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鬼咒 作者:念響(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9-24 11:58:4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34 89587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22
第70章 十指連心

    鬱悶的林兮若,連招呼也懶得打,直接上了自己的別克車,一腳油門飛馳而去。而如萍土菜館裡,曉寒萬書高等人卻在嘰嘰喳喳,爭論不休。

    「依我看,丁二苗一定是用了什麼妖法,蠱惑了季瀟瀟。否則,季瀟瀟不可能是他的老婆!這太不科學!」曉寒說。

    事實上,曉寒是季瀟瀟的粉絲。季瀟瀟參加山城大學生歌詠賽的時候,曉寒還在校園裡和網絡上,給季瀟瀟拉過票。後來季瀟瀟得了第一,曉寒在台下拚命鼓掌,比自己得了第一還要興奮。

    現在,心目中的偶像,居然是丁二苗這個土包子的老婆,實在讓曉寒受不了!

    「你知道什麼?你談過戀愛嗎?你懂得愛情嗎?為什麼二苗哥和我嫂子,就不能摩擦出愛情的火花?你以為他們門不當戶不對,就不能在一起?我告訴你,真正的愛情,是可以超越生死的,別說世俗的門戶之見!」

    萬書高立刻針對曉寒的看法展開反擊,敲著桌子說道:「俗話說,一心愛,不怕豬八戒;心不愛,不管你穆桂英掛帥!愛情很奇妙,不試不知道。曉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應該考慮考慮。那,李偉年是我哥們,人也不錯,乾脆我幫你們撮……」

    「滾!」

    話未說完,曉寒一杯涼茶潑了過來,劈頭蓋臉澆在萬書高頭上。

    看著萬書高的狼狽相,大家一起大笑。就連夏冰也幫著曉寒說話,冷冷地看了萬書高一眼,嘴裡擠出兩字:「活該!」

    唯有李偉年,和如萍等人還不是太熟絡,雖然也在笑,但是有所保留,比較矜持。

    臨近開學,有些新生早早地過來報導,老生也絡繹返校,加上送孩子上學的家長,所以飯館的生意很好,十點半就開始忙碌起來。

    萬書高端茶遞水傳菜,客串了一把店小二的工作。李偉年在這裡,就顯得有些拘束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沒有丁二苗的指示,他也不好回工地。

    如萍看出了李偉年的尷尬,抽空炒了兩個菜,讓萬書高、夏冰、李偉年先去閣樓上吃飯。既然李偉年是丁二苗的朋友,如萍當然也不好意思怠慢。

    反正閣樓上丁二苗的房間,也沒有什麼貴重物品。雖然丁二苗不在,但是如萍覺得自己可以做主。閣樓鑰匙,如萍也有一把,丁二苗也知道的。

    飯後,一直到下午四點多,門前一道紅色的流線電馳而至。季瀟瀟的紅色小跑,又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裡。

    丁二苗推門走了進來,腳步有些發飄,身後跟著兩頰潮紅的季瀟瀟。

    「嫂子回來了!」萬書高立刻迎了過去,為季瀟瀟把住了玻璃門。

    季瀟瀟一笑:「小萬夠機靈啊,難怪你二苗哥跟你投緣。都是自家人了,以後有什麼事,直接打電話給我,嫂子給你解決。」

    「多謝嫂子,就怕以後麻煩你的地方很多。」萬書高那個樂啊,渾身細胞都笑了起來。

    「讓大家久等了,嘻嘻。」丁二苗一笑,給季瀟瀟倒了一杯茶。

    季瀟瀟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把自己的車鑰匙丟在桌上,道:「用我的車,謝採薇的奧迪,還給她。自家老婆有車,沒道理借別人的,對吧?」

    丁二苗點頭,讓李偉年把奧迪車的鑰匙留給如萍,又撥通謝採薇的電話,讓她抽空來如萍土菜館拿車。

    親自看著丁二苗打完了電話,季瀟瀟這才放心地一笑,掃了一眼眾人:「我老公要去抓鬼,我也幫不上忙,先回去了。謝謝大家,對……拙夫的多日照顧,改日,我請大家好好聚聚。擺擺……」

    「瀟瀟,我送你吧,李偉年開車……」丁二苗說道。

    「不用,有車來接。」季瀟瀟一指門外。果然,又一輛紅色的敞篷寶馬開了過來,駕駛室裡,坐著一個精幹的短髮美女。

    季瀟瀟上了寶馬,跟大家揮手告別。

    寶馬車剛剛開走,萬書高立刻八卦起來:「二苗哥,我看你腳步漂浮,腰肌無力,都和嫂子幹什麼去了,累成這樣?」

    丁二苗把手裡的一杯茶潑在了萬書高的臉上:「閨房之樂,有甚於描眉者。難道,這些事也可以隨便打聽的嗎?」

    「為什麼都要用茶潑我……」萬書高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欲哭無淚。

    「活該。」夏冰又是一個白眼。

    閒話了一會兒,看看天色不早,飯館裡又到了晚上的上客時間,丁二苗和如萍打個招呼,讓李偉年開車,返回親水家園工地。

    萬書高有心留下來,和夏冰共度一晚,可是又捨不得丁二苗說的兩萬塊。只好磨磨嘰嘰地上了車,三人原路返回。

    到了工地上,丁二苗鑽進了李偉年的辦公室,倒頭就睡。今晚還要和李偉年去赴女鬼之約,得養好精神。別一不小心著了道,丟了茅山祖師的臉。

    可是睡到八點多的時候,卻被吵醒了。楊德寶在外面,一邊敲門,一邊大喊:「丁先生,丁先生,我楊德寶啊,找你有點事。」

    雖然一百個不情願,但是人家找上門來,丁二苗也沒辦法,只好開了門,略帶厭煩地問:「什麼事啊楊經理?」

    「丁先生可要幫幫我呀,我遇上鬼了!請丁先生給我指一條活路……」楊德寶哭喪著臉,卑躬屈膝地說道。

    「啊?才天黑啊,也能遇上鬼?」丁二苗知道,一定是那鬼小孩拴柱又在搗蛋,但是依舊故作吃驚,皺眉道:「那可不好辦,趕緊說給我聽聽!」

    「你看我的手……」

    楊德寶伸出了兩手,把丁二苗嚇了一跳。

    他的兩隻手,從中指到無名指、小拇指,都腫成了肥香腸,而且黑黝黝的,皮下都是淤血。所謂十指連心,這番折磨,可比早上的釘子穿腳木板砸頭還要厲害。

    「怎麼會這樣?」丁二苗裝模作樣地問著,心中暗想,這個拴柱下手也夠黑的。

    楊德寶不敢坐,就站在丁二苗的面前,小學生一樣的,委屈地說道:「早上我受了傷,就去醫院打針,誰知道上車的時候一帶車門,哐的一聲,左手手指被車門夾了……」

    原來早上,在工地門外聽到楊德寶的一聲慘叫,是這個原因。

    丁二苗又點頭,問:「然後呢?」

    「然後我忍著痛,開車去了醫院。」楊德寶繼續說道:「下車的時候,我就注意了。可是一關車門,嘭地一聲,右手手指又被夾了!」

    丁二苗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

    楊德寶一愣,苦著臉問:「丁先生……,您這什麼意思啊?」

    「哦,沒什麼意思……」丁二苗揮揮手:「我覺得這不是鬧鬼,是你的車門壞了。」

    「肯定是鬧鬼呀!」楊德寶急急地說道:

    「丁先生你聽我說,事情還沒完。我去醫院繳費的時候,明明給的是鈔票。可是醫院裡的收費員,接過鈔票一看,變成了鬼票子!最後醫院打電話報警,把我扣在警局,關到現在才放出來!」

    「既然出現了鬼票子,那就說明真的有鬼!」丁二苗強忍著笑,翻著白眼,掐著算了半天,然後道:「到底什麼鬼,我還不大清楚。但是我有辦法對付他。」

    「求丁先生救救我……」楊德寶幾乎要跪下來。

    「哦……,買一隻大公雞,宰了,把雞血點在眉心和兩腮,可以克鬼闢邪。」丁二苗道:「這個辦法,你先試一下,要是不管用,我再幫你想別的辦法。」

    楊德寶信以為真,又詳細諮詢了細節,具體到雞血塗抹多大面積,什麼時候塗抹等等問題,全部搞清楚以後,才千恩萬謝地告辭而去。

    其實這個辦法,是丁二苗信口胡謅的。反正晚上就要去見女鬼,到時候跟那個拴柱說一下,叫他放過楊德寶就是了。

    被楊德寶這麼一鬧,丁二苗睡意全無。出門看看天色,早已黑透。

    前方,李偉年穿著雪白的襯衫,黑色的褲子,渾身上下收拾的格外精神,正朝這邊走了過來。

    「發什麼騷啊,李隊,今晚還噴了香水?」丁二苗吸了吸鼻子,隔著老遠問道。

    李偉年嘿嘿而笑,到了丁二苗面前,站住腳步,一臉的扭捏。

    一陣旋風颳了過來,在丁二苗和李偉年的身前盤旋不去。

    拴住的聲音,從旋風裡傳出:「丁先生,李先生,可以動身了嗎?我姐姐恭候你們大駕。」

    「帶路……」丁二苗淡淡地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22
第71章 鬼釣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天氣陰沉昏暗,微風不起,空氣中一片沉悶。丁二苗和李偉年跟著前面的旋風,緩緩走出工地大門。

    「二苗哥……」大門口的值班室前,萬書高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

    丁二苗揮揮手:「好好在這裡呆著,看好我的東西。」

    今晚可不是去參加蟠桃會,女鬼的目的是什麼,丁二苗還不敢確定。而且自己身上也沒有帶任何法器符咒,萬一有情況,自保都成問題,再帶上萬書高,那就更加多了累贅。

    因為有巫玉河的原因,這裡水氣極重。現在是夜間,溫度降低,水氣轉化成霧氣,身前身後,都是濃霧團團。出了工地沒走幾步,丁二苗就失去了方向感。

    剛才的旋風在地上一滾,拴柱現出人形,還是昨晚的模樣。

    「丁先生、李先生,夜路難行,要不要我弄盞燈籠來?」拴柱略帶得意地問道。

    丁二苗淡淡一笑:「客隨主便,你願意弄燈籠,就弄,不願意就拉倒。」

    拴柱想了想,道:「我還是點著燈籠吧。萬一一個磕絆摔了你們,姐姐哪兒,我可不好交代。」

    說著,拴柱攤開手,手心一點磷光漸漸放大,放大到一個普通燈泡的大小,最後冉冉升上頭頂,散發出柔和的橘黃色。

    有了這麼點光,能見度就提高了不少,身邊五六尺範圍內的地面,還是可以勉強看清楚。

    丁二苗心底一陣冷笑,這個鬼小孩,仗著這點微末伎倆,在自己面前顯神通,瞎得瑟。如果自己帶著法器,這樣的小燈,難道做不出來?

    霧氣氤氳中,兩人一鬼繼續前行。前方有依稀的水流聲傳來,丁二苗邊走邊問道:「怎麼,你姐姐住在河裡,還是住在河對岸?」

    「姐姐的仙府,稍後就到。」拴柱並沒有直接回答,說道:「不過要委屈丁先生和李先生稍等一下,府中沒有現成的菜餚,姐姐讓我捕撈一點鮮貨,招待二位。」

    「仙府,是鬼府吧?」丁二苗嗤之以鼻:「招待什麼的,就免了,就你能弄出什麼好東西來?」

    拴柱嘻嘻一笑,也不抬槓,只管帶路。

    呼吸之間,腳下已經走到了河邊。拴柱一揮手,剛才的那盞燈,就掛在了河邊的楊柳樹上。

    夜風忽然大了不少,順著河面刮過來,冰涼如水。

    「巫玉河裡,水產無數。且看看今晚運氣怎麼樣。」

    拴柱自顧自地說著,從身邊的柳樹上摺下一根柳條,剝去上面的皮,隨手一搓,搓成一截繩子,又拴在了柳枝的梢上。

    然後,他把柳枝梢上的繩子,垂入了水中。

    看你又出什麼幺蛾子!丁二苗負手而立,冷笑不語。

    李偉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問:「拴柱,你是在釣魚嗎?」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拴柱得意地大笑著,把柳枝踩在腳下,又轉身折下十幾根細柳枝,捋去上面的樹葉,兩手翻飛,頃刻間編織出一隻小巧的魚簍來。

    丁二苗哼了一聲,道:「你說我和李偉年是魚,現在被你釣上鉤了?你小子不要得意太早,我雖然沒帶法器,但是掐訣唸咒還是可以的,就憑你這點道行,恐怕還留不住我。」

    「先生不要多疑,我就是想釣幾條魚,做幾道菜給你們下酒。」拴柱嘻嘻而笑:「今晚你們是姐姐的貴客,我可不敢耍花樣。」

    「最好別耍花樣!」

    丁二苗威脅了小孩一句,繼續負手而立,任河邊的夜風吹的自己衣襟颯颯。心中卻暗道,半夜在河邊裝逼,真不是個好差事,又冷又累,要是坐下來歇一會兒,才好。

    風吹水動,叮咚有聲。

    突然間,河面上水花泛起,拴柱大喜道:「上鉤了上鉤了!」

    說話間,提起先前的柳枝,果然,一條肥大的胖頭鯉被提上了半空,活蹦亂跳,尾巴亂甩。

    「哈哈,這條魚好肥啊,平時一定不干活,還淨吃好的,才長成這一身的肥膘!」

    拴柱眉飛色舞,把胖頭鯉魚摘下來,丟進埋在水中的魚簍裡,又道:

    「這條魚,要用快刀,一點點剮去它的魚鱗,再用細鹽在它身上搓一遍,才能保持鮮味。然後用刀子剁開,扒出內臟,下油鍋用沸油煎炸,一口一口咬下去,吃起來一定酥香綿軟,口齒噙香!」

    說到這兒,拴柱「滋溜」一聲,把流出來的口水又吸進了嘴裡。

    李偉年聽得有趣,說道:「拴柱,你說的這麼頭頭是道,做出來的菜,一定很好吃。你和你姐姐在一起,每天都是你做飯嗎?」

    丁二苗不動神色,心裡冷哼。這個鬼小孩雖然童聲稚氣,但是卻說的咬牙切齒,是在做菜?分明是在恐嚇,暗示要使用某種酷刑!

    「是啊是啊,通常做飯做菜,都是我。」拴柱笑道:「我姐姐的身份,怎麼能讓她下廚房?」

    丁二苗實在忍不住,喝道:「少跟我鬼扯!你們都已經是鬼了,還吃人間煙火?最多偶爾聞點菜香罷了!」

    拴柱撇嘴道:「好沒道理,就算是聞菜香,也要先把菜做出來吧?」

    丁二苗正要開罵,突然拴柱一抖手腕,又一條胖頭鰱魚被提出了水面。

    拴柱一把掐住魚頭哈哈大笑:「哈哈,這條也肥,最適合做水煮魚了。哎,你們知道水煮魚怎麼做嗎?我告訴你們,要把活魚丟進鍋裡,慢慢添柴加火……」

    你大爺的,這魚和你有仇啊?吃個魚,需要這麼折磨嗎?丁二苗忍受著拴柱的聒噪,在心裡暗罵。

    摘下第二條鰱魚,依舊放進魚簍裡,拴柱把手中的「魚竿」塞給李偉年:「李先生,你也來釣一釣,很好玩的。」

    「我?」李偉年一笑,推辭道:「我怕不行吧,從來沒有這樣釣過魚。」

    「沒事,我保證你能釣上來魚。」拴柱一招手,抓了一個螢火蟲,編在柳枝前端垂下的繩子上,然後丟下水去。

    「那,螢火蟲誘餌非常有效。只要你看到螢光一滅,就把魚竿提上來,保證有收穫。」

    「好,那我試試。」李偉年也覺得有趣,手持「魚竿」,緊緊地盯著水面。

    果然,螢火蟲在水中依然閃亮,竟將周邊小小水域染得瑩然一片,只不過黯淡了一些。

    不多時,依稀可見幾條游魚環繞其周,恣意暢遊。李偉年正在嘖嘖讚歎,那瑩然一點忽然滅掉。

    拴柱急喊:「快釣。」

    說時遲那時快,李偉年急忙挑起「魚竿」,只見又一條大頭鯉翻騰而出,跟著「魚線」力道直接落在岸邊。

    「李先生也好功夫。」拴柱將魚取下放入魚簍,笑道。

    丁二苗咳咳兩聲,帶著怒氣道:「小鬼,你已經釣了三條魚,玩夠了吧?再不領我們去見你的姐姐,我可要走了!」

    「已經釣了三條了嗎?」拴柱抓抓腦袋,道:「丁先生,我不識數,麻煩你把魚簍提起來數一數。」

    「本來就是三條啊,你釣了兩條,我釣了一條。」李偉年一邊說著,一邊從水裡提出了魚簍。

    可是魚簍裡,只有一條魚在撲騰。魚簍也沒有漏洞,完好無損。

    拴柱看著李偉年和丁二苗嘻嘻而笑:「只道我不識數,原來你們也不識數!這裡明明是一條魚嘛。」

    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這小鬼施了障眼法。丁二苗惱羞成怒,喝到:「小鬼,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小鬼實在調皮,欺人太甚,要是萬人斬在手上,丁二苗非割了他的耳朵不可!

    拴柱卻不理丁二苗,不急不忙地湊到李偉年的耳邊,小聲說道:「知道你們工地上的楊德寶,現在在幹什麼嗎?」

    「他還能幹什麼,睡覺唄,都半夜了。」李偉年一愣。

    「是在睡覺,可是他現在也在做夢。夢裡,它是一條魚,被我們釣了三次……」拴柱調皮地笑道:「我們三次釣的,都是同一條魚。這條魚,就是你們工地的楊德寶……」

    「啊——!」李偉年大吃一驚,道:「你趕緊把它放掉,我不要吃魚,不要吃魚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23
第72章 鬼府

    李偉年一聽說這條魚就是楊德寶,自然嚇了一跳。雖然他對楊德寶這個上司沒有好感和尊敬,但是還不能殘忍到,把人家吃了的地步吧?

    其實,他還沒有完全搞懂拴柱的意思。這條魚,只是楊德寶夢裡的化身,即使吃了,楊德寶也不會死,只不過在夢裡多受些折磨而已。

    一邊的丁二苗也暗自詫異,這小鬼,身在河邊,竟然可以分出部分修為,引得楊德寶進入夢靨,也算道行不低。

    「嘻嘻……」拴柱提起魚簍,對那肥大鯉魚說道:「好吧,既然李偉年先生不想吃你,我也就放你去吧。以後要知道知恩圖報,否則,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

    說著,拴柱一抖手,連魚帶魚簍一起丟進河水裡。

    「楊德寶不過對李偉年囉嗦了幾句,你就反覆折騰人家。早上鐵釘紮腳木板砸頭,後來又車門夾手,接著真錢變冥鈔,害得人家進警局。現在又引人入夢,在夢裡連釣人家三次,還再三恐嚇,要把人家千刀萬剮,水煮油炸。」

    丁二苗板著臉,繼續說道:「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小鬼,提醒你一下,別忘了,我這個茅山弟子還活著!再有下次,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李偉年這才恍然大悟,手指拴柱說道:「原來、原來都你搞的鬼。」

    這些話,楊德寶是聽不見的。因為他在夢裡化身為魚,被釣起來放在魚簍裡,聽著拴柱要如何如何收拾他,早已嚇得心膽俱裂。現在被重新丟在水裡,立即掙脫魚簍,飛游而去。

    其實楊德寶挨整,丁二苗並不在意,但是有個問題在中間,牽涉到自己的面子!

    今天晚上,楊德寶還求過自己,讓自己指一條活路給他。自己當時也沒在意,隨便跟楊德寶開了個玩笑,讓他用公雞血破解。

    現在倒好,楊德寶夢裡又中招。他明天肯定要嚷嚷,說自己這個茅山弟子教的辦法不靈,甚至,會說自己無學無術招搖撞騙!——這讓自己以後,怎麼裝逼?

    拴柱看見丁二苗的臉色陰沉,知道他真的要發作了,便收斂了嬉笑的表情,撅著嘴道:「我看楊德寶欺人太甚,就拿他玩玩而已,不至於吧,**師?」

    丁二苗哼了一聲,說道:「從現在開始,我要是再聽到楊德寶跟我訴苦,說有古怪,就唯你是問。」

    拴柱嘴皮動了動,似乎不服。

    但是就在這時,那飄渺的女聲,又遙遙地傳了過來:「拴柱,丁先生教訓的極是,你這次是有些過分了……,時間不早,還不請李先生和丁先生進屋裡坐?」

    「知道了,姐姐。」拴柱這才不敢頂嘴,對著空中答應一聲,又向丁二苗和李偉年道:「這邊有請,跟我來吧。」

    兩人一鬼又上了河堤,跟著漂在空中的鬼燈,不辨方向地走了幾步。

    忽然之間,一棵合抱粗的古柳擋住了前路。拴柱率先繞過古柳,丁二苗和李偉年並肩跟上。

    轉過古柳,猛見一座古式大宅闊院出現在眼前,勾角飛簷,石階玉柱,很有些氣派。

    李偉年嚇了一跳,說道:「剛才我怎麼看不見?那棵柳樹,怎麼能夠擋得住這麼大的宅院?真見鬼了!」急忙回頭去看,身後卻已經沒有古柳的影子。

    「本來,我們就是來見鬼的,有什麼稀奇?」丁二苗哧地一笑。

    拴柱踏上石階推開大門,側身而立,讓丁二苗和李偉年先進屋裡。

    但見院內燈火通明,又有竹影招搖,花香襲人。丁二苗外鬆內緊,冷眼相看,發現這裡雖是鬼府,但是卻有一絲絲仙靈之氣。

    看來先前的猜測沒錯,這女鬼,至少都在三百年以上的道行。

    大廳雙門不推自開,夜風竄入,廳中燭火隨之擺動。光影搖曳中,但見一個裊娜身影婷婷而來,環珮叮咚。

    丁二苗無所謂,大咧咧地看著,他身邊的李偉年,卻身體微微一抖,低頭側目不敢正視。

    忽聽一聲清脆委婉的聲音說道:「李先生丁先生,不必拘禮。舍下清貧,怠慢了兩位貴客,還請多包涵。」

    隨著著這婉轉悅耳的聲音,一雙紅色繡花鞋,款款步入丁二苗和李偉年的眼簾。

    「咚咚、咚咚……」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丁二苗扭頭一看,只見李偉年的胸腔在劇烈起伏。

    我去,見個女鬼,用得著這麼激動嗎?

    再抬頭看,發現眼前憑空多了一道珠簾。

    珠簾後,一個清麗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眉如春山,目似秋水,身著碎花旗袍,頭挽高髻,額頭綴著一串綠色玉。那串玉珠,和丁二苗在工地骨骸中撿出的玉珠,顏色和式樣完全一致。

    那少女躬身致禮,邀請丁二苗李偉年隔簾入座。

    好端端的,搞這道簾子幹什麼?丁二苗心中不樂意,難免暗自吐槽。根據這女鬼的道行推算,生活年代,自然在慈禧太后老佛爺之前。難道,後來老太后垂簾聽政,就是跟她學的?

    賓主坐定,少女嫣然笑道:

    「夤夜冒昧,有勞二位先生大駕踏足舍下,還望原諒。原本人鬼殊途,來往不宜。只是二位先生都與我有大恩,故此相邀答謝。」

    「等等……,」丁二苗一擺手:「請說人話。」

    這都什麼年代了,之乎者也的,累不累啊?雖然丁二苗自幼就被仇三貧逼著看古文背古籍,理解這些話並不困難,但是聽起來,還是覺得彆扭。

    「丁先生,你這話什麼意思?」少女臉色一變,黯然道:「我雖身為鬼類,但是言行舉止,都遵照生前庭訓。難道,一入冥途,就注定要為人間所不齒?」

    翻譯過來,就是這女的說,我是鬼,你叫我說人話,不是成心看不起我嗎?——顯然,她沒看過甄嬛傳,不知道甄嬛體,也理解不了破解甄嬛體的幽默感。

    愉悅的洽談氣氛被破壞,丁二苗也大是尷尬,現在身在鬼府,自己又沒有法器護身,得罪這妖女,估計不好玩。

    於是他急忙擺手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讓你說……」

    這尼瑪不好解釋啊!丁二苗越是著急,越是說不清楚。

    「姐姐,這其實是個玩笑,最近很流行的。丁先生的意思,是讓你說普通話,就是說白話。」拴柱走上前,笑著跟那少女解釋了一句。

    丁二苗略帶讚許地看了拴柱一眼,這小鬼,總算這次沒有捉弄自己,否則更亂。

    「是嗎?原來是個玩笑,我竟然不懂……。唉,人間與我,越發格格不入了。」少女幽幽地說著,口氣中,帶著一絲落寞和惆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27
第73章 鬼談

    燭光搖曳,暗香盈室。大廳裡,幾人都不說話,非常安靜,落針可聞。

    少女神色淒婉,低頭看著腳尖,半晌才抬起頭來,手指拴柱,又說道:「我們姐弟雖是鬼類,但是秉性與人無異,今晚請兩位到此,也絕無惡意,請李先生丁先生不要見疑。」

    一直沒說話的李偉年站了起來,帶著緊張的笑,道:「小姐言重了,其實我一直把、把你們看成朋友的,沒有當你們是……鬼。」

    「承蒙李先生高看,謝過。」少女也站起身,還了一禮,又道:「我姓嚴,小字綠珠。如果李先生不棄,可將我以妹待之,我亦視先生為兄長。」

    丁二苗看了李偉年一眼,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這會玩大了,女鬼居然要認親,以後哥哥妹妹的,有熱鬧看了。

    「什麼……?小姐的意思,是要我們之間……以兄妹相稱?」李偉年也大感意外,結巴著問。

    「是,如果兄長嫌惡,就當綠珠沒有說過此話,不必縈懷。」綠珠低聲說道。

    「哦不不不不……」李偉年激動起來,道:「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活著,應該比我大……大一點,兄妹之稱,我覺得我……擔不起,不夠資格。」

    丁二苗噗地一笑,心想這李偉年真有意思,居然這樣算大小。如果這女鬼綠珠活到現在,都三四百歲了,別說妹妹,叫人家姑奶奶,你也沒資格。

    綠珠也掩面而笑,道:「兄長此言差矣,小妹死於十八歲,壽數截斷,年華已止。雖然死後又三百餘年,但是在冥途中,再無年歲增加。」

    「姐姐的意思,就是說她還是十八歲。」拴柱插口解釋道:「李先生今年不止十八了吧?」

    「我今年二十三,」李偉年紅著臉,對女鬼綠珠說道:「既然這樣,我就託大,叫你一聲妹妹了。」

    妹妹?果然來了,丁二苗嘿嘿而笑,眼神複雜地看著李偉年。

    對於丁二苗的笑,綠珠倒也不在意,繼續向李偉年說道:「小妹為鬼三百餘年,形單影孤。前世又辛酸零落,幾百年來也無處訴說。今既能夠認李先生為兄長,也是天大喜事,我心甚慰。」

    「哎哎……,打住,打住。」丁二苗一揮手道:「綠珠小姐,現在你和李偉年認親完畢,哥哥妹妹之間的事,以後慢慢說。現在請告訴我,請我們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

    他越聽越不對,這個女鬼似乎對李偉年心懷不軌。劇情再往下發展,說不定,真的如萬書高所說,李偉年和這女鬼綠珠,馬上就該夫妻對拜洞房花燭圈圈叉叉了!

    一再被丁二苗打斷,綠珠的臉色略有些不悅,頓了一下說道:「丁先生不必多疑,綠珠只是生前淒苦,今日有幸認得李先生為兄,心中高興,想跟他說說我過去的事……」

    說罷,竟黯然垂淚,眉間眼角一片淒婉。

    李偉年看到綠珠這樣的神色,心中不忍,站起來說道:「綠珠妹妹,我很喜歡你……們姐弟,也很想聽聽你們生前的事。」

    你個悶燒的貨!丁二苗瞪了李偉年一眼。剛才的「們姐弟」三個字,不是明顯多餘麼?

    「我不喜歡聽故事,更不喜歡聽幾百年前的故事。」丁二苗站起身來,對女鬼綠珠說道:「如果你一定要說,那我就先走一步。」

    「丁先生,人家去茶樓書場聽書,還要給點閒錢的。」綠珠也站了起來,隔著簾子說道:

    「綠珠免費說故事給你們聽,聽完還有禮物相送,你又何必急著走?再說了,如果丁先生嫌綠珠煩絮,大可以讓栓柱帶著你,去後院看看風景。」

    「鬼府風景都是幻象,不看也罷。」丁二苗淡淡一笑:「你的禮物,是送給李偉年的吧?」

    突然又想起萬書高的話,女人最珍貴的是什麼?無非是身體和貞操。看來這女鬼,今晚是想把她自己當成禮物,送給李偉年。萬書高啊萬書高,你這算是烏鴉嘴,還是算先見之明?

    「我的禮物,既送給我兄長,也送給丁先生。」綠珠嫣然笑道:「還希望丁先生不要嫌棄。」

    呃……,也送給我?這算什麼意思,一女二嫁,還是大被同棉?這女鬼綠珠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丁二苗打了個激靈,連忙揮手道:「免了免了,你們玩的高興就好,我不摻合。」

    綠珠似乎有讀心術,她的臉一紅,道:「丁先生不要誤會,我說的禮物,是人……」

    「我知道你說的是人啊,所以才不敢要。」丁二苗繼續推讓。心裡道,你說的人,還不就是你自己?

    李偉年的眉頭一皺,突然開口道:「難道,綠珠妹妹說的人……,是楊德寶?他被你們抓在這裡?」

    「不是楊德寶,他雖然可惡,但是我還沒興趣抓他過來。」綠珠搖搖頭,又略帶怨恨地看了丁二苗一眼,道:

    「我要送給你們的人,就在後院,讓拴柱帶你們去見見,然後再做決定吧。」

    說罷,綠珠轉過身去,面壁而立,兩肩微微聳動,似乎非常生氣。

    原來自己猜錯了?丁二苗咳咳兩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突然心思一轉,心中已經知道了謎底!

    在女鬼後院的人,一定是昏迷不醒的兩個保安,李偉年手下的兩個兵,小袁和小杜!他們之所以昏迷不醒,就是因為魂魄被這女鬼拘束在此!!

    如果今晚女鬼開恩,讓李偉年把他們帶回去,不等於,送了李偉年一件大禮物?

    媽蛋,鬼就是鬼!把人家手下的人抓了過來,然後又做好人,說你帶回去吧,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這樣的行徑,和強行睡了人家的女兒,然後對人家父母說我送你一個女婿,有什麼區別?

    天地間,哪有這樣的道理!把我丁二苗當成傻子了嗎?

    丁二苗想透了當中的機關,心中勃然而怒,習慣性地反手朝後背一探,就要發作。

    可是一探之下,沒有摸到傘柄,丁二苗登時洩氣,右手很古怪地舉在肩頭,進退不得。

    現在身處鬼府,身邊沒有萬人斬,也沒有任何法器,想要憑著指決咒語斗這女鬼,幾乎毫無勝算。

    拴柱撲哧一笑:「丁先生,你忘了帶你的雨傘吧?」

    「哦……這個,我不是拿雨傘,我撓癢。」

    丁二苗嘻嘻一笑,右手在後脖子上撓了兩下,心中憤憤。暗自思忖道,等回去以後,就帶上所有法器,蕩平鬼府,讓你們這些魑魅魍魎,知道人間還有正法!

    PS:「人家去茶樓書場聽書,還要給點閒錢的。」綠珠站了起來,隔著簾子說道:「各位看《鬼咒》的讀者,可有給作者念響打賞一點閒錢的嗎?奴家的故事,還要指望這傢伙繼續寫下去……。大家鼓勵他一下,就算是幫助奴家了。要是囊中不便沒有閒錢,那麼給張推薦票,捧個人場,也真真是極好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30
第74章 花盆

    但是想歸想,現在身邊沒有萬人斬,丁二苗只得壓著胸中一口怒氣,走一步看一步。

    「我看丁先生是心裡癢吧?」拴柱調侃了丁二苗一句,走上前側身而立,指著正廳後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丁二苗卻不動,衝著綠珠的背影說道:

    「想必你的後院,關著的人就是小袁和小杜兩個。既然你要我們聽完你的故事,才肯放人,那我也沒辦法,只好聽你說完。後面的人,我也不去看了。你趕緊說故事吧,我等著。」

    說完,心裡又想,難道這綠珠生性銀邪,竟然也喜歡威猛帥哥,找了這小袁和小杜,來給自己做面首?

    綠珠的身體微微一抖,終於回過身來,道:「原來丁先生已經知道了?他們是在我這裡。」

    「什麼?小袁和小杜被關在這裡,不行,我要去看看他們!」李偉年大驚失色,也不等丁二苗,直接順著拴柱手指的方向,大步而去。

    暈,這麼衝動幹什麼?丁二苗沒好氣地斜了一眼李偉年,想了想,到底還是自食前言,抬腳跟了過去。

    後院的面積,遠遠大於前院。一條碎石曲徑向前,穿過竹林,是一個三角涼亭。涼亭也只有三根柱子,泛著琥玻色的光澤。

    「李隊長,李隊長快救我!」

    一個悽慘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傳了出來,把李偉年嚇了一跳。他扭頭四看,大聲喊道:「小袁,是不是小袁?你在哪裡?」

    丁二苗懶洋洋地一指其中一個亭柱,道:「別喊了,他在柱子裡面。」

    「柱子裡?」李偉年湊上去,凝神細看。

    果然,那根亭柱漸漸透明起來,冰柱一般,光影迷離虛幻。但是柱子之中,又有一根細細的柱子,保安小袁就被倒剪雙手,困在細柱子上。他赤著上身,胸前肋下,都是一條條黑色的鞭痕!

    「李隊長,快救我……!」小袁在柱子裡,顯然可以看見外面的李偉年,痛哭涕零:「我被抓在這裡,已經三年了。李隊長,再不救我出去,我就真的要死了。」

    「三年?」李偉年一愣,道:「你搞錯了吧,你昏迷之後,到現在還沒一個星期。哪有三年?對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到底是怎麼得罪了……綠珠妹妹?」

    「那是鬼府給他們製造的幻覺,沒有三年,就幾天而已。」

    丁二苗懶洋洋地在涼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拱起一隻腿搭在椅子上,抱膝而坐,又對小袁笑著說道:「別哭,現在這座宅院的主人,是你們李隊的妹妹。你有救了。」

    現在李偉年見了他的兵,還不要問長問短,大訴別情?恐怕沒有一兩個小時不會完,乾脆在這兒歇一會。

    拴柱走上前,瞪著柱子裡的小袁說道:「你跟你們隊長,好好說說前因後果。要是有一句假話,別怪我不客氣!」

    「是是是,我不敢說假話。」小袁似乎對拴柱十分害怕,看都不敢看他,只是拚命點頭。

    丁二苗冷眼斜睨著拴柱,心中道,看看小袁怎麼說,如果小袁不虧理,卻被你們抓過來,折磨成這樣,你也休怪我不客氣!

    「別急,小袁,慢慢跟我說,我會帶你們出去的。對了,還有小杜,怎麼沒看見?」李偉年手扶著柱子,一邊安慰小袁,一邊詢問小杜的下落。

    拴柱手一指:「姓杜的在這個柱子裡,我沒放他出來,省的兩個慫包都在這裡哭,唧唧喳喳的,反而說不清楚。」

    他罵別人慫包,卻全然不記得,自己昨晚在親水家園工地值班室,在丁二苗的萬人斬下,差點尿褲子的窘狀。

    隨著拴柱的手指,另一根亭柱上,小杜的身影一閃,瞬間又消失不見。

    柱子裡,小袁眼淚巴巴地說道:「李隊,都怪我們自己……。我和小杜,是最先到親水家園工地執勤的保安。那天沒有開工,我和小杜在工地上閒逛,無意中,發現了半個頭顱骨。」

    頭骨?丁二苗心裡嘆口氣,已經大致知道了情況。一定是這兩個傢伙,把人家頭骨當球踢了,或者幹了別的什麼事。

    果然,就聽到小袁繼續哭訴道:「我們把頭骨挖了出來,玩了一會兒後……,又在上面、又在上面……」

    說道這裡,小袁低下了腦袋,不敢再說。

    「又在上面幹什麼了?快說!」李偉年捶著柱子,焦急地催問。

    丁二苗斜著眼看過來:「拿人家頭骨當尿壺,在上面撒尿了?」

    「是……」柱子裡的小袁點點頭,哭著道:「小杜說這個頭骨很圓很白,可以做一個頭骨工藝花盆。於是我們就去挖了點野花,弄些土,把野花栽在花盆裡。又覺得養花需要肥料,就各自在裡面尿了一……泡。」

    丁二苗差點笑了出來,這兩個傢伙,還挺有情趣的,做什麼頭骨工藝花盆?豬八戒吟詩,明明是個俗人,偏偏還學風雅!

    拴柱氣呼呼地說道:「那頭骨,就是綠珠姐姐的。」

    「你們兩個混蛋——!」

    李偉年臉色鐵青,一拳砸在柱子上,怒不可遏:「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褻瀆死者骨骸!現在落到這一步,根本、根本就是你們自作自受!」

    想到廳中綠珠的絕代芳華和各種悽楚可憐,竟然被自己手下的兩個混蛋所褻瀆,李偉年火冒三丈,罵了幾句以後,胸中依然怒氣難平,背過身去,不再看小袁,呼吸粗重吭哧有聲。

    「李隊,李哥,千萬不要丟下我呀!」小袁哭得更加厲害,涕泗滂沱:「李哥,你當初培訓我們的時候,你說大家要團結,要像兄弟一樣,不拋棄,不放棄!李哥,求求你不要放棄我……」

    不拋棄不放棄?丁二苗聽著又是有一樂,難不成這李偉年,還是鋼七連出來的?許木木的戰友?

    許久,李偉年才轉過身來,恨恨地問道:「後來呢?你們把綠珠的骸骨,最後怎麼處理了?」

    「後來沒了啊,」小袁哭著說道:「當時剛剛尿完,就打了個冷顫,然後醒來的時候,我和小杜就在這裡了。」

    李偉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吧,我給你們跟綠珠妹妹求個情,然後回去,再找到綠珠的骸骨,好好地安葬了,算是給你們贖罪。」

    綠珠足不出戶,聲音卻飄了過來:「兄長費心了。那點骸骨,不過是小妹在人間的一點念想,葬不葬,原本無關緊要。現在骸骨被這兩人所污,我已經命拴柱引鬼火焚去,不必以為念。」

    頓了頓,綠珠的聲音又道:「今夜敘話過後,這兩人就勞煩兄長和丁先生帶回去吧。此等惡俗無德之客,白白地髒了我的地方。」

    李偉年對著正廳的方向,鞠了一躬,道:「多謝綠珠妹妹不計前嫌,我代表小袁和小杜的家人,向你表示感謝。」

    丁二苗無奈地搖頭,看來今夜裡,綠珠的故事是注定要聽完。

    如果自己帶著萬人斬和其他法器,大約可以打破鬼府,直接帶走小袁和小杜的。但是現在要是用強,幾乎沒有一點把握。與其冒險,和這女鬼撕破臉,倒不如在這裡留一夜,聽她綠珠絮絮叨叨講故事罷了!

    心裡正在計較的時候,拴柱卻笑嘻嘻走上前,對那柱子裡的小袁說道:「喂,姓袁的,你馬上就可以走了,不如,我們再玩一次遊戲吧?」

    小袁立刻渾身顫粟如篩糠,口中卻道:「好啊,大管家,我們很久沒有玩遊戲了,今天玩個痛快。」

    明明怕的要死,卻口不應心,說好久沒玩遊戲了。可見,這小袁小杜二人,在拴柱的手下,吃了多少苦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30
第75章 鬼賭

    李偉年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小袁的驚恐和拴柱的促狹。他急忙轉過身來,準備向拴柱討個情,讓他放過小袁一馬。

    誰知道李偉年還沒開口,卻看到丁二苗的眼色飛了過來。

    對於丁二苗來說,看人玩遊戲,比聽人說故事有趣的多。

    上次的鐘梅,還有那對鬼情侶康誠駱英,他們的生前都有故事,而且他們的故事,也一定非常精彩,甚至感人至深。但是丁二苗卻從來不打聽這個,因為他自幼就在山裡,隨著師父到處捉鬼,聽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對故事的抵抗力,幾乎已經達到了刀槍不入的境界。

    現在拴柱要玩遊戲,小袁也非常「喜歡」。作為看客,丁二苗沒道理不看這場免費的熱鬧啊。

    而拴柱看見丁二苗也不阻攔,更是笑逐顏開。

    他從地上撿起三枚小石子,放在右手手心,對柱子裡的小袁說道:「這次可要看好了,千萬別猜錯。要是誰輸了,還是老規矩,挨三鞭子。」

    丁二苗和李偉年舉目四看,果然,第三根柱子上部的一顆釘子上,赫然掛著一根蛇皮鞭。

    說著,拴柱的左手,從右手掌心裡取出一枚小石子攥住,右手也同時攥住,然後平舉著兩拳在小袁面前,笑嘻嘻地說道:「現在你可以猜了,我的兩隻手裡,哪隻手的石子多,哪隻手的石子少。」

    你大爺的,這不是欺負人嘛!

    丁二苗心中暗罵拴柱缺德。你是鬼,人家是人,你會變,人家可不會。人家要是猜右手多,你肯定會把石子移到左手;反之,小袁要是猜左手多,拴柱又會把石子移到右手。

    所以不管小袁怎麼猜,都是必輸無疑。

    現在,丁二苗知道小袁和小杜身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了。一邊的李偉年也在擦汗,看來,他也知道了小袁小杜身上鞭痕的來歷。

    「左手多,右手少。」大約小袁是輸慣了,也被虐慣了,知道自己怎麼猜都是輸,所以想都沒想,直接報答案。

    其實剛才都看得清楚,拴柱的左手裡只有一枚石子,而右手裡,才是兩枚。

    拴柱嘆了一口氣,道:「真沒意思,你又猜錯了!」

    說著,拴柱攤開兩手,果然是小袁猜錯了。拴柱手心的石子數量沒有變化,左手一個,右手兩個。

    李偉年也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掛在柱子上的鞭子,又看看小袁,臉上一片不忍。

    「別動,我來看看。」丁二苗忽地站了起來,先摘了蛇皮鞭握在手裡,笑著走上前,抓著拴柱的手掌,問道:「輸了的人,要挨上三鞭子,是吧?」

    「是的,不過這個姓袁的,要挨六鞭子才對。」拴柱說道。

    「奇怪了,怎麼又變成了六鞭子,這是怎麼算的?」丁二苗不解地問。

    拴柱得意地一笑:「那,這個姓袁的猜我的左手多,但是左手卻少,這是一錯;他又猜我的右手少,但是右手偏偏又多了一顆石子,這是二錯;他猜錯了兩次,不是六鞭子嗎?」

    「哦……,原來是這樣,有道理,有道理啊!」丁二苗哈哈大笑:「那就六鞭子好了,拴柱,屁股做好準備,試一試我的力道!」

    長笑聲中,丁二苗一揮手,蛇皮鞭在半空中一抖,呼嘯著抽在拴柱的屁股上!

    「哎喲,丁先生你打錯了,你應該打姓袁的才對!」拴柱的兩手,一起被丁二苗擒住,掙扎不出,不由得放聲大叫起來:「這是什麼道理?輸了還要賴賬麼?!」

    柱子裡的小袁,以及旁觀的李偉年,都是同時一愣。明明是小袁輸了,可是丁二苗為何要打拴柱?

    「拴柱……,願賭服輸吧。」綠珠的聲音裊裊飄來:

    「早叫你不要調皮了。丁先生是什麼人?他可是茅山正宗,陰司在陽間的承命人。以你的微末道行,在丁先生面前顯擺,當真是班門弄斧,關公門前耍大刀。還不趕緊給丁先生認錯?或許還能少打兩鞭子。」

    拴柱又看了看自己手心裡的石子,不服地大叫:「姐姐,我哪裡輸了?分明就是丁先生不講道理!」

    「唉……,傻瓜。仔細看你的兩手,手心向上攤開,是不是兩隻大拇指靠在一起了?雖然石子數量沒有變化,但是丁先生把你的左右手對調了。」綠珠一聲嘆息,再不說話。

    「啊……?」拴柱大吃一驚,急忙低頭來看自己的手掌。

    果然,他的兩掌平攤向天,作捧物狀,本應該是小拇指靠在一起的,現在卻變成大拇指挨在了一塊!神不知「鬼」不覺的,丁二苗,竟然對調了他的兩手。讓他的左手長在了右臂上,而右手卻長在左臂上!

    李偉年豎起了大拇指,一道敬佩的眼光射來。心中讚歎,沒想到丁二苗身在鬼府,赤手空拳竟還有這樣的法力,果然高人。

    丁二苗嘿嘿一笑,揮手一抖鞭子,在空氣中炸出啪的一聲響,衝著拴柱道:「服我了嗎,小鬼?」

    「不服!還剩五鞭子,你打我就是了!」拴柱倔強地叫了一聲,突然又笑著問道:「丁先生剛才的鞭子,在空氣中抽出啪的一聲。你能告訴我,你一直抽風抽的這麼厲害嗎?」

    「我……抽風?」

    丁二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掄起鞭子又抽了過去!鬼東西,輸了賭,嘴裡還這麼刁滑,你丫的不是找抽嗎?!

    紮紮實實地六鞭子下去,丁二苗終於出了心頭之氣,把鞭子丟在一邊。自打晚上遇到拴柱以來,就一直被這小鬼頭捉弄,現在一報還一報,總算找回了場子,雙方扯平。

    但是拴柱挨了六鞭子,似乎也不見如何痛苦。

    他一手摸著屁股,一手指著柱子裡的小袁說道:「今天算你走運,遇上了多管閒事的茅山弟子,哼。」

    「多謝這位大哥救我,多謝拴柱大管家讓我。」小袁也算機靈,在柱子裡一臉感激地道謝。

    「丁先生,李大哥。」拴柱回過頭來,道:「現在遊戲結束,請兩位還去正廳落座,聽我姐姐說正事兒,請——。」

    「好,我倒要聽聽,你姐姐有多麼曲折的故事,哈哈。」丁二苗心情大爽,折身走向正廳,大步流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31
第76章 前生

    書接上回,丁二苗和李偉年重新回到鬼府前廳落座。偏偏嚴綠珠禮數週詳,又再次彎腰致禮,幾聲寒暄。

    拴柱捧上幾杯茶來,清香撲鼻,丁二苗擔心其中有詐,不敢飲用。李偉年向來心懷坦蕩,端起來就喝,毫不懷疑。

    「現在可以說了,綠珠小姐。不過,孔夫子敘春秋,儘量簡短些,我這人聽到長故事,就要打瞌睡。」丁二苗端著茶杯,笑嘻嘻地說。

    「如果丁先生睏倦,也可於一邊假寐。只要李家兄長願意聽我煩絮,綠珠就心滿意足了。」綠珠聲音清脆地說道:「當然,我還是希望丁先生一起聽下去的。」

    李偉年就坐在丁二苗的身邊,他用手肘捅了捅丁二苗,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期盼。顯然,他也希望丁二苗,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丁二苗揮揮手:「好吧,我聽,你趕緊開始。」

    裊裊的茶煙裡,綠珠娓娓說道:「既如此,我就儘量簡短些罷。……不過,為了讓丁先生和兄長聽得清楚,綠珠就以他人口吻,來講述自己的事。」

    「明白,你的意思是,用第三人稱來說事兒。」

    丁二苗點頭,表示理解。一邊在心裡後悔,早知道,就該把萬書高帶過來,讓他整理一下,看看這故事能不能發表到傳世中文網,換幾個碎銀子花花。

    「康熙癸丑年間,皇帝少年氣盛,意欲削平三藩……」綠珠開始了正文。但是剛說一句,就被丁二苗打斷了。

    丁二苗道:「綠珠小姐,請儘量用白話。雖然你說的我懂,我知道康熙癸丑年間是1673年,距今三百四十春秋,但是李偉年不一定知道;我也知道三藩是吳三桂、耿精忠、尚可喜,但是李偉年也不一定知道。照顧一下吧,他們當兵的都是粗人。」

    這倒不是丁二苗吹牛,身為茅山弟子,對於萬年曆的推算轉換,的確是如數家珍。

    「好吧,就依你。」綠珠開始用「人話」來說故事,道:

    「1673年,當時的皇帝康熙年輕氣盛,準備滅掉華夏國南方的幾個藩王。其中,最主要的對象,就是平西王吳三桂。皇上又擔心三王會造反,所以先前一年,已經派遣朱國治任云、南巡撫,暗中監視吳三桂的舉動。到了1673春天,皇帝又提升綠珠的父親嚴昆舉為云、南布政司,赴云、南境內,協助朱國治,監控吳三桂。」

    丁二苗微微點頭,這樣說話,聽起來就是順耳。再看李偉年,也在點頭,表示聽懂了。

    「綠珠的母親早已亡故,老父嚴昆舉不忍心愛女遠離膝下,所以乾脆舉家赴昆,帶著綠珠一起向南方出發。一路上,不過三輛騾車,七八個家丁僕人,小姐綠珠也只帶了一個隨身丫鬟。風餐露宿,曉行夜歇,眼看再有幾日,就要抵達云南地界。」

    歇了一口氣,綠珠接著說道:

    「這一天早早起來,眾人用過早飯,正在路邊客店整頓騾車行李,準備趁早趕路。忽然聽見馬蹄聲得得,兩匹高頭大馬奔馳而至。馬上的騎手繞客店前後盤旋一圈,其中一人喃喃自語,說道:『花開富貴,柳暗花明!哈哈……』隨即大笑而去。」

    聽到這兒,丁二苗和李偉年對視了一眼,心裡都在想,這兩個騎馬來的傢伙,必定不是好人!但是也不好詢問,繼續聽綠珠娓娓道來。

    「綠珠在騾車裡聽得奇怪,就撩起窗簾向外看去。但見大道上塵土飛揚,卻已不見了剛才兩騎的身影。綠珠正在訝異,突然聽到有人笑道:『好漂亮的姑娘!』急忙扭頭去看,卻是一個青年後生,身著一領黃衫,騎了一匹黑馬,從古道上緩緩而來,目光灼灼盯著綠珠。」

    雖然隔著簾子,但是丁二苗偷眼去看,依然可以看到綠珠的臉色,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的雙頰帶著羞澀和幸福的笑容。看來,這後面來的黑馬少年,就是綠珠前世的白馬王子。

    李偉年可沒有丁二苗這麼聰明,失口問道:「綠珠妹妹,這騎黑馬的後生,和前面的兩人,可是一夥的壞人?」

    「兄長稍安勿躁,聽小妹說來。」綠珠淒淒一笑,繼續說道:

    「綠珠見那黃衣後生口出無狀,頗有輕佻之意,不由得面起飛霞,慌忙將簾子放下。這時候,眾人也整頓完畢,就要上路。老管家悄聲對老爺子說道:『老爺,自古以來,行船跑馬三分險。看方才路人有些蹊蹺,我們一路需小心在意。』

    老爺子嚴昆舉久經滄桑,心中也覺怪異,口中卻道:『眼看進入云、南境內,平西王乃當世名將,治地甚嚴,怎容得盜賊橫行?老管家不必多慮。』

    一行人迤邐而行,那位青年後生緊隨其後,不緊不慢。綠珠的貼身奴婢道:『小姐,我看那後生不是好人。』綠珠不語。當夜在客棧打尖,那位後生也一起宿下。第二日,後生更加變本加厲,單騎不離綠珠的騾車左右,忽之在前,忽之在後。」

    李偉年拍了一下桌子,憤憤地道:「這後生,一定不是好人。只可恨我晚生了三百四十年,不能保護綠珠妹子!」

    我靠,入戲太深了吧?丁二苗扭頭去看李偉年,只見他神色真誠,毫無做作的樣子。

    綠珠起身,盈盈一拜:「有兄長此言,小妹、小妹雖百死亦無悔……」說到後來,竟然哽咽不成聲。

    丁二苗趕緊打斷了他們哥哥妹妹的膩歪,讓綠珠接著說故事。不知怎地,原來不喜歡聽故事的他,現在覺得綠珠的前生往事,也值得一聽。

    綠珠擦了擦眼淚,穩了穩心神,接著說道:

    「綠珠見這後生輕狂,心中難免有些氣惱,但是礙於閨中小姐身份,自然也不能開口辱罵。不過她的丫鬟卻不管這些,隨即抽出一段綢布,拿胭脂歪歪斜斜地寫下幾個字:『討屁黃狗跟屁蟲』,用馬鞭挑著插在車篷上。再看後生,卻也不怒不惱。丫鬟覺得好笑,報與小姐,在車內嬉笑。忽聽啪的一聲輕響,再看那馬鞭,不知如何已經折斷,黃綢也隨風而去。那後生遙遙跟在車後,若無其事悠然自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32
第77章 響箭

    鬼府大廳中,綠珠的故事還在繼續:

    「那時候,正是中午,天氣乾燥炎熱,大路上除了嚴昆舉一家人,和那個後生之外,再看不到其他行人。又往前行走,卻是一處密林。大家爭先恐後進入林中,準備尋找陰涼的地方,休息一下再趕路。綠珠的丫鬟四處張望,忽然笑道:『小姐,那後生終於不見了。』

    綠珠撩開簾子放眼瞧去,果然不見了那後生的身影。

    林中道路崎嶇,雖然小姐綠珠坐在騾車裡,也覺得非常顛簸。正在和丫鬟嬉笑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嘯響,一支響箭從樹林深處飛了過來,直挺挺地釘在第一輛騾車車篷之上,入木三分,箭尾還在錚錚顫動。

    老管家急忙命令眾人停車,幾個家丁抽出兵刃,護衛在四周。

    與此同時,密林中跳出來十幾個大漢,將車隊圍定。為首一人,滿臉大鬍子,相貌兇狠,手裡一把鋼刀泛著凜冽寒光,看著驚恐的嚴昆舉眾人,一言不發呵呵冷笑。

    老爺子嚴昆舉作為主心骨,雖驚不亂。他讓管家拿出兩個檀木小盒,親自捧在手中呈到為首的大鬍子面前,說道:『老朽路過貴地,無意中驚擾了諸位好漢。這點小禮物權當見面禮,還請好漢笑納,放老朽一干人等過去。』

    大鬍子哈哈一笑,用刀尖挑開第一個盒子來看,裡面卻是幾錠黃金,兩串珍珠。原來嚴昆舉早就擔心有這麼一回事,所以暗中準備了買路錢。

    『哈哈……,老先生果然是個會走路的,收了。』大鬍子放聲大笑,用刀尖再挑開第二個木盒,卻見盒子裡墊著黃色絹布,內中又擺了一卷黃綢文書。

    『這又是什麼東西?』大鬍子皺眉問道。

    嚴昆舉拱手一笑,恭謙地道:『這是老朽的云、南布政司上任公文,上面有大清皇帝玉璽印章,只求好漢看在皇家的面子上,榮老朽借過借過。』

    那時候,康熙皇帝少年志高,東征西討武功顯赫,朝廷在民間的權威,已經達到了大清建國以來的巔峰。老爺子嚴昆舉亮出公文,是想讓這伙強盜心生畏懼,不敢橫加刁難。一省布政司,也是朝廷大員。如果赴任路上出了岔頭,朝廷也不會善罷甘休,必定徹查到底。」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綠珠停了下,端起手邊的茶盞。

    聽眾丁二苗微微搖頭,他知道,嚴昆舉亮出公文,實在是不智之舉。跟江湖人說朝廷,本來就沒有用,甚至還是大忌諱。要是這些江湖人聽朝廷的,他就不做盜賊了。況且,在當時吳三桂的地盤,老百姓只知平西王,不知有朝廷,更不知當時的皇帝小兒愛新覺羅·玄燁。

    身為茅山弟子,自幼就要學習天文地理,華夏曆史典故,各地風土人情等等,所以丁二苗對清代歷史並不陌生。

    李偉年則是一個純粹的聽眾,只知道隨著綠珠的故事,或喜或悲,或緊張莫名,為故事裡綠珠妹妹牽掛不已……

    喝了一口茶,綠珠又徐徐說道:

    「大鬍子匪首再次用刀尖挑起公文,接在手裡歪頭看了半天,縱聲大笑道:『原來皇家大印,也就是這樣的玩意,可惜老子不識字,不過看樣子是真的,那就一起收了吧,收了收了!』說罷,他竟然將公文捲起,放在盒子中,拿了過來。

    公文是上任的憑證,沒有了公文,如何去做這布政司?嚴昆舉老爺子萬沒料到竟然發展到這等地步,一時間錯愕不已。

    大鬍子卻又笑著說道:『還有一件東西,需要跟老先生討要。』

    『除了那捲上任文書,和老朽等一行幾人,其餘的,都可奉上。』嚴昆舉拱手答道。

    『哈哈哈哈……,我只要你頂上人頭!』大笑聲中,大鬍子揮動鋼刀,朝著老爺子的頭上劈去!」

    噹的一聲響,緊張的李偉年竟然把茶盞打落在地,他也顧不上茶盞,起身急急問道:「那,老爺子被這強盜殺害了嗎?」

    「別急,聽綠珠說下去。」丁二苗掃了李偉年一眼,李偉年愣了愣,這才重新坐下。

    綠珠點點頭,接著說道:

    「大鬍子一刀劈來,嚴昆舉老爺子身體一軟,頹然跌倒。恰在這個時候,卻聽見大鬍子哎喲一聲慘叫,鋼刀拋在一旁,手捂右眼跌坐在地,血水順著他的指縫泠泠而下,大概那隻眼睛已經瞎了。

    綠珠躲在騾車中,抬頭去看,只看到一領黃衣,躲在一棵大樹的濃蔭深處,連連揮手,也不知道打出什麼暗器來,但是幾乎一擊必中。那群盜匪,在頃刻間又有好幾人撲倒在地,慘叫不止。

    突然有俠義之士出手相助,嚴家的家丁們立刻膽壯,紛紛揮動護身兵器,和盜匪們混殺一氣。

    大鬍子捂著眼從地上爬起來,指著大樹開口罵道:『哪裡來的閒人野狗,你可認準了老子,這個渾水,你惹不起!』

    黃衫後生郎朗而笑;『我認準你了,現在當心你的另一隻狗眼!』

    話音未落,後生一揮手,風聲呼嘯,又一暗器疾飛而來。大鬍子匪首急忙跳開,那打來的暗器撲了空,釘在地上的一截斷木上,卻是一支一寸長的小巧柳葉鏢。

    黃衣後生揮手不停,柳葉鏢連發。大鬍子左蹦右跳,到底還有一鏢沒讓過,左臉被柳葉鏢擦過,拉出一條好幾寸長的血口子。

    大鬍子瞎了一眼,現在更是滿臉鮮血,不敢再戰,便捂著臉,反手捉刀大喊道:『兄弟們扯呼,秋後算賬!』

    聽見匪首發話,一干盜賊立即停手,互相攙扶著狼狽而去,那兩個盒子被丟在地下,也沒人敢拿走。

    黃衣後生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地時一個後翻站定,端的是干淨利索,瀟灑非凡。誰知道一聲呼嘯,一支冷箭朝著後生當胸飛來。

    利箭當前,後生來不及多想,一伸手竟然握住了箭桿,同時右手一揮,隨即甩出一支柳葉鏢。不料射來的響箭來勢兇猛,餘勢未衰,在後生的掌握中繼續向前,射中了後生的肩胛。

    而後生飛鏢射去的方向,也同時傳來一聲慘叫,看來對方也受傷不輕。

    密林中歸於平靜,黃衫後生將箭拔出,也駭然失色,道:『此人好大的力道,若非方才我在樹上,有枝杈樹幹遮擋,弓箭手不易射擊,恐怕今番我也難全身而退!』

    大難不死,驚魂初定。嚴昆舉老爺子,帶著眾人前來,查看後生的傷勢,並致以感謝。幸好這後生受傷不重,只是左臂暫時不能運動。而嚴家的家丁之中,也只有二三人受了皮外傷。簡單包紮以後,後生帶著眾人抄小道向西疾行。

    小姐綠珠見後生因為自家之事而受傷,就讓出自己所乘騾車,請後生坐臥養息,後生卻堅決推辭,策馬護衛於綠珠騾車左右。

    過了險境,大家邊走邊談。得知那黃衫後生,姓唐名致遠,祖居昆明,從小就學文習武,長大後無意功名,慣走江湖遊歷四方,卻是一個極有俠義風骨之人。

    那日在路邊客店遇見,唐致遠便知有人在打嚴昆舉一行的主意,此處名為斷頭林,常有強盜在林中出沒,許多客商在此斷送了性命。唐致遠料得如有強盜,必在斷頭林設伏,所以繞道先行埋伏,果然救了嚴昆舉一行人。

    綠珠端坐車中,聽車外眾人交談,得知真相,心中又羞又愧。人家好意跟著騾車,是想暗中施以援手,自己卻把人家,當成了輕浮之輩。

    此後已經是繁華地帶,又有唐致遠隨車護衛,一路平安。

    但是嚴昆舉卻心神不寧,暗道:『那群強盜竟然想搶我公文,傷我性命,絕非普通強盜。吳三桂擁兵自重,近年來抗命不行削藩,大理名為皇土,實際上卻是吳家天下。我這般赴任昆明,也必如朱巡撫一樣,成為其眼中釘……』

    正在煩惱,忽聽唐致遠哈哈大笑。嚴老爺子扭頭看去,只見綠珠螺轎外又掛出了一片綢布,上面用胭脂寫著幾個字:俠骨熱腸,頓首泣謝!

    這幾個字,工整端莊秀氣內斂,顯然不是出自丫環之手了。」

    ——說到此處,珠簾後面的綠珠,口氣中一片嬌羞,聲音幾不可聞。

    丁二苗心裡壞笑,果然如此,自古美人愛英雄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32
第78章 奔逃

    但是另一個聽眾李偉年,和丁二苗的反應卻大不一樣。這傢伙聽著女鬼綠珠的講述,竟然聽的渾身發抖,緊握雙拳,滿臉緊張。

    俗話說的為古人擔憂,大約就是李偉年現在的狀態了。丁二苗很不明白,女鬼綠珠說的事兒,分明都是三百多年的陳年舊事,生死成敗,為王為寇,都已成定局。你李偉年緊張個什麼勁兒?難道你有本事,帶著機關槍和大狙,穿越過去給他吳三桂一梭子?

    正在腹誹李偉年的時候,女鬼綠珠的前世回憶錄第三集,在一片安靜中閃亮登場:

    「……卻說嚴昆舉一行人來到昆明,平西王吳三桂也沒有安排接風洗塵的宴席。巡撫朱國治,和嚴昆舉見面以後,商談很久,論及當前形勢,各自憂心更甚。

    唐致遠因為傷勢並未痊癒,而且家中也沒有其他親人照料,便被嚴昆舉留在府上養傷。其間,小姐綠珠常去探望。數次交談,綠珠發現唐致遠知書達理文武兼備,一來二去,心中難免生出愛慕之意。只是因為閨閣身份,不敢開口有所流露。

    唐致遠清居無聊,養傷期間,或者單手舞劍,以遣情懷,或者寫寫畫畫,修身養性。他曾寫下一副對聯,云:『風雨一生三尺劍,春秋幾度半卷書。』讓人裱好,懸掛於自己客房之內,足見其胸襟涵養。

    因為漸漸熟稔,小姐綠珠也曾經拿他的柳葉鏢把玩。唐致遠順勢說道:『我這人從小淘氣,經常用斷磚碎石投擲野鳥家禽,漸漸地有了些準頭。後來習武,經過師父點撥教導,改用了柳葉鏢,一番苦練,現在雖不敢說百發百中,但是與人對敵,卻也能救命防身。』

    除了柳葉鏢之外,唐致遠還有一口防身寶劍,寒光凜冽,即便在盛夏季節,看起來也覺得心寒目眩。有時唐致遠興致好,就舞劍自娛,綠珠以笛聲相和,儼然一對情侶,其樂融融。

    如此時光,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唐致遠的傷勢已經痊癒,便意欲告辭。誰知還未開口辭行,這日晚上,忽然見到嚴昆舉老爺子面目愁容,提著燈籠來訪,唐致遠心中隱隱感到了一絲不祥。

    原來平西王吳三桂反態漸露,眼見就要舉兵謀反。嚴昆舉自然知道,自己身在此地,已經是凶險無比。所以他來找唐致遠商量,道:『老朽受命於聖上,置此身於度外,今番恐怕要以死盡忠了。唯有小女綠珠,實在難以釋懷。若果然有那一天,還請唐公子照應小女綠珠。』

    唐致遠既讀詩書,又曾四方遊歷,如何不知道當前的形勢?他對小姐綠珠,也自是暗生情愫,見嚴老爺將綠珠託付於自己,當即慷慨應允,再也不提告辭之事,只管在嚴府安心住下。

    誰知沒過幾天,吳三桂果然開始有所行動,拘禁了朱國治。嚴昆舉自然也難免於難,以貪污的罪名被抓進大牢,家人全部囚禁,奴僕解散。

    唐致遠以奴僕之身免於牢獄之災,他也知道吳三桂勢力太大,身雖自由,卻未敢貿然行事。

    經過多方打探,唐致遠知道嚴昆舉身陷地牢之中,戒備森嚴,想搭救絕無可能。而小姐綠珠,卻被囚禁在世子吳應熊府上。

    當天晚上,唐致遠換上夜行衣,袖一口寶劍,鏢囊裡裝滿柳葉鏢,夜探吳應熊府邸。翻牆躍入世子府中,只見樓影幢幢,連片成群,唯有後院燈火通明。院中又有一個五層塔樓,周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唐致遠躲在暗處,暗自思忖:『如此看來,綠珠被囚禁在此的可能很大。可是這樣的防衛,只怕帶著兵卒也難以攻打進去,怎麼能夠救出綠珠?』

    正在唐致遠苦思無解的時候,塔樓的大門突然打開了,一名帶刀家將挑著燈籠走了出來,後面跟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在門前,那公子站定腳步,對守衛道:『沒有我的命令,你等不准離開此門半步,更不准放一人出來!』

    守衛躬身回答:『謹遵世子號令!』

    原來這年輕公子,就是平西王世子吳應熊?唐致遠眉頭一皺,心中暗生一計。

    吳應熊和貼身家將走出後院,唐致遠暗中尾隨,腳下曲徑通幽,步入前院花間小徑。前後無人,唐致遠等待已久的時機終於到來。他心中暗念了兩聲佛,手中柳葉鏢飛出,正中那名家將的咽喉!那名家將連叫聲都沒有,便倒在地上死去。

    等到吳應熊驚醒過來,唐致遠已經欺身而上,手中寶劍橫在了吳應熊的脖子上。唐致遠手持寶劍,將吳應熊逼至暗處,一掌切在他的脖子上,將他打暈在地,剝了他的衣服換上,竟然非常合體。

    隨後,唐致遠撿起燈籠,大搖大擺地走向後院。走到後院入口,唐致遠擔心被人識破,便停下腳步不再向前,將燈籠背在身後,模仿著吳應熊口音,隔了好幾丈喊道:『快把嚴昆舉的女兒綠珠,提來受審!』

    塔樓的守衛將領見世子去而復還,剛才的挑燈家將也不在身邊,微微有些疑惑。另一名守衛卻低聲笑道:『看樣子,世子是看上了嚴家姑娘!』

    守衛將領嘿嘿銀笑,親自去領嚴家小姐綠珠,片刻之後,綠珠跟著守衛走出塔樓。因為先頭有話,守衛果然只送敢到塔樓門口,口中說道:『世子有請嚴姑娘!』

    月色昏暗,這些守衛又哪想得到,這一點功夫,早已狸貓換太子。

    唐致遠看見綠珠出來,不等她到近前,自己轉身就走,在門外等候。但聽得綠珠腳步沙沙,越走越近,唐致遠心如鼓跳,手心直冒冷汗,雖然是片刻功夫,竟然感覺有一年那麼長。

    忽然暗香襲來,綠珠已經走到身邊。唐致遠伸手摀住綠珠嘴巴,拉起就走,找了個偏僻處,逾牆而逃。

    當夜,世子府紛亂如麻。吳三桂聞訊大罵:『蠢貨壞我大事!』急令將領捉拿二人,又唯恐他的密謀遭到綠珠洩露,第二天即整頓軍馬,殺了朱國治、嚴昆舉二人祭旗,提前好幾天興兵造反。

    綠珠蒙唐致遠冒死救出,兩人共乘一騎,只挑小路,連夜向西北奔逃。跑過了六七日,進入西川境內,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所幸一路上有唐致遠照顧,綠珠雖然辛苦,但是也還不至於太狼狽。

    進入川地天府城境內,忽然前方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奔流滾滾,波浪洶洶。綠珠和唐致遠沿河而上,卻始終不見船隻。原來是吳三桂準備起兵,早將治下大小漁船遷調徵用,就連西川境內也不放過,溝通川地同謀官吏,收繳了漁船。兩人找不到渡船,只好掉頭,準備再想辦法。

    可是突然間,綠珠發出了一聲驚叫。唐致遠一回頭,只見遠處的小山坡上站著一人,腰裡掛著箭囊,身後背著彎弓,頭上纏著黑布巾,腦後尚有一截隨風舞蕩,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唐致遠情知不好,打馬疾走。山坡上那人不急不緩,彎弓搭箭。但聽弓角爭鳴,羽箭嘯響,唐致遠胯下駿馬應聲而倒。

    急切中,唐致遠抱著綠珠倉皇跳下馬背,就地一滾。

    剛剛爬起身,就看到周邊土崖上,突然又冒出了十幾個人。為首的,正是那天斷頭林中的大鬍子匪首,睜著獨眼,臉上刀疤猙獰,手中鋼刀映日,攝魂奪魄!」

    ——女鬼綠珠顯然是個故事高手,說到這個節骨眼上,她又停了下來,端起茶盞潤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9-24 13:33
第79章 鬼迷心竅

    故事聽到這裡,丁二苗知道,綠珠必然難逃一劫。心中想,原來綠珠就死在這巫玉河邊,也難怪在這裡挖出了她的骨骸。

    只是不知道,那唐致遠有沒有逃出生天?又想到唐致遠既是義薄雲天之輩,又和綠珠兩情相悅,斷不會拋下綠珠獨自逃生。如此看來,想必也殞命在此。

    一邊的李偉年卻十分緊張在意,緊握雙拳骨節嘎嘣作響,手臂上青筋暴露。

    「兄長不必緊張,小妹所說之事,都已是過眼云煙,當個故事聽著就好。」綠珠寬慰了李偉年一句,繼續下文:

    「大鬍子匪首,用手中鋼刀遙遙指向唐致遠,口中哈哈大笑:『朋友,早說過,這趟渾水你攪不起!』

    一干土匪從山坡奔下,向唐致遠和綠珠逼來。唐致遠將綠珠護在身後,劍交左手,右手打開鏢囊,已經扣了三支柳葉鏢在手。在兩人的身後就是滔滔大河,濁浪起伏,再無退路。

    突然一聲唿哨,從山坡上那弓箭手口中傳來,眾匪停住腳步,圍而不攻。弓箭手從箭壺中抽出一支羽箭,踏前一步屈膝直腰,左手擎弓如天王托塔,右手拉弦如琵琶輕彈,吐氣開聲,射來一箭。

    唐致遠見勢不妙,一把將綠珠推開幾步,右手三支柳葉鏢,已經奔著弓手的臉面連環飛出。弓弦響處,唐致遠呀地一聲輕呼,大腿已然中箭。而對方一箭射出,卻立即低頭彎腰,讓過了唐致遠的連環三鏢。

    生死一線困獸猶鬥,唐致遠強忍痛疼,右手連揮,嗖嗖之聲不絕,又是六支柳葉鏢,向著弓手當胸射到。弓箭手哈哈大笑,竟然不避讓唐致遠的飛鏢,也三箭連環,嗖嗖射來!

    只在剎那間,弓手射來的三箭急似流星,噗噗噗,一起釘在了唐致遠的前胸。而唐致遠打出的六鏢,擊中弓手的胸膛以後,竟然發出金鐵撞擊之聲,紛然落地。唐致遠這才明白,原來弓手早有準備,前胸藏了鐵甲在內,所以他才敢以身擋鏢。

    三箭穿心,唐致遠一陣眩暈幾欲跌倒,綠珠撲上前緊緊抱住,淚如雨下。唐致遠神智尚在,口中喃喃地道:『綠珠,快,跳河去吧,還有一線生機!』一開口,口中鮮血汩汩而下。

    『致遠,我和你死在一起,我不走!』綠珠大叫。

    但是唐致遠拼盡最後力氣,奮力將綠珠拋向河面。綠珠在半空中一聲悲泣,眼看就要落到水面,又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綠珠後背,又從前胸貫出。撲通一聲響,綠珠跌入水中,河水翻騰不休,竟然看不見一點血色。唐致遠見此一幕,狂吼一聲,一口血直飛出老遠,跌坐在地。

    這時候,一干盜匪嬉笑著走上前來,那個弓手步伐輕快,竟然後發先至,當先來到唐致遠身前。他彎腰解開唐致遠腰間的鏢囊,伸出兩指,拈起一支柳葉鏢來查看,得意地道:『你武功再好,卻也比不上我的弓箭,哈哈……』

    上次在斷頭林,唐致遠在樹上,居高臨下,雙方距離又近,所以柳葉鏢威力巨大。但是此刻在河邊,弓手佔據地形之利,唐致遠畢竟人力有限,柳葉鏢飛到弓手身前時,已成強弩之末,更何況,那弓手還穿著貼身鐵甲,如何能勝的過他的弓箭?

    弓手正在得意,仰天大笑。卻不料已經昏迷的唐致遠突然醒來,挺身暴起,血目圓睜,大叫道:『不殺賊子,死不瞑目!』一手攔腰抱住弓箭手,另一手倒持寶劍反刺。長劍竟然刺破弓手的護身鐵甲,直透胸膛,又貫穿了唐致遠自己的身體,從後背浴血而出。

    眾匪驚駭不已,目瞪口呆。弓手張著嘴巴,喉間呵呵有聲,兩臂漸漸無力下垂。隨後,兩人的身體一歪,糾纏在一起,順著河堤陡坡滾入滔滔大河之中。

    恰在此時,河水激盪,綠珠的屍體竟然在水中隨浪一現,臉上一抹微笑,恍如與唐致遠初見時的嬌羞……」

    女鬼綠珠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但是餘音裊裊,繞樑不絕。

    鬼府中燭光搖曳,滿室清輝,眾人都默坐無語。

    突然,拴柱咧開嘴,扯著喉嚨大哭起來:「姐姐,原來你這麼可憐,嗚嗚……」

    李偉年紅著兩眼,站起身說道:「綠珠妹妹的身世,的確、的確很可憐,只可恨我當時不在,不能為綠珠妹妹,分擔一點點、一點點……」說到後來,李偉年竟然虎目含淚,下面的話難以為繼。

    丁二苗也站了起來,拍拍屁股,問道:「全集完?」

    「感謝丁先生和兄長,聽我把這個故事說完了。」綠珠在珠簾後起身,對著丁二苗和李偉年盈盈一拜,雙眼含淚道:

    「從那一天起,綠珠就成為鬼魂之身,在這巫玉河邊,苦苦等候致遠的魂魄。誰知,三百多年過去,白雲蒼狗,世事幾多變幻輪迴,但是致遠的魂魄,竟然一直渺無所見。我和致遠,雖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是同年同月同日死。雖無夫妻之禮,亦無夫妻之實,但是兩心相照情比金堅……」

    丁二苗點點頭:「這個我相信。但是人間有遺憾,陰間也如此。對面不相逢,只怪造化弄人。綠珠小姐,或許那唐致遠早已托生為人,三百年來,又不知過了多少輪迴。你卻在這裡苦苦守候,不是有些傻……傻、傻的嗎?」

    綠珠微微搖頭:「不,我相信我和致遠之間,情緣未盡。所以才觍顏寡恥,請丁先生和兄長相見,實則是想請二位援手,了卻綠珠的心願。」

    嘿嘿,原本以為全集完,誰知道剛才的都是序曲,現在才到正文哪!丁二苗淡淡一笑,心裡說,我憑什麼要幫你?就因為你可憐嗎?

    可是綠珠的話剛剛說出口,李偉年就站了起來,道:「綠珠妹妹,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儘管說!哪怕是天大的困難,我也幫你辦到!」

    湊,這麼大的口氣?

    丁二苗斜著眼看李偉年,發現這傢伙,也就一個腦袋雙手雙腳,不是三頭六臂啊,為何如此勇猛,吊之甚矣?

    唯一的解釋——鬼迷心竅,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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