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單身主義者的末日
過去幾個月間，文茵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毫無疑問，她很喜歡王野，那個在特殊時候，用特殊的方式闖入自己生活的男人，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但是要說為了王野就能不顧一切，卻也遠遠談不上。文茵已經不是十三四歲青春期的小丫頭，分得清愛情在生活中的比重。
所以，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完全是為了愛情，有相當一部分是不服輸的念頭在驅使著她不斷前進。
不想認輸，不想就這麼讓王野把自己拋在腦後，從此形容陌路，不想每次入睡時腦海中都浮現著他的笑臉，卻無法相見，不想好不容易才爭取到自由的愛情，卻要獨自一人。
從小到大，這是文茵第一次真正從父親那裡得到解放，可以自由甚至任性地選擇自己的道路，她既然選擇了王野，就要將這條路走到底，無論這條路最終會通往何方。
對於文茵而言，這不僅僅是一場愛情，更是一場戰鬥，屬於人生的戰鬥。所以文茵就按照戰鬥的方式進行準備，她在風吟的方案基礎上，做了非常細緻的深入研究，將來到朝日市後的每一步都反覆推算，所以才能順利地接近到王野面前，讓他避無可避。
按照原先的計劃，這是最難的一步，因為一旦讓王野發現，他是一定會千方百計避而不見，屆時想要走到他面前，將會難之又難。至於接近以後的事情，文茵反倒不擔心。
因為岳馨瑤並不算特別難對付的對手，根據風吟的情報，她雖然身材相貌絶佳，實力又強，但於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愛情方面更是稚嫩得可愛，這樣的對手只要用一招就能搞定：和她做朋友。
一個從未品嚐過愛情滋味的懵懂女孩兒，是不太懂得嫉妒和獨佔欲的，只要文茵不刺激對方的敵意，想辦法刷夠岳馨瑤的好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留在王野身邊。
而只要能在王野身邊站住腳，接下來比拚的就是為人處世的工夫。
男女相處，再卓越的外在條件，在長時間的共處之後也會黯然褪色，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內在。而這方面，文茵對自己有著足夠的信心。
可是……文茵卻沒有信心能戰勝葉舒，見面之後，文茵才意識到這個笑容溫和的女人，和她最初預期的那個平凡無奇的護士完全是天壤之別。對方並沒有顯得咄咄逼人，但她的態度卻比咄咄逼人更加可怕。
文茵彷彿看到了一座巍峨不動的高山，一照面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不過……就算真的是一座山，文茵也要掀翻她，哪怕是愚公移山也好……這一戰，文茵絶對不會怯戰！
而正當文茵準備拿出氣勢和葉舒剛正面的時候，王野忽然放下茶杯，開口說道：「時候不早了，吃夜宵去吧。」
「夜宵？」岳馨瑤好奇地眨了眨眼，「食堂已經關門了啊。」
王野說道：「所以就需要咱們自己動手了，怎麼樣，我親自下廚，機會難得哦。」
「好啊！」岳馨瑤驚喜道，「我想吃煎餃！」
葉子則笑道：「說來倒是好久沒吃過你做的菜了。」
「妳們兩個不會就指望我一個人吧？該幫的忙要幫啊……」
三人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走出辦公室，向著不遠處的廚房而去。文茵站在門口，想要說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加入到這和睦一家人的氛圍之中。
明明是極不協調的一男二女的結構，卻不可思議地令人感到和諧自然，彷彿這三人的關係本就應該如此，天經地義……這真是怪了，岳馨瑤沒心沒肺地倒也罷了，葉舒難道也甘心三人行嗎？
帶著一絲疑問，一絲不甘，文茵咬著嘴唇跟在三人身後。
——
深夜的廚房因為四個人的到來，變得熱鬧喧囂。
王野作主廚，葉子和岳馨瑤負責幫工，三人在簡單分配了任務之後，很快就忙得熱火朝天。明明只是為了吃個夜宵，王野卻擺出了要做滿漢全席的架勢，將冷庫裡的食材成箱成箱地搬出來，甚至驚動了冷庫的值班管理員……
文茵在一旁看著，只覺得自己完全融入不到其中——她當然會烹飪，而且手藝不差，至少不會輸給那個護士出身的葉子，但是，無論她心中有過多少次衝動，始終都不能邁開腳步加入其中，因為這個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她在廚房門口站了整整兩個小時，直到時間推移到接近凌晨時候，王野三人才結束忙碌，端出整整一大圓桌的美味佳餚，濃郁的飯菜香味令人不由食指大動。
餓了一整天的文茵頓時忍不住吞嚥了一下，而這個細小的動作卻被對面的三個人同時敏鋭地捕捉到了。
三雙眼睛同時看了過來，那略帶笑意的目光讓文茵倍感窘迫。
「你們……」話沒說完，肚子就發出不爭氣的咕咕聲響，讓文茵恨不得立刻轉身而逃。
王野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嗟，來食。」
結果剛說完就被葉子一巴掌拍在頭上：「別淘氣！」
葉子又對文茵說道：「一下子做了這麼多，三個人也吃不完，不如一起來嘗嘗，也提提意見。」
面對這種溫和的邀請，文茵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絶。
只是，到了飯桌上，卻又覺得滿桌菜餚味同嚼蠟……這種微妙的感覺簡直讓人難過得想要吐血……
「很難受吧？」
王野忽然開口說道。
「享受美食，最重要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進食的心情，以妳現在的心情，恐怕吃什麼都沒有味道吧。」王野說著，吐掉了幾排整齊的魚刺，「有些話呢，本來我不想說，但現在時機合適，我乾脆一吐為快。」
葉子笑了笑：「說吧，我們聽著。」
「唔，簡單一點概括的話就是，我其實不太喜歡跟人談戀愛，更沒考慮過跟誰結婚。所以如果妳們有誰是在期待一個長期穩定關係的話，最好現在就去找人相親，以免耽誤自己的人生。」
王野說話的時候，態度異乎尋常地認真，這讓習慣了他嬉皮笑臉的文茵分外不適應。
「你……你又在胡說什麼啊？」
王野聳聳肩：「我是實話實說的，真的，我是不結婚主義者，包括現在和你們的曖昧關係，也沒打算一直維持下去的。」
文茵聽了，只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王野這番話說得太明確，太直白，完全摧毀了她事先制定的一切計劃……這讓她，如何是好？
岳馨瑤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她來說，本就沒必要考慮太過長遠的未來。
葉子則是輕輕一嘆：「早就知道你是這樣子啦，當初談得好好的說跑就跑掉了。不過無所謂，比起隨便找個什麼人相親，還不如一直跟在你身邊照顧你，反正我也沒打算一定要結婚的。」
「……妳這弟控的毛病真的該治治了。」
「要你管。」
王野和葉子正說著，文茵猛地拍著桌子站起來：「這也太奇怪了吧！你明明不是那麼輕佻不負責任的人啊！雖然你一直裝出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我知道你和一般人一樣的善良，為什麼突然要裝出一副花叢浪子的模樣啊！」
王野看了看俏目含淚的文茵，有些無可奈何地回答道：「因為我是野生種啊……天煞孤星的那種，跟我糾纏過深的不會有好下場的。」
「野生種又怎麼樣？我不在乎！」
王野說道：「有的是人在乎……不要以為只有在華夏這種大國，野生種的日子才不好過。哪怕是在流浪星域，野生種一樣有自己的難處。人們對付不了你，就會想辦法對付你身邊的人，我在流浪星域生活過十年，這樣的例子見得太多了。比如有一個野生種，憑著過人的本領在一個邊境小國行俠仗義，期間還收穫了愛情和女兒，然後呢，有一天，他在驅逐了一夥兒暴徒以後，回到家中，發現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慘死在臥室裡，屍體被嚴重褻瀆過——是他以前行俠仗義時結下的仇家所為。那個人本來是個很謹慎的傢伙，但一時失察，就讓自己失去了所有。所以我是不會給自己找這樣的麻煩的。」
文茵忍不住說道：「那只是個例吧！難道所有的野生種都一定會遭遇不行嗎！」
「一定會，幾乎沒有例外。」王野毫不客氣地下了斷言，「所以長門的鎮守府才會顯得如此特別，特別到連她們組織自己人看起來都覺得分外礙眼！野生種是和不幸糾纏著的生物，這樣的幸福氛圍，對野生種來說太過奢侈了。」
「……你是開玩笑的吧。」
「這件事情上真的不是……」王野說道，「當然，雖然這個世界對我們野生種來說很殘酷，但的確有很多喜歡做夢的人，在嘗試去改造它，比如長門，比如這個鎮守府裡的所有野生種。但是呢，就連當初參與創立鎮守府的那個人，最終都放棄了這條路，我想至少現在這個時代，還不是野生種的時代吧。」
頓了頓，王野又說道：「至少孫澤帶我的那十年裡，教給我的只有一件事：生存，而非享受生活。」
一番話說完，整個飯桌的氣氛都冷卻了很多，王野無奈地說道：「所以我平時都不想說這些話，現在連夜宵都沒法好好吃了。」
話音未落，忽然葉子輕輕咦了一聲。
「你剛剛說的孫澤，不會是他吧？」
說著，她拿出個人終端，翻到相冊，選出其中一張。
照片大約是拍攝十年前，當時的葉子還是蘿莉形態，穿著一身乾淨利索的校服……而在葉子旁邊，是一位笑容可掬，鬚髮花白的老人。
在看到那個老人的瞬間，王野拍案而起。
「臥槽，孫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