大於心死，這是死心人的表現。要是平時，別說喝口水，就算是吃頓飯，也沒問題吧？畢竟那年頭的農村人，都是很淳樸的。

    左城隍有些尷尬，訕笑道：「老人家，其實……我是前山城隍廟裡的……城隍爺，我們來這裡，是調查你兒子死因的，要給你兒子報仇……」

    「滾，哪裡來的騙子！？」老漢被徹底激怒了，站起來，提起凳子就向左城隍的身上招呼。

    左城隍急忙躲開，哭笑不得。

    鬼道長搖搖頭，對左城隍無力吐槽。

    你張口就說你是城隍爺，鬼才信你！

    那老漢一凳子走空了，依舊餘怒不息，轉身回屋，抄了一根扁擔又殺出來。

    「大爺，怎麼動起長兵器來了？」左城隍更是鬱悶，躲躲閃閃，說道：「大爺你放下兵器，咱們有話好說……」

    老漢上了年紀，又在喪子之痛中，所以全身無力，自認追不上左城隍。可是一眼看到鬼道長在一邊，老漢掄起扁擔就掃了過來。

    鬼道長並不躲閃，一伸手抓住了扁擔，冷笑道：「好一個糊塗的老東西！你兒子死了以後，一點孤魂不散，找我們告狀，我們才能問問的。你幫我們當成了騙子是吧，也好，我們走，等你的三個兒子死絕了，我再來！」

    老漢一呆，喝道：「你怎麼知道我三個兒子？」

    鬼道長嘿嘿一笑，說道：「你三個兒子，有一個老小，過繼給了你大哥，對吧？」

    老漢鬆了扁擔，皺眉問道：「你從哪裡打聽來的？」

    「你的死鬼兒子說的。」鬼道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昨晚，你兒子的魂魄，飄到了城隍廟裡訴苦，說是被妖怪害死的，要本地的城隍爺給他報仇。所以，我們今天才找來這裡。」

    說著，鬼道長指了指左城隍：「那，這個就是你們本地的城隍爺。」

    老漢回頭看了看左城隍，還是不相信。

    鬼道長一笑，說道：「左城隍，你去把老漢兒子的魂魄抓來，就知道了。我已經算過，那死鬼已經去往鬼門關，你向南直追，還能追上。」

    左城隍答應一聲，忽地捲起一陣風，飄飄向前，瞬間消失不見。

    老漢傻眼了，睜大眼睛看著鬼道長：「你們、你們真的是城隍爺啊？」

    「我是天師，比城隍爺他祖宗還大！」鬼道長懶洋洋地說道，同時不請自入，走進了老漢的家裡。

    跟老漢說太多也沒用，因為這地方，距離龍虎山遠了，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天師，也未必聽說過張道陵的大名。所以，鬼道長只是簡單說一下。

    老漢跟了進來，招呼鬼道長坐下，問道：「天師，我兒子的魂，能找回來？」

    「能啊，等你兒子回來，讓他自己跟你說。」鬼道長說道。

    老漢的家人，都陸續出來了，圍著鬼道長東問西問。

    鬼道長口才好，幾句話之後，這家人的態度立馬不一樣了，對鬼道長恭恭敬敬。

    「你的兒子，的的確確是被害死的。而且，那個害人的東西，也不會放過你另外的兩個兒子，所以，我們是來捉妖怪的。」鬼道長又說道。

    說話間，門前一道鬼影撲來，卻正是老漢兒子的魂魄。後面，跟著左城隍。

    鬼道長一伸手，固魂咒連續打出，那鬼影便定了下來，貼在牆上，老老實實地接受鬼道長的調理。

    而老漢和他的家人，看見牆上模糊的影像，都不由得大叫起來，驚恐，而又激動。

    「有我在這裡，大家不要怕。」鬼道長又打了幾道咒出去，看見鬼影凝實了，這才住手。

    那魂魄虛影從牆上飄下，跪在地上，向著家人大哭，叫道：「老爹，我死得好慘啊！」

    老漢這才相信眼前的魂魄是自己的兒子，老淚縱橫地上前攙扶，卻不料魂魄向後一躲，老漢撈了一個空。

    鬼道長一揮手，將魂魄收了，說道：「你兒子是魂魄，你們摸不到的。老漢，現在相信我們了吧？說說，你兒子到底是怎死的？」

    按理，鬼道長可以直接問老漢的兒子，這樣更省事。

    但是鬼道長的目的，是讓左城隍揚名，所以，必須和村子裡的人接觸。

第2291章 扳倒井

    老漢也納悶，問道：「天師啊，我兒子的事，其實我也不大明白，你為什麼不問我兒子？」

    「你兒子的魂魄，道行還不夠。他在外面呆的時間長了，就會魂飛魄散。」左城隍上前解釋，說道：

    「魂飛魄散，知道什麼意思吧？那就是以後不能投胎了。所以，這事只能問你們。你們實在不知道的，我們才能問你兒子。也就是說，除非實在不得已，否則不麻煩他！」

    這左城隍一直辦事不利索，這回說的還不錯。

    老漢的家人一聽，都連連點頭。

    鬼道長抬起手，道：「說吧，說你們知道的。」

    「那個，村子裡還有兩家死人，卻在我們之前，要不要說？」老漢想了想，問道。

    鬼道長點頭：「說，先從最開始的來說。」

    老漢想了想，在鬼道長的對面坐了下來，說道：

    「村西頭的老武家裡，是第一個出事的。老武就一個獨子，叫武有三，小名武老三，二十六歲。武老三是木匠，這些天在隔壁村子幹活，早出晚歸。但是正月二十的晚上，家裡一直沒有等到他回來，老武就出門去找。

    一出門，老武才發現，自己門前不遠處，躺著一個黑影。老武打著電燈，上前一看，卻見那個人穿著武老三的衣服，背著武老三的木匠工具，但是卻是……一具乾屍！」

    老漢在說，老漢的家人都在一邊點頭。

    鬼道長也點頭，又問道：「還有第二個，是怎麼死的？」

    「第二個叫程四寶，也就二十多歲，是一個光棍，村子裡只有一個叔父。程四寶是死在自家床上的，也變成了乾屍。」老漢說道。

    「然後，就到了你兒子？」鬼道長問道。

    老漢哭了，眼淚直掉，哽嚥著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老漢情緒平復下來，才說道：「我這兒子，也是死在路上的。那天晚上，他送女朋友回家，結果……自己就回不來了，死在村前的田地裡。」

    鬼道長點點頭，說道：「帶我去村前的田地裡看看。」

    老漢言從計聽，抹了一把眼淚，帶著鬼道長和左城隍出了門，向村前走去。

    這地方，距離陳塘坳村子並不遠，不到一里路。

    老漢說的田地，也就是玉米地。這時候的玉米，也長起來了，一人多高。

    鬼道長看了看，那玉米地裡，有不少玉米都被糟蹋了，倒在地上。

    「你兒子被發現的時候，是穿著衣服的，還是沒穿衣服的？」鬼道長問道。

    「都穿著衣服啊，就是、就是衣服有些亂。」老漢說道。

    鬼道長看了看四周，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有了頭緒，再去找你。」

    「好好好，我叫陳旺，要找我，隨時來。」老漢說道。

    鬼道長點點頭，讓陳旺自去。

    看見陳旺走遠了，左城隍問鬼道長：「道長……不不，天師，天師您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小陳的魂魄在這裡，問問不就知道了？放著死者魂魄不問，我來猜謎語啊。」鬼道長一瞪眼。

    左城隍臉色一紅，訕訕而笑。

    就在玉米地裡，鬼道長放出了小陳的魂魄。

    帶回小陳的時候，左城隍在路上，就作了說明，所以小陳知道城隍爺和天師在這裡，很激動很委屈，跪下來磕頭。

    「不用多禮了，說說吧小陳，你是怎麼死的？」鬼道長說道。

    「天師，城隍爺……我那晚送女朋友回家，丈母娘很客氣，留我吃了一碗麵，所以回來遲了一點。」小陳跪在地上，哀哀切切：「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一陣大霧。於是，我迷迷糊糊的，就像喝醉酒一樣走岔了路，來到了這片田地裡……」

    鬼道長嘆了一口氣，問道：「然後，你遇見了一個漂亮的女人？」

    「天師，您怎麼知道的？」小陳一愣，隨後點頭說道：「是遇到了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她坐在田埂上，說走路崴了腿，要我幫忙。我就上前扶她，誰知道、誰知道……」

    大概是說到了害羞的情節上，小陳抬頭看了鬼道長一眼，說不下去了。

    「誰知道怎麼了？說呀。」左城隍聽到這節骨眼上，不由得著急，開口催促道。

    「嘿嘿……誰知道那個大姑娘腳下一軟，身體一歪倒在了你的懷裡，對不對？」鬼道長問道。

    「是、是的……」小陳神色羞愧，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姑娘倒在我的身上，我、我一時糊塗，就跟她抱在了一起，倒在了地上，還、還親了嘴……」

    鬼道長嗯了一聲，一邊掐指默算。

    「然後呢？」左城隍卻實在有些不正經，又追問。這傢伙的窺私慾太強大了，應該送去島國左城隍，專門負責***之輩。

    小陳卻神色悲傷，說道：

    「然後，我就覺得舌根處一陣刺痛，就像被針刺了一樣。我想推開那個姑娘，但是那個姑娘卻抱著我不放手。後來，我的力氣一點點消失，最後暈了過去。等到魂魄醒來，已經糊裡糊塗地上了路，快到鬼門關了……」

    左城隍沒聽到自己想聽的精彩情節，甚是失望，輕輕地嘆氣。

    鬼道長點點頭，說道：「看來，那個東西是從你的舌根處，吸了你全身的血。我已經明白了，先把你收進紙符裡，等待捉妖完成，就送你去投胎。」

    小陳磕了一個頭，說道：「天師大爺，要是抓住了那個大姑娘，你一定幫我問問，為什麼無冤無仇的，她要害死我！？」

    「行，這個事，我可以答應你。」鬼道長一揮手，飛出一道紙符，將小陳收了起來。

    收好小陳的魂魄，鬼道長和左城隍走出玉米地。

    「天師啊，這個吸血的東西，不會是鬼吧？沒聽說咱們華夏國的鬼，有這種吸血的啊。」左城隍一邊走，一邊問道。

    鬼道長卻不回答，反問：「你有沒有聞見，在玉米地裡，有一種淡淡魚腥味？」

    「沒有啊。」左城隍抽了抽鼻子，說道：「小神魂魄之軀，味覺和嗅覺，都不如常人。就算這裡有什麼味道，我也聞不到的。」

    鬼道長點點頭，說道：「我已經知道是什麼東西在作怪了，嘿嘿，但是要當著村民的面，我才能說。」

    左城隍大喜，說道：「道長神機妙算，嘿嘿，當著村民的面宣佈，更好，更好。」

    讓大家都知道，甚至是當面擒妖，才能更好地宣傳自己的城隍廟，給自己帶來香火，左城隍何樂而不為？

    兩人一前一後，又向村子裡走去。

    首先到了陳旺陳老漢的家裡，讓陳老漢帶著，去另外的兩家做思想工作，同時製造聲勢。

    很快的，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全部圍聚到了一起。

    陳老漢一介紹，大家都知道了，這位是城隍爺，這位是天師張道陵下凡。不過鄉下人不知道怎麼稱呼，都叫鬼道長為天師大爺。

    鬼道長站在村前的空地上，跳上一個豎起的石磙子，衝著大家說道：

    「鄉親們，害人的妖怪，我已經知道在哪裡了。但是，大家要跟我一起，去把這個東西抓出來！如果不抓出來，以後，村子裡的男人們還會死掉，年輕一點的，會全部死掉！」

    村裡人個個都害怕，又個個激憤，說道：「天師大爺，您說怎麼辦，我們就跟著您幹了！」

    大家親眼見到村子裡死了三個鄉親，自然憤怒，又擔心這種命運會落到自己頭上，所以除妖的決心很大。

    別看村民膽小，有人帶隊領頭，有大家一起結隊，也就人多膽壯了。

    鬼道長點點頭，說道：「我們會帶著大家去抓妖，但是也需要一些東西。」

    「需要什麼，天師大爺您說！」

    「好，我需要三台水車。」鬼道長說道。

    那年頭，經濟很不發達，農戶家裡沒有抽水機，只有水車。

    「水車有的是。要多少都有。」鄉民們說道。

    鬼道長點點頭，又道：「好，大家把水車抬到這裡，然後挑選十二個大漢負責車水，其他的人，全部跟上，帶上大鐵鍬，做預備。」

    村民們答應一聲，各自準備。

    不多久，三架水車全部送到。另有一百多壯漢，都扛著大鐵鍬待命。

    那時候打工潮沒有出現，所以村裡的青壯年都在，故而才有這麼多的人。

    鬼道長手指村東頭，說道：「帶上傢伙，跟我來！」

    村民們群情激昂，打了雞血一樣，跟著鬼道長和左城隍，聲勢浩大。

    村頭半里路左右，是一眼水井。

    這口井，也是全村人的公用水井。

    那時候的條件限制，沒有自來水，更沒有誰家有這個財力，可以自己鑿井的。所以，全村人伙著這麼一口井。而且這口井，還是多年前留下的，算起歷史，都一百多年了。

    到了井邊，鬼道長站住腳步，說道：「好了，就在這裡了。」

    眾人面面相覷，左看右看，沒看到什麼東西啊。

    鬼道長手指井口，說道：「本天師和城隍爺，已經算過了，也查清楚了，那個害人的妖怪，就在水井裡！」

    「在水井裡？」眾人都是大吃一驚。

    因為大家每天都要來打水的，想想吧，井中居然藏著一個害人的妖怪，這有多麼可怕？

    鬼道長探頭看了一眼，說道：

    「大家每天來打水，井水就像鏡子一樣，照見了大家的臉。所以這裡面的妖怪，能記住你們每一個人的樣子。一旦讓她跑了，以後，她還會找你們算賬的。所以今天，一定要抓住她，不能放過！」

    「天師大爺，您說要怎麼樣，才能抓住這妖怪，要不要下井啊？」鄉民們問道。

    鬼道長搖搖頭，說道：「下到井裡，我們就弄不過他了。所以，我們不要下去。大家聽我說，只要把這井裡的水，全部車乾淨，那個妖怪就藏不住了！」

    「啊？井水怎麼車上來？」眾人都是一呆，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那井水的水面，距離井口，至少有三四丈。

    而且井口不大，水車根本就放不下去。

    另外，過去的水車龍架都是標準的尺寸，只有八尺長。

    算起來，至少要有六七個水車接龍，才能從井口延伸到井下。

    這樣車水，比姜太公釣魚還難啊！

    村民們圍著井口轉了一圈，又看看水車，看看鬼道長和左城隍，紛紛搖頭，表示做不到。

    鬼道長笑而不語，任憑大家猜測議論。

    「天師大爺，這井裡的水，怎麼才能車上來？」最後，陳旺陳老漢忍不住了，代表大家問道。

    鬼道長這才指著左城隍，笑道：「這個人是城隍爺，他掌管這裡的一切事情，他有辦法，可以讓你們把水車上來。」

    左城隍要出名，鬼道長也不想搶風頭，所以特意把左城隍推上前去。

    大家一起看著左城隍，等待城隍爺說話。

    左城隍終於等到了這個裝逼的機會，咳咳兩聲走上前去，圍著水井走了三圈，說道：「各位鄉親，這樣直接車水，肯定是車不上來的。但是，我可以把這口水井扳倒，讓水井歪斜著，讓井裡的水，平著井口！」

    把水井扳倒？

    整個陳塘坳的鄉民，都傻眼了，四下里又是一片議論之聲。

    「水井又不是水桶，怎麼能扳倒？」

    「就是啊，我活了一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聽說能把水井扳倒的。」

    「水井真的扳倒了，我們以後吃水，會受影響嗎？」

    一時間，大家七嘴八舌，嘰嘰喳喳。

    左城隍舉起手來，向四周揮動：「大家不要吵，聽我說，聽我說。」

    眾人漸漸安靜，都看著左城隍。

    「扳倒水井，需要九牛二虎之力，一般人肯定不行。」左城隍得意地一笑，說道：

    「但是，本城隍爺可以做到。大家在井口東邊，挖一個方池子，等下扳倒水井以後，砸掉井壇，井水會流到水池裡。你們的水車，就紮在水池裡車水。如果大家都加油，大概半天功夫，就可以抽乾這裡的井水了。」

    眾人半信半疑，卻都一起點頭。

    左城隍在井口東側，距離井口五尺遠的地方，畫了一個長方形的圖形，讓大家開挖蓄水池。

第2292章 七上八下

    大家摸起鐵鍬，甩開膀子，開始幹活。

    這水池的面積並不大，六尺長，三尺寬，深度也就是平地下去三尺。總之，可以容下三架水車扎尾就可以了。

    人多好辦事，大家一起努力，不到半個小時就搞定了。

    大家挖好水池，各自撤出，一起看著左城隍，等待城隍爺施展神通，看看城隍爺怎麼扳倒這口水井！

    「咳咳咳……」左城隍緊了緊褲腰帶，走到井口前，紮下馬步，雙手抱著井口上的青石圈，用力地向著東邊扳動。

    眾目睽睽之下，奇蹟出現了！

    這井口處，原有一圈青石高於地面一尺的，現在，那個青石圈開始向東傾斜，傾斜……

    作為一地的城隍爺，左城隍是可以小範圍改變本地風水的，所以，他有這個扳倒井的本事。

    一片驚嘆聲中，水井繼續歪斜。

    漸漸地，井口的青石圈，竟然歪斜了四十五度。

    而井水也漸漸地向井口湧來，亮晶晶地。

    左城隍鬆開手，嘿嘿一笑，指著井口說道：「再等片刻，井水就會平到井口，大家等著吧。」

    眾人驚嘆不已，差點個左城隍跪下了。

    唯有鬼道長蹲在一邊，自得其樂地抽著煙。

    井水在向井口繼續逼近，不多久，果然抵近了井口的下沿。

    左城隍找來錘子，敲開了井口青石圈的下沿，井水流了出來，流進了大家開挖的水池裡。

    再過一會兒，水池中蓄滿了清涼透徹的井水。

    「好了，開始車水吧。」左城隍說道。

    大家各自動手，紮上了水車，開始抽水。另有部分村民，繼續開挖水渠，將車上來的井水，引導去低窪之處。

    左城隍面帶得意之色，挺著肚子，覺得自己今天最風光。

    其實，這都是鬼道長的安排，要不，左城隍想不到利用這樣的辦法來揚名。

    車上來的井水，其實也不全是這口井裡的，而是左城隍利用自己的靈力，集中了附近的地下水，進行擠壓，造成的噴湧。

    說來說去，扳倒井和車水，都是多餘的程序。之所以這麼幹，就是為了製造一個裝逼的機會。

    每一台水車，都有四個壯漢伺候，搖把轉動，眼花繚亂。

    三台水車同時發動，其實出水量還是挺大的。

    而井口的出水速度，卻不快。所以，水流漸漸跟不上，三台水車就處於半工作狀態。

    從上午十點開始車水，到了下午三點，井口中，終於不再有井水流出了。

    左城隍揮揮手，說道：「好了，剩下的水，需要用吊桶打上來。大家一起上，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現場的吊桶，的確有十幾個。

    大家挑選了壯漢，圍在井邊開始打水。

    水桶放下去，大家就感覺到了，這個水井真的被扳倒了，不再是以前的垂直狀態。

    但是憑著感覺，這井下的傾斜程度，並沒有井口那麼誇張。

    一桶桶的水被打上來，井裡的水位持續下降。

    左城隍親自守著井口，注意著井下的動靜。

    其實折騰到現在，左城隍也不知道這井下的妖精，究竟是什麼！

    他問過鬼道長，可是鬼道長不說。

    也有村民們問左城隍，問水下到底是什麼東西、左城隍自己都不知道，於是一瞪眼：「等下不就知道了？打水，打水！」

    眼看著水面落下去一丈多了，左城隍一揮手，說道：「停下來，請天師大爺看一看。」

    剛才都是自己在裝逼，左城隍覺得，應該抬舉一下天師大爺了。否則，天師大爺發火，不幫自己了，怎麼辦？

    鬼道長卻搖頭，看也不看地說道：「繼續打水，再有半個小時，才可以。」

    「打水，接著打水！」左城隍立刻揮手，讓大家接著打水。

    剛才讓大家暫停的是他，現在讓大家繼續的，也是他。

    眾人繼續打水，井口邊，圍了黑壓壓一圈的人。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眾人停止了打水。

    因為井下是斜的，所以在站直的情況下，大家看不到井底。

    爬下來，也看不見井底，因為斜井的話，光線找不到裡面去，水面不能反光。

    有人取來手電，彎著腰，順著斜度向裡面照，叫道：「天師大爺，城隍爺，井裡面看不見水了，只看到黑乎乎的……」

    鬼道長接過電筒，在井裡照射了一番，笑道：「其實井裡還有水，只是被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擋住了，你們的水桶下不去。不信，你們丟一個石頭下去看看。」

    「是什麼東西，卡在水井裡了？」陳旺陳老漢問道。

    「螺殼。是一個石磙子那麼大的螺殼。」鬼道長說道。

    眾人吃驚，問道：「那是大海裡面的螺殼吧？平常的螺殼，哪有那麼大？」

    哀牢山下，屬於內陸，距離大海還有十萬八千里。可以說，這裡的鄉民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是一輩子沒見過大海的。

    但是他們都見過田螺，這裡的田螺，不過拇指那麼大，再大一點的，也就嬰兒拳頭那麼大。石磙子那麼大的田螺，自然是來自海裡了，因為大家覺得，海裡面的東西，都是超大號的。

    鬼道長卻搖搖頭，說道：「這不是海螺，就是這裡的田螺成了精。」

    「田螺成精？」眾人面面相覷。

    左城隍也傻了眼，心裡想，難道自己的治下，還出了一個田螺姑娘？難怪先前在玉米地裡，鬼道長說那裡有魚腥味，原來是個大田螺。

    田螺姑娘，是一個比較知名的故事，出自於古蹟《搜神記》。

    說的是晉朝時期，有一人叫謝端，自小父母雙亡，無親無故，被鄰人所養。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謝瑞從鄰人家裡搬出來，單獨過日子，守著幾畝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非常清苦。

    這一天，謝瑞早起，在自家的牆角下，撿到一個大田螺。這田螺很大，比最大號的家用茶壺，還要大了好幾圈。謝瑞覺得這東西好玩，就把它放在了家裡。

    從此以後，怪事出現了。謝瑞每天勞作回來，家裡的飯菜都已經做好，衣服也洗好了，床鋪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一開始，謝瑞還以為隔壁鄰人幫忙的，因為他小時候就在隔壁長大的，隔壁人家視他為子。

    但是一連十幾天，每天都是這樣，謝瑞有些不過意了。畢竟自己已經成年，不能再接受人家的無條件照顧了。於是，謝瑞去鄰家感謝。

    鄰人迷茫，說道：「我沒幫你做飯洗衣啊，是你自己娶了媳婦吧？我們都看見了，有個小娘子，天天在你家裡幹活……」

    謝瑞半信半疑，第二天出門幹活，半路上偷偷折回來。趴在窗下一看，果然，家裡有個少女，正圍著灶台忙碌！

    謝瑞又驚又喜，偷偷溜進家門，忽然出現在少女的面前，問道：「小娘子從哪裡來，為什麼在我家裡，幫我做飯洗衣？」

    那少女大吃一驚，急忙要逃，卻被謝瑞攔住了。

    實在沒辦法，少女只得實言相告，說道：「我是天漢之中的白水素女，也就是你撿回來的那個大田螺，天帝說你清苦，命我來幫你看家做飯，限我十年之期，幫你發家致富討上老婆。現在，既然被你識破了，我就不能在這裡了，應當回歸天庭。那個螺殼，我留給你，裡面的白米，你永遠都吃不完的。」

    說罷，少女化作一道青煙飄走。

    謝瑞大吃一驚，來看那個田螺，螺殼裡面果然裝滿了白米，取之不竭。

    ——這就是神話裡的田螺姑娘的故事，左城隍自然熟知。

    但是鬼道長說，這水井裡也有一個田螺，卻實在讓左城隍覺得稀奇。

    那邊，鬼道長拿了一個拳頭大的石頭，朝著井下丟去。

    眾人都擠在井邊看，只見石頭順著井壁翻滾跌落，砸在那個黑乎乎的東西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有東西，真的有東西！」鄉民們聽見聲音，都大叫起來。

    因為石頭落井發出的聲音，顯然是砸在硬物上造成的。大家根據常識，可以判斷。

    鬼道長冷笑，雙手攏在嘴邊，衝著井下叫道：「田螺姑娘，出來見個面吧。」

    左城隍也湊在井邊，耀武揚威地大叫：「妖孽，再不出來，休怪本城隍無禮！」

    但是井下並無動靜，只有鬼道長和左城隍說話的回音。

    「妖孽，再不出來，我就下去收拾你，聽見沒有！」左城隍大怒，擼袖子就要干。

    當著大家的面，鬼道長不好拆台，笑道：「城隍爺，這妖精在井下，神通不小，你這樣下去，恐怕不容易降服她她啊。」

    「天師大爺，那您說該怎麼辦？」左城隍急忙請示鬼道長。

    現在，大家都叫天師大爺，左城隍也跟著亂叫。

    鬼道長一笑，說道：「其實也容易，大家找來鐵鏈，上面繫上鐵錘，一次次地提起落下，砸下面的螺殼。螺殼一旦碎了，那妖精自然就頂不住了。」

    鄉民們急忙準備，找來粗大的鐵鏈，上面繫了一個大鐵疙瘩。

    那鐵鏈子，原本是鎖牛的鐵索。因為在夏季的時候，耕牛都是在外面睡覺的，為了防偷，也防止耕牛半夜掙脫，鄉民們會在牛脖子上掛上鐵索，用鎖鎖起來。大家各自都把自家的栓牛鐵索貢獻出來，連接在一起，長度綽綽有餘。

    那鐵疙瘩更厲害了，是小型柴油機的廢舊機體，足有三四十斤的份量，而且有棱有角。

    鬼道長檢查了一下設備，一聲令下，讓大家放鐵錘。

    鐵疙瘩放下去，砸中井下的螺殼，發出砰地一聲響。

    「啊……」隨後，一個女人的慘叫傳來，淒厲而又痛苦，清晰地傳入了大家的耳中。

    眾人聞聲，無不變色。

    但是陳旺陳老漢等死者家屬，卻悲憤不已，叫道：「把鐵疙瘩拉上來，再往下面砸，砸死這個妖怪！」

    鬼道長點點頭，說道：「繼續砸！」

    眾人一起用力，把鐵疙瘩拉起來，再一次放下。

    又是砰地一聲響，又是女人慘叫的聲音，從井下傳來。

    鬼道長撚鬚冷笑，一言不發。

    如是者三五次，井下終於傳來求饒的聲音，那個女聲叫道：「城隍爺，天師大爺，奴家知錯了，求大家放過我！」

    鄉民們有些畏懼，一起停住了手。

    「有道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作惡太多了，害死人命，還想我們放過你？」鬼道長看著井口，說道：

    「如果你自己出來，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如果不出來，等我抓住了你，必定將你千刀萬剮，然後撒上鹽，將你放在油鍋裡炸一炸，讓你飽受痛苦而死！」

    陳旺陳老漢哭癱在地，叫道：「天師大爺，城隍爺，求你們不要放過這妖精啊！」

    另外兩家也是一樣，指著水井咒罵，又沖鬼道長和左城隍喊冤。

    「大家不要吵，我自然會為你們做主。」鬼道長安撫了一番，再一次向井下喊話，發出最後通牒。

    井下沉默了一會兒，那個女聲忽然說道：「既然難逃一死，那我還出來幹什麼？你們有本事，抓我上去好了。」

    「好你個妖孽，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鬼道長大怒，揮手道：「給我繼續砸，另一部分人，都會自己家裡，把所有的食鹽全部拿出來，還有村裡小店的食鹽，也給我全部買來！」

    眾人得令，分頭行事。

    十幾個大漢，繼續用鐵疙瘩猛砸井下，另一部分人回家裡取鹽。

    又砸了十幾下，井下的聲音，有些變化了。

    先前砸下去，是咚咚的聲音，那是因為鐵疙瘩砸在螺殼上；但是現在砸下去，卻是撲通撲通的水聲。

    顯然，螺殼已經砸碎了，鐵疙瘩落在了井底的水中，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響。

    「繼續砸，別閒著。那妖精一定躲在一邊，但是鐵疙瘩砸不到她，也能嚇嚇她，叫她提心吊膽。」鬼道長說道。

    眾人領命，繼續提起鐵疙瘩，再放下去。

    時候不大，村民的食鹽陸續送到。

    「食鹽撒下去，全部撒下去！」鬼道長說道。

    一袋一袋的食鹽，被撒入了井中。全村的食鹽加在一起，加上村代銷點的食鹽，竟然有一百多斤。

第2293章 九牛二虎之力

    一袋一袋的食鹽，被撒入了井中。全村的食鹽加在一起，加上村代銷點的食鹽，竟然有一百多斤。

    食鹽撒下去，井下依舊沒有動靜。

    鬼道長揮手，說道：「再把鐵疙瘩放下去，來回拉一拉，把這些食鹽攪合膠合。」

    眾人答應一聲，按照鬼道長的指示辦事。

    井下的水已經非常有限了，這一百多斤食鹽放下去，幾乎可以齁死人。

    本來，食鹽沒怎麼融化，現在被鐵疙瘩反覆攪動震盪，井下的妖精真的受不住了，大叫：「好了好了，我出來受死吧！」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鬼道長揮揮手，說道：「大家都撤開，圍成一個大圈子別讓妖怪跑了！」

    鄉民們呼啦一下散開，圍成一個大圈子，看著井口。

    鬼道長和左城隍，自然守在井口邊，未曾走遠。

    「我出來了，出來了……」井下的女聲越來越近，隨後，從井口裡爬出來一個白衣女子。

    不過，她的白衣已經是一片污漬和渾水，幾乎看不出本色了。

    而且這女人的臉色通紅，就像憋氣憋久了一樣。

    「原來是這個東西！」

    「還是個女的！」

    「打死她，打死這個妖精！」

    「對，放火燒死她，千刀萬剮！」陳塘坳的鄉民們激動起來，憤怒不已。

    那女人卻看也不看大家，眼神逼視著左城隍和鬼道長，叫道：「我在這裡修行，好幾百年，才有了這點可憐的道行，你們為什麼多管閒事！？」

    「妖孽，你這叫修行嗎？你這是害人！」左城隍手指那女人說道。

    「我害人，也是那些人的報應！程四寶等人，小時候經常在這水井裡撒尿，逼得我無處修行！」女人憤怒地大叫。

    眾人聞言又是一呆，隨後說道：「那是你胡扯的，程四寶在水井裡撒尿，誰看見了？」

    「我一直在井裡面，自然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我現在道行高了點，可以出井了，就殺了那三個東西！我殺了他們，也是為你們報仇，你們全村人，都喝過他們的尿，難道不覺得晦氣？」女人說道。

    「住口！童言無忌，小孩子的尿，又打什麼緊？你睚眥必報到這種程度，簡直就是魔頭！」左城隍喝道。

    其實，小孩子無知調皮，往水井裡撒尿是常有的事。但是這種事，都是背著大人幹的，大人自然不知道。

    但是就危害性來說，其實也不大。

    一點點童子尿，不會對水源造成很大污染的，畢竟那些個小孩子，也不是天天如此，只是偶爾為之罷了。

    所以，左城隍說這妖精睚眥必報，也是對的。

    鬼道長卻冷笑，說道：「她哪裡是為了孩子撒尿的事而殺人？她分明就是為了自己的修煉，所以殺人取血的。妖孽，不管你口吐蓮花，進入都是難逃一死！城隍爺，動手吧！」

    左城隍答應一聲，忽地變化出一把寶劍來，向著田螺姑娘砍去。

    自然反應之下，田螺姑娘又要下井。但是鬼道長搶先一步，站在了井邊。

    「好，今天跟你們評了，我不下去，你下去吧。」田螺姑娘垂死掙扎，奮力地向鬼道長撞來。

    她想把鬼道長撞到井裡去，因為她看出來了，鬼道長是血肉之軀，應該比左城隍好對付一點。

    鬼道長不急不慢，腳下一錯，已經繞在了田螺姑娘的身後，抬腳踢在她的屁股上。

    田螺姑娘措手不及，被鬼道長一腳踢得跨過井口，栽倒在地。

    等到田螺姑娘正要起身的時候，左城隍的長劍殺到，正刺在她的胸口處。

    雖然中劍，但是田螺姑娘依舊凶狠，兩手向著左城隍亂抓。

    鬼道長一彈指，飛出兩道紙符，圍著田螺姑娘燃燒起來。

    「啊……」田螺姑娘慘叫，轉身要逃。

    但是左城隍挺劍阻擊，卻每每攔住田螺姑娘的去路。

    陳塘坳的鄉民們，也各持長兵器，扁擔鐵叉什麼的，圍住田螺姑娘大喊大叫，一邊找機會下黑手！

    鬼道長的紙符還在追著田螺姑娘燃燒，迅速地燒去了她身上的衣物，露出一堆螺螄肉來。

    田螺姑娘終於不敵，慘叫聲中，慢慢委頓在地，變成了一團黑乎乎的肉，最後漸漸不動。

    其實這東西，已經修煉有成了，可以脫離螺殼而生活。現在的樣子，就是她脫離螺殼以後的肉身。

    只可惜，她在這裡遇上了鬼道長。

    「來呀，找一片空地，堆上乾柴，把這東西丟進去，燒成灰燼為止。否則，你們這裡以後，田螺會成災。」鬼道長說道。

    村民們立刻行動，各自回家挑來柴火，在井邊堆積如山。為了增加火勢，大家還在柴火上澆了一些煤油。

    火光熊熊而起，田螺姑娘被丟在火堆中，終於壽終正寢。

    從上午開始，一直忙活到天黑，終於解決了這件事。

    村民們還在興奮中，向左城隍問道：「城隍爺，這水井裡的水，以後還能吃嗎？」

    「能吃，慢慢來。這裡面的水位，一夜過後就會漲起來，平到井口，把裡面的鹹水抽乾淨，過一段時間，井水就能用了。」左城隍說道。

    「這口水井已經扳倒了，您，能不能再扳回去？」村民又問。

    左城隍咧嘴一笑，說道：「我今天捉妖，已經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實在無力復原水井了。不過，就在這裡留下一口扳倒井，不也很好嗎？以後井水水面上升，大家用水更方便，大家說對不對？」

    「對對對，城隍爺說得對。」大家一起點頭附議。

    城隍爺說的，當然對了，不對也對啊！

    其實，左城隍可以讓水井復原的，但是故意不復原，為的是留名於此。以後，大家看到這口斜井，就會記起他。這是一個免費的長效廣告，左城隍自然要盡力利用。

    事實上，這一眼水井的確保留了下來，直到現在還在。哀牢山開發成了風景區，這口水井，成了當地的一個景觀。

    但是當本地的鄉民們，向外來遊客說起城隍爺和天師下凡的舊事，外地的遊客們卻都報以一笑，以為是編出來的故事。

第2294章 龍虎山

    書接上回。

    消滅了陳塘坳的田螺姑娘，發配了老陳兒子的魂魄，村民們也準備好了晚飯。

    雖說那時候貧窮，但是大家都傾盡所有，晚餐還是很豐盛的。雞鴨魚不算，村子裡和宰了一頭大肥豬。

    鬼道長和左城隍吃酒到半夜，酩酊大醉，這才返回。

    村民們還是不捨，一路相送，一直送到左城隍的廟裡。

    在廟前，左城隍變回紅色官服的本相，衝著大家一笑，消失不見。

    「天師大爺，城隍爺怎麼不見了？」鄉民們大吃一驚，問鬼道長。

    鬼道長手指廟門，說道：「城隍爺現在，在他自己的神位上，你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追進廟裡，發現神龕上的城隍爺神像，這才徹底相信，全部跪在地上磕頭。

    老陳看著鬼道長，問道：「天師大爺，你的神像又在哪裡？」

    「我的神像在天上，這是下凡投胎的身體，我可不會像城隍爺一樣，突然變沒了。」鬼道長打了一個哈欠，說道：「我暫時就住在這個城隍廟裡，大家以後有事，都可以來這裡燒香找城隍爺，記得帶一些酒肉供品。」

    大家急忙點頭，約定第二天帶上三牲祭品，來祭拜城隍廟。

    眾人散去，左城隍現身，叫苦道：「道長，弄一點香火真不容易啊，這一天的折騰，唉，差點頂不住了。」

    「有道是成人不自在，其實，成神也不自在啊。」鬼道長哈哈大笑，自去睡覺。

    第二天上午，村民們果然再次趕來，抬來了三牲祭品和好酒。

    左城隍大喜，笑的差點從神龕上跌下來。

    從此以後，村民們不管何事，都會來燒香許願。附近的鄉民們，也聞風而來，一個個頂禮膜拜。

    城隍廟的香火，一天天地興旺起來，兩個童子受了香火，臉上的菜色，終於褪去。

    而鬼道長也幫著左城隍，在附近捉鬼，也看風水選日子，各種做好事。

    因為鬼道長在這裡的吃喝，都是鄉民們的供品。吃飯不做事，鬼道長覺得不過意。

    以鬼道長的手段，自然是無所不能，哀牢山一帶，無數鄉民，都受過鬼道長的恩惠。

    當然，鬼道長在這裡活動，也一直聲稱自己是張道陵下凡。附近的鄉民們，都叫天師大爺。

    一眨眼，又是幾個月過去，春節又至。

    過了春節，某一天裡，鬼道長掐指算了算，說道：「左城隍，你離任的日子，到了，就在明天。」

    「啊？這麼快？」左城隍吃了一驚，隨後又說道：「不知道會把我調去哪裡？其實，我現在覺得，守在這哀牢山，也是挺好的。」

    原本沒有香火，左城隍不想呆在這裡；現在香火多了，左城隍又不想走了。

    鬼道長一笑，說道：「要去的地方，你想不到。這個地方，你不去也不行。」

    「道長，到底是哪裡啊？」左城隍忐忑地問道。

    「龍虎山。」鬼道長淡淡地說道。

    「龍虎山！？」左城隍一下子跳了起來，叫道：「道長，難道是你冒充張道陵下凡的事，被龍虎山知道了，所以我才會被調去那裡？」

    鬼道長斜眼，說道：「大驚小怪的幹什麼呀？我捉鬼降妖，冒充張道陵下凡，是為了給龍虎山揚名。龍虎山念虛天師，上次也知道這件事，還特意跟我道謝。這才請你去龍虎山赴任，大概也是要感謝我們吧。」

    「不會吧，你冒充人家老祖宗，人家還謝你？」左城隍哭喪著臉問道。

    雖然說左城隍身上有鬼道長的字據，但是要去龍虎山赴任，左城隍還是害怕。萬一，龍虎山把自己當成同犯，怎麼辦？

    如果龍虎山對自己不滿，那麼自己在龍虎山的一百年城隍任期，其苦難就可想而知了。

    「他當然要謝我，我為他祖宗揚了名，還不收一分錢，難道不值得他感謝？」鬼道長大笑，說道：

    「但是你這次調動，的確是龍虎山那邊的意思，他們和冥界要的你。如果不是龍虎山，那麼我就輸了，冥王真的會讓你在這裡連任一百年，讓我無法跟你一起赴任的。」

    「就是啊道長，龍虎山點名要我過去，很明顯是要收拾我啊。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左城隍急的團團轉，六神無主。

    鬼道長搖頭，說道：「不會有事的，你放心。而且這次，我跟你一起去。就算龍虎山要算賬，也是找我，不會找你的。」

    左城隍這才稍稍寬心，卻又道：「道長，去了龍虎山，你大概不會再冒充張道陵下凡了吧？」

    「為什麼不敢冒充？我在別處都敢，去了龍虎山就不敢，豈不是被龍虎山的人恥笑？」鬼道長嗤之以鼻。

    「道長，您繼續冒充，那是您的事，不過，小神我可不敢再叫你天師大爺了，還請明鑑。」左城隍求饒似地抱拳。

    「隨便你了。只要不透露我的真實身份就行。」鬼道長無所謂地說道。

    鬼道長在內地的活動，只有冥界知道，但是鬼道長也關照過，不許告訴陽間的道士們。目前，道門之中知道鬼道長在內地的，只有龍虎山的念虛天師。

    左城隍點點頭，走到廟前張望，等待冥界的鬼差送來調令。

    果然，當晚過了十二點，凌晨的時候，黑無常來了。

    過了凌晨就是新的一天，鬼道長原來說第二天的，也沒錯。

    左城隍急忙接住，陪笑道：「黑大帥怎麼來了？辛苦辛苦，莫非有小神的調令？」

    「你怎麼知道的？」黑無常一愣，隨後又笑道：「知道了，一定是鬼道長的神機妙算。對了，調令就在我手上，鬼道長有沒有算出，冥界要把你調去何處？」

    左城隍扭頭看了看臥房的門，知道鬼道長還在睡覺，便低聲說道：「道長說，這次是龍虎山。」

    「果然是高人啊，算的一點不差！」黑無常驚嘆，取出調令宣讀，果然是讓左城隍去龍虎山赴任的。

    左城隍磕頭謝恩，領過調令，扯著黑無常的手，問道：「黑大帥，為什麼這次，要調我去龍虎山？」

第2295章 方便之門

    黑無常也看看四周，低聲說道：「實不相瞞，這次將你調任龍虎山，是龍虎山那邊的意思。冥界沒打算調動你，打算讓你連任的。但是龍虎山給了提議，冥王陛下也不能不給面子。」

    「我就知道是龍虎山的意思……」左城隍哭喪著臉，說道：「其實連任也挺好的，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選擇在這裡連任。」

    黑無常笑道：「奇怪了，前一段日子，你就害怕連任，就擔心冥界不調動你。現在調你去繁華之地，你卻又想連任，真讓我想不通啊。」

    「此一時彼一時嘛，唉。」左城隍連連嘆氣搖頭。

    的確，左城隍的言行，前後矛盾。一開始不想在這裡，但是現在香火好了，他又不想離開了。

    要是換到別的地方去，對左城隍來說也沒什麼。但是說到龍虎山，左城隍就膽顫心驚了。在龍虎山擔任城隍，是沒辦法裝逼的，因為那裡的牛鼻子無數，自己誰也得罪不起。

    另外還有一點，龍虎山一帶，道觀無數，更有天師府坐鎮，誰還會來小小的城隍廟上香啊？只怕去了那裡，一年四季都只能喝西北風了！

    黑無常也知道左城隍的心思，幸災樂禍地說道：「我傳旨結束，該回去了。左城隍，希望你到了龍虎山，恪盡職守，別讓冥王陛下失望。」

    「盡力而為，聽天由命吧。」左城隍哭喪著臉說道。

    黑無常一抱拳，轉身而去。

    「小黑，站住。」鬼道長的聲音從臥房裡傳來。

    黑無常不敢不聽，急忙回身，恭恭敬敬地問道：「道長您醒了？請問有何吩咐？」

    咳咳兩聲，鬼道長從臥房裡緩步而出，打量著黑無常，說道：「你說龍虎山要讓左城隍過去，那麼，龍虎山是怎麼傳話的？是念虛天師發的通幽法牒？」

    「這個我卻不知，因為這種事，不是我負責的。只是冥王告訴我，說龍虎山有要求，要左城隍過去。」黑無常說道。

    鬼道長點點頭，揮手道：「行了，你回去吧。記住，不要向任何人，說起我在內地活動的事。這事兒，除了冥界和龍虎山天師，無人知曉。如果我的行蹤洩漏，就唯你是問。」

    「明白，明白。」黑無常恭送告辭，飛一般地逃離了城隍廟。

    左城隍又取出調令來看，愁道：「道長，這調令上面，限我三天到任。」

    「那就收拾收拾，跟這裡的鄉民們打個招呼，走哇。」鬼道長無所謂地說道。

    左城隍點點頭，招呼兩個童子，沒精打采地準備去了。

    第二天，左城隍磨磨唧唧地不想走，但是接任的新城隍已經來了。

    實在賴不下去了，左城隍只得告辭。

    第二天夜晚的時候，左城隍帶著兩個童子，和鬼道長一道使用縮地大法，直奔龍虎山。

    畢竟是道家祖庭，萬法宗壇，其中的禁制，強大到難以想像。

    距離龍虎山還有五十里，左城隍的法術就不能運用，乖乖地步行前往。

    龍虎山的城隍廟，就在上清古鎮，與天師府在一條長街上！

    但是和天師府的輝煌宏偉比起來，左城隍的城隍廟，簡直不成體統，宛如乞丐對皇帝。

    上清古鎮向東不遠，就是上清宮，也是天師府的產業。

    左城隍來到上清鎮赴任，真的是喘氣都不敢大聲。

    鬼道長無所謂，跟著左城隍一起赴任，來到上清古鎮的城隍廟裡。

    其實這個城隍廟的規模，還不算小，前面四間屋子的大殿，後面有偏殿和廂房。

    而且這城隍廟裡，原本就有主持，香火也還不錯。這香火，其實也是沾了天師府的光，因為近年來，龍虎山遊客漸多。這些外地遊客也不怎麼瞭解，見廟就燒香，遇神就磕頭，所以很多遊客，誤打誤撞地來到城隍廟裡燒香。

    左城隍來這裡赴任，基本上是沒事可做，就做一個泥菩薩，受點香火就行了。因為廟裡有主持，是兩個老道士。只是沒想到，居然也是龍虎山的道士！

    這兩個老道，就住在城隍廟裡，接待一些香客，賣一些符咒。

    好在城隍廟下，還有陰宅，規模和上面的城隍廟一樣。

    左城隍就躲在地下的陰宅裡，一步不出，安心享受香火。反正外面的事，有老道士打理，不用自己過問。

    鬼道長卻不住在左城隍的陰宅，而是住在鎮上的旅館裡。

    這樣劃清界限，左城隍也求之不得，省的鬼道長闖出禍事來連累自己。

    鬼道長收好自己的罈子，每天就在鎮上閒逛，上清宮，天師府，無處不到。

    但是鬼道長都是以遊客的身份去閒逛的，並沒有告訴別人，說自己是道門中人。

    而龍虎山的道士們，也忙忙碌碌的，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外鄉老頭。

    直至半個月後，正是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龍虎山開始熱鬧了！

    鬼道長似乎擔心別人不知道，他特意做了一個招牌，三尺黃布挑在手中，在上清古鎮上晃蕩，黃布上面有字：張道陵下凡，算命看相！

    這招牌一出，龍虎山震動！

    按理說，古往今來，江湖上騙子多了，冒充張道陵下凡的人，鬼道長未必是第一個。但是來到龍虎山冒充張道陵下凡的，鬼道長絕對是第一人！

    冒充就冒充吧，鬼道長還打起了招牌，廣而告之。

    而且這招牌也不對，你說張道陵下凡，天師轉世為人，幹點什麼不好啊，居然看相算命！

    對於鬼道長的招牌，大街上的行人，無不目瞪口呆。

    隨後，鬼道長的身邊，就圍聚了上百號人。

    當地的居民，都對鬼道長指指點點嘻嘻哈哈，嘲笑這個老騙子來錯了地方，在這裡冒充張道陵下凡，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嗎？

    但是人群中的道門弟子，卻個個變色，交頭接耳一番議論之後，派出幾個腿腳快的，飛報天師府和上清宮正一觀。

    沒有經過請示，這些道門弟子不敢亂來。萬一這個瘦老頭，真的是祖師爺張道陵下凡，怎麼辦？

    所以，龍虎山的道士也算穩重，先向上面匯報，一邊派人盯住鬼道長。

    鬼道長則面不改色，一手打著招牌，一手搖鈴，口中唱道：

    「看相看相，走遍大街小巷！看你長命富貴，看你兒孫滿堂。吾乃天師張道陵下凡，舌吼風雷，腹藏星斗。判富貴、判賤格，禍福無差；算先天、算後天，窮通有准……」

    鬼道長唱的好聽，吹得厲害，卻沒有一個敢找他算命的。

    在龍虎山的地盤上，誰這麼傻，來找一個冒充張道陵的騙子算命？

    鬼道長繼續走，向著天師府的方向，緩步而行。

    在鬼道長的身後，跟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竟然堵塞了長街！

    前方忽然走來十幾個道士，腳步匆匆，臉色陰沉。領頭的，是兩個五十多歲的老道，花白鬍子垂胸，身穿道服，手持拂塵。

    來到鬼道長的身前，一個老道甩動手裡的拂塵，沉著臉說道：「算命的，請留步。」

    「李智華，你是說我嗎？」鬼道長站住腳步，瞪著那老道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老道大吃一驚，皺眉問道。

    來人正是上清宮的李智華，後來和羅茜一起主持天師大會的那個傢伙。不過這時候，李智華還不是上清宮的負責人，只是知客道人，負責接待工作的。他被鬼道長叫出名字，自然吃了一驚。

    鬼道長嘿嘿冷笑，手指領頭的兩個老道：「你是上清宮的李智華，你是太一觀的步逍遙。我是張道陵下凡，自然認識你們這些徒子徒孫。」

    李智華一呆，轉臉查看步逍遙的反應。

    步逍遙相對鎮定一些，笑道：「我和李智華師兄，都是龍虎山的執事人員，名字經常出現。你老漢認識我們，也不足為奇。如果叫出我們的名字，就算是天師下凡，那麼我是不相信的。」

    鬼道長拈鬚微笑：「我不但認識你們，還認識龍虎山的每一個道士。」

    步逍遙不信，隨手抓過來一個小道士，問道：「他叫什麼？」

    「姓張，名曇宗。」鬼道長沒有遲疑，一口報出了名字。

    那小道士吃驚不已，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很顯然，被鬼道長說對了。

    步逍遙也吃驚，又從身後抓出兩個年輕道人，問道：「他們叫什麼？」

    「何雲苦，曾自在。」鬼道長冷笑著說道。

    來到這裡半個月，鬼道長就是做前期準備工作的，所以此時才能從容應對。

    步逍遙和李智華都驚駭不已，再一次打量著鬼道長，道：「老人家果然有手段，難怪敢冒充我們龍虎山的道祖天師。」

    龍虎山是道教祖庭，張道陵是第一代天師，所以有一個道祖天師的稱號。不過這個稱號，只在龍虎山使用，別處的人，大都不知道。

    因為步逍遙和李智華身後的年輕道士，都是路上隨機遇到的。有的人，連李智華二人也只是面熟，叫不出名字來，但是卻被眼前的瘦老頭一口叫出，李智華和步逍遙，如何不吃驚？

    「我沒有冒充，我就是張道陵下凡。」鬼道長說道。

    李智華想了想，說道：「老人家，這裡是道家祖庭，龍虎山的根基所在。如果查出來你是別有用心的冒充，恐怕天師府要追究你的責任。」

    「多說無益，你讓念虛出來見我，就知真假。」鬼道長說道。

    步逍遙搖搖頭，說道：「據我所知，天師正在閉關，誰也不見。」

    「他不見我，我就繼續在大街上算命。」鬼道長嘿嘿一笑，繼續搖鈴，邊唱邊走。

    步逍遙和李智華急忙跟上，好言相勸，說道：「老人家，你要是有什麼目的，可以直說。龍虎山可以幫忙的，一定為你解決。這樣公然冒充道祖天師，龍虎山恐怕不能任你作為。」

    「我沒有冒充，我就是張道陵下凡。」鬼道長固執地說道。

    步逍遙和李智華對視一眼，哭笑不得。

    有心把這老傢伙揍一頓，但是又覺得少了一份氣度，傳揚出去，被天下人恥笑，說龍虎山欺負一個瘋老頭子。

    忽然前面有人大叫，道：「好了好了，天師府主管道長來了！」

    鬼道長抬眼一看，卻見一個銀發老道，正步履穩健，面帶微笑走來。

    李智華和步逍遙急忙迎上，稽首道：「見過瀚文道長。」

    來人是天師府的主管，也是張氏一脈，叫做張瀚文。平時協助天師大真人，打理天師府的事務，大家都叫瀚文道長。

    瀚文道長點點頭，看著鬼道長，臉上笑容不改：「兄台就是我龍虎山道祖天師下凡的？」

    「正是，我要見念虛。」鬼道長昂然說道。

    瀚文道長搖搖頭，說道：「天師大真人在閉關，任何人不見。不過，大真人傳出來一張便箋，還請兄台過目。」

    「拿來。」鬼道長伸手。

    瀚文道長遞上一張紙條，卻又捏住不放，笑道：「你是道祖天師下凡，可以猜出來便箋裡寫的是什麼嗎？」

    將我一軍？

    鬼道長縮回手來，掐指算了算，隨後冥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上面有四句話……對君談命姓名香，舌吼風雷說短長。算盡多少卿與相，不知自己倏忽亡。好一個念虛，竟然咒我去死！」

    瀚文道長大吃一驚，說道：「兄台果然神算，快請隨我去見天師大真人！」

    鬼道長這才嘿嘿一笑，跟著瀚文道長而去。

    李智華和步逍遙等人，也一起跟上，卻有命令年前道士們，將跟來的看客們勸離。

    天師府早已經閉門謝客，大門關上了，只留下了一扇角門。

    鬼道長走到角門前，站住了腳步，說道：「我是張道陵下凡，不應該從大門進去嗎，怎麼叫我走小門？」

    瀚文道長不急不慢，說道：「天師府的規矩向來如此，如果來客是道門中人，報出身份，自然是從大門而入。但是有些高人，生性淡泊閒雲野鶴，神龍見首不見尾，隱瞞行蹤和本來面目。龍虎山也有成人之美，免去大肆張揚的迎接，另開方便之門。」

第2296章 魔君

    不得不說，瀚文道長這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非常得體，暗含機鋒，卻又叫人不能反駁。

    你自己隱瞞身份，那我也幫著你隱瞞，偷偷開一扇小門，讓你偷偷溜進去，不是很好？

    你要是覺得怠慢你了，也行，報出身份來，我們根據你的威望和身份，給你定製迎接儀式！

    縱是鬼道長的口才，面對瀚文道長的說辭，也難以反駁，只是哼了一聲，口中道：「讓我走小門，還有這番道理，真是小家子氣！」

    瀚文道長淡淡一笑，也不辯解。

    眾人魚貫而入，瀚文道長帶隊，領著大家穿過曲折迴廊，走向了後面的別院。

    步逍遙和李智華止步，前往天師堂，等待消息。

    別院的八卦門外，瀚文道長站住腳步，說道：「兄台稍後，等我稟告天師大真人。」

    念虛天師的架子不小啊，竟然不來迎接我？鬼道長略有不快，但是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站在八卦門外等待。

    時間不大，瀚文道長走了出來，稽首道：「大真人有請。」

    鬼道長點點頭，緩步進入了院子裡。

    院子裡，兩排青磚小屋相對。瀚文道長帶著鬼道長，走到了南邊的小屋前，抬手道：「大真人就在裡面，請。」

    鬼道長點點頭，走了進去。

    但是這裡卻是一間書房，而且迎面有書櫃擋住了視線。

    書房門和書櫃之間，擺著茶几。

    書櫃那邊，是一架大羅漢床，念虛天師此刻正坐在床上。

    按理說，隔著書櫃，鬼道長是看不到那邊的念虛天師的。

    但是，在這書房的東山牆上，卻掛著一面大鏡子，將念虛天師在那邊的景象，清清楚楚的照了出來！

    不用說，鬼道長在這邊的樣子，那邊的念虛天師也能看見。

    這個設置很奇怪，念虛天師和鬼道長不見面，卻又能夠通過鏡子看見對方。

    念虛天師坐在床上，並未起身，只是衝著鏡子稽首，說道：「一別兩年，道長清健如昔，我心甚慰。請坐，請喝茶。」

    上次在都城，鬼道長和念虛天師曾經見過一面，但是到現在，已經接近兩年。

    鬼道長打量著鏡子裡的念虛天師，笑道：「大真人不見我，卻又擺出這面鏡子，是什麼說法？」

    「夜觀天象，見紫微沖北斗，念虛不便會客，還請道長見諒。」念虛天師淡淡地說道。

    鬼道長點點頭，在茶几邊坐下。

    童子上茶，隨後垂手站在一邊。

    鏡子裡，天師也端起茶杯：「道長請。」

    「多謝。」鬼道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說道：「大真人，實不相瞞，我來到這裡，是要跟龍虎山借一個東西的。」

    念虛天師微微一笑，說道：「一般的東西，道長想必不放在眼裡，莫非，要借我的天師印？」

    「不是。」鬼道長搖頭。

    「天師伏魔鏡？」念虛天師又問。

    「不是。」鬼道長又搖頭。

    念虛天師哈哈大笑，說道：「那就一定是五雷天師令了。」

    鬼道長點頭，笑道：「原來大真人也是神算子，知我心事。」

    念虛天師也笑，說道：「說起神算之術，天下無人能與道長比肩。不過天師令是龍虎山重器，也是天下道門之重器，不借於外人，還請道長明察，並恕罪。」

    「借用一下，還會還你的，何必這麼小家子氣？大真人要是怕我不還，我可以把天機盤放在這裡，作為抵押。」道長說道。

    念虛天師抬起手來，說道：「並非我小家子氣，而是祖訓如山，我不能違抗。道長若要天師令，不妨等到天師大會再來。到時候技壓群雄，就可以奪走天師令，擁有六十年的使用權。」

    鬼道長搖搖頭，說道：「天師大會，還有三十多年才會舉辦，而我的壽命，卻只有十幾年了。大真人，你這是叫我畫餅充饑望梅止渴啊。」

    「那我也沒辦法了。天師令不外借，祖訓不能違抗。」念虛天師搖頭，表示愛莫能助。

    鬼道長咧嘴一笑，說道：「此言差矣，我不是外人，我是張道陵下凡是也。我用天師令，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原來道長很早就冒充道祖天師，為的是今日？」念虛天師也不生氣，笑道：「空口無憑。道長，你能證明你是道祖天師下凡麼？」

    「大真人，那你能證明，我不是張道陵下凡嗎？」鬼道長說了一個歪理。

    這是一個無法證明的事，鬼道長不能證明自己，念虛天師也不能證偽。

    念虛天師大笑，說道：「道長，我們這樣扯皮，你剩下的十八年，很容易扯過去的。我無所謂，陪著道長十八年，剛好可以打發寂寞，就怕耽誤了道長的大事。」

    你愛扯蛋，就慢慢扯吧，反正你還有十八年的壽命。念虛天師比鬼道長年輕，倒是不在意。

    「所以，我不跟你扯皮，我跟你說正事，我是張道陵下凡，我要用五雷天師令。」鬼道長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不是扯皮，是賴皮。

    龍虎山向來寬容，對於鬼道長的胡鬧，念虛天師也不以為意，沉吟道：

    「道長有所不知，就算我有意將天師令借你，你也未必拿得走。龍虎山向來有伏魔殿、伏魔井，井中壓制的，都是魔君。此刻，天師令正在伏魔井中，壓制著三個魔君。若是被你取走令牌，魔君一出，天下浩劫啊。」

    鬼道長嘿嘿一笑，拱手道：「既如此，我不自量力，前往伏魔殿伏魔井中，降服那三個魔君，再借走天師令，如何？」

    「道長可知道那三個魔君的厲害？」念虛天師問道。

    「不知也，願聞其詳。」鬼道長請教道。

    念虛天師點點頭，說道：「第一個魔君，乃是蚩尤死後，怨氣附體在一個蛇妖身上，重生的魂魄，殺不死，只能封印；第二個魔君，是被呂后殺死的戚夫人。戚夫人被做成人彘，算是古來第一悲慘之女子，死後魂魄迷失本性，怨念無限強大，進而成魔；第三個，則是大名鼎鼎的梁山好漢。道長猜猜是誰？」

    「梁山好漢？」鬼道長想了想，問道：「莫不是黑旋風？」

    念虛天師點頭：「正是，此人原本就是魔君，被當年的洪太尉誤走妖魔，應劫而生，落草梁山殺人無數。但是後期被朝廷招安，作為天殺星的黑旋風，因為殺戒沒有完成，殺人數量不夠，所以不能歸星位，只好暫時封印在伏魔井中。」

    「原來這貨還在龍虎山？只是，他記得前生嗎？」鬼道長問道。

    念虛天師微微搖頭。

    「也是，記得前生，就多少存留一點俠義在心中，也就算不得魔君了。」鬼道長站起來，說道：「大真人，請安排我我去伏魔殿吧。」

    「不急。道長明天一早過來，我讓人帶你去伏魔殿就是了。」念虛天師微笑。

    「那好，我回去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來擒拿魔君！」鬼道長起身，稽首告辭。

    念虛天師坐在自己的羅漢床上，只是頷首微笑，也不起身相送。

    瀚文道長送行，一言不發。

    鬼道長大搖大擺地出了天師府，心裡卻在躊躇。

    這念虛天師，用魔君為藉口，阻攔自己借天師令，只怕這三個魔君，都不是易於之輩啊！

    如果一個一個來，可能會好一點，假如三個一起來，鬼道長的確沒有把握。

    回到住所中，鬼道長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點了一爐香，仔細推算明天的凶吉。但是自己的對手在伏魔井中，因為井中的禁制問題，鬼道長竟然難以展開推測。

    那邊不能算，鬼道長只能從自己身上算結果。還好，最後得了一個中上的卦象。

    第二天一早，鬼道長收拾一番，精神抖擻地來到天師府。

    還是從角門進入，還是瀚文道長接待的。

    但是今天，瀚文道長並沒有帶鬼道長去天師所在的別院，而是領著鬼道長，直接來到天師府最後面的伏魔殿裡。

    伏魔殿，也是一個單獨的院子，古木參天，陰氣森森。

    哪怕是站在陽光之下，也有一種魂魄顫抖的跡象。

    伏魔殿的大門上，交叉貼著封條，上面是龍虎山的天師法印。

    大門兩邊，有一副對聯，寫道：千年封印風平浪靜，一旦放出地動山搖。

    鬼道長看著大殿，再看看四周，心裡想，龍虎山作為道家祖庭，其底蘊果然驚世駭俗。如此強大的鬼氣，不知道這伏魔殿裡，封印了多少可怕的東西。如果換做茅山，是辦不到的，即使勉強封印，也難以長久。

    瀚文道長稽首，說道：「老人家，這裡就是伏魔殿，在你進去之前，我要跟你說清楚。」

    「請說。」鬼道長也不敢怠慢，還禮說道。

    瀚文道長手指正殿大門，說道：「你進殿以後，推開大殿後面，會看到一條巷子。順著巷子往裡走，就看到伏魔井。井口上面，有鐵八卦壓制，移開鐵八卦，就可以下井。」

    「多謝告知。」鬼道長說道。

    瀚文道長還沒說完，又道：「你進殿以後，我會依舊奉上殿門，以防裡面的妖魔外逃。你入井以後，也要將鐵八卦蓋在井口，防止魔君逃出。當然，這樣做對你很危險，所以我要事先說出來。」

    「明白了，寧可我死在裡面，也不能把魔君放出，對吧？」鬼道長問道。

    「是的，這很危險，希望你三思而行。現在沒有進去，你可以回頭。」瀚文道長說道。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自己小心就是了。還有別的注意事項嗎？」鬼道長問道。

    瀚文道長搖搖頭，說道：「沒有了，你要是想好了，我就揭開封條，讓你進去。」

    鬼道長點點頭，衝著殿門抬起了手。

    瀚文老道也一點頭，緩步上前，輕輕地揭開了門上的封條，推開了半邊門。

    鬼道長道了一聲謝，大步邁進了伏魔殿。

    身後吱呀一聲響，瀚文道長重新帶上了殿門，在外面貼上了封條，說道：「我會在在這裡等你，到時候，你喊一聲，我便開門。」

    鬼道長也不搭理他，凝神來看伏魔殿的情況。

    伏魔殿很寬敞，中間放著張道陵的神像，兩邊有字：「有儀可像焉，管教他妖魔喪膽；無門不入也，可知我道法通天。」

    「好氣勢，除了龍虎山，恐怕時間，也沒有誰敢說這種大話了。」鬼道長品味著這副對聯，微微點頭，又在張道陵神像前稽首，心中道：「惟願天尊慈悲，接引弟子升天之路。」

    稽首施禮完畢，鬼道長回頭來看，卻見神像對面的牆壁下，放了好幾排的罈子。

    每一個罈子的大小形狀並不相同，高矮不一，粗細不一，顏色不一。

    但是每一個罈子，上面都用黃布封口，黃布上面，加蓋著天師印。可見，這每一個罈子裡，都有一個妖魔在內。

    鬼道長數了數，這罈子不下一百個。

    難怪站在外面，都有那麼重的鬼氣！鬼道長暗自驚駭，心裡想，果然龍虎山是道家重鎮，如果這些妖魔跑出來，恐怕比鬼門關大開還要可怕！

    看了一圈，鬼道長走向伏魔殿的後門。

    這後門沒有上鎖，也沒有封條。

    鬼道長輕輕一拉，門就開了。

    走出後門，果然是一條幽深的巷子。但是巷子兩邊，卻又是一個個的小屋。

    每一個小屋的門上，都貼著封條，上面加蓋了天師印，寫著警示語，示意閒人勿近。

    鬼道長緩緩走過，小屋裡立刻傳來躁動之聲，或哭訴，或嬉笑，或怒吼，或掙動鐵索的聲音……

    幸好是鬼道長，換成第二個人，估計走到這裡，就會嚇得屁滾尿流向回跑了。

    「好險惡的伏魔殿！想必大殿裡的罈子，裡面裝的是一般的妖魔；而大殿後面的小屋子，才是更厲害的傢伙；最厲害的，才放在伏魔井中。嘿嘿，我林鳳嬌的名頭，不知道會不會栽在這裡。」

    鬼道長心中又是讚歎又是感概，繼續向前走。

    前方不遠，巷子終於到頭了，開始轉向右側。

    鬼道長回頭看了一下來路，數了數巷子兩邊的小屋，不多不少，剛好九十九間。

第2297章 妖靈

    這裡九十九間房子，每間房子裡，至少也有一個妖魔。再加上伏魔殿裡的罈罈罐罐，鬼道長覺得，龍虎山伏魔殿的妖魔收藏量，也實在恐怖了一點。

    「唉，有收藏古董字畫的，有收藏金銀財寶的，有收藏奇石奇物，偏偏龍虎山喜歡收藏妖魔。」鬼道長搖搖頭，發表了一番感概，折而向右。

    右邊有一個小小的天井院子，院子裡有一口水井。

    水井的上面，是一個鐵蓋子，鐵蓋子上八卦圖形。

    又有八棵松樹，分佈在水井外的八個方位上，每一棵松樹上面，都繫著鐵索，牽扯著井口上面的鐵八卦。

    這樣的設置，讓鐵八卦永遠處於水井上方。你可以把鐵八卦抬起來，但是卻不能讓它偏移井口。

    鬼道長試了試鐵八卦，還蠻重的。

    在鐵八卦上面敲了敲，卻也沒有那種空曠的聲音，似乎敲擊在石頭上一樣。

    院子裡空無一人，只有鬼道長一個，鴉雀無聲。

    「龍虎山如此佈置，想必這井中的三個妖魔，十分厲害。我得好好算一算，才能下去。要不，自己死在這裡也就罷了，還丟了茅山派的臉。」鬼道長想了想，也不敢大意，取出天機盤，就在伏魔井邊，開始推算。

    天機盤的推算，距離越近，就越準。先前在鎮上的旅館裡，鬼道長算不出伏魔井中的凶吉佈置，但是到了這裡，則有所突破。

    鬼道長不急不慢地算著，一邊結合六爻卦象，進行綜合分析。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鬼道長才收起天機盤，準備下井。

    雖然有了一點推算結果，但是鬼道長的臉上，卻也不輕鬆。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彎腰提起了井蓋。

    井下黑幽幽的，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涼氣嗖嗖地往上冒。

    鬼道長換了右手，托住井蓋的底部，舉過頭頂，然後一偏腿坐在了井口上，兩條腿懸在井中。

    隨後，鬼道長抽出一張茅山火龍符，在手裡抖出火來，丟向井中。

    火龍符向著井下落去，不過一丈的深度，隨後就落進了一片黑霧裡，再也不見火光。

    「好厲害！開我天目，與天相逐，睛如雷電，光耀八極。徹見表裡，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鬼道長單手掐訣，在自己的眉心上點了幾點，開了天目，再向井中看去。

    開了天目，鬼道長可以勉強看到井下五丈深的地方。

    但是那地方，仍然是一片幽黑，只有兩個紅色的光點，像是鬼眼一樣，在一眨一眨的。

    「這紅點，應當是妖魔之眼了。根據先前的卦象，第一個攔路的是畜生之靈，看來，這便是蚩尤怨氣和蛇妖的結合體。」鬼道長分析了一下，忽然縱身跳下井中，身如襯托，向下疾墜。

    鬼道長跳入井中，上面的井蓋失去依託，自然是砰地一聲砸了下來，重新蓋在了井口上。

    這巨大的聲響，和鬼道長的急速下落，讓井下的一對紅點吃了一驚，迅速地飄向了一旁。

    鬼道長要得就是這樣的效果，已經將天機盤拿了出來，機括啟動，嗖嗖地射出七顆珠子，恰是七星天罡的形狀，向著井下落去。

    鬼道長的意思，是借助下衝之力，突破這蛇妖的封鎖。

    因為鬼道長已經算到，天師令被念虛天師丟在伏魔井底。而這三個魔君，卻守在上面。要取出天師令，必須經過這三個魔君的守衛區。

    與其說，天師令在這裡鎮住三個魔君，倒不如說，是三個魔君在這裡看守天師令。

    當然，在念虛天師的面前，鬼道長不好揭穿這一點。

    畢竟，念虛天師如此安排，已經算是很夠義氣了。如果他一口咬定就是不借，自己也不能動粗，就算動粗，自己也未必穩操勝券。念虛天師名望第一，鬼道長實力第一，都是道門中的大人物，也不能打起來。

    現在，念虛天師安排這個難題，大概也是對龍虎山的其他人，做一個交待。還有一點，就是念虛天師也想看看鬼道長的修為。

    這其中的曲折，鬼道長和念虛天師，都是心照不宣的。

    那麼來到這伏魔殿，鬼道長的任務，就是突破這三個魔君的守衛，下到井底，將天師令取出來。

    在鬼道長的心裡，還有一個打算，那就是先取到天師令，然後利用天師令來對付這三個魔君，這樣的話，行事就會格外便宜一些。

    但是鬼道長的打算落空了。

    他身在半空，忽然覺得下面一股大力湧來，竟然托住了他的身體！

    而且，鬼道長射出了七顆算盤珠子，竟然也倒射而回！

    「好厲害！」鬼道長一抖天機盤，收了算盤珠子，瞪眼查看腳下。

    只見一條黑色的尾巴，已經鋼鞭一樣，嗖地捲了過來！

    這個伏魔井，也就是井口處較小，其內裡的空間很大，宛如大殿。

    要不是有這麼大的空間，這妖靈甩尾，也甩不起來。

    鬼道長見妖靈來勢驚人，急忙展開風遁之法，和那條黑色的長尾，擦身而過！

    「孽畜，試一試我的茅山斬妖劍！」鬼道長身形飄忽，一把銅錢隨即撒了出去，要祭起茅山十字銅錢錐。

    可是妖靈的反應堪稱神速，長尾一甩，將鬼道長的銅錢打得潰不成軍，四下里紛飛，砸在井壁上叮噹作響。

    鬼道長驚而不亂，抬手一道掌心雷劈處，同時身貼井壁，準備溜下去。

    但是妖靈強大無比，整個身子忽然暴漲，長尾貼著井壁橫掃，發出嚓嚓的巨大聲響。

    鬼道長連使法術，頃刻間換了七八種手段，也沒辦法落下井底。

    相反，在妖靈的持續攻擊之下，鬼道長的身體，還向上退出了一丈多遠！

    好在鬼道長遁法神奇，妖靈也不能對鬼道長造成傷害。雖然妖靈的進攻如狂風暴雨，但是並不能有效擊中鬼道長！

    鬼道長不想後退，但是不退不行。

    且戰且退中，鬼道長發起狠來，連發掌心雷，將妖靈稍稍逼退，然後忽地一縱身，托起井蓋，敗出伏魔井來。

    這樣打下去，難以突破，鬼道長只有先上來，調整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