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純陽武神 作者：十步行 (連載中)

第六十五章 過去天界，劫數再現！

    天界彼岸。

    蘇乞年若有所思，擦去嘴角的殘血，看眼前如水幕一般蕩漾的場景，兩位天將也閉口不言，只是目光驚駭，面露凝重之色，這一幕顯然也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就這樣，雙方立在彼岸之畔，卻像是隔著兩個世界，金發青年咬牙，真相竟是如此，他出離的憤怒，不能接受。

    “遠古天界！吾乃真神後裔，自當追隨祖神腳步！”

    鏘！

    金發青年暴喝一聲，毫不猶豫地繼續出手，他伸手虛握，諸神刀再現，足以令聖人膽寒的絢爛刀光再現，切入前方如水幕般的天地中。

    “開！”

    他竭盡全力，一身神聖氣息沸騰，攀升至最絕顛，他要打入天界之中，這或許是他此生唯一的機會，浩瀚星空，無盡歲月過去，在這個年代，神靈絕跡，神蹟不顯，哪怕身為諸神後裔，他也沒有絲毫把握能夠最終封神。

    事實上，在他的血脈記憶中，就算是遠古年間，封神路上倒下的諸神後裔，也不知凡幾，諸神血脈令他們比尋常生靈擁有著更加堅實的根基與天賦，卻也是一種桎梏，這一世若是無法封神，哪怕體內流淌有神血，終究也只能化成一坯黃土。

    嘩啦啦！

    水幕劇烈波動，可以聽到浪花翻湧的聲響，雖然看上去不過一步之遙，但金發青年舉諸神刀邁步，在蘇乞年看來，與前方那兩位天將的距離，始終比天涯還要遙遠。

    “時空長河！”景唐女武皇凝聲道。

    諸人族天命相視一眼，都露出震驚之色，哪怕在玄黃大地，時空長河對於諸天命而言，都是一種禁忌，當年的九大妖聖，也被捲入了時空亂流之中，數千年不得歸，這還是在這片道缺之地的時空支流，若是在浩瀚星空中，就算是無上王者，遨遊時空長河也要小心謹慎，輕易不得深入，一旦迷失，哪怕是無上強者，也難逃隕落之途。

    “這是時空錯亂嗎？還是我等進入了一個特殊的時空界點，從而跨越了遙遠的時空……”

    “遠古天界，遙遠的神庭所在。”

    “萬物自有定數，沒有人能夠更改過去，我等終究不屬於這片天地。”

    有人族天命開口，露出惋惜之色，同時又有些釋然，玄黃大地上蘊藏的造化再驚世，也絕不可能將他們直接送入彼岸永生之地，只可惜他們無法承受天界清氣的完整洗禮，否則經過此番蛻變，日後修行路上不說一片坦途，至少也能省卻不少的積累，化解許多可能的桎梏。

    原來造化早已臨身，只是他們不自知……

    轟隆隆！

    那浪花翻湧的聲音愈發沉重，金發青年竭力出手，諸神刀勢傾天，妄圖打開一條通路，重返遠古天界。

    他像是一隻窮盡全力，想要擠入松脂之中的蟲蠡，又如陷泥沼，舉步維艱。

    嗡！

    倏爾，自那劇烈波動的水幕之中，一滴清濛濛的水珠浮現，這水珠纏繞絲絲縷縷的黑氣，甫一凝現，蘇乞年眼中白金光輝刺目，這種氣息於他而言刻骨銘心。

    不好！

    金發青年呼吸都凝滯了，剎那間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危機，卻怎麼也無法動彈，像是失去了對於這世間的感應，連思維意志都凍結起來。

    既而，那清濛濛的水珠滴落，更如同一口黑天劍刺落，諸神刀絢爛，蘊藏諸神血脈之力，刀鋒所指，萬法皆空，但在這一劍下，卻如同裂帛一般，被一下斬斷，眼看這一劍就要洞穿金發青年的眉心。

    嗤啦！

    一聲輕響，金發青年眉心裂開，一滴暗金色的鮮血溢出，而後綻放出清濛濛的光輝，化作一道無形的漩渦，朝前吞噬而去。

    吟！

    一滴水珠，竟發出猶若實質的劍鳴聲，像是可以刺破九天八荒，洞穿古往今來，那黑氣繚繞，彷若最深沉的黑暗，一下刺入那清濛濛的漩渦中，形成凹陷，並持續推進，距離金發青年眉心處，不過三寸之遙。

    嘶！

    諸人族天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那疑似時空長河之水的水滴，更像是一位絕世劍聖在出手，劫數氣息濃烈，又有一種令他們如墮冰窖的黑暗與森寒，眼看那清濛濛的漩渦底部，那水滴凸顯，黑氣漸漸滲透而出，朝著金發青年眉心不斷逼近。

    兩寸，一寸，半寸……

    鏘！

    一縷刀光乍現，伴著一道蒼茫的龍吟聲，有白金琉璃光輝灼烈，神聖、堂皇、浩大，有無量光照耀天地，切入了那水幕中。

    叮！

    一聲輕響，那是一截如石質的刀尖，繚繞琉璃白金光，抵在那清濛濛的水滴之上，那黑氣蒸騰，像是陽春白雪一般消融，蘇乞年雙手握刀，他眸綻冷電，一頭黑髮激揚，一身堂皇熾烈的戰血激盪，乃至在背後升起了一道氣血狼煙，如天龍盤踞，偉岸姿態盡顯，神聖威儀令諸人族天命心生搖曳。

    “光！”

    驀地，蘇乞年暴喝，眉心紫金光輝暴漲，休命刀宛如活了過來，刀身浮現出一片片龍鱗虛影，如白金琉璃鑄成，光明氣息如天海倒掛，席捲八荒。

    噗的一聲，那清濛濛的水滴被斬破，黑氣如煙，一下汽化，消失在滂沱的光明刀勢裡。

    神庭識海中，戰魂招手，休命刀回歸祖竅，重新落入戰魂背後，蘇乞年深吸一口氣，看前方擺脫禁錮，退出水幕，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金發青年，剛剛那一刀看似輕描淡寫間化解了厄難，他卻已經用盡了全力，虛空、時間、刀道，乃至尚未圓滿的封鎮法，都在光明法的引動下，匯聚成極盡刀勢，這才將那詭異的水滴斬滅。

    昔年的休命刀劫，乃至後來凝聚紫金戰名的神劫中，蘇乞年都察覺到了相似的氣息，這疑似幕後黑手的劫數，到底根源自何處，昔日在鎖天祖地時，他也曾請教過那一位，可惜他那位神秘莫測的師父只是搖頭，並未多說什麼。

    冥冥之中，蘇乞年有一種感覺，日後多半還要再見，眼下看來，這劫數恐非僅僅只是針對他一人。

第六十六章 天下寧定，人皇經！

    如水的天幕在扭曲，天界清氣斷絕，這片遠古的神庭正在離眾人遠去。

    金發青年捏緊了拳頭，這不是什麼特殊的界點，而是一條另類的時空路，他也終於明白，所謂的玄黃造化到底是什麼，天界清氣於他這樣的神靈後裔而言，雖然也有好處，但還達不到脫胎換骨的境地，這樣的結局，他很難接受，本已登臨天界，卻被生生驅離，封神路上多劫難，他非是諸神嫡血子嗣，在這樣的後世中，想要更進一步，群敵環伺，更是舉步維艱。

    “為什麼要救我。”

    這一刻，金發青年看向蘇乞年，淡金色的眸光有些複雜，也沒有再自稱為吾。

    “或許，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

    蘇乞年語氣平靜，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好自為之。”

    隨著蘇乞年話音落下，四方騰起清濛濛的霧靄，苦海在淡去，彼岸之舟在扭曲，不過短短數息光景，星空再現，斑斕道海前，眾人臨空而立，看前方緩緩消失的石門，這就是星空諸族費盡心機謀奪的造化……

    嗡！

    有神聖氣機升騰，漢天子、天帝幾人登天而上，看眼前這一幕，亦露出沉凝之色。

    終有人族天命嘆息一聲，生出無限慨嘆，為了這一場所謂的造化，付出了多少血與火，多少生靈塗炭，就算是聖人，也隕落了超過雙手之數，而最終成就的，又能有幾人？

    “怕是……我等錯了。”

    共家水神喃喃道，語氣有些蕭索，當一切成空，再回首時，才發現當初是何等的執念，修行路上多染血，長生真的那麼美好嗎？永生不死真的有大解脫，大愉悅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不周天子不行，景唐女武皇不行，漢天子不行，天帝不能，就算是蘇乞年，也不能解。

    “都散了吧。”

    蘇乞年輕輕搖頭，一步邁出，落下九天。

    諸人族天命相視一眼，沒有人開口，皆轉身各自離去，這一戰對於他們的衝擊太大，他們將重新審視自己的修行路，非是天命就不會誤入歧路，在那一位歸來之後，他們就已經開始醒悟，在浩瀚星空中，玄黃大地也不過滄海一粟。

    赤霄歷五千四百四十四年，上元節。

    這一天終將被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靈所銘記，星空一戰，鼎定乾坤，潛伏的諸異族聖人皆被鎮殺，天下肅清，四海寧定。

    但這一戰的傷痕，卻不會那麼快癒合，五國天子歸位之後，各種政令頒布，以安寧民心，撫慰遺孤，乃至各武林宗派、世家，皆有善醫者入世，救助病殘，氣運之火雖然後來被截滅，除了數以百萬計離世的，更多的平民落下了刻入骨髓的傷痛。

    這一年的正月裡，哀樂不絕。

    ……

    大漢，湖北道十堰州，武當山。

    青羊峰上芳草凝碧，峰頂雲霧繚繞，靈氣氤氳，這座曾經的武當七十二峰之一，在而今眾多武當弟子的眼中，就算是與天柱峰相比，也不遑多讓，更多了幾分神聖與傳奇。

    二月二，龍抬頭。

    過了正月，就少了幾分清寒，多了幾分羞赧的春意。

    提一壺酒，蘇乞年倚立在青羊殿前，看演武場上晨練的諸青羊峰弟子，場中，清夜一身紫色道袍，不時開口呵斥兩句，這位新晉的青羊峰峰主有些興奮，背負著雙手，一本正經的模樣，看得蘇乞年有些哭笑不得。

    “你傳位給他這十來天，他每天大約比過去要早起半個時辰，多喝兩壺茶，少喝半壺酒，多整理衣角十二次，仰望太陽超過了一盞茶工夫。”

    青羊殿前的石階上，清羽席地而坐，提著一隻酒葫蘆，頭也不回地嗤笑道。

    蘇乞年笑而不語，再看不遠處的長廊前，有雜役道人在灑掃，意志映照中，青羊宮後院，父親蘇望生與玄惜老爺子正在走棋，兩人擼起了半截袖子，連石桌旁沏好的清茶都顧不得喝一口，蘇氏坐在一旁看書，並不理會兩人間的煙火。

    這種近乎清閒的日子，令蘇乞年有些沉醉，彷彿比突破境界，生命層次的躍遷還要美妙。

    他隱約體悟到，有時候，並非是悠長的生命更能俯瞰這世間的秀美，人生匆匆百年，於凡人而言，亦有他們的樂土。而生命的進化，並非是為了高高在上，這是修行路，亦是心路，只是換了不同的人生。

    抬腳邁出一步，青羊峰頂紫氣氤氳，雲霧清薄，溫軟的陽光下，一襲素紗長裙靜坐，潔白如玉的側顏泛著瑩瑩光輝，純淨陽和的氣息流溢，隱隱與九天之上的神日呼應。

    漸漸近了，那婀娜挺秀的身影未曾轉身，但蘇乞年分明看到，那一截晶瑩的耳根，卻已經染上了一層嫣紅。

    在身側的山石上隨意坐下，蘇乞年輕吸一口氣，語似輕鬆道：“你真的決定了嗎？”

    “你後悔了嗎？”

    劉清蟬轉過頭，她語氣平靜，如墨玉般的眸子盯著蘇乞年，清麗的容顏隨著其步入純陽之境，愈發有一種出塵脫俗的氣質，像是要與紅塵濁氣隔絕，上升到玉宇澄澈的清淨之地。

    “好。”

    蘇乞年伸手，抓住那一隻略微冰涼的纖細手掌，第一次心緒沉靜，看向前方的雲山霧海，目光有些悠遠，浩瀚星空多瑰麗，亦多凶險，遠不如眼前的寧定，只是眼下的他，已經走上了一條充滿未知的道途，前路可尋，而退無落腳之地。

    這一刻，劉清蟬睫毛輕顫，沒有躲閃，有著同樣的魂生之地，關於蘇乞年的心意，她很快洞悉，道：“宇宙浩瀚，對於昔年的人類而言，也有著太多的未知，今世能夠涉足其中，卻也是我等之幸，長路漫漫，何妨先行一步。”

    蘇乞年微怔，側目看她，此時的劉清蟬，似乎與另一個時空的身影漸漸重合，那種熟悉的氣韻，彷彿又重新回來了。

    ……

    僅一天之後，二月初三。

    就在蘇乞年與劉清蟬準備著手重返浩瀚星空之時，有消息自長安紫禁城中而來。

    “《人皇經》，出世了！”

第六十七章 血氣方剛！

    人皇經，出世了！

    天柱峰紫霄宮中，寧通道人有些詫異，看向那位大內總管，沉吟數息，開口道：“人皇經出世，聖上難道無法取回嗎？”

    在寧通道人看來，而今天下初定，漢天子乃天下少有的強者，朝堂之上更是強者如雲，加上現在天下武林宗派、世家歸心，若是有心，人皇經出世，便如囊中之物，但現在這位大內總管來到武當，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事實上，早在幾日前，寧通道人就接到了門下弟子的傳信，但僅限於傳聞，現在看來，這當年的人族三大鎮族重器之一的人皇經，真的現世了。

    而如果連漢天子也無法納入囊中，要么是出世之地過於凶險，要么已經落入哪一位天命之手，此外，如非是在大漢境內出世，亦要有所顧忌，畢竟天下五分，雖然大漢繼承了昔年的大夏龍雀城，但正統之名，歷朝歷代五國都有爭議，五千多年過去，已經剪不斷理還亂，大多時候，五國都避而不談，而現在人皇經出世，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寧通道人身為一宗之主，加上青羊峰上那一位身份地位特殊，於他武當的意義不言而喻，由不得他不謹言慎行，以免為天下人詬病。

    “寧通掌教有所不知，人皇經出世之地，乃青海道聖靈石林內。”

    似乎洞悉了寧通道人所想，這位大內總管不禁苦笑一聲，道：“寧通掌教心鏡通明，不錯，聖上未曾出手，一來是人皇經非同一般的傳承，哪怕是朝廷，也不能貿然出手，以免為諸國詬病，二來，那聖靈石林有變，恐怕尋常天命聖者，也難以全身而退。”什麼！

    寧通道人一驚，尋常聖者也難以全身而退，作為當今天下最接近天命的強者之一，他深知這幾個字的含義，而關於玄黃大地的修行，一些稱謂也因為那一位的歸來有所改變，昔日的天命宗師，準聖強者，而今都被稱作聖者，如九大妖聖一般的神聖，則依舊被稱為聖人。

    “青海道臨近大元，一天前，人皇經初現，大元天狼曾出手試探，雖然僥倖脫身，卻也身受重傷，聖靈石林已成一片死地。”大內總管沉聲道。

    寧通道人沉默不語，大元天狼在諸人族天命中，也是足以位列中游的存在，太陰天狼拳名震天下，連其都身受重傷，眼下那聖靈石林，必然凶險莫測。

    更重要的是，人皇經意義非凡，五國皇室都按耐不動，顯然是不想落人口舌，再來天下初定，民心需要休養生息，貿然再起干戈，必然離心離德，這顯然不是五位天子希望看到的，如此一來，這人皇經就變得燙手無比，朝堂之上雖然風平浪靜，但五國江湖，已經風起雲湧。半個時辰後。

    青羊殿中，寧通道人深吸一口氣，道：“這是一趟渾水。”

    蘇乞年卻輕輕搖頭，道：“佛陀一族雖然善於迷惑心智，但因果業力，卻也有幾分道理，這世間因果，非是定數，卻有因緣，走一遭又何妨。”

    寧通道人不語，再看眼前這一襲粗佈白袍的身影，忽然間心生恍惚，不知不覺，這一位的心境體悟，亦遠在他之上，而今世間高手，大多已經知曉天外有天，與浩瀚星空相比，玄黃大地更像是一方囚籠，只是不知何時，他們才能真正走出這片道缺之地。

    ……

    青海道。

    茫茫濕地草原上，到處都是水窪和泥沼，殘陽如血，三五成群的武林人士或穿著蓑衣，或足踏芒鞋，手中刀劍為杖，小心前行。

    “那可是人皇經，大夏末代人皇成聖的至強法。”

    “昔年末代人皇於北海岸邊一戰九大妖聖，雖然戰死，但絕世武力，就算與龍皇相比，怕也不遑多讓。”

    “龍皇當世，鎮壓星空異族諸聖，開闢太平，這種功績，與人皇相比，不分軒輊。”

    不少武林人士小聲交談，只要提及人皇，就不可避免地提及另一人，那是一尊武林神話，更是一位至強者，尤其於年輕一輩而言，更堪稱是一座不朽的豐碑。

    是以此番人皇經出世，五國朝堂之上相互忌憚，但諸武林宗派、世家，很多臨近的已經動身，尤其是年輕一輩，雖然修為都不高，卻皆有凌雲志，欲登臨天命，為天下景仰，成就又一方武林神話。

    草原深處。

    這是一片亂石地，到處都是一塊塊巨大的，如山峰般高聳，棱角崢嶸，奇形百狀的灰色巨石，密密麻麻，似古木成林，但空氣中卻瀰漫著一股凝若實質的腐朽氣息，有灰紅色的氣息縈繞游弋，彷彿一條條擇人而噬的血蟒，甫一臨近，就有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這是聖靈石林，人族疆域的五大絕地之一。

    此刻，在這聖靈石林前，早已匯聚了數以千計的武林人士，不乏頂尖宗派、世家的高手，但近兩天來，在付出了數百人重傷，乃至身死，直至疑似大元天狼出手，鎩羽而歸之後，再沒有人輕易涉險，人皇經雖然珍貴，但相比於身家性命，在明知不可為的境況下，很多高手都保持著足夠的理智。

    “諸位，現在看來，這聖靈石林內詛咒爆發，人皇經就算在其中出世，我等也難以取得，不若先聯手布下封禁，以免其徹底噴發，禍及四方百姓。”

    一群衣衫襤褸，卻氣息沉凝的乞丐從遠方來，為首的一人一身粗布麻衣，黑髮肆意披散，龍行虎步間，自有一股威儀在這草原上瀰漫開來，一時間，各有數十股氣機隱隱升騰，天穹之上風雲激盪，天象驟變。

    “丐幫幫主，戰龍石武生！”

    有人驚呼，自四年前，上一代乞龍王石乘龍退位之後，這位昔日的丐幫少幫主就繼承丐幫幫主之位，以全本的一十八式降龍掌證道元神，而今更是以元神小成，六重領域境躋身於大漢元神榜前二十位，要知道眼下堪稱武林鼎盛歲月，強者輩出，大漢元神榜前二十位，除了昔日成長起來的上一代年輕強者，更有往日的老輩元神人物，大成元神之下躋身元神榜前二十位的，唯有這一位，可見其武力之盛。

    “石幫主有心，百姓之福。”

    一道悠長平和的聲音響起，很多人，尤其是年輕一輩眸光湛亮，十分激動，那是一名長髮束起，眉清目秀的青年，竹杖芒鞋，依然掛著一隻油光發亮的酒葫蘆，昔日的明覺小和尚，而今的涅槃宗傳功長老，同樣是當今元神榜上的新晉頂尖強者。

    緊接著，又有一道道身影自草原各方而來，氣機外露，顯露出真身，聖靈石林前一下沸騰起來，很多年輕人心情激盪，振奮不已，可以說，在他們初涉武道的啟蒙之路上，這些身影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甚至從現在的他們很多人身上，或多或少，可以找尋到那些身影舊時的影子。

    上一代的年輕高手，大多已經跨入而立之齡，證道元神者眾多，時乘天運，乃是極盡輝煌的一代，也是當下年輕一代手眼可及的傳說與追逐方向。

    “天宮宮主虛若依！飛刀李家家主李沐！窮酸儒劍洛霜！南詔靈巫道太玄空！不周共家，共天工！景唐無空谷，獨孤不渡！”……

    聖靈石林前，年輕一輩三五一群，不斷開口，如數家珍，乃至關於口中這些人物的一些生平，也是信手拈來，想來早已熟記於心。

    至於一些老輩人物，則不禁感嘆，他們這一代，是真的老去了，鼎盛歲月不再，昔年的年輕一代已經開始步入中年，又一代年輕人來到江湖，在這一張張稚嫩且雀躍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刻著四個字。

    血氣方剛！

第六十八章 最前方的身影！

    聖靈石林前。

    此刻風起，雲聚，電閃，雷動。

    五方諸國風雲人物齊現，都是近幾年來諸國元神榜上的新晉強者，大都未至不惑之齡。

    相比於石武生等新晉元神榜強者而言，其它一些老輩頂尖人物雖然同樣為眾人側目，卻少了幾分震動，多了幾分淡然，赫然淪落成了陪襯。而對此，一干老輩頂尖人物沉默不語，這是一個輝煌的時代，他們能夠有幸見證這樣一個盛世，已經足夠慰藉，何況能夠證道元神者，有幾個不是驚艷一時的存在，這些許風雲變化，人情冷暖，早已風淡雲輕。

    “諸位，這詛咒多有陰寒之意，還請參悟火行，至陽法，雷道的道友與石某聯手，布下真氣壁障，諸國有界，百姓無辜。”石武生勾動元神真氣，其音隆隆，響徹四方。

    “理當如此！”

    “石幫主放心，我等自當盡力。”

    ……

    明覺等諸元神應聲，就算是其餘四國的元神人物也不例外，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卻並非是高居於紅塵之上，這在近幾年來尤為明顯，或許江湖中的殺戮爭端依然不少，但至少於平民百姓而言，再見到江湖人士，就少了幾分畏懼，多了幾分平靜。

    昂！

    平地起龍吟，在這聖靈石林前的草原上，無數水氣浮空，像是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匯聚成一條巨大的水龍，這水龍之中金光內蘊，一股灼熱的氣息在天地間瀰漫，將那聖靈石林中溢出的陰冷氣息隔絕。

    降龍掌！

    有年輕人目眩神迷，那是傳說中的絕頂武功，江湖中留下了太多的傳奇，甚至就連那一位，在很多人的記憶中，其早年就曾經習得一式降龍掌，以此對敵，大放異彩。

    “好掌法！”

    有人開口，那是一個年輕漢子，腰間懸有布袋和獸牙，此刻看向那天空中不斷膨脹，綿延數里的水龍，眼中盡是讚嘆之色，內蘊至陽道力，凝練無比，元神意志裹挾水氣，是未免掌意外洩，灼傷眾武林人士，這其中蘊藏的對於一身元神真氣與道的把握，絕非是尋常頂尖人物可比。

    嗡！

    緊接著，此人就出手了，他抬起一隻手，看似輕描淡寫間點落兩指，第一指有雷震，第二指有電殛，雷電大力橫空，隱約化成一頭獨角夔牛，巍峨如山，盤踞在聖靈石林上空，雷霆浩蕩之氣滾滾，當空沖刷而下，將那腐朽之氣壓制，猛地下沉數寸有餘。

    “四靈指，南詔靈巫道傳人太玄空！”

    有人低呼，下一刻，接連二十餘道元神氣機攀升，或有劍芒橫空，如大日高懸，或有烈火熾白，焚燒虛空，一股股強大的元神真氣或裹挾至陽之力，或引動天火雷霆，在那聖靈石林前布下一層層壁障，各種真氣光輝交織，斑斕璀璨，又有威嚴如獄，令無數武林人士露出敬畏之色，其中不少年輕人更是目光艷羨，湛亮無比，這正是他們所嚮往的江湖，也是他們所追尋的力量，能人前顯聖，才不枉這武林風雨中走一遭。

    一些老輩人物輕輕搖頭，又點點頭，他們不正是從這個年齡走過來的，有些時候，撥亂容易更亂，什麼才是正途？年輕人的路在他們腳下，沒有人可以代替他們做出選擇，即便這種選擇以他們數十年的閱歷看來，或許是最平坦安逸的。

    ……

    封禁了聖靈石林，石武生等人神情沒有半點放鬆，反而愈發凝重，這裡不是其它地方，而是人族五方絕地之一，那詭異的詛咒，超出了他們的想像，雖然尚未噴發，但是他們分明感到，那種腐朽氣息之濃烈，在短暫的壓制之後，就開始不斷腐蝕他們的真氣壁障，連道則之力都擋不住，他們勾動道海之力的速度，根本抵不過其腐蝕滲透的速度，難怪連大元天狼都鎩羽而歸，遭受重創，他們這還只是在禁地之外，未曾深入，其中的凶險，已經可見一斑。

    “諸位五國武林同道，此地凶險，還請暫退三十里。”

    略一沉吟，石武生運氣出聲，他們雖是元神強者，也卻不能與天命聖者比肩，現在察覺到異樣，他們或許在那詛咒爆發時可以暫且退去，但這些被人皇經之名吸引而來的五國武林人士，就要全部喪命。

    不過，就在石武生話音落下的一刻，聖靈石林中，那一道道灰紅色的氣息，像是一條條沉眠的血蟒，被雷音火灼驚擾，驟然間復甦了。

    吼！吼！吼！

    有恐怖的獸吼聲，像是自九幽之地而來，那股陰寒之氣，一下猛烈了十倍不止，聖靈石林中，彷彿有一輪寒月升起，什麼真氣壁障，道則意志，都在一瞬間崩碎開來。

    噗！

    石武生等一干五國元神強者齊齊口吐逆血，面露震驚之色，這是……詛咒爆發了！

    “諸位快退！”

    明覺大喝一聲，此時，到此的五國元神強者升空，氣機迸發，目光無比凝重，一方絕地的詛咒爆發，一旦蔓延開來，必將生靈塗炭，現在他們在意的，已經不是其內可能存在的人皇經傳承，而是草原外，數以千萬計的青海道百姓，乃至更遠的，可能波及的諸國疆域。

    轟！

    下一個剎那，數十位五國元神強者出手了，有劍鳴驚天，有拳意浩蕩，有掌風如龍，有刀光如雪，刺亮九天，諸多殺伐道則匯聚成一股斑斕洪流，道則之力沸騰，裹挾著一股股元神小世界之力，崩碎虛空，朝著那翻騰外溢的灰紅色詛咒氣息洶湧而去。

    然而，宛若通靈一般，就在數十位五國元神出手的瞬間，聖靈石林中，那游弋的灰紅色氣息猛地糾纏，凝成了一條能有數十里長，粗如山岳的……詛咒之龍！

    昂！

    有龍吟聲響徹天地間，一股恐怖的威壓伴著腐朽陰森的氣息升騰而起，石武生等人瞳孔劇烈收縮，那宛如真龍一般的軀體呈灰紅色，乃至有絲絲縷縷的黑氣流溢，那威嚴氣勢與真龍威儀極其相似，卻又陰邪晦澀，碩大的龍眼彷彿兩口黑洞，對準了一眾五國元神，龍口一張，一道灰紅色氣流如天河傾瀉，碾過虛空。

    出乎預料的，虛空無痕，連真空都未生出波動，但石武生等眾五國元神卻如墜冰窖，乃至動彈不得，那如龍炎一般的腐朽氣息鎮壓虛空，鎖定元神，彷彿蘊藏有一股極其驚悚的意識，躲不開，避不過，逃不掉，這種差距，就像是在面對諸天命一般，甚至更加令人驚懼。

    噗！噗！

    數以千計的武林人士咳血，萎靡在地，那氣息太驚悚了，像是沉寂了數万載的墓穴驟然間打開，那股陰冷的氣息滲透四肢百骸，一下令人身體僵硬，如鬼壓身。

    而接下來的一幕，更是令石武生等五國元神驚駭欲絕，只見那匯聚了他們諸元神之力的殺伐洪流，在那灰紅色吐息前，宛如陷入了億萬年的冰洞中，一下被冰封，有色無形的殺伐之力，成為了有形的灰紅色冰凍山嶺，自天空之上墜落，朝著數千武林人士砸下。

    轟隆隆！

    天空漸黯，很多年輕人艱難抬頭，露出絕望之色，他們從未想過，會在這一天結束他們的江湖路，神秘且浩瀚絕麗的武林，還沒來得及遍覽風光，縱有一身熱血，俠骨柔腸，也難擋此刻頭頂降下的死亡陰影，有人目光迷濛，像是看到了一坯黃土，在那坯黃土前，還立著一襲有些刺目的身影，粗佈白袍在風中微漾……

    等等，那是……

    不知何時，眾武林人士發現，像是被凍僵的身體忽然能動了，那體內如跗骨之蛆的陰冷氣息，此刻也像是被一股暖風拂過，如陽春白雪，一下消融，既而，他們就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此刻，在臨近聖靈石林的最前方，一名身著粗佈白袍的青年負手而立，微微昂首，那墜落的灰紅色冰凍山嶺，頓時彷彿被禁錮了一般，堪堪在其頭頂三寸之地靜止，紋絲不動。

第六十九章 擒龍！

    是他！

    天空中，石武生等諸五國元神渾身一輕，徹骨的陰寒腐朽氣息一下消融，那粗佈白袍的身影立在前方，看上去並不如何高大，亦沒有沖霄的氣勢，卻彷彿一堵神山矗立，橫亙千古，截斷了瀚海洪流。

    砰！砰！砰！

    而後，不見其有絲毫動作，那靜止的灰紅色冰凍山嶺一寸寸崩碎，化成齏粉。

    昂！

    有龍吟聲冰冷，像是來自九幽深處的冥龍，卻更加陰森，聖靈石林前，數十里長的灰紅色龍軀凝實，如同黑洞一般的眸子盯住了那一襲粗佈白袍，一隻龍爪比山岳還要粗獷，裹挾著絲絲縷縷詭異黑氣，凌空抓落。

    轟！

    這一爪落下，虛空盡碎，白洞顯化，又像是被腐蝕了一般，引出絲絲縷縷混沌氣，被那黑氣浸染，竟成了一種灰黑色。

    “好強的詛咒！”

    明覺倒吸一口涼氣，這聖靈石林中的詛咒本就來歷不明，卻可腐人血肉精魂，哪怕是元神人物也不易化解，現在徹底爆發之後，更是兇威赫赫，恐怖無邊，這黑氣光看一眼就知道，就算是天命沾上，怕也難以善終，他們這些人雖然證道元神，但沾上一絲，料來頃刻間就要化成虛無，魂飛魄散，甚至生出不可知的異變。

    蘇乞年微微蹙眉，尋常人感覺不到，他分明從這頭腐朽的灰紅色龍體上，捕捉到了一股純淨無比的真龍之氣，這真龍之氣雖然淡薄，但若論純粹，還要超出五國天子數籌。

    下一刻，蘇乞年抬起一隻手，托住了那落下的巨大龍爪利刃。

    看上去體魄完全不相稱的兩個生靈，那如山岳般的龍爪去勢戛然而止，落在那看上去並不粗壯，甚至有些平淡無奇的手掌之上，而那連白洞也能腐蝕，混沌之氣也能浸染的黑氣，卻不能將這手掌侵蝕分毫。

    無聲無息的，兩者之間的碰撞，連半點漣漪也沒有掀起。

    這種絕顛通神的力量掌控，令石武生等五國元神人物心神震動，要知道，這眼前的詛咒化龍，絕對足以與天命聖者媲美，乃至更加詭異恐怖，能如此輕描淡寫地接下其殺伐詛咒，其中透出的意義，足以令天下高手心驚，難以自抑。

    只有真正見到這一位出手，才真切感受到，彼此之間的差距，已經與星空一般浩瀚。

    嗡！

    一點微光自那掌心升起，如星星之火，開始燎原。

    昂！

    能有數十里的龍軀開始劇烈掙扎，龍吼聲震天，崩碎天雲，有星光垂落，竟在這一吼中通達了九天。

    那微光初始很微弱，純白無瑕，如孱弱的燭火，在風中搖曳，彷彿隨時都會熄滅，但其中流溢出一股難言的氣息，彷彿比九天之上的太陽還要盛烈，比地心的岩漿還要凝實，冥冥之中，石武生等人宛若看到了一片古老蒼茫的大地，一道身披獸皮，赤足而行的身影，舉著一團跳動的火焰，在風雨雷電中穿行，跨越沼澤與洪流，追逐星光與螢火，堅定地走向遠方……

    吼！

    詛咒凝成的龍身在掙扎嘶吼，卻根本無法掙脫，蘇乞年立在廣闊的濕地草原上，抬起的一隻手像是五座神山並立，任憑那巨龍掙扎，也紋絲不動，那掌心升起的微光蔓延，像是天地交界之處升起的朝陽，初始只是魚肚白，當穿過雲層，登臨九天之後，灑落的是億萬縷璀璨金芒。

    嗤！嗤！

    絲絲縷縷的黑氣被灼燒，化成青煙，因為詛咒迸發，而變得晦暗的天空被照亮，雲開霧散，璀璨的金陽重臨天地間，很快，那數十里的巨大龍身就燃燒成了一團大火球，如白金琉璃的火焰在空中熊熊燃燒，有無量光，像是照進了每個人的心靈深處，如石武生等人，也感到元神通透，彷彿被這股光輝浸染，諸多雜念一下蒸發，就連元神意志，也在這須臾間凝實了不少。

    神乎其技！

    哪怕身為元神強者，這天下間的頂尖人物，此刻也不禁心生感嘆，這種手段已經近乎神蹟，所謂武道通神，不外如是。

    呼！

    不過短短三息光景，那抬起的手掌虛握，半空中燃燒的大火球瞬間坍塌、熄滅，再看那聖靈石林前，哪裡還有那巍峨恐怖，盤踞數十里的巨大龍影，微風拂過，只有淡淡的草木清氣，什麼也沒有留下，就連此前破碎的虛空，顯化的白洞，撕裂的混沌氣，也都被撫平，像是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唯有眾人嘴角殘留的血跡，還在固執地告訴他們，這是劫後餘生的軌跡。

    “那一位到了！”

    直到此刻，一干五國武林人士方才回過神來，尤其是諸多年輕人，更是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盯住了聖靈石林前那道身影，神情激動且振奮，這是大漢的光明龍皇，而今的天下第一高手，更是被譽為第二人皇的存在，而對於當下的年輕一代而言，這一位與他們的年齡差距，並沒有那麼大，甚至還未滿而立之年。

    按照玄黃大地對於年輕一代的認定，年過而立便入中青一代，摒棄其它，這一位甚至依然處於年輕一代的範疇。

    相差不是很大的年歲，卻站在了天下練武之人的絕顛之上，成了武林神話，這對於年輕一代的衝擊是巨大的，如今親眼見證這樣的神話人物出手，那種源自心靈的震撼，在此後很長的一段時月中，都深深烙印在他們的腦海裡。

    對於眾多武林人士，乃至元神人物的神情變化，蘇乞年心眼如炬，他並不在意，此時背對著眾人，抬腳邁步，朝著聖靈石林中行去。

    他周身縈繞微光，哪怕太陽的光輝也不能掩蓋，所過之處，那翻騰洶湧的灰紅色氣息像是被一口無形利刃剖開，生出一條通路，隨著其深入，那詛咒氣息湧動，重新將來路淹沒。

    “這……”

    有老輩人物露出憂色，畢竟是人族五大絕地之一，這漫長歲月以來都未能被踏平，相比而言，這聖靈石林已經算是風平浪靜，只要不妄圖挖掘靈石，就不會被詛咒臨身，但今時之變，卻超出了數千年來的記載，天命都遭創，這一位雖然武力冠絕天下，但未知終究蘊藏著不可測度的凶險。

    明覺輕輕搖頭，沒有多言，就算是他們這些元神，而今也無法揣度那一位所處的境界。

    不少五國元神人物此刻沉默，他們目光閃動，或許由那一位出手，才是而今最好的選擇。

    ……

    聖靈石林中。

    再臨這片絕地，雖然是舊景，卻已物是人非。

    蘇乞年目光平靜，所過之處，眼前的灰紅色詛咒氣息彷彿被洞穿了一般，根本無法阻擋他的視線。

    傳說在大夏年間，一塊聖靈石自天外而來，墜入這片土地，此後數年，亂石成林，因有人破石尋到靈石而聞名於世，又因為詛咒及不祥，而被列為絕地。

    時至而今，蘇乞年的眼界及閱歷與昔年相比，無疑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仔細感應，這股所謂的詛咒，既有鬼族與冥族的陰死之氣，又有黑暗內蘊，若說與鬼族及冥族有關，在蘇乞年看來，其中隱隱透出的不祥與詭異氣息，又與純粹的黑暗有所不同，像極了他這一路走來所遭遇的劫數氣韻。

    心念一動，蘇乞年伸出一隻手，掌心打開，一道明黃如玉的氣息蜷曲，此刻舒展開來，其形如龍，不過三寸來長，栩栩如生，那一雙龍眼看向蘇乞年，似有難明的色彩，而後緩緩浮起，朝著聖靈石林深處游弋而去。

第七十章 傭兵之王！

    果然！

    蘇乞年目光微動，他抬腳邁步，整個人流溢微光，什麼詛咒黑氣，都如潮水般退去，像是擁有靈性一般，根本不敢近身，他像是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神祗，那種神聖氣息，比之聖人更加濃烈且純淨，萬法不侵，身如淨土。

    這是聖靈石林，與龍塚，虛空之地，純陽絕地，巫魔谷並稱人族五大絕地，對於昔日的蘇乞年而言，這裡凶險莫測，但時至今日就算不得什麼，以他凌駕於尋常聖人之上的道與法，以及沾染了不朽意志雛形的戰聖體魄，只是蘊藏了光明氣韻的滂沱戰血，就足以在這詛咒蔽空之地橫行無忌。

    半盞茶後。

    循著明黃如玉的三寸龍氣，在這聖靈石林的最深處，一塊能有一人來高的灰色磐石上，一名青衣少年盤膝而坐，周身繚繞清濛濛的氣流，還有絲絲縷縷的黑氣摻雜。

    “好久不見。”

    對於蘇乞年的到來，青衣少年似乎並不意外，他嘴角含笑，氣息縹緲且捉摸不定，像是不存在於人間，又好像在與諸天共鳴，這種氣韻，在蘇乞年的感應中，與浩瀚星空中的某一方大族極其相似。

    “仙！”

    蘇乞年一字一頓道，傳說中，仙族是由人族衍化出去的一支，經過漫長歲月，血脈蛻變，自立仙道，與諸天相合，以求以一道禦萬法，長生不死，壽與天齊，而在後世的地球之上，道門尊三清，仙道傳承不絕，宇宙星空深處，且還蟄伏沉睡著諸族大能，如非是萬神之鄉的出世，諸國還要蒙蔽在眾多鬼神信仰的泥沼中，難以自拔。

    “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轉世為人，卻棲身妖域，更欲成仙。”

    青衣少年看蘇乞年，似乎洞悉了他的念頭，認真道：“相信我，仙族只是殘次品，仙道絕顛，當與諸神並立，萬劫不磨，不墮輪迴。”

    “什麼意思？”

    蘇乞年蹙眉，對於這一位，他並未完全視為對手，卻也並不親近，甚至一直十分忌憚，玄黃大地二十七載，這一位繼承的三分之一時光之心與他及劉清蟬的不同，直指時空大道，且這一位的行事歷來天馬行空，根本琢磨不透其根本目的。

    “看來你並不相信，百族萬世，真相終有揭露的一天。”

    青衣少年露出幾分惋惜之色，道：“你我三人路不同，佛陀一族講因果，說輪迴，那麼，你相信轉世嗎？”

    你相信轉世嗎？

    蘇乞年沈默，事實上，他所知曉的轉世，只是一種奪舍，哪怕是所謂投胎，亦是如此，只是因為初生，承載不了成熟的魂魄意識，是以存在胎中之迷，更像是一種自我沉眠，且存在諸多限制，伴有重重凶險，即便重修，或是繼承了前身修為，再想要更進一步，也幾無可能，而在浩瀚星空中，這種存在更容易被強者覬覦，以求煉成一枚枚道果大丹。

    雖然一直不曾深究，蘇乞年也曾懷疑過，這一世所謂的轉世與覺醒，是否也是一種奪舍，如果不是奪舍，那無疑就佐證了佛陀一族的認知……這世間，真的存在輪迴。

    還有鬼族、冥族的存在，地府與閻羅、九幽冥獄之間的關係，轉世與輪迴，在浩瀚星空中，也是一個繞不開的謎團。

    至少在二師兄祁清的描述裡，沒有人能夠靠奪捨與世長存，壽數不僅存在於肉身體魄，也存在於魂魄之中。

    “看來你也在懷疑，”青衣少年眼中流溢幾分難明的光彩，道，“從太古神魔，到遠古諸神，再到遠古之末諸神黃昏，那麼強大的，號稱永生不朽的存在，也湮滅在了歲月長河中，爾後上古蠻荒，百族爭霸，人族崛起，浩蕩的近古一百零八紀元，也最終崩碎了，成了這浩瀚星空，無垠宇宙，這其中到底蘊藏了多少未知的隱秘，還是根本就是……世界在輪迴！”

    世界在輪迴！

    這五個字，像是五道闢世雷音，響徹在蘇乞年腦海中，他眉頭深鎖，而後閉上雙眼。

    青衣少年不以為意，只是靜坐等待，並未過去多久，不過十數息光景，蘇乞年再次睜開雙眼，他眸光澄澈如琉璃，看向青衣少年，道：“你的話太多了。 ”

    “你在逃避嗎？”青衣少年挑眉。

    “說得再多，也不如立在宇宙絕顛，打穿萬古皆空。”

    蘇乞年語氣平淡且鄭重，這諸多大秘他解不開，但而今可以做的，就是不斷進化，他並不知道，是否有那麼一天，可以粉碎一切迷霧，但他相信，只要他的拳與刀足夠堅硬，就一定可以洞徹諸天，橫掃諸敵。

    這是身為一名武者的信念。

    青衣少年微怔，而後笑著搖搖頭，道：“沒想到，昔日的你苦苦爭命，孱弱不堪，如今卻有了這等意志，那麼我很期待，日後的你到底能夠走到哪一步，時空的權柄，不是那麼好把握的，秩序，無處不在。”

    至此，蘇乞年心念平和，不為所動，只淡淡道：“不勞費心，大夏龍雀刀在你手中。 ”

    他話鋒一轉，直指正題，此前妖神山巔，他追溯時間，所見到的正是這一位，那大夏龍雀刀也是為其所取，作為昔年大夏鎮國重器之一，人族三大至寶之一的大夏龍雀刀，乃是末代人皇的傳承聖兵，若說人皇經最有可能的出世之地，大夏龍雀刀居首位。

    再則以他昔日所見，這一位雖然帶走了人皇兵，卻並未能將其懾服，現在異像外顯，驚動人世間也在情理之中。

    而那縷蘊藏詛咒的龍氣，在蘇乞年看來，多半也是出自那口大夏皇兵，只是他唯一不解的是，那疑似劫數的詛咒黑氣，到底是源自何處，又為何纏上人皇兵器。

    青衣少年嘴角含笑，道：“想要刀，就讓我看看這些年，你到底悟到了哪一步。”

    蘇乞年不語，只平視前方，空氣漸漸變得粘稠，灰紅色詛咒之氣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翻滾擠壓著，朝著八方退去，唯恐避之不及，很快，在這聖靈石林深處，開闢出了一片足有十數里方圓的淨土。

第七十一章 時空禁忌！過去身！

    “你到底想要什麼。”

    聖靈石林深處，蘇乞年再次道，他可以肯定，這一位所圖不小，一位時空禁忌的執掌者，每一個紀元的禁忌之數都不超過九位，甚至比皇者更加稀少，更能窺見許多常人難以洞悉的時空天地。

    哪怕是蘇乞年自身，雖然新近執掌虛空禁忌，與時間法交融，衍生出來了時空之力，但距離真正執掌時空禁忌，還有很長一段路走，至少現在的他，還沒有多少頭緒。

    若說同代的年輕強者，蘇乞年有所忌憚的，面前這一位，絕對榜上有名。

    青衣少年依舊微笑，道：“我只出兩式。”

    蘇乞年瞳孔微縮，目光映照之下，青衣少年輕輕邁出一步，就消失不見，就連他孕育出不朽意志雛形的強大精神力，都無法洞悉分毫踪跡，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以光明心映照虛無，也一無所獲。

    而這一切，連十分之一個剎那都沒有，青衣少年出現在蘇乞年背後，他與蘇乞年背向而立，一隻手負于身後，一隻手則抬起，化掌為刀，目視前方，反手朝著蘇乞年脖頸處斬落。

    掌刀輕盈，像是渾不受力，有一種縹緲出塵的韻味，蘇乞年卻背脊生寒，他像是一隻蟲蠡，被困鎖在松脂裡，彷彿與整個世界隔絕了，不見過去，不見未來，不見現在。

    時空禁忌！

    時間法與虛空法幾乎在青衣少年出手的瞬間就被勾動，即便如此，蘇乞年也只能勉強念頭動彈，血肉體魄依然擺脫不了所在時空的變化。

    嗡！

    神庭之中，戰魂肩頭，遠古天龍在此刻睜眼，有清濛濛的光輝自蘇乞年身上浮現，更伴著赤霞鎏金般的不朽光輝，他一隻手逆空而上，有淡淡的龍吟聲響起，於間不容髮之際將那一刀納於掌心。

    啵！

    一聲輕響，像是夢幻破滅，又像是世界崩塌於無形，失去的過去，現在，未來再現，一切又重新變得真實起來。

    也就在這一刻，以兩人為中心，方圓十里之地一下炸開，陷入混沌虛空。

    混沌氣翻湧，雖然此地天道有缺，也足以壓塌萬里江山，尋常聖者也不敢輕易涉足，而蘇乞年與青衣少年立在其中，更像是兩座太古神山，萬劫不磨。

    “虛空，時間，遠古天龍，你倒是好造化，”青衣少年眼前一亮，“接好了，第二式！”

    語罷，那落下的掌刀收起，抬腳邁步，有清濛濛的光雨在腳下流逝，其身影沒入了未知的存在。

    蘇乞年如臨大敵，而一身戰血更是前所未有的勃發，這絕對是他迄今為止所遭遇的同輩最強者，沒有之一。

    只是剛剛一次交鋒，對方體現出來的肉身體魄，道與法的領悟，以及於戰法的妙到毫巔的把握，都絲毫不在他之下，甚至還要更勝一籌。很難想像，在這道缺之地，這一位是如何臻至此等境地的，以蘇乞年眼下的閱歷，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倏爾，蘇乞年渾身寒毛豎起，一股莫大的危機臨身，冥冥幽暗之地，一條清濛濛的長河流淌，兩道身影盤坐在長河的兩端，這一刻，他毫不猶豫，那一道稍顯稚嫩的身影起身，抬腳邁步，帶著漫天細碎的清流光雨，出現在真世界，而後退後一步，融入蘇乞年體內。

    過去身！

    曾經不明玄理的過去身，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參悟之後，終於能夠勉強勾動。

    站在過去看現在，回溯時空，萬法不侵。

    這一刻，蘇乞年眼前的世界變化，天地變得清濛濛一片，原本消失的青衣少年，又再次出現在眼前，掌刀落下，近在咫尺。

    哐！

    這一刀再次落入掌心，兩者之間迸發出刺目的光，青衣少年挑眉，第一次露出幾分詫異之色，道：“這就是你的三分之一時光之心所誕生的神通，站在過去看現在，時空變換，諸法不加身，倒是好手段，恐怕尋常準王級強者，也難以傷及分毫，當可立於不敗之地。”

    青衣少年收手，清流褪去，兩人又重新出現在聖靈石林深處，蘇乞年目光凝重，看前方十丈開外的青衣少年，這就是時空禁忌嗎？當真是可怕至極，居然可以隔空襲殺過去之身，要是領悟足夠深刻，向前追溯一年、兩年，乃至回到他初涉武道之時……

    直到這一刻，蘇乞年才真正認識到，何謂諸天萬道之皇，其凌駕於命運之上，足以改變一切。

    鏘！

    下一刻，有刀鳴聲鏗鏘，那是一口長刀，斜插在磐石之上，青衣少年轉身，消失在迷濛清霧中。

    蘇乞年目光沉凝，看前方裸露在外的半截晶瑩刀體，刀鐔處一條真龍盤踞，黃金龍角纏繞，龍尾為柄，真龍昂首，像是真的存活著，張口吐出整個刀身，有澎湃龍氣，神聖且滄桑，隱隱與四方天地呼應，引動天象變幻，這聖靈石林深處的灰紅色詛咒氣息頓時開始消退，漸漸變淡，幾個呼吸之間，就徹底消失不見。

    大夏龍雀刀！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毫無疑問，這是玄黃大地上整個人族的精神支柱之一，與大夏玄黃鼎，人皇經並稱人族三大傳承重器，甚至相比於大夏玄黃鼎，這口刀於整個人族，更有著非同一般的執念，當年北海岸邊，大夏末代人皇就是執此刀獨對九大妖聖，最後隕落在北海之畔，血雨天哭，掀開了那段黑暗歲月的開端。

    而此後，此刀更是被九大妖聖立於妖神山上，成了人族數千年來最大的恥辱。

    凝視那晶瑩如明黃玉髓一般的刀身，可見一枚枚細如微蟻的符文在沉浮，這符文流溢道韻，但在蘇乞年感來，卻像是不存在於諸天萬道之中，唯有一股純淨陽和的氣息流溢，這氣息之純淨，足以媲美此前所涉足的過去天界。

    人皇經！

    蘇乞年有些詫異，這大夏龍雀刀所蘊藏的氣息，根本不像是人間之器，到更像是天界器物，這刀身銘刻的諸多疑似人皇經經文的符文，令他一身先天純陽戰血都隱隱躁動起來。

第七十二章 人皇歸位！

    嗡！

    有淡淡的刀鳴聲響起，蘇乞年心念一動，休命刀自神庭之中墜落。

    能有四尺九寸長的刀身如石質般古拙，卻晶瑩如玉，更繚繞有絲絲縷縷的狀若琉璃的白金曦光，刀鐔處有天龍盤踞，自有一股滄桑古老的氣機流轉。

    這些年來，這口刀隨著蘇乞年生命層次的進化與躍遷，也在不斷進化與蛻變，時至而今，在日夜不息的蘊養之下，比之聖人兵也要更勝一籌，更堅固不催，現在隨著大夏龍雀刀的出現，卻自主復甦，蘇乞年不禁凝神，這種變化顯然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吟！

    然而下一刻，大夏龍雀刀錚鳴，晶瑩如明黃玉髓一般的刀身上，一枚枚細如微蟻的符文像是活了過來，自刀身上脫落，又好像一條條小龍般，朝著休命刀游弋而去，一枚又一枚，不斷烙印在休命刀的石質刀身上。

    這種變化落在蘇乞年眼中，更如同一種傳承，事實上，關於休命刀，一直有謎團存在，不過刀道中正，鋒芒不熄，蘇乞年光明心映照，與刀合一，他不相信命運，對於昔年孕神立道，更無半點質疑，他心有鋒芒，意誌有光明，有無敵心與無畏意，自信終將揭開一切，打破所有桎梏。

    不過十數息光景，那大夏龍雀刀刀身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就盡數剝離，烙印並隱沒於休命刀刀身內，與此同時，在蘇乞年的注視下，這口伴隨了大夏末代人皇一生，並號稱人族三大鎮族重器之一的大夏龍雀刀，就如風化的枯石一般，自刀柄起，一寸一寸化成齏粉，隨風而散，無聲無息。

    鏘！

    休命刀彈起，落入掌心，似乎並無甚麼明顯的變化，但是自握住刀柄的那一刻起，蘇乞年就感到一身戰血輕顫，似乎在與刀身共鳴，先天純陽之氣湧動，冥冥之中，似有若有若無的誦經聲在耳邊響起，對於先天純陽之境，竟漸漸有了一些體悟，雖然不是很深刻，卻勝在持續，他能夠感到，一身先天純陽戰血在以一種肉眼難辨的速度變得愈發純淨，生命本質的蛻變也愈發明晰，長此以往，恐怕用不了數年，他就能夠徹底煉化神嬰血，貫通第三重神藏大竅，將超脫的戰聖體再次推至另一重新的天地。

    聖靈石林外。

    “不祥散去了！”

    “聖靈石林重現！龍皇鎮壓絕地，順利成行了！”

    ……

    隨著灰紅色詛咒氣息的散去，諸多五國武林人士振奮，尤其是很多年輕人，更是眸子發光，激動不已，這是他們前方的豐碑，是他們想要竭力追逐的存在，哪怕只是能夠遙望背影，也足以達成常人一生難以企及的境地。

    石武生等諸國元神此刻相視一眼，目光皆複雜難明，天命都遭創的絕地，那一位在片刻間就橫推過去，淨化一切，這種強盛，足以令他們這些同輩，乃至上一輩的強者絕望。

    而這，就是武道，就是修行，生命進化的道路上，從來不以年月取勝。

    “出來了！”

    明覺目光一定，看那亂石嶙峋之地，不知何時浮現出一道修長的身影，宛如從畫卷中走來，與此同時，天地間有龍吟聲響起。

    昂！

    這龍吟聲嘹亮，像是從每個人的耳邊響起，又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天空澄澈，雲開霧散，金陽灑落，像是百川歸海一般，澆灌在那道走出聖靈石林的純白身影上，神聖且威嚴。

    而這一幕，並不僅僅是在這聖靈石林前，大漢、不周、大元、景唐、南詔，乃至而今四海之地鎮守的眾多人族兵士腦海中，皆浮現出來了同樣的畫卷，那是一條蜿蜒盤踞的威嚴龍體，又變化為一道修長素白的挺拔身影，大地在其腳下，四海映照其目，諸名山大川震動，有紫氣蒸騰，跨越虛空齊聚。

    “這是……氣運加身！”

    “不是一地氣運，而是……五方諸國！”

    聖靈石林前，諸元神人物照見天地，皆神色震動，這種氣運的變化，他們感受深刻，不僅僅是大漢境內，其餘四國，乃至四海之地皆如此。

    氣運浩瀚且神鬼莫測，這種虛幻而不可捉摸的道理，就算是天命也難以洞悉，卻無人可忽略，它真實存在，且在浩瀚星空中，更為諸天十大禁忌之道之一，此刻諸地氣運歸聚，加上映照腦海中的異象，諸強者已然有所明晰。

    人皇傳承！

    流失多年，源自大夏末代人皇的傳承，終於有所歸屬。

    “人皇歸位，盛世大昌！”

    “這，才是繼往開來的一天！”

    聖靈石林前，有老輩元神人物目光深邃，透出無限慨嘆，這樣的結果，無疑是最好的結局，也更易被天下眾人所接納。

    從先天純陽之體，再到第二人皇，或許從這一位自天外歸來，就已經註定了一切。

    ……

    大漢，紫禁城，尚書房大門悠悠洞開。

    漢天子一身明黃長袍，他眸光清亮，天地間的氣運變化，在其眼中沒有半點隱秘可言，當如熊熊烈火，染紅了整個天穹，而這諸多氣運變化，也囊括了他所在的這座古城，昔年的大夏都城舊所，此刻氣運所指，雖然依舊歸附於他劉家所在的紫禁城，卻已隱隱易主，與西北方向呼應，他毫不懷疑，若是那一位念動，天下氣運歸聚，這皇室之名，已然名存實亡。

    而同樣的一幕，不僅僅在大漢，無論是景唐女武皇，還是大元天子，不周天子，南詔天子，都立在宮中，目光復雜難明，可以預見，五千餘年的祖宗基業將要煙消雲散，一個浩大的人族將重新屹立在天地之間，他們是罪人，又不是罪人，等到壽數耗盡的那一天，實在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列祖列宗，無數先皇貴冑。

    “太玄，這一天，終於到了嗎……”

    巫皇城前，無字碑旁，南詔天子看一眼胸前雪白的龍牙，低語呢喃道。

    太巫道主不語，良久之後，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七十三章 人皇，蘇！

    聖靈石林前。

    蘇乞年默然，從大夏龍雀刀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就有所預料，只是沒想到這種傳承會如此宏大與劇烈。

    氣運歸聚，不是人皇，無冕之皇。

    此番歸去，若有可能，當定鼎天下……

    蘇乞年耳邊，似乎又響起大師兄的聲音，若說定鼎天下，最為明顯的變化，就是這方天地氣運之變，他歸聚大勢於一身，神庭之內休命刀輕鳴，刀身上諸多古樸的符文若隱若現，誦經聲裊裊，一身先天純陽戰血溫熱，乃至冥冥之中的三分之一時光之心所在，也開始滋生出絲絲暖意。

    這是先天純陽之境在圓滿，只是對於人皇傳承，蘇乞年依然存在一些未解之處，但目前看來，自身的這種源自先天純陽之境的精進，從而引動的生命本質的蛻變，並無甚麼壞處，只是令他的根基與底蘊變得前所未有的渾厚，而最顯著的不是在戰力的躍升，而是壽數的變化。

    如果說尋常星空聖人，當有萬年壽數，他以戰聖之身超脫於上，就算有所不及，也相差無幾。

    而若是他晉升聖境，摒棄戰體打破聖境界限這種種可能，就算是單純的生命進化，以目前尚未圓滿的先天純陽之境，壽數也勢必打破聖境極限，凌駕於萬年之上。

    這就是生命本質的差異，普通的鐵礦，可以淬煉成鐵精，而普通的神金，則可淬煉成王鐵，蘇乞年有一些體悟，為何達到開天境的強者，可以令自身血脈傳承一世，而聖境人物可傳承三世，這种血脈所賦予後人的強大體質與悟性，亦可看成一種生命本質的蛻變，只是這種蛻變十分艱難，更難以持續不熄。

    生命，這是每個時代，每個紀元都難以繞開的話題，生命的進化與本質，恐怕就算是神祗也難以說清，因為至今也無人能夠解釋，遠古諸神的消失，永生破滅，不朽墜落，自上古蠻荒起，到近古一百零八紀元，再到而今浩瀚星空第三紀元，就算是皇者，若無延壽法，也很難活過十萬八千年。

    蘇乞年不清楚，等到先天純陽之境徹底圓滿的那一天，屬於他的生命本質會蛻變至何種境地，但想來足以令星空諸聖黯淡。

    此外……

    抬頭看九天之上，蘇乞年目光流轉，露出幾分若有所思之色。

    ……

    大漢赤霄歷五千四百四十四年，二月初三。

    第二人皇攜人皇經自聖靈石林中出，歸聚大勢，八方朝聖。

    而從這一天起，大漢、不周、景唐、大元、南詔，除了日常民生運轉之外，幾乎在同時停止了朝議。

    不僅僅是朝堂之上，諸武林宗派、世家，就算是尋常百姓，也隱約察覺到了一些異樣，尤其是湖北道十堰州，由官府駐兵，並未解釋緣由，尋常人已不得擅入武當境內。

    青羊峰上。

    清夜放下手中新做的酒葫蘆，砸吧幾下嘴，道：“這怎麼就出去一趟，就成了人皇了？”

    倚在峰頂的青石上，清羽翻一個白眼，並不理會他，這胖子現在成了一峰之主了，還是時而肆意形骸，一點沒有元神真人的儀態，如非是元神境有天劫之危，清羽可以想像，這貨怕是要泡在他狡兔三窟的酒窖裡，就這麼醉生夢死一輩子。

    二月初五。

    被官府駐兵隔離的武當山，走進了五個人。

    除了寧通道人等諸峰峰主，及三瘋道人之外，普通弟子、執事、護法，乃至長老，都毫不知情，只是有人感到這一天山中氣息沉凝，呼吸有些沉重。

    這一夜，武當群山之中。

    明月高懸，山野間清冷的濕氣瀰漫，兩道修長的身影並肩行走在溪流邊。

    “父王曾言，如非家國所需，母妃早去，他並不看重鎮妖王之名，只希望現在這種寧靜，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只要，我們足夠強。”

    蘇乞年看眼前倒映月影的清亮溪水，修行路上總有疲憊，有時候追尋的，並非是純粹的力量與生命進化，孤家寡人者，七情六欲極易淹沒於孤寂，而牽絆眾多者，往往承載著更多的東西，需要他們不斷堅固他們的雙肩與臂膀，可以支撐起一屋或一城，天地或脊梁。

    ……

    二月初六。

    這一天辰時起，一則消息如天河傾瀉，一下席捲了整個人族五國大地。

    說是消息，實則是一道由五國皇室共同頒布的聖旨詔令，而其中的內容，更是同時加蓋了五國玉璽大印。

    “天下共尊人皇，即日起五國無皇，自降為王。”

    “五國分治，但六部互通，天下共治，廢除邊界，交易有無。”

    “人皇，蘇！”

    ……

    上至門閥大宗，下至賭場酒樓，市井攤頭，無數人交談，聖旨詔令的內容只是概述，諸多政令會從即日起一一頒布，直至五國交融，無分彼此，而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平日休養生息並無多大的改變，只是相比於此前，更多出了許多門路，其中很多變化，並不是一年兩年能夠感受得到的。

    但是對於邊界州縣而言，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少去了許多桎梏，尤其是一些兩國接壤的村鎮，早已血脈相融，往日里因為國界之別，重重顧忌，現在就渾身輕鬆，很多老人臉上的褶皺層層疊疊，全都舒展開來，露出凋零無幾的黃牙，老一輩的人看得開，日子過得好不好，就看有沒有盼頭，現在盼頭有了，好日子還會遠嗎？

    相比於普通平民，諸武林宗派、世家，就震盪不息，人皇兩個字，對於整個人族的意義，是難以言喻的，那是五千四百多年前，那段黑暗歲月中，艱難照亮人族前路的燈火，也是曾經主宰了整個玄黃大地近五千載的雄主。

    世所公認，大夏之後再無人皇，而今傳承再現，人皇歸位，是否預示著，平定了數千年的妖禍之後，在這片玄黃浩土之上，人族真正迎來了斷絕了數千年盛世。

    沒有人質疑，沒有人不忿，沒有人異議。

    人皇，蘇！

第七十四章 五年！重臨星路！

    大漢赤霄歷五千四百四十四年，二月初六。

    從這一天起，大漢、景唐、不周、南詔、大元五國依然遵循各國年號，五國之上，再立人皇元年。

    大漢赤霄歷五千四百四十四年二月初六，即人皇元年元月一日，族祭日。

    族祭日，祭先賢英烈，慰疾苦眾生，點玄黃聖火，繼不死戰魂！

    這一年正月剛過，諸多武當山弟子頗有幾分恍如隔世的錯覺，因為這些天的變化，委實有翻天覆地之象，不像是真實的，卻又由不得他們不接受，當世人皇，就居於他們武當山中，青羊峰上。

    基於此，十堰州，乃至整個湖北道，都擁有了超然的地位，從大漢割裂出去，由五國共同鎮守，分別派遣官員攝政，尤其是十堰州境內，短短數日之內，各司衙門就煥然一新，落入有心人眼中，竟大多是五國皇室子弟，及中青一輩的頂樑柱。

    轉眼間，五年過去。

    青羊峰頂，雲霧蒸騰，氤氳紫氣中，一襲粗佈白袍的身影靜坐於磐石上，雖是寒冬時節，這裡卻溫暖如春，草木凝碧，陽光如碎金灑落，也落到那一頭如墨玉般，溫潤內斂的長發上。

    辰時至，那粗佈白袍的身影緩緩睜開雙眼，一雙看上去平淡無奇的眸子，映照出天地，峰頂，草木，晨光，他輕吸一口氣，浮空的細碎陽光頓時像是化成了有形之物，沒入其口鼻之中，隨著其呼吸，又有點點靈光吐出，灑落在峰頂上，被草木竹石汲取，有靈鶴長鳴，落在不遠處，此外，還有三頭老龜匍匐，不過磨盤大小，如石皮般的龜殼沒有棱角，唯有一雙雙金玉般的眸子滄桑，隨著那均勻而富有韻律的呼吸，沐浴靈光而臥。

    若是有武當弟子在此，必定會震驚地發現，這分明就是鎮守三座玄武樓，乃至整個武當漫長歲月的護山靈獸，三頭純陽之境的神龜。

    起身，再邁步。

    天柱峰金頂，太和殿中，黑髮垂髫，面容紅潤的老道自蒲團上睜開眼，看眼前與五年前似乎一般無二的年輕人，氣機不漏，卻又無比自然，一雙眸子溫潤，與五年前相比，已經感受不到那種縈繞不散的，純淨到極境的純陽氣息，但隨著其目光映照，卻彷彿周身輕盈，浸泡在濃郁無比的生命之泉裡……

    “這種本質，老道已經看不清了。”

    三瘋道人深吸一口氣，五年前，他還能隱約窺見幾分深淺，而今再看，卻已有神鬼莫測之勢。

    “師祖。”

    三瘋道人搖搖頭，道：“放心去吧，玄黃有我們這些老傢伙鎮守，造化已絕，想來那些異族也該放棄了。”

    躬身一拜，蘇乞年轉身，目光似乎透過穹頂，到達九天之外，這五年來，他除了參悟休命刀身的人皇經文，圓滿自身的先天純陽之境，與過去、未來二身共振，明悟諸道，更將星空諸法相贈諸國，尤其是人族戰氣的血脈根本之法，一旦有人達到純陽之境，欲踏上星空之路，自當以此嘗試覺醒人族戰血，彌補道缺。

    此外，他亦留下了不少靈石之王，以打開巫魔谷中的星空之路，並以虛空禁忌法進行細微的調整，就算不能直入人族星空，也相差彷彿。

    至於更細微的調整，其中涉及的陣道精髓太過深湛，不是陣道大師，對於這種跨越星空的洞虛陣法，根本難以入手。

    人皇五年，三月初一。

    春寒入骨，尤其是山中的濕氣濃重，不是練武之人或老道的山民，很難適應這樣的天地。不過在南詔境內，卻是四季如春，只有少數一些地域四季不調，像是昔日的巫魔谷，曾經的五大絕地之一，而今草木豐茂，不見半點魔氣肆虐，甚至一些深埋乾枯的老藥生出新芽，聚天地靈秀，走獸飛禽出沒，令一些路過的武林人士瞠目結舌。

    不是沒有人想要深入其中，查探變化，這裡已經被南詔等五國劃為禁地，常年有頂尖元神人物鎮守，沒有五國手諭，就算是天命聖者，也難以擅闖入內。

    巫魔谷深處，地宮。

    重新立在星空古路前，蘇乞年看這座矗立於地宮中，能有百丈方圓的古樸石台，很多記憶在神庭識海中一閃而逝。

    在其身旁，劉清蟬素紗長裙如雪，她眉眼如畫，清麗且清冷，更有一種靈秀，似鐘於天地，歸於凡塵。

    “此去經年，不問歸期。”

    劉清蟬罕見地幽幽輕嘆，蘇乞年沒有回應，但很清楚，或許從他們來到這片浩瀚星空的那一天起，這一場盛大的，跨越了遙遠時空的古老棋局，就已經將他們囊括其中。

    逃不開！避不過！躲不掉！

    唯有強！更強！最強！

    也許會有那麼一天，也許他們看不到，不過現在，他們要抬腳，朝著這萬古紀元，蔽天迷局，踏出第一步。

    嗡！

    蘇乞年揮手，一塊塊靈石之王浮現，落入石台上，有銀輝如星雨升騰，構築出一條絢爛的甬道，兩人相視一眼，抬腳邁步，踏入其中。

    巫魔谷上空，九天之外，星空古戰場。

    一名青衣少年負手，立在一具漂浮的殘骨之上，有清濛濛的光暈在眼中流轉，他看向遠方，隱約間，似有點點銀輝映照。

    片刻後，其收回目光，一隻手抬起，朝著面前的星空輕輕劈落，嗤啦一聲輕響，星空如幕布般裂開，顯露出一片清濛濛的天地，他低頭看一眼腳下的玄黃大地，而後頭也不回地邁步，沒入其中，那裂痕須臾間癒合，什麼也沒有留下。

    大漢，天帝城。

    觀星台上，一頭白髮的青衫天帝仰望星空，眉頭微蹙，直到數息後才收回目光，盤坐下來，周身氣息漸漸斂去，彷彿化成了一塊經年磨蝕的枯石，再感應不到半點生命氣韻。

    浩瀚星空，人族北域，北極星天。

    這是一座荒蕪的山地，草木枯黃，溪流乾裂，有石闕林立，卻大都殘破，只剩下殘垣斷壁，歲月滄桑的氣息在此沉眠，唯有老鴉聒噪的叫聲，與遠方荒莽山林裡深遠沉悶的嘶吼聲呼應，傾瀉出無盡的孤寂與淒清。

    倏爾，從那倒塌交疊的石柱罅隙間，有銀芒浮空，無數碎石顫動，而後轟隆一聲炸開，顯露出一條絢爛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