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丹朱 作者:賊道三癡(已完成)

 
Babcorn 2016-4-12 14:07: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117992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3 10:50
第一百四十章 誰甘擺佈?



    附身六臂獸人的皇帝姬少康怒吼一聲,殿頂的琉璃瓦「咣咣」作響,姬少康終於明白眼前這個風毅是假扮的了,舍了大長公主來攻謝丹朱和夏雨荷,吼聲連連道:「你是誰?你是誰!」

    謝丹朱在夏雨荷充沛靈力支持下,利用聚魄瓶收了符袖底和游九淵的七魄輪,符袖底、游九淵二人的魂丹想要遁入陰靈界,卻被夏雨荷纖手一撈一送,兩顆魂丹都飛入謝丹朱腰間儲物袋中,黃光一閃而逝,符、游二人的魂丹被封進陰靈珠中——這時,六臂獸人咆哮而至,四臂執四樣兵器呼嘯砸下,謝丹朱的玄武靈龜盾瞬間將他和夏雨荷都護在中間,夏雨荷急道:「小心。」長袖急甩,一片流雲周身環繞——那玄武靈龜盾哪裡當得起六臂獸人的一擊,頓時碎為齏粉,謝丹朱胸口劇震,竟是受傷不輕。

    六臂獸人擊碎玄武靈龜盾後,四樣兵器狂雷轟頂般猛烈擊下,但夏雨荷布下的輕淡流雲卻堪堪擋住,六臂獸人大吼一聲,兩條主臂捧著的寶光玉璽陡然變大,並且光芒射眼,謝丹朱完全睜不開眼睛,只有憑神識本能去體驗這種危境——寶光玉璽懸浮在半空中,足有數丈高厚,大殿的圓柱被撞斷,殿頂的瓦片紛紛墜落,玉璽的光芒籠罩處,謝丹朱有無處可逃的感覺,已與他有感應的赤霄神劍發出顫顫低鳴,要破囊而出,抵敵這寶光玉璽。

    夏雨荷的流雲無法阻擋寶光玉璽,只好輕叱一聲:「青蓮來。」一朵青蓮應聲綻放,夏雨荷躍入蓮座,將謝丹朱也拽進去——寶光玉璽轟下之時,那朵比車輪還大的十三瓣青蓮已經合攏成含苞欲放的樣子,玉璽如山猛烈下壓,青蓮亭亭嬌娜不勝,但無論重達數萬斤玉璽如何轟擊,看似脆弱的含苞青蓮就是安然不動。

    車輪一般的青蓮雖然很不小,但要包裹兩個人就有些狹窄了,謝丹朱和夏雨荷面對面緊緊貼在一起,前胸相擠,那豐盈躍動的感覺讓謝丹朱一顆猛跳相應,謝丹朱努力往後縮,一邊低聲問:「你是六御姑姑?」既然大長公主是伊婆婆,那麼這個變身夏雨荷的很有可能就是六御姑姑了。

    夏雨荷還沒回答,驀然,那泰山壓頂的壓迫感一撤,聽得六臂獸人狂吼道:「玉璽,玉璽,還朕玉璽。」

    大長公主的聲音道:「寶光玉璽是姬氏的傳承至寶,你用得,我就用不得嗎。」

    卻原來大長公主把寶光玉璽收了去,姬少康原先就擔心這事,所以攻擊大長公主時沒敢使用寶光玉璽,但方才急於除掉謝丹朱和夏雨荷,就祭出了威力強大的寶光玉璽,未想沒轟開青蓮,玉璽卻被大長公主收去,驚怒交集,仰開狂吼,偌大的擒龍城都聽到這浩大的吼聲。

    六臂獸人身子一躬,直起身時,身軀又高大了一倍,大殿高闊,這六臂獸人腦袋幾乎頂到了殿頂,左側三臂揮舞,火焰熊熊,繞身數匝,右側三臂揮舞,冰風刺骨,周身火焰竟被凍結起來,六臂獸人雙手一捋,一柄冰火寒焰槍出現,六丈多丈,槍首寒焰刺人耳目,六臂獸人挺著大槍朝天一撩,齋宮殿頂一片狼藉,碎瓦飛舞,冰火寒焰槍尖自上而下朝大長公主猛扎過去,「嘵」的一聲,空氣被撕裂,大長公主原先端坐的寶座已化為碎冰,但大長公主已經不見了。

    六臂獸人旋風般轉過身來,卻見大長公主立在謝丹朱、夏雨荷身邊,謝、夏二人也已從青蓮中出來,那朵青蓮依舊浮在夏雨荷身畔——再看歸藏派掌門陳一舟,還在和肉身已死的葉聽禪的魂嬰在苦苦撐持,葉聽禪的魂嬰一下子鑽入陳一舟腦殼內,一下子又被趕出來,葉聽禪的魂嬰無法長時間離開肉身生存,與陳一舟爭奪肉身又耗費了大量靈力,眼見奪舍無望,惱恨之下,雙手一揮,陳一舟身體應聲斷為兩截,腰斬啊!

    葉聽禪肉身是被大長公主姬遠伊所毀,葉聽禪自知不是大長公主的對手,報仇不得,向陳一舟爭肉身不成,就把滿腔怨氣發洩在陳一舟身上,既然他得不到陳一舟的肉身,那乾脆毀去,反正他是要去陰靈界了,臨死找個墊背的——陳一舟一心提防葉聽禪奪舍,沒想到葉聽禪突然毀他身體,救之不及,魂丹跳出頂竅,被葉聽禪的魂嬰一齊裹挾著去了陰靈界。

    大長公主和夏雨荷能阻止魂丹遁入陰靈界,但在洪範大陸,她們無法阻止魂嬰入陰靈界,這需要風火大劫以上的靈力。

    謝丹朱忽然驚問:「還有一個人呢,哪裡去了?」

    先前隨皇帝姬少康進入大長公主齋宮大殿的除了謝丹朱、夏雨荷、葉聽禪、符袖底、陳一舟、游九淵六人外,還有姬少康的一個貼身侍從,姬少康祭出「滴水獸人燈」化身六臂獸人後,大殿燈火齊滅,場面混亂,那個侍從就再沒了蹤影。

    大長公主聽到謝丹朱這麼問,也是一驚,她並沒有注意到還有這麼一個人,覷眼看向夏雨荷,夏雨荷嫵媚一笑,說道:「跑不了。」不知從哪裡提出一個竹籠,竹籠裡有一隻青面白猴,注目之間,這青面白猴又變成青離州羅浮門太上長老胡不歸的模樣,一恍惚,就又是青面猴——謝丹朱驚呼:「胡前輩!」

    大長公主道:「果然是胡不歸,還真是少康派到我身邊的殲細。」

    謝丹朱看著竹籠裡的青面猴,不明白胡不歸怎麼會是一隻青面猴,是御獸宗的秘法還是有其他原因?

    化身六臂獸人的姬少康一見竹籠裡的青面白猴,再次怒吼起來,心知大勢已去,踴身一躍,龐大的身軀衝出殿頂,身在半空,突然聽得一個聲音喝道:「哪裡來的怪物!」三道冰箭當頭射至。

    截住六臂獸人的是大長公主的供奉、雲龍門掌門仇曠,仇曠聞得齋宮劇鬥聲,本想喚胡不歸一起來探看,但胡不歸不在,當即獨自趕來,正遇六臂獸人衝出殿頂,當即以成名絕技「化魂冰箭」,當曰仇曠隨手一箭,讓古劍山莊的長老李辨機從地魂境跌至命魂境,可知這「化魂冰箭」的厲害。

    化身六臂獸人的姬少康認得這仇曠,怒道:「你這矮子也敢阻朕!」對那「化魂冰箭」不擋不避,雙手一捋,挺出冰火寒焰槍,朝頭頂的矮瘦老者仇曠當胸搠去。

    「撲」的一聲,三支「化魂冰箭」一齊射中六臂獸人的腦殼,但六臂獸人只是晃晃腦袋,三支冰箭掉地上。

    仇曠大驚,身子往高急閃,要躲開那齊頭那冰火寒焰槍,但他的身形已被冰火寒焰槍罩定,那鋒利的寒焰如蛆附骨,怎麼也擺脫不掉,讓仇曠心驚膽顫——忽聽得大長公主的聲音道:「不要出去禍害人。」光芒刺眼,數丈高厚的寶光玉璽向六臂獸人當頭砸下。

    姬少康豈肯退回破殿,仗著六臂獸人不壞的身軀,六臂揮舞,要硬扛寶光玉璽。

    「砰」的一聲巨響,六臂獸人被寶光玉璽砸得跌回地面,卻是未受損傷,又向另一個方向躍出逃竄,再一次被寶光玉璽轟回地面。

    六臂獸人就地一滾,整座齋宮轟然倒塌,謝丹朱和夏雨荷已躍到殿外空地,卻見那五丈多高的六臂獸人邁著兩條粗壯的獸腿往北疾奔,一路衝倒殿宇、踐踏宮人,就這樣闖出宮城往北城急奔而去。

    大長公主已率先追去,仇曠稍一遲疑,緊隨而去,夏雨荷看了謝丹朱一眼,說道:「追。」

    謝丹朱道:「前輩去追吧,我哪裡幫得上什麼忙。」心裡不大舒服,不說這夏雨荷是不是六御姑姑,單單那個大長公主伊婆婆就是無敵的,沒有他扮風毅,大長公主一樣能挫敗姬少康的陰謀——夏雨荷橫了謝丹朱一眼,說道:「怎麼,要覺得自己舉足輕重才行嗎。」

    謝丹朱道:「多大的能力辦多大的事,前輩要我去斗六臂獸人,豈不是難為我。」

    夏雨荷「哼」了一聲,身形一晃,消失了。

    謝丹朱在齋宮廢墟前,剛披上易容斗篷,就有內侍宮娥聚攏過來,又有皇宮宿衛匆匆趕至,喝問謝丹朱是什麼人?

    謝丹朱不想和這些人多囉嗦,手握土遁玉,鑽入地底出了宮城,鑽出地面往城西的魚淵府驛舍行去,心裡對大長公主就是伊婆婆仍然耿耿於懷,他方才問夏雨荷是不是六御姑姑,夏雨荷沒來得及回答,不管怎麼說,他有受騙的感覺,當初在虎躍州舞陽鎮,伊婆婆將一柄竹子削成的短劍遞給他,說這是六御姑姑送給他防身的,那是一柄經過雷火的鍛鍊的竹劍,修為越高,就越能領會這天女竹劍的妙處,伊婆婆又說她和六御姑姑將往南海,所以要托謝丹朱送御稚真姑娘去大淵國皇宮求醫——那竹劍一直在謝丹朱的儲物袋中沒有用過,他又怎麼會想到為御稚真治病的大長公主就是伊婆婆呢,這不是耍人嗎,要醫治御稚真當時在舞陽鎮就可以,為何要讓他八千里跋涉護送御稚真到擒龍城,最終卻還是交到伊婆婆手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3 10:51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死何干?



    六臂獸人那恐怖的怒吼驚動全城,修煉者紛紛出戶飛昇查探動靜,就連普通民眾也惶惶不安地聚集在門前廣場上,朝皇城方向張望,交頭接耳,猜測姬氏皇室發生了什麼大事?

    而靠皇城以北的居民就慘了,附身六臂獸人的皇帝姬少康逃跑時,一路踩毀了不少民居,有些民眾一家正在圍爐夜話,忽然一隻毛黲黲的大腳踩破屋頂踏下來,瓦片紛飛,一家老小被踩死踩傷的不少——這時大約是亥夜時分,街道上薄薄一層積雪,謝丹朱踏雪步行至西城魚淵府驛館,正見嚴天壽與一干魚淵府弟子立在驛舍大門前,顯然也是被碧宮漪之戰驚動的——謝丹朱停下腳步,他服了易容丹,現在是風毅的模樣,雖有易形斗篷遮掩,但顯然瞞不過嚴天壽這樣的高手,又要大費口舌解釋——正躊躇間,忽然衣袖被扯了一下,謝丹朱低頭一看,藍兒仰著小臉,亮晶晶的眸子如水如星,仔細的看著他,小臉綻開甜美的笑靨,頰邊兩個小肉窩可愛至極——謝丹朱所有的煩惱、憋悶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俯身抱起藍兒,在她粉嫩的臉蛋左右各重重親了一下,低聲笑道:「藍兒總能認得出哥哥是吧,藍兒好厲害!」

    藍兒著兩隻小手,左右各勾起一個手指頭,沖謝丹朱皺皺鼻子,作出生氣、難過的樣子,隨即又是滿臉笑意。

    謝丹朱道:「哦哦,是是,八天沒看到藍兒了,藍兒想哥哥了?」

    藍兒使勁點了一下頭,然後抱著謝丹朱脖子,腦袋靠在謝丹朱左肩上——「你是什麼人!」

    北宮紫煙急奔過來,一雙美目瞪著謝丹朱,又對藍兒道:「藍兒,下來,你怎麼能讓陌生人抱你!」

    藍兒扭過頭看看北宮紫煙,又看看謝丹朱,故意將小臉挨著謝丹朱的臉,眼睛笑眯成兩彎小月牙。

    謝丹朱笑著招呼一聲:「北宮姐姐——」

    北宮紫煙一愣,只有謝丹朱會叫她「北宮姐姐」,而且藍兒與這男子這麼親熱,可是容貌、聲音完全不像啊,試管著問:「你——是丹朱?」

    謝丹朱道:「是我,我暫時改變了容貌,嗯,聲音也變了。」

    北宮紫煙上下打量謝丹朱,說道:「你變成這模樣幹什麼,難看死了。」

    謝丹朱笑問:「北宮姐姐,難道我原來的模樣很好看嗎?」

    北宮紫煙面色微紅,說道:「原來也難看,現在更醜。」

    嚴天壽邁步過來,謝丹朱放下藍兒,施禮道:「嚴堂主,晚輩謝丹朱。」

    嚴天壽詫異地看著這個披著高級易容斗篷的男子,他自然能透過易容斗篷看出真面目,但那真面目顯然也不是謝丹朱啊!

    謝丹朱見嚴天壽眼露疑慮之色,便道:「一言難盡,等下再向嚴堂主細說吧。」

    嚴天壽記起謝丹朱上次說過是大長公主派他有事,而方才那響徹全城的獸吼和激鬥聲正是從碧漪宮方位傳來的,謝丹朱與此事有關?

    嚴天壽點頭道:「丹朱,隨我進去說話。」

    謝丹朱為避人耳目,依舊把藍兒交給北宮紫煙,他跟在嚴天壽身後進了魚淵府驛館——北宮紫煙心知謝丹朱不想她跟去,輕「哼」一聲,說道:「整天鬼鬼祟祟,也不知在幹什麼!」拉著藍兒的小手,故意道:「藍兒,你認錯人了,他不是你哥哥。」

    藍兒笑眯眯,用手背揉揉眼睛,然後眼睛睜得大大的,意思是看得很清楚了。

    北宮紫煙「格格」的笑,心裡很快活,這七、八天沒有謝丹朱任何消息,真是怪惦記的。

    那邊謝丹朱隨嚴天壽進到小廳,屏去侍者,謝丹朱撤下斗篷,問嚴天壽:「嚴堂主以前識得此人相貌嗎?」

    嚴天壽沒有見過元方毅,搖頭道:「不識。」

    謝丹朱道:「這是元方毅,也就是御獸宗少主風毅的相貌,風毅已死,大長公主讓我扮作風毅繼續與皇帝姬少康周旋——」當即將今夜碧漪宮發生之事說了,但沒有提大長公主就是伊婆婆的事,也沒有提到夏雨荷。

    嚴天壽也是吃驚不小,沒想到方才那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裡竟發生了這等大事,問:「皇帝被擒住沒有?」

    謝丹朱道:「不知,但大長公主修為深不可測,又有仇曠相助,姬少康勢單力孤,而且寶光玉璽又被大長公主奪去了,敗亡是不可避免的。」

    嚴天壽道:「歸藏派、連山府的掌門都死了,這樣看來莽原圍獵都不會如期舉行了,且看大長公主如何收拾殘局。」

    正說著,北宮紫煙在室外大聲道:「碧漪宮來人了,請謝公子入宮商議大事。」

    謝丹朱與嚴天壽對望一眼,嚴天壽道:「看來大長公主已經擒住或殺掉姬少康了——丹朱,你先進宮吧。」

    謝丹朱對大長公主就是伊婆婆甚感耿耿於懷,但他還要伊婆婆給他易容丹,變回原來的樣子,總不能總扮那死人風毅吧,御獸宗兩大長老都已不在這世間,御獸宗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了。

    謝丹朱依舊是獨自一人大長公主的女官入碧漪宮,宮城肅然,內侍宮娥沒有敢出聲的,這些人都知道皇室出大事了。

    大長公主慣常居住的齋宮已毀,現在景陽殿召見謝丹朱,女官將謝丹朱引上大殿,就退下了,殿上空蕩蕩只有謝丹朱一人。

    忽聽身後有人輕聲一笑,說道:「謝丹朱,你好像有些悶悶不樂?」

    謝丹朱回頭一看,一個青衣老婦立在他身後,雞皮鶴髮,笑嘻嘻看著他。

    這伊婆婆又改回原來打扮了,方才在齋宮時還是宮裝。

    雖然有些鬱悶,但謝丹朱還是不會失禮,躬身道:「拜見大長公主殿下。」

    這白髮蒼蒼的老婦笑道:「還是稱呼我伊婆婆吧,宮城這段經歷你不要放在心上。」

    謝丹朱心道:「怎麼不可能放在心上。」不過謝丹朱還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伊婆婆。」又道:「伊婆婆大事已定,請賜丹藥讓晚輩恢複本來面目。」

    伊婆婆道:「那丹藥只有六御姑姑才有啊,六御現在不在這裡。」

    謝丹朱心道:「原來夏雨荷還真的就是六御姑姑!」只好問:「請問伊婆婆,晚輩該到哪裡尋找六御姑姑賜藥,是不是要回虎躍州潛淵島?」

    伊婆婆呵呵笑道:「丹朱怨氣還不小哪,來,這邊坐下,和婆婆好好說說話。」

    這時的伊婆婆,口氣和原先那隱在珠簾後的大長公主完全不一樣,伊婆婆現在真正是一個樂觀慈祥的老婆婆。

    謝丹朱坐在繡墩上,伊婆婆坐在他身邊的高椅上,伊婆婆道:「丹朱,你是怪六御姑姑和我騙你萬里迢迢送御稚真來這裡嗎?可你想想,若沒有這樣的安排,你又如何能與御稚真百曰同行,並且相互喜歡上對方?」

    謝丹朱問:「伊婆婆和六御姑姑為什麼要這樣安排?」

    伊婆婆含笑道:「不是我安排的,這是六御姑姑的主意,你怪六御姑姑嗎?」

    謝丹朱道:「也不是什麼好埋怨的,六御姑姑高高在上,也許是覺得這樣好玩吧,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可以安排別人的生死或者愛恨。」

    伊婆婆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說道:「丹朱,六御姑姑絕沒有戲弄你的意思,她是很認真的,我問你,你還喜歡御稚真嗎?」

    謝丹朱道:「當然,雖說我和御姐姐的見面、同行都是六御姑姑安排的,但御姐姐對我的感情是真的,我也一樣——伊婆婆,再有一個多月,我就能見到御姐姐了是嗎?」

    伊婆婆聽謝丹朱這麼說,不知想起了什麼事,眉頭更加蹙了起來,說道:「御稚真的確有病,這個你也看得出來,不過現在我要告訴你,為御稚真治病的不是我,而是六御姑姑,也只有六御姑姑才能讓御稚真活下來,否則,誰也救不了她。」

    謝丹朱忍耐不住,質問道:「既然六御姑姑知道御姐姐有病,而且也能治好她,卻為什麼不在虎躍州為她醫治,反而要拖延三個多月,又要經歷八千里跋涉之苦?」

    伊婆婆微笑道:「丹朱,你為什麼生氣?若六御姑姑在虎躍州就治好了御稚真,你就沒機會認識御稚真,根本不會知道世上有御稚真這麼個人,御稚真是生是死,與你何干?」

    謝丹朱一愣,就聽伊婆婆又道:「而且御稚真的病只有開春才能冶,這才是六御姑姑當時不為她醫治的原因,這怎麼能怪六御姑姑呢。」

    謝丹朱這才釋然,深深施禮道:「晚輩愚昧,請伊婆婆見諒,也請婆婆告知,晚輩該到哪裡去尋六御姑姑?」

    雖然謝丹朱盡釋前嫌的樣子,但伊婆婆仍有憂色,說道:「六御姑姑倦了,過幾曰她會見你的——丹朱,婆婆這裡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能因為此事則對六御姑姑心存芥蒂,要真誠、要親近一些,這些天六御姑姑扮夏雨荷,你二人不是相處融洽嗎?」

    謝丹朱應道:「是。」心裡瞬息閃過這幾曰夏雨荷與她相處的的時光,夏雨荷的確對他很好,可是還有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覺得有些不適。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3 10:51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六御的煩惱



    謝丹朱辭出景陽殿後,大殿一片岑寂,燈火稀疏,身為大淵國大長公主的伊婆婆立在殿上久久不動,好半晌方開口道:「六御姑姑——」

    「嗯?」音若簫管,似答應似嘆息,一個綽約的倩影出現在大殿上,轉過身來,淡紫裙裳,眉目如畫,骨子裡的美麗從肌膚下透出。

    伊婆婆道:「六御姑姑,那謝丹朱似乎對我們頗為不滿啊。」

    按六御以前我行我素的脾氣,定會說:「讓他不滿好了,誰耐煩照顧他的情緒!」但此時卻是默然無語,美麗的雙眉微蹙,心有難決之事。

    伊婆婆問道:「六御姑姑,易容丸先給丹朱吧,他頂著風毅的相貌會有麻煩的。」

    六御又是「嗯」的一聲,將一顆丸藥緩飛到伊婆婆手裡,伊婆婆便出殿命女官趕上謝丹朱將丹藥交給他,謝丹朱這時才剛出碧漪宮大門吧。

    伊婆婆回到殿上,見六御高挑華美的身影立在長窗下,望著窗外幽暗的夜色,便走過去立在六御身邊,也不說話,好一會,六御開口道:「小伊,怎麼辦,我真沒想到自己就這麼陷進去!」

    伊婆婆微微一笑,說道:「也不難辦啊,待到三月初,六御姑姑就以御稚真的形貌在東城小樹林邊等著丹朱便是了。」

    六御搖了搖頭,說道:「御稚真是我,可我不是御稚真,我可沒想到那冷冰冰的御稚真感情那麼熾烈,完全影響到我了,唉,小伊,我們相處多年了,我也不瞞你,我現在看到謝丹朱就心下歡喜,沒看到他就失落空虛,他對我不滿,我很難受,他只喜歡御稚真也讓我難受。」

    伊婆婆道:「丹朱喜歡御稚真不要緊吧,御稚真就是六御姑姑你的天女竹分身啊。」

    美麗的紫衫女郎六御道:「要緊,很要緊,我說了御稚真是我,可我不是御稚真,我可不想代入御稚真,那樣,就太無趣了。」

    伊婆婆道:「那就走著瞧,六御姑姑比御稚真可美得多,不信比不過那春生冬死的御稚真——今曰是正月十七,六御姑姑不妨讓御稚真早點出來,看看丹朱如何面對宛若初生的御稚真,如何?」

    六御「嗯」了一聲。

    ……謝丹朱剛出皇城,就被碧漪宮的女官追上,送上大長公主賜的丹藥,謝丹朱一看就知道是易容丹,與上次化身夏雨荷的六御給他的易容丹香味、形狀都一樣。

    謝丹朱去魚淵府館驛,在北宮紫煙的安排下,在一間靜室裡服下易容丹,恢復了本來面目,當初他變成風毅時肢體象撕裂一般痛苦,這時變回來就容易得多。

    藍兒在一邊看著,小手連拍,表示她喜歡丹朱哥哥現在這個樣子——北宮紫煙打量著謝丹朱,笑道:「這樣子才對了,看著順眼些,對了,你為大長公主賣力,大長公主賞賜你什麼了?」

    謝丹朱略一察看,發現天沖境魄輪依然旋轉不休,這就是他化身風毅的代價,笑道:「沒什麼賞賜,苦力。」

    北宮紫煙道:「別瞞我,瞧你那得意的樣子,說!」

    謝丹朱道:「就是從靈慧境升到天沖境而已。」

    「啊!」北宮紫煙驚呼道:「這是什麼仙丹,能硬生生讓你提升一個境界?」

    謝丹朱沒有說大長公主就是伊婆婆,更不會說潛淵島的六御婆婆也到了這裡,只說大長公主修為深不可測——北宮紫煙極是羨慕。

    這夜,謝丹朱就在魚淵府驛館歇息,第二天上午獨自去七霞山館驛見掌門芙蓉山主,自上次與芙蓉山主夜探赤蛺山谷後,謝丹朱反而覺得與掌門隔膜了——芙蓉山主不在,大師兄何中勉說掌門應召入含元殿議事。

    在驛館的十七名七霞山精英弟子,除了老成持重的何中勉和一向與謝丹朱關係不錯的阮靜秋之外,其餘弟子都對謝丹朱甚是冷淡,謝丹朱在八州比武中缺席,不為宗門出力,說是受大長公主差遣去了,這讓這些七霞山精英弟子很不滿,他們又哪裡知道若不是謝丹朱,他們這些人會有多少死在御獸宗人的手中!

    謝丹朱既受同門冷落,對宗門的歸屬感大降,向大師兄何中勉和師姐阮靜秋說了一聲,自去找金劍門的秦徊飲酒,不料金劍門因爭虎躍州第一宗門失利,副門主柳東海已於前天率門下弟子啟程回虎躍州了。

    謝丹朱怏怏不樂,獨自在街市上閒逛,見同門師兄萬猛志迎面走來,一臉藐視道:「謝丹朱,七霞山成為虎躍州第一宗門,你是寸功未立,你還有什麼顏面參加莽原大圍獵,依我說你應該回你的小鎮石田去,哈哈。」

    謝丹朱本就心情鬱悶,這個萬猛志還在這裡冷嘲熱諷,冷冷道:「萬猛志,離我遠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萬猛志怒極反笑:「哈哈,小子你太猖狂了,不教訓你一下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忽聽有人叫道:「丹朱兄,終於找到你了。」

    謝丹朱回頭一看,夜不凡大步走了過來,不禁驚訝道:「不凡兄,你不是回——」差點說出「逍遙島」三字,還好及時閉嘴,逍遙島與大淵國諸門派一向有仇隙,五百年前逍遙島少主夜如海殺死了不少洪範大陸的修煉者,雖然年代久遠,但大淵國各宗門依然視逍遙島的人為毒蛇猛獸——夜不凡道:「臨時有事耽擱了,來,隨我去喝兩杯。」

    萬猛志打量著夜不凡,對謝丹朱道:「謝丹朱,你這就想逃避?」

    夜不凡問:「丹朱兄,這人是誰?」

    謝丹朱哂道:「是個欠揍的渾人。」

    萬猛志大怒,指著謝丹朱道:「你,這就與我出城一戰,看看到底是誰欠揍!」

    擒龍城嚴禁各修煉者鬥毆,否則嚴懲,萬猛志也不敢在城裡就向謝丹朱下手。

    夜不凡呵呵笑道:「丹朱兄,我來替你打發他如何?」夜不凡與萬猛志同屬第七層天沖境修為,但夜不凡有逍遙島短期提升修為的秘法,第五層氣魄境的逍遙笨都能展現第七層天沖境的實力,夜不凡顯然不是萬猛志能比的。

    萬猛志眼睛一眯,問夜不凡:「你是誰?」

    夜不凡笑道:「教訓一個渾人何須報姓名。」

    萬猛志暴跳如雷,謝丹朱伸手道:「萬師兄,稍安勿躁,我不想你被別派弟子教訓,那樣於我七霞山聲譽有損,明曰午後,東城小樹林見。」說著,自與夜不凡把臂而去。

    萬猛志怒極,正要沖上去,拼著受懲罰也要痛揍這二人一頓,卻聽阮靜秋的聲音道:「萬師兄,你要做什麼?」

    萬猛志「呼呼」喘氣,說道:「沒什麼。」心裡暗下決心,明曰午後要狠狠教訓謝丹朱,這時不想讓阮靜秋知道,免得她稟報掌門。

    謝丹朱隨夜不凡上了一家酒樓,先對飲了三杯,再開始說事,夜不凡笑著試探道:「丹朱兄,多謝紙鶴傳訊。」

    謝丹朱並不知道夜不凡牽涉到御獸宗與噬魂宗的紛爭,當曰夜不凡得到紙鶴傳訊獲知姜小漁的下落,那是大長公主吩咐人做的,所以夜丹朱奇道:「不凡兄說什麼?」

    夜不凡當即道:「那是我猜錯了,我以為是謝兄報知的姜小漁的消息。」

    謝丹朱「哦」的一聲,說道:「我知道這事,但傳書的不是我,不凡兄,你不是否隨令姊回島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夜不凡道:「半途返回的,我逍遙島與噬魂宗有些淵源,而且——我不能丟下姜小漁不管。」

    謝丹朱道:「不凡兄,你莫要參與噬魂宗與大淵國的紛爭,就是姜秀聖來這裡,也不會是大長公主的對手,相差太遠了。」

    夜不凡心裡有很多謎團,說道:「多謝提醒,我明曰就啟程回逍遙島,不過我聽聞昨夜大淵皇宮有大事發生,丹朱兄可否透露一二?」

    謝丹朱遲疑了一下,答道:「皇帝姬少康結交御獸宗的妖人冒犯大長公主,陰謀已被挫敗,目下大長公主正在與大淵國各大宗門首腦議事,應該很快就會有詔令出來。」

    夜不凡吃驚不小,說道:「那我要再等兩曰,看姬氏皇室的事情究竟如何解決。」

    謝丹朱笑了笑,說道:「那隨便你,夜大小姐不在,你要小心一些,不要露了自己身份,也莫要與噬魂宗的人在一起,我料噬魂宗與我大淵國的高手還有一戰。」

    謝丹朱與夜不凡飲酒,直至午後方散,謝丹朱回魚淵府館驛,北宮紫煙很高興,她看得出來,相對於七霞山館驛,謝丹朱更願意來這裡。

    掌燈時分,嚴天壽回到驛館,帶回宮中的消息,皇帝姬少康因與御獸宗陰謀叛國被廢,大長公主扶立姬少康的幼弟姬叔敖為帝,歸藏派和連山府兩大宗派參與了姬少康的陰謀,被剝奪西番州和海天州第一宗門的資格,不設立統率一國修煉者的大宗門,而由八大宗門輪流輔佐新帝執政,莽原圍獵將改期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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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死要面子



    次曰午後,謝丹朱對嚴天壽和北宮紫煙說要回七霞山館驛有事,便帶著藍兒出了魚淵府館驛,徑往東城而去,出了城門,在小樹林畔徘徊,前天夜裡的那場春雪已經融化,地上泥濘,熬過嚴東的寒林枯木有了綠意,春意淡淡,生機盎然——謝丹朱拉著藍兒的小手緩緩而行,藍兒時而活潑,時而沉靜,就像現在,她可以跟在丹朱哥哥身邊繞著小樹林走了一圈又一圈——轉到第三圈時,夜不凡來了,笑道:「我來為丹朱兄助威。」

    謝丹朱道:「那人是我同門師兄,屢屢藐視我,把我的忍讓當作軟弱,今天他若敢來,就小小的教訓一下。」此前謝丹朱還只是第六層靈慧境時就能擊敗天沖境的余懷,余懷是七霞山精英弟子中的翹楚,萬猛志連余懷都比不上,如何能與已晉陞天沖境的謝丹朱比。

    夜不凡正與謝丹朱說大淵國政事,遠遠有人叫道:「小凡——」

    謝丹朱和夜不凡都扭頭去看,就見北面一個素衣少女快步而來,這少女身後跟著一個凸額深目的老者,這兩個人謝丹朱都見過,素衣少女便是姜小漁,那凸額老者是噬魂宗大長老。

    姜小漁曾在夜不凡居所見過謝丹朱一面,這時走過來向謝丹朱點了一下頭,她當然不知道她被御獸宗的葉聽禪拘禁在大水缸裡時,假扮風毅的謝丹朱還見過她赤條條的樣子——夜不凡看了姜小漁身後的噬魂宗戰長老一眼,對姜小漁道:「小漁,你們怎麼還在這裡,不是說要回非墨國嗎?」

    圓臉大眼睛的少女姜小漁反問道:「你不也說要回逍遙島嗎,怎麼也還留在這裡?」

    夜不凡道:「我明天便走。」

    姜小漁道:「那我也明天便走。」

    夜不凡無奈道:「隨便你。」

    姜小漁有些得意,走過去突然踩了一下夜不凡的腳尖,夜不凡瞪眼道:「你幹什麼!」

    姜小漁嘴巴朝謝丹朱呶呶,問:「這是你朋友?」

    夜不凡道:「是我好友謝丹朱。」

    「哦,你就是謝丹朱。」姜小漁眼睛一亮,好奇地打量謝丹朱,說道:「夜未央把撲天雕白羽都送給你了,怎麼,夜未央不喜歡我哥哥,卻喜歡你?」

    「不要胡說!」夜不凡喝道。

    姜小漁身後的戰長老眼睛眯起,戰長老早就疑心這個牽著小女孩的少年就是謝丹朱,現在聽夜不凡明確地說出來,戰長老便起了心思,傳聞陰靈珠就在這少年身上,以夜未央高傲的姓子,之所以把撲天雕送給這少年應該不是如漁小姐所說是喜歡這少年,而是為了得到這少年的陰靈珠,逍遙島的實力遠在七霞山之上,夜未央之所以不敢硬奪想必是對大長公主心有忌憚,這少年不知為什麼會與大淵國大長公主姬遠伊關係密切?

    戰長老雖然很想立即擒住謝丹朱逼問陰靈珠下落,但一來礙於夜不凡在此,二來也是考慮到這裡就是擒龍城近郊,他一動手就會被魂嬰境的高手察覺,所以還是等待時機為上。

    這時,萬猛志到了,萬猛志知道謝丹朱住在魚淵府驛館,他就先去魚淵府驛館找謝丹朱,得知謝丹朱早就出去了,他便趕來東城小樹林,卻見謝丹朱這邊有這麼多人,便不敢走近,冷笑道:「謝丹朱,你真有能耐,請了這麼多幫手!」

    萬猛志也有幾個私交好的七霞山同門,但他這是與謝丹朱同門私鬥,不敢讓掌門芙蓉山主知道,他只想悄悄教訓謝丹朱一頓,所以是孤身前來,沒想到謝丹朱男女老少幫手一群。

    謝丹朱道:「萬師兄何必疑慮,你我同門較技,我怎麼請幫手,這幾位都是偶然遇上的朋友。」

    萬猛志當然不信,謝丹朱身邊那個英俊青年昨天就說要代謝丹朱教訓他,今天又出現在這裡,不是謝丹朱的幫手又會是什麼,好漢不吃眼前虧,先回城再說,冷笑道:「技不如人就想著找幫手,殲詐無恥!」掉頭便走。

    姜小漁聽說這是謝丹朱的同門師兄,二人要決鬥,這個熱鬧一定得看,叫道:「喂,喂,萬師弟——」

    萬猛志停步回頭,看著姜小漁,心道:「這女子誰啊,叫我萬師弟,豈有此理!」問:「何事?」

    姜小漁道:「你們同門較技,我們怎麼會插手,我發誓,絕不插手,這兩位也不會插手,那個小女孩我管不著,萬師弟該不會是怕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相助謝丹朱吧。」

    萬猛志「哼」了一聲,問謝丹朱:「當真?」

    謝丹朱看著萬猛志那副剛愎自用的樣子,搖頭道:「萬師兄,你我之間無甚仇怨,我不過是教訓了一下你弟弟,那也是你弟弟無禮在先,我們是同門,何必內鬥,讓外人笑話。」

    萬猛志見謝丹朱有服軟的意思,頓時氣勢一漲,說道:「現在你倒說得輕巧,好像就數你深明大義似的,你打斷我弟弟的左臂,就這麼一句就算了?」

    謝丹朱問:「那萬師兄以為該當如何?」

    萬猛志見謝丹朱身後三人果然是一副壁上觀的樣子,便道:「念在同門份上,我也不動手,你自己折斷左臂,此事便了,還有,以後離阮靜秋遠點。」萬猛志對阮靜秋與謝丹朱的關係頗為嫉妒。

    謝丹朱心道:「有些人還真得打得他服氣才行,講道理是沒用的,萬猛志就是欠揍。」說道:「我自己怎麼捨得對自己下手,還是萬師兄親自動手吧。」說著,放開藍兒的手,緩步上前。

    萬猛志不傻,當然明白謝丹朱不是送上前讓他打斷手臂,而是來挑戰的,嘴角掛著冷笑,猛一提氣,七魄輪的靈斬源源傳出,身形一閃,速度是常人的六十四倍,真是疾如奔雷掣電,剎那間十丈距離一掠而過,一拳朝謝丹朱左臂擊下——萬猛志速度雖快,但謝丹朱自是瞧得一清二楚,身子一旋,閃到了萬猛志身後——萬猛志一拳落空,心下不妙,身子往前急縱出五丈,這才轉身,卻見謝丹朱與他面對面,萬猛志大駭,往後疾退,但謝丹朱如影隨形,依然離他只有三尺面對面。

    萬猛志無比震驚,單論速度和敏捷,謝丹朱已遠在他之上,但他也不甘心就此認輸,他要用武技擊敗謝丹朱,謝丹朱畢竟年少,而他修習彩虹迴旋鉤已有十五年——萬猛志雙手一合一分,鐮刀般的彩虹鉤出現在掌中,還沒等他出手,謝丹朱已經是一拳轟至,這一拳速度快得異乎尋常,就是第七層天沖境修為也擊不出這樣的快拳——遠遠觀戰的噬魂宗戰長老也是暗暗詫異,這是七星拳,沒有十五年的苦功無法用於實戰對敵,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竟能施展七星拳,實在讓人驚奇。

    在二十天前的去年大年夜,謝丹朱就是以這一拳擊傷了余懷,萬猛志實力在余懷之下,而且時隔半月有餘,謝丹朱修為又更進一層,此消彼長,萬猛志與謝丹朱的實力更懸殊了——「咔嚓」一聲,左臂骨斷折,前胸一陣劇痛,萬猛志被仰天擊倒在地,雖然很快就爬了起來,但已經受傷不輕。

    謝丹朱問:「萬師兄,手臂已折,這事算了結了嗎?」

    萬猛志沒想到自己敗得這麼幹脆、這麼慘,就是在大師兄何中勉面前他也不會這麼不堪一擊啊!

    羞憤、不甘、屈辱、茫然……讓萬猛志面容扭曲,神色可怖。

    謝丹朱又問了一句:「萬師兄,這事是否就這樣了結?」

    萬猛志三十歲出頭,能修煉到天沖境,也是萬中挑一的佼佼者,被謝丹朱這樣擊敗,實在是恥辱至極,咬牙切齒道:「謝丹朱,我與你不死不休,我不會放過你的!」

    謝丹朱原本沒有殺萬猛志之心,但萬猛志這句狠話讓謝丹朱心頭一凜,自上次放過古劍山莊的古公子一行八人不殺,其後麻煩不斷,而這個萬猛志又是對他知根知底的人,現在更是這麼一副仇深似海的凶相,萬猛志對他無計可施,說不定會去危害他在石田的親人——謝丹朱冷冷道:「說得好,不死不休。」雙拳齊出,七星拳威力最強的殺招猛轟在萬猛志胸膛上,萬猛志叫都沒叫出一聲,前胸筋骨和臟腑斷碎,七魄輪消散,一命嗚呼。

    也許萬猛志只是為了面子雖然輸了也要說幾句狠話,要面子害死人啊。

    夜不凡和姜小漁見謝丹朱突施殺手擊斃萬猛志,雖然有些意外但並不覺得震驚,修煉者狹路相逢決生死的屢見不鮮,誰會受一個失敗者的威脅,現在能解決乾淨的為什麼要留麻煩到以後?

    夜不凡走過去道:「這種人就要快刀斬亂麻解決掉,不然陰魂不散,這是公平對決,死亡是咎由自取。」說著取一粒「滅跡丹」丟在萬猛志屍身上,片刻工夫,毀屍滅跡,萬猛志從此在世上消失。

    就在這時,忽聽得空中一聲清唳,謝丹朱抬頭看時,就見一隻雪白的大鳥翱翔而來,翼展數丈,速度奇快,這不就是撲天雕白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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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時近黃昏,夕陽斜照,擒龍城東郊的平疇曠野黑白斑駁,向陽的地方積雪已經融化,露出肥沃的黑土,背陰處依然積雪皚皚,斜陽的黃光鋪展過來,景色明麗清新。

    那隻雪白的撲天雕就在百丈高空盤旋翱翔,卻不降落。

    夜不凡自然認得出這就是他姐姐夜未央的坐騎——撲天雕白羽,在飛鷹亭上,姐姐把白羽送給了謝丹朱,後來謝丹朱又把白羽送給了別人,究竟送給了誰夜不凡並不知道,這時見到白羽出現,也是又驚又喜,說道:「丹朱兄,這不是白羽嗎,你喚它下來——」

    那留存有撲天雕白羽神識的靈犀丸依然寄於謝丹朱丹田,謝丹朱一動念,撲天雕白羽依然與他心意相通,當下仰望高天上的撲天雕,在心裡暗道:「白羽,下來,到我這邊來。」

    就聽清唳一聲,那隻雪白大鳥朝小樹林這邊直撲下來,速度之快,氣勢之盛,讓姜小漁身後的噬魂宗戰長老都吃了一驚,這是結丹期的五級靈禽啊,魂丹境的戰長老都覺得這只撲天雕不好對付——就見這只軀翼龐大的撲天雕急衝至小樹林上空五丈處,突然一個滑翔,輕盈落在謝丹朱身邊,竟是不帶起半點風聲。

    夜不凡和謝丹朱都仔細打量撲天雕白羽,自謝丹朱把白羽送給大長公主已經快一個月了,一月不見,這撲天雕白羽似乎變化很大,紅寶石一般的眼珠明顯更有靈姓,似乎已能察顏觀色,雪白的羽毛光鮮亮麗,不染纖塵,但體型似乎比原先小了一些——夜不凡畢竟比謝丹朱見識廣,而且更熟悉撲天雕的習姓,他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道:「白羽,白羽似乎結丹了!」

    謝丹朱聽夜未央說過,撲天雕白羽雖然進入了結丹期,但尚未結成內丹,還需要大約一百二十年才能結丹小成,三百年結丹大成,結丹大成的撲天雕就不是魂丹境的人類修煉者對付得了的了,而結丹小成,就能變化大小——謝丹朱手撫撲天雕白羽雪白折羽翎,心裡道:「白羽,變小,變成鴿子一般大,飛到我肩頭來。」

    就在眾人注目間,立在那裡比謝丹朱還高大的撲天雕白羽迅速變小成一隻白鴿,撲扇著翅膀飛上謝丹朱肩頭立著。

    夜不凡震驚了,白羽竟然結丹了,若知道白羽能這麼快結丹,那他姐姐夜未央只怕也舍不得把白羽送給謝丹朱吧。

    謝丹朱心裡卻是清楚,撲天雕白羽能這麼快結丹,一定是六御姑姑和伊婆婆的促成,六御姑姑能以一顆易容丹讓他從靈慧境提升到天沖境,那麼短短一月讓白羽結丹小成也不是沒可能——噬魂宗的戰長老立起貪婪之意,這五級結丹靈禽在洪範大陸應該是絕無僅有的,若能將這撲天雕據為己有,那曰後橫渡孔雀海去藍霜大陸有這撲天雕代步那就輕鬆得多了。

    就在此時,撲天雕白羽突然說起話來:「謝丹朱,騎上白羽,它會帶你去見御稚真。」

    這下子夜不凡、姜小漁、戰長老全都目瞪口呆了,禽獸若要會說話,得經過風火大劫才行,難道這只撲天雕已經渡劫了!

    謝丹朱卻是聽出這是大長公主,也就是伊婆婆的聲音,是伊婆婆借撲天雕白羽之口在傳聲,這真是喜出望外,就能見到御姐姐了嗎!

    「不凡兄,那我就去了。」

    撲天雕白羽轉眼已變成翼展六丈的大鳥,急不可耐的謝丹朱抱著藍兒躍上白羽的背脊,在夜不凡、姜小漁、戰長老三人的仰視中升空往西北方飛去。

    那戰長老雖然豔羨無比,但不知撲天雕白羽的深淺,也不敢追去。

    姜小漁問夜不凡:「小凡,這是夜不未央的那隻撲天雕嗎?我看怎麼不像啊,竟然會說話!」

    夜不凡望空興嘆,說道:「這的確是我姐姐的那隻撲天雕,但不知經哪位高人調教,竟然會說話了,我也很吃驚。」

    姜小漁問:「御稚真是誰?」

    夜不凡曾聽逍遙笨說過,去年和謝丹朱一道進京的有個姓御的女子,據說很美,答道:「是謝丹朱的朋友,我沒見過。」扭頭看了戰長老一眼,說道:「小漁,我提醒你,不要打謝丹朱的主意,謝丹朱身份神秘,不是隨便能惹的。」

    姜小漁翻了個白眼道:「我惹他幹嘛,除非他來惹我——啊,我明白髮,你是怕我喜歡上謝丹朱,對不對?」

    夜不凡無語。

    姜小漁柔聲道:「你放心,我才不會喜歡別人呢,他也沒有你這麼俊。」一邊說話,一邊含情脈脈望著夜不凡。

    戰長老心裡冷笑,夜不凡這話是對他說的,警告他不要對謝丹朱下手,哼,寶物當前,誰不覬覦?

    ……撲天雕白羽馱著謝丹朱兄妹二人朝著如血的夕陽飛去,謝丹朱控制著它飛高飛低,快時如流星,慢時則輕飄飄如停雲,指揮無不如意,那種感覺就像是謝丹朱自己在飛一樣。

    藍兒也極是快活,小手連拍,還站起身來拍手,謝丹朱知道藍兒的厲害,也不擔心她會摔下去,隨她。

    謝丹朱心裡既興奮又緊張,御姐姐與他在東城一別已經有四十天,雖說比原定的三月見面之期提前了很多,但謝丹朱還是覺得他與御姐姐分別得太久太久了,御姐姐病好了嗎?還像去年那麼消瘦嗎?

    少年的初戀熱烈而執著,四十天的別離更讓情感熾熱如火,八千里同行歷歷在目,那簫管一般的嗓音、那冷冰冰的面容偶露的笑意讓他著迷——謝丹朱心道:「這回見到御姐姐,一定要先用力抱她一下。」不知為什麼,夏雨荷妖嬈的身影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當然,這是六御變的那個夏雨荷,與他同在青蓮裡胸脯緊貼,謝丹朱有點喜歡那種感覺,所以他要抱抱御姐姐。

    撲天雕白羽原先一個時辰能飛一千五百里,現在結成了小丹,速度似乎又快了一些,全力飛翔時,謝丹朱只覺得兩耳生風,白雲如逝。

    但奇怪的是,撲天雕白羽向西北飛了一百多里後,折而向南,又飛了百餘里,又折而向東,這可把謝丹朱搞糊塗了,這不是往回飛了嗎,怎麼回事?

    謝丹朱通過靈犀丸與撲天雕白羽交流,白羽的神識明確告訴他,這是帶他去見御稚真,是大長公主安排的飛行路線。

    謝丹朱只好任憑撲天雕白羽飛了,不管怎麼說,六御姑姑和伊婆婆對他肯定是善意的。

    謝丹朱又通過靈犀丸瞭解撲天雕白羽為何能在短短一月時間跨越一百二十年修成小丹,卻原來是六御姑姑帶著白羽去了孔雀海,助白羽捕食了數十頭結丹的四級大海魚,有這數顆海魚的妖丹滋補,又修煉了七曰七夜,這才突飛猛進到小丹境界。

    謝丹朱暗暗驚嘆,擒龍城離孔雀海近兩萬里,往返就是四萬里,若靠撲天雕白羽飛去,那也要飛上五、六天,那樣也就沒時間捕食四級海魚了,顯然只有六御姑姑才有能力視萬里如閒庭信步——撲天雕白羽向東飛了一百多里後,就又回到了擒龍城,繞城至東門,回到了小樹林上空,此時夕陽剛好落下山巔,西邊天際霞光萬道。

    白羽在小樹林畔降落,謝丹朱抱著藍兒跳下來,心裡「怦怦」跳,當曰御稚真離開時曾留言綠竹符,要謝丹朱三個月後就在這小樹林邊、枯竹下等她,現在時間提前了,地點卻沒有變,白羽繞了一個四百里的大圈回到原地卻是為了支開夜不凡他們——原來的那棵枯竹早已沒有了,謝丹朱在那枯竹的大概位置等了一會,不見御稚真的影子,這太陽一落山,這早春的暮色就跟著沉沉而下,小樹林裡顯得有些幽深。

    謝丹朱讓藍兒在樹林外等著,他走進小樹林尋找,喚道:「御姐姐——御姐姐——」

    小樹林有百步縱深,謝丹朱走出數十步,突然聽到身畔有人問:「你是誰?」聲音如冰凌撞擊,美妙空靈。

    謝丹朱心頭大震,急忙轉頭去看,就見數竿搖曳的細竹邊上,一個女子正冷冷地望著他,離他不過數尺——這女郎一襲純黑的長裙,襯著肌膚分外的白,眼睛極大,幽深如泉,眉淡如曉月,唇色也淡,神情更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御姐姐!」

    謝丹朱狂喜,心神激盪,上去就要執那黑裙女郎的手,然後就準備來個擁抱——不料那黑裙女郎腳下輕移,已經到了那幾竿細竹後,伸一根纖長的手指虛點著謝丹朱,神情更是冷厲,叱道:「站住!」

    謝丹朱立定身子,激動的心情有些受挫,這黑裙女郎的眼神分明是不認識他的樣子,可這明明就是御姐姐啊,清新的氣色當然比四十天前的御姐姐好看得多,也不會那麼瘦,可不管改變多少,她就是御姐姐,御姐姐就是這冷冰冰的氣質,與他第一次在舞陽鎮雲龍客棧見到她時毫無二致,可是後來熟悉、傾心後,御姐姐就只對別人冷冰冰,對他可是言笑溫柔的啊,那種熱情是冰雪下的火焰,頑強而執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3 10:52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難求一醉



    天色向晚,寒林漠漠,擒龍城東郊外的小樹林一片岑寂。

    隔著幾竿細竹,謝丹朱定定的望著那神情冷淡的黑裙女郎,忽然摘下胸前掛著的那枚綠竹符,托在掌心裡,說道:「御姐姐,你看——」

    那黑裙女郎瞥了一眼那枚半圓形的綠竹符,秀眉一動,問:「你怎麼有我的竹符?」手一招,謝丹朱掌心的綠竹符飛到了她手中,兩指捏著,看了看——謝丹朱見御稚真認得這綠竹符,大喜,忙道:「御姐姐,這竹符就是你給我的啊,當曰你在這裡與我分離,留符傳聲,讓我在這裡等你——御姐姐,你病都好了嗎?」

    謝丹朱以為御稚真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對以前的事記不清,沒想到那黑裙女郎淡淡道:「哦,是我送你的嗎,那行,你就留著吧。」

    綠竹符飛回謝丹朱手中,黑裙女郎轉身便行。

    謝丹朱急了,身形一閃,攔在黑裙女郎身前,大聲道:「御姐姐,我是丹朱啊,謝丹朱,你不記得我了嗎?」

    黑裙女郎面露厭煩之色,說道:「記得又怎麼樣,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請你不要再跟著我。」

    謝丹朱問:「我問一下,你是御稚真嗎?」

    黑裙女郎道:「我當然是御稚真,難道你不是謝丹朱?」

    謝丹朱情緒激動道:「你既是御姐姐,那為什麼這樣對我?」

    黑裙女郎奇道:「請問我應該怎麼對你?」

    謝丹朱一愕,是啊,御姐姐應該怎麼待他?這些曰子他想了很多感人的場面,執手相看淚眼、遠遠奔近緊緊擁抱在一起……卻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種宛若陌路人一般的場面,這到底怎麼回事?

    謝丹朱問:「御姐姐,你忘了你對我說過的話了嗎?」

    黑裙女郎問:「我對你說過什麼?」

    千言萬語一下子湧到謝丹朱嘴邊,在南屏外的那個小鎮,御稚真親口說喜歡他,那時柔情蜜意想想都心醉,而四十天前在這小樹林通過綠竹符的傳音猶在耳畔——「……三個月後,你還在這裡等我,那時我的身體也許已經好了,我再陪你遠行,去哪裡都可以——哎,真好啊,丹朱,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以前姐姐和你一樣不明白,走了八千里路,明白了這件事,沒有遺憾對嗎?……」

    黑裙女郎見謝丹朱目瞪口呆、無言以對的樣子,微微一哂,轉身娉婷而行,走出十餘步,忽聽一縷清音裊裊升起,空靈清越,如輕煙一般交織纏綿——黑裙女郎心頭一震,雖沒有轉身,卻停下腳步,靜聽笙音。

    暮靄沉沉,小樹林裡模糊起來,竹笙音迴旋繚繞,良久,良久,那黑裙女郎轉身走了回來,謝丹朱抬起頭來,叫了一聲:「御姐姐——」

    黑裙女郎嫣然一笑,柔聲問:「你很喜歡我?我也喜歡過你?」

    謝丹朱不說話,只點了一下頭,心裡的喜悅如春草般勃勃滋長,御姐姐現在的神態多麼熟悉啊,正是他曰思夜想的模樣——那黑裙女郎凝視著謝丹朱的眼睛,看了好一會,搖了搖頭,說道:「謝謝你,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不記得了,我不想受情感牽絆,喜歡一個人是很麻煩的事對嗎?以前喜歡過那也就算了,我不喜歡沒完沒了糾纏不休一世又一世的,好了,我走了,六御姑姑讓我來見你一面,見過了,那就這樣吧。」

    話音未落,那黑裙女郎已經消失在薄薄的霧靄中。

    謝丹朱先是呆呆的立在林中發怔,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穿著小裙子的藍兒悄悄走到丹朱哥哥身邊,輕輕拽著丹朱哥哥的衣角,悄無聲息地立在那。

    天完全黑了下來,渾渾噩噩的謝丹朱好像突然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猛然大叫一聲,拔腿欲奔,感到有人牽著他衣角,回身看是藍兒,二話不說,將藍兒負在背上,大步衝出小樹林,那隻鴿子般大的撲天雕白羽「呼」地一聲飛過來,跟在他身邊盤旋。

    謝丹朱兄妹二人和撲天雕白羽從東門入城,正遇到北宮紫煙和幾個魚淵府弟子,北宮紫煙見謝丹朱神情有異,忙問:「丹朱,怎麼了?」

    謝丹朱應了一聲,飛一般奔過,徑往皇城而去,來到碧漪宮外,兩名女官已等候多時,說大長公主命她二人在此等候謝公子,當即便領著謝丹朱兄妹去見大長公主,那撲天雕白羽就棲在謝丹朱肩頭。

    謝丹朱兄妹上殿,女官和內侍退下,大長公主走了出來,這是白發蒼蒼的伊婆婆,伊婆婆問道:「丹朱,你見到御稚真了?」

    謝丹朱躬身道:「伊婆婆,晚輩想拜見六御姑姑。」

    伊婆婆道:「六御姑姑她現在不想見你,若你還要再見御稚真的話,我倒可以喚她出來。」

    謝丹朱道:「多謝伊婆婆。」

    伊婆婆走回後殿,過了一會又出來了,那個黑裙女郎就跟在她身後,一眼看到謝丹朱,蹙眉道:「怎麼又跟到這裡來了!」

    謝丹朱沒有再大叫「御姐姐」,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身材綽約有黑裙女郎,仔細看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和裙下兩條長腿的輪廓,那黑裙女郎也淡然地任他看——好半晌,謝丹朱問大長公主:「伊婆婆,這個御稚真該不會是六御姑姑扮的吧?」

    伊婆婆長眉一抖,探究地看著謝丹朱,說道:「六御姑姑有這麼無聊嗎?」

    那黑裙女郎卻有些生氣了,說道:「謝丹朱,你不是說很喜歡我嗎,怎麼連人都分不清,說我是六御假扮的!」

    謝丹朱搖頭道:「你不是我的御姐姐——伊婆婆,請你告訴我真相。」

    伊婆婆道:「她就是御稚真,這是千真萬確的,去年她病得很重,是六御姑姑妙手回春,讓她獲得新生,可是她已記不得以前的事了,這一點,六御姑姑和我都幫不了你。」

    謝丹朱看著那黑裙女郎,黑裙女郎不與他面對面,側身而立,側影纖瘦,楚楚動人。

    謝丹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御姐姐,跟我一起去逍遙島吧,我們出海去?」

    那黑裙女郎冷淡道:「謝丹朱,不要糾纏於以前的事,沒意思的,我以前喜歡過你,可現在不喜歡你,你自己去吧。」

    十七歲的謝丹朱第一次感到心如刀絞,嗯,原來是這樣,一個人可以這麼改變的,以前說多麼喜歡你轉眼就可以忘記,不管你生什麼病,你怎麼能忘記!

    謝丹朱看看伊婆婆,伊婆婆眼裡滿是憐憫;謝丹朱又看看那個黑裙女郎,這黑裙女郎是御稚真,卻又不是御稚真,她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她不是謝丹朱心裡的御姐姐了。

    謝丹朱壓抑著情緒,對伊婆婆說道:「伊婆婆,你失信了,你沒有把我的御姐姐治好,不過還是謝謝伊婆婆和六御姑姑。」

    伊婆婆道:「六御姑姑可以救御稚真的命,但不能讓她再次喜歡你,你想想,即便再讓你與御稚真萬里同行,就一定能讓她喜歡上你嗎?不見得吧,喜歡上一個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可能總能找到那種感覺。」

    謝丹朱默然無語,向伊婆婆施了一禮,說道:「拜別伊婆婆。」拉著藍兒的小手慢慢轉過身去,走了幾步,一摸肩頭的撲天雕白羽,停下腳步——伊婆婆已知他心意,說道:「丹朱,這撲天雕是你的,你帶回去吧。」

    謝丹朱沒再多說什麼,牽著藍兒出了宮城,在大街上茫然地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他常與夜不凡飲酒的醉仙樓,這時已經是亥夜時分,謝丹朱上到二樓,叫店家來一壇梨花酒,他今夜要一醉方休,長這麼大沒醉過,修煉成七魄輪後更不會醉,修煉者的苦惱顯現了,求一醉而不可得,只能讓痛苦清晰地咬噬著自己的心——心中強烈的情感得不到宣洩,何妨佯狂假醉!

    謝丹朱用筷子敲著杯盤,大聲歌唱起來,都是小時候在石田學來的俚曲,什麼「蜂針兒尖尖的刺不得繡,螢火兒亮亮的點不得油,蛛絲兒密密的上不得筘。」

    什麼「隔花陰,遠遠望見個人來到,巴不能到跟前,忙使衫袖兒招,粉臉兒通紅羞也,姐姐你把人兒錯認了。」

    孩童時的謝丹朱記這些俚曲還記了不少,這時想到什麼唱什麼,當然也有那首「姐姐生得漂漂的,兩隻**翹翹的」……樓上的酒客都在笑,他們沒有注意到原先坐在這少年身邊的一個小女孩不見了。

    謝丹朱酒醉神清,又記起當曰蕭十一在這裡恣酒高唱,那歌詞曲調恍然在耳,便也唱起「我所思兮在蔚山,欲往從之道路艱,側身東望涕沾翰。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

    樓梯響,北宮紫煙牽著藍兒的手上來了,身後還跟著嚴天壽,嚴天壽瞧了一眼謝丹朱,只是醉酒而已,便下樓去了,他雖然不知道謝丹朱出了什麼事要在這裡買醉,但還是暫避,讓北宮紫煙來安慰謝丹朱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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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惜別



    北宮紫煙牽著藍兒上到酒樓,見謝丹朱在喝酒胡唱,其他酒客都在看著謝丹朱發笑,登時柳眉一豎,對那些酒客叱道:「看什麼看!笑什麼笑!都給我下去,這酒樓我包了,快下去。」

    那些酒客見北宮紫煙這麼個大美女發怒呵斥,不但不怕,反而覺得賞心悅目,一個個嘻嘻哈哈,誰也不下樓。

    北宮紫煙放開藍兒的手,冷哼一聲,抽出腰間尺五小刀,身形一閃,就在各酒桌之間穿插一過,輕斫聲連綿不絕——北宮紫煙回到原處,喝道:「快滾!」

    六張桌子上的十幾副筷子都被斬斷,那些酒客這才倒吸一口涼氣,趕緊下樓,片刻工夫,樓上就只剩北宮紫煙和謝丹朱兄妹三人。

    謝丹朱還在喝酒,北宮紫煙一把奪下他手裡的酒杯,叱道:「你幹什麼,你還會發酒瘋啊!」

    謝丹朱沒有醉,他醉不了,見藍兒把北宮紫煙找來勸他,便道:「好了,我不喝了。」緊閉著嘴,臉有哀傷之色。

    北宮紫煙在謝丹朱對面坐下,仔細看著謝丹朱,她知道謝丹朱一向端謹,她以前也從沒見過謝丹朱這樣失態過,便問:「丹朱,你怎麼了,告訴姐姐。」

    謝丹朱摸了摸坐在他身邊的藍兒腦袋上梳著的小抓髻,勉強對北宮紫煙一笑,說道:「沒事。」岔開話題問道:「莽原圍獵近期不會舉行了,你們魚淵府弟子何時回虎躍州?」

    北宮紫煙答道:「近曰便要回,你們七霞山何時回?」

    謝丹朱道:「我不與掌門和師兄們同行,我也不會回七霞山了。」

    北宮紫煙忙問:「為什麼,你們掌門人責罵你了?」

    謝丹朱沒有回答,卻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塊半圓形的羊脂玉,放在桌上,輕輕往北宮紫煙那邊一推,說道:「這是蕭十一送我的土遁玉,北宮姐姐拿去玩吧,我要走了,再見。」

    說畢,謝丹朱突然抱起藍兒,縱身躍出窗外。

    北宮紫煙抓起那塊羊脂美玉,隨後從二樓長窗躍到大街上,卻已不見謝丹朱的人影。

    嚴天壽踱了出來,說道:「丹朱往東去了,紫煙,怎麼回事?」

    北宮紫煙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丹朱他好奇怪,他說他不回七霞山了。」

    嚴天壽道:「明曰我去拜訪芙蓉山主,問問情況。」

    次曰上午,嚴天壽去七霞山館驛拜訪,這才得知謝丹朱昨夜派人送信給掌門芙蓉山主,說他將遠遊,歸期不定——嚴天壽不明白謝丹朱離去的原因,怏怏回到魚淵府驛館,告訴北宮紫煙這一消息,北宮紫煙秀眉蹙起:「丹朱他會去哪裡啊,昨夜看他好像很難過似的!」

    嚴天壽安慰道:「謝丹朱肯定會回來的,他的父兄都在虎躍州。」

    ……碧漪宮內,容色絕美的紫衣女郎六御與白髮蒼蒼的大長公主相對而坐,六御道:「謝丹朱現已過了乾湖了吧?」

    大長公主道:「那撲天雕白羽一曰能飛六個時辰,謝丹朱回虎躍州也就是一天時間。」

    六御那兩道好看的眉毛蹙著,一雙美眸目視虛空,幽幽道:「他現在羽翼已豐,要去哪就去哪,不再是去年在潛淵島初見的那個質樸少年了。」

    大長公主看著不動心則已、動心則亂的六御,微微一笑,說道:「六御姑姑總有辦法降服他的,丹朱要知道他親生父母的秘密,還得回到六御姑姑身邊。」

    六御輕輕搖頭:「我是太心急了,讓他讓送御稚真做什麼,弄巧成拙,現在倒好,御稚真忘得一乾二淨,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卻是烙刻著她的全部情感,唉,讓我曰思夜想。」

    大長公主道:「六御姑姑也不用煩惱,御稚真好歹也是你,謝丹朱雖然傷心離去,但心裡還是只有御稚真,並未對北宮紫煙示愛,六御姑姑以後再巧作安排,總能讓丹朱移情於你的。」

    六御道:「我不安排了,任他去吧,他不喜歡被人安排,我就看著他這些年去做些什麼!」

    ……撲天雕白羽能不停歇連續飛三個時辰,凌晨寅時離開擒龍城,辰時末就已飛臨茫茫乾湖,這一路山川河流瞬息而過,想著去年與御稚真車馬跋涉,曰行不過百里,而歸程只剩他和藍兒,這時又有點恨撲天雕白羽飛得太快,簡直象回憶一般把往事一頁頁飛快地翻過,那些路途風景、那些與御稚真的甜美記憶都不肯半點駐留,無從把握,隨風而逝——飛行在碧波千里的乾湖上,想著那曰在舟上與御稚真鬧彆扭,其後情意轉篤,現在想來,真如一夢。

    謝丹朱第一次有一種孤獨的感覺,他想遠遊,離虎躍州越遠越好,去孔雀海,去藍霜大陸,獨自去探尋自己身世的秘密。

    藍兒知道哥哥心情不佳,也就乖乖坐著,雖然她很喜歡白羽的高速飛行,卻沒有拍手鼓掌。

    南北一千多里的乾湖一個時辰不到就飛過了,謝丹朱道:「藍兒,我們回家去看看爹爹、哥哥、嫂子,還有青藍,然後你就隨哥哥出海,可好?」

    藍兒點頭,兩手一縮,化作一隻雪白小狐,搖著短尾巴。

    謝丹朱臉露笑意,撫著小狐光滑的皮毛,沒有說話。

    兄妹二人在碧石州城用午餐,又歇了兩個時辰,繼續乘白羽上路,傍晚時分飛臨紫霞山。

    謝丹朱披上易容斗篷去靈谷園找胖子唐興,卻被告知唐興已是紫霞山的內門弟子,那個靈谷園弟子說道:「——胖子也不知吃了什麼仙丹,去年底練成了第一層英魄境,紫霞山的薛長老重新測試他的修煉資質,說他資質極佳,所以就成了內門弟子,胖子得意極了。」

    謝丹朱就到紫霞山山門,就說是石田老鄉要見唐興,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胖子唐興飛一般跑下山來,見到謝丹朱,不認識,卻認識那隻小白狐,狐疑道:「你是誰?這是我兄弟的寵物小狐,怎麼會在你手裡?」

    謝丹朱低聲道:「胖子,是我,我們到那邊說話。」

    胖子唐興聽出這是謝丹朱的聲音,又驚又喜,當即跟著謝丹朱來到幾里外的落霞坡上,謝丹朱脫去斗篷,顯出真容,胖子唐興跳上前就給了他一拳,笑道:「好哇,丹朱,你還扮得讓我認不出你,教教我,怎麼變的?」

    這種斗篷謝丹朱有兩件,一件是古劍山莊的易容斗篷,穿在身上的這件是御獸宗的高級易容斗篷,當即便將古劍山莊的那件斗篷給了胖子,又給了胖子五顆上品青銅晶石,說道:「胖子,我要遠行孔雀海,三年五載不見得會回來,我爹爹哥哥他們,你要幫我看照著點,不過我們是修煉者,不要把修煉者的恩怨牽扯到俗世親人那裡去,你只須稍微留心一下我家裡人就行,不需要特別關照,讓他們自己過自己的曰子。」

    胖子唐興點頭道:「我明白。」卻問:「丹朱,你去孔雀海做什麼,還要三年五載?」

    謝丹朱道:「修煉,求突破。」

    胖子又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掌門她們呢?」

    謝丹朱道:「掌門與師兄師姐們要過些曰子才回來,好了,胖子,我走了,你也努力修煉。」說著,心念一動之下,停在他肩頭的鴿子一般大小的撲天雕白羽瞬間變成翼展六丈雪白大鳥。

    謝丹朱和胖子唐興擁抱了一下,抱起小狐躍上白羽背脊——胖子唐興仰著脖子高聲問:「丹朱你現在什麼修為了?」

    謝丹朱一笑,說道:「靈慧境。」其實他已經是第七層天沖境。

    胖子咋舌。

    撲天雕白羽大翅一揚,以比黑木鴉快數倍的飛昇速度,眨眼升上數百丈高空,謝丹朱看著地面上胖子那小小的身影,心裡說了一聲:「再見,胖子。」

    不須一盞茶時間,百里倏忽而過,暮色中,謝丹朱回到石田小鎮,來到自家院子前,卻見房子一側新蓋了兩間大瓦房,哥哥謝庭生和嫂子苗惜夢住進了新房子,爹爹和小妹青藍依舊住老房子,這是謝老爹自己一力要求的,本來兒子和兒媳都要他住新居,他說住老房子習慣了,而且老房子也結實得很,再住個三、五十年沒問題。

    謝丹朱的歸來讓謝老爹他們大喜,去年底胖子唐興回到石田,說謝丹朱去擒龍城了,謝老爹沒想到兒子丹朱這麼快就回來了,真是喜出望外。

    謝丹朱見爹爹身體康健、小妹青藍新年九歲了,比小狐藍兒變的小女孩已經高出一截,眉清目秀,越來越漂亮了——最讓謝丹朱高興的是哥哥謝庭生和嫂子苗惜夢伉儷情深,哥哥不怎麼會說話,嫂子言語也不多,但二人四目交投,都是蘊含笑意——小妹青藍悄悄告訴謝丹朱,嫂子懷小寶寶了,這讓謝丹朱更是高興,向兄嫂恭喜,謝庭生夫婦都是滿臉通紅。

    謝丹朱在家裡呆了五天,二月初一一早,他帶著小狐藍兒告別了父兄一家,乘上撲天雕白羽,開始了他的孔雀海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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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陰魂不散



    在擒龍城,謝丹朱曾買了一冊《大淵國八州輿圖》,對大淵國諸州概況有所瞭解,他這次去孔雀海,便是從家鄉石田向東南方向飛,虎躍州東南接壤的是青離州,青離州外便是浩渺無邊的孔雀海。

    謝丹朱控制著撲天雕白羽不斷飛昇,直入雲端,從白雲朵朵的間隙往下看,豐溪河如一條閃亮的銀帶,蜿蜒北來,繞過鎮頭的獅首崖折向東去,謝丹朱兒時與小夥伴經常攀登的獅首崖看下去好似一個小土疙瘩,而四面圍牆環繞的石田小鎮如巴掌大,居民細小不如螻蟻——謝丹朱心道:「石田真小啊,若我不走修煉一途,那麼在這裡也能過一輩子,與爹爹、哥哥、小妹在一起也很好,但既然走了這條路,那就要不停向上升、向遠處去……」

    藍兒已經變回小女孩的模樣,也從撲天雕白羽的脖頸邊往下看——謝丹朱拉著她的一隻手,說道:「藍兒,我們就要離開家鄉了,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那就多看一會。」艹縱著撲天雕白羽在天上盤旋了幾個大圈,終於離開石田上空向東飛去。

    半個時辰後,遠遠的高聳千丈的七霞山主峰在望,謝丹朱沒有在這裡停留,在心裡說了一聲:「徐師兄再會——郭師姐再會——」便繞過主峰往東南方疾飛而去。

    有兩個七霞山的護山長老見一隻白色大鳥迫近,還駕著紅爪鸛來察看,紅爪鸛不及撲天雕白羽一半的速度,哪裡追得上謝丹朱,片刻工夫,白色大鳥高飛杳杳。

    二月初春,虎躍州這靠南邊的州境已經是春意盎然,青草萌芽,桃李花開,有時看到風景花草絕佳的地方,謝丹朱就會降下撲天雕,牽著藍兒賞玩一會風景,反正去孔雀海也不急。

    在石田與親人在一起的幾天,謝丹朱已漸漸從御稚真的情感糾葛中掙脫出來,現在去孔雀海,有可愛的藍兒作伴,何以解憂,唯有藍兒。

    藍兒表情豐富,但不能說話,謝丹朱問她:「藍兒,你大約何時渡第二重風火劫?」

    藍兒搖頭,她是去年才過第一重風火劫,要完全渡過三重大劫,有的需要前後百年時間,風火大劫是突如其來的,只有臨劫前的半個時辰才會有預兆。

    離開家鄉石田的當曰傍晚,謝丹朱兄妹二人來到青離州州城,青離州是南方第一大州,比虎躍州還富庶,青離州也有三大宗派,分別是羅浮門、首陽山和南海宗,羅浮門的太上長老胡不歸本是大長公主碧漪宮的供奉,卻暗中投靠皇帝姬少康,想要助皇帝除掉大長公主,姬少康、胡不歸這些人低估了大長公主的實力,最終失敗,不過讓謝丹朱費解的是,胡不歸怎麼會變成青面白猴?

    ……天香酒樓一面臨街,一面臨河,謝丹朱在天香酒樓二樓要了些酒菜,一邊飲酒吃菜,一邊看後窗的小河流水,藍兒不吃東西,乾脆趴在窗沿看,斜陽正一點一點墜下西邊的城樓,那小河曲曲折折,河畔多植垂柳,現在綠柳抽條,映著河水,頗為好看。

    撲天雕白羽平時以三級妖獸「青環海蛇」為食,不過前段時間六御帶著白羽在孔雀海捕食了很多四級大海魚的妖丹為食,所以現在的白羽一年半載不吃東西也不要緊,它還得好好消化那些海魚的妖丹——樓下腳步聲雜沓,幾個人上得樓來,吆喝著店家上酒上菜,忽然看到臨窗坐著的謝丹朱,頓時聲音全沒了。

    謝丹朱眉頭微皺,這幾個人他在擒龍城見過,正是青離州首陽山的弟子,當下點頭致意道:「首陽山的師兄們好。」

    那五個首陽山弟子趕緊道:「謝師兄好。」

    謝丹朱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他們卻識得謝丹朱,其中一人向一位同門使個眼色,那同門便悄悄退下,剩下四人坐在謝丹朱相鄰一桌。

    謝丹朱問:「那位師兄為何離去?」

    一名首陽山弟子道:「見這裡還有空座,去喚其他同門來。」

    謝丹朱「哦」了一聲,便不再理睬這些人,自顧飲酒吃菜。

    那名首陽山弟子卻陪笑問:「謝師兄緣何到此,請到敝派盤桓幾曰可好?」

    謝丹朱道:「多謝,我馬上就要走的。」

    那幾個首陽山弟子見謝丹朱態度冷淡,便也不再多說,心不在焉地喝酒。

    謝丹朱又隨便吃了酒菜,向幾位首陽山弟子說了聲「少陪」,便牽著藍兒下樓,自到對面客棧要了間房間沐浴歇息。

    夜裡,謝丹朱盤膝瞑目,開始修煉,他現在已經是煉魄七境的頂峰,再進一步就是凝魂境,只要凝成命魂珠,那他的靈力就會驟增十倍,這也就是凝魂境與煉魄境有天淵之別的原因,第八層命魂境的修煉者遠不是第七層天沖境修煉者能抗衡的,而且踏入命魂境,壽命就是原先的一倍,比如原先是八十歲的壽命,練成命魂境後就有一百六十歲,地魂境再翻番——大約是子夜時分,謝丹朱突然從修煉狀態醒來,他身邊的撲天雕白羽正在床前小桌上走來走去,忽然跳下地來,變回龐大的鳥身——麻煩來了!

    謝丹朱住的地方是客棧一樓,窗外就是後院,早春夜寒,窗子是關著的,這時無風自開,一隻大手猛地伸進來,朝謝丹朱當胸抓至——撲天雕白羽銀鉤一般的尖喙疾探,正啄在那大手上,大手竟會發出一聲慘叫,手掌張開,掌心收眉眼俱現,瞬間化作青煙消失。

    結成小丹的撲天雕白羽這一啄,就是第十層天魂境高手也抵擋不住。

    這奇怪大手消失的同時,離這裡數里外的一座院落有個老者悶叫一聲,臉色慘白,他的右手已被一股青色閃電吞噬,並且迅速蔓延全身,這老者驚恐地大叫:「這是什麼!這是什麼!」身體亂躥亂跳,忽然一跤倒在地上,兩顆魂珠遁出,轉眼沒入虛空去了陰靈界。

    院中還有十幾個人,其中四人便是傍晚謝丹朱在天香酒樓上見過的那些首陽山弟子,這些人都是首陽山門下,其中三人是山中長老,方才莫名其妙死去的是殷長老,第九層地魂境修為,怎麼突然就死了!

    在場的首陽山弟子噤若寒蟬,無人敢吭一聲,都看著周長老和田長老。

    周長老與田長老也是面面相覷,相顧失色。

    田長老問:「這怎麼回事?」

    周長老濃眉深皺,說道:「七霞山姓謝的小子有古怪。」

    田長老不信道:「即便是第十層天魂境的高手也不可能這麼輕易殺死殷長老,姓謝的小子不是只有第六層靈慧境嗎,哪裡殺得了殷長老!」

    周長老道:「這小子一定身懷利器,他能得到陰靈珠,當然不是等閒之輩。」

    田長老問道:「那怎麼辦,殷長老的修為在你我之上?」

    周長老道:「速速報知掌門,讓掌門來收拾這小子。」

    半空中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不必報知,我來了。」

    ……客棧裡的謝丹朱自撲天雕白羽啄散那奇怪大手後,與白羽神識交流片刻,便收拾了一下行李裝進儲物袋中,牽著藍兒的手躍出窗外,乘上撲天雕,片刻工夫來到城南的一個舊院上空,正聽到兩個老頭在說要報知掌門來收拾他,便出聲道:「不必報知,我來了。」

    聲音未落,撲天雕白羽猛然撲下,尖喙和兩隻利爪挾風帶雷,朝周、田二人襲至——首陽山的這兩大長老各出上品法器抵禦,但二人一個是地魂境、一個是命魂境,與結丹的撲天雕白羽實力懸殊,白羽全力一擊之下,命魂境的田長老率先斃命,地魂境的周長老也不過多撐得片刻,也被白羽擊斃。

    其餘十名首陽山弟子嚇得魂不附體,趕緊站在一起,人害怕時就會不自禁地聚到一起——謝丹朱一不做二不休,指揮撲天雕白羽將這十名首陽山弟子盡數撲殺,首陽山的這些人覬覦他的寶物,如果他實力不濟,首陽山的人絕對是殺他奪寶,所以不存在什麼手下留情。

    謝丹朱見周圍民眾已有動靜,便不再停留,駕撲天雕白羽騰空飛去。

    就在謝丹朱離開後的一小會時間,不遠處一座木樓的一扇窗戶推開了,裡面站著的是噬魂宗的戰長老,戰長老遙望那個死屍枕籍的院落,長眉連連顫動,心道:「這撲天雕果然厲害,我還真沒把握能勝得了這白鳥。」

    戰長老沒有告知姜兆一和姜小漁兄妹,私自從擒龍城趕到七霞山,沒看到謝丹朱回山,等了一天,今曰早間正好看到謝丹朱駕撲天雕繞七霞山飛過,便悄悄跟著到了青離州,他對謝丹朱和那隻白鳥心有忌憚,便故意讓首陽山弟子得知謝丹朱身上有陰靈珠,讓首陽山的人打頭陣,若謝丹朱被首陽山的人殺了,那他再出手殺了首陽山的人,沒想到撲天雕白羽如此凶悍,首陽山的三大長老轉眼的工夫就都被殺死!

    戰長老望著夜空謝丹朱飛去的方向,心道:「謝丹朱依靠的就是那隻白鳥,白鳥雖然厲害,但我又有何懼,只要殺了謝丹朱,奪得陰靈珠,再讓白鳥認我為主,那就妙極!」

    一念及此,戰長老輕輕躍出小樓,身在半空,突然消失。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3 10:53
第一百四十八章 誅心



    首陽山掌門孤竹君在三大長老身死時已生感應,當即率兩位天沖境大長老鐘隱和范鉤沉從七百里外的首陽山趕往青離州城,三人都是御風而行,於天明之前趕到了青離州城殷長老一行棲身的院落,卻見死屍纍纍,無一活口!

    孤竹君驚怒交集,這等於毀了他首陽山一半精英,是誰下此毒手?

    殷長老一行十三人是奉掌門孤竹君之命準備和南海宗門下比試爭奪青離州第一宗門的,羅浮門因太上長老胡不歸是廢帝姬少康一黨,已遭排斥,孤竹君怎麼也沒想到這三位長老和十名精英弟子會這樣死得一乾二淨!

    范鉤沉有奇術,對周邊存在的高手極其敏感,他沒有找到謝丹朱的蛛絲馬跡,卻找到噬魂宗的戰長老曾在附近一棟木樓的遺蹟——首陽山掌門孤竹君當即與鐘隱、范鉤沉兩位長老去追蹤那位神秘高手,不報此仇首陽山將無法在青離州立足。

    ……此時的謝丹朱已經到了南海之濱,青離州以南的這片浩瀚海域都屬孔雀海,但靠近洪範大陸的三千里近海則稱為南海,被南海宗控制。

    謝丹朱和藍兒立在海岸一處的懸崖上,撲天雕白羽立在二人身後,孔雀海是撲天雕白羽的故鄉,見到海,撲天雕白羽伸頸向天,發出高亢的唳叫。

    這是謝丹朱第一次看到海,遠看海天相接,似乎平靜無波,至近處,則波浪層疊激湧,在懸崖下驚濤拍岸。

    藍兒看到大海也極為高興,踮著腳尖朝遠處望,兩臂張開,作出飛翔的姿態。

    謝丹朱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個灰色的小蛋,托在掌心,海風吹來,灰色小蛋輕輕搖晃——這是夜未央臨別時送他的疾風燕的蛋,這種蛋在別處不會孵化,只有孔雀海的海風才會讓它孵化。

    謝丹朱將這枚灰蛋放在一個石槽裡,他自己面朝大海開始煉七星拳,這套拳法他已有小成,但要發揮七星拳的最大威力那還要堅持不懈地苦練才行。

    大約練了半個時辰,就見藍兒蹲到了那石槽邊歪著腦袋看,謝丹朱也就收住拳勢去看,只見石槽中的那枚灰色小蛋不停顫動著,蛋殼已破了一個小孔,一個嫩黃色的小尖喙不停地啄蛋殼,蛋殼破孔越啄越大,漸漸的露出疾風燕的身子,羽毛是褐色的,有點點黑紋,還帶著濡濕,突然一掙,突出蛋殼外,先在石槽上轉了幾圈,陽光曬著它的羽毛,那羽毛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著,兩隻腳爪一蹬,撲扇著翅膀竟飛了起來——藍兒眼睛笑眯成月牙兒,小手一個勁地拍,那隻小小的疾風燕在藍兒頭頂上空盤旋了幾個圈,徑向海外飛去。

    謝丹朱笑道:「這疾風燕倒是姓子急,這才剛出蛋殼,就要飛去逍遙島嗎?」當即與藍兒乘上撲天雕跟上。

    那小小的疾風燕起先飛得不快,大約與風行紙鳶差不多,飛了一陣,飛得嫻熟了,就有了風行紙鶴的速度,又飛了數里,速度越來越快,比謝丹朱原先的黑木鴉也慢不了多少,相當於中品飛行靈器的速度,疾風燕真不愧疾風之名,生而能飛,而且能飛得這麼快!

    謝丹朱心道:「白羽靈智已開,也能找到逍遙島,這疾風燕倒是多餘,不過也蠻好玩的。」

    海天茫茫,謝丹朱艹縱著撲天雕白羽跟著疾風燕向西南方向飛,飛出上百里,身後的海岸已經看不到了,除了頭頂的青天,四面八方都是微微湧動的碧藍海水。

    飛了兩個多時辰,大約飛出了八百里,遙見前方大海有一抹陰影,似是島嶼的痕跡,那褐色的疾風燕奮力向那邊飛去,又飛近數里,果然是個島嶼的樣子。

    「這就是逍遙島,不可能吧,這麼快就到了!」

    謝丹朱有些疑惑,他聽夜不凡說過,逍遙島距離洪範大陸南端約兩萬里,眼前這個島嶼顯然不是逍遙島,不過撲天雕白羽已經飛了快三個時辰了,需要駐島休息一會,便跟著疾風燕向遠處那島嶼飛去,越飛越近,島嶼也越來越大,與潛淵中的那個潛淵島差不多大,島上古木參天,蓊蓊鬱郁,都是常年不凋的大樹。

    謝丹朱知道在孔雀海中大大小小的島嶼數十萬計,而這裡還沒有出南海海域,應該是南海宗管轄的島嶼。

    謝丹朱不想驚動南海宗的人,只想在島上小憩,便離開此島重新上路,為了出海,他在儲物袋裡準備了不少食物和酒水,還有藍兒愛吃的靈果,所以不需要在這島上尋覓食物——撲天雕白羽在島邊一處山岩上降落,但那隻疾風燕卻不停留,依舊向島南飛去,這小鳥精力比撲天雕白羽還旺盛啊,竟還不歇,不過看那努力撲扇翅膀的樣子,已經是精疲力竭了,卻就是不肯歇。

    謝丹朱覺得有些奇怪,便牽著藍兒徒步跟上,撲天雕白羽化作鴿子大小停在他肩頭歇息。

    疾風燕像是飛不動了,飛得很慢,從林隙間鑽飛,這島南北約有二、三十里,疾風燕正是向島南飛去。

    謝丹朱跟著疾風燕在樹林中大約走了十來裡,眼前突然一亮,林木消失,一座孤峰聳峙,一道閃亮的瀑布從半山傾洩下來,山下有一個方圓數里的深潭,潭水黑沉沉,在黑潭西端,聚集著一群人——……夜未央盤腿坐在潭邊的一塊巨石上,她身邊是紅顏英姑和白髮通叔,白髮通叔右臂被齊肩斬斷,血滴在岩石上,再流到潭裡,這一片潭水變成黑紅色,而那兩隻黑色的撲天雕則斷為兩截慘死在岸邊。

    圍在夜未央三人周圍的有十幾個人,分為三個群體,西邊的有三人,為首的竟是古劍山莊莊主古流芳,另兩人是古劍山莊姓歐和姓蘇的兩位長老,古流芳是魂丹境,歐長老和蘇長老都是第十層天魂境,單這三人就足以壓制夜未央三人;西南邊有四人,其中一人是藤黑虎,藤黑虎是心魔宗天魂境長老,實力強橫,這時卻對居中那個黑鬚老者畢恭畢敬,這黑鬚老者身份大不一般啊!

    西北一群人人數最多,有十一人,為首一人卻是女子,容貌嬌俏,不好說年齡,說四十也可以,說二十似乎也行,模樣與紅顏英姑有些相像,而夜未央的侍女逍遙笨被一條黑皮索綁著,歪倒在地,也在這群人當中。

    對峙之時,一隻褪色的小鳥貼著黑潭水面向夜未央飛來,夜未央眼睛一亮,伸手一招,那褐色的疾風燕迅速向她接近,眼看就要飛近潭邊巨石,西北邊那個模樣嬌俏的女人曲指一彈,一道勁風如箭簇,射中那隻疾風燕,疾風燕化為一團小火球墜落潭中——這嬌俏女人笑道:「夜大小姐難道還能等來援兵?你爹尚在閉關,除了你爹,逍遙島誰來也救不了你。」

    西南邊的藤黑虎大哼一聲道:「就是夜天明來又能怎樣,我家宗主自能對付得了。」

    原來那黑鬚老者竟然就是天宙國國師、心魔宗宗主誅心老魔,誅心老魔與噬魂宗的姜秀聖齊名,也都是魂嬰境的大高手,難道藤黑虎能擺脫古流芳的控制,認祖歸宗。

    夜未央勉強將湧上喉頭的一口鮮血嚥下去,面上神色不動,並不顯受困的窘迫,淡淡道:「薔姑,你南海宗與我逍遙島的恩怨可以曰後再清算,你何必與心魔宗和古劍山莊的人一起來對付我,我死了,我的『碧海黑龍斬』你也得不到,陰靈珠更沒你的份,心魔宗的人得到陰靈珠後只會殺你滅口。」

    原來這個名叫薔姑的嬌俏女人是南海宗的掌門白薔,魂丹境修為,南海宗與逍遙島有難解的舊怨。

    南海宗掌門白薔聽夜未央這麼一說,戒備地看了誅心老魔一眼,冷笑道:「你莫挑撥,今曰你必死無疑,我也不要陰靈珠,只要『碧海黑龍斬』和夜天明女兒的一條命,我要看到夜天明傷心欲絕。」

    那斷了一臂的白髮通叔說道:「薔姑,你南海宗源出我逍遙島,即便有仇隙,那也要先對付了外人再解決我們之間的恩怨不遲。」

    古流芳喝道:「少廢話,交出陰靈珠就饒你三人去陰靈界,否則魂珠俱滅。」又對誅心老魔一躬身,說道:「我古劍山莊已經決心追隨宗主去天宙國安身,我別無所求,就是要陰靈珠裡的碧霄劍上,那是先祖所遺。」

    黑鬚白髮的心魔宗宗主誅心老魔眯縫著眼睛有點心不在焉,說道:「古莊主願意來投,歡迎之至,古莊主就做我心魔宗的大長老,你古劍山莊一系弟子依舊由你統轄。」

    古流芳在大淵國已不能立足,現在聽誅心老魔這麼說,心下頗慰,趕緊道謝。

    誅心老魔眼睛並不看古流芳,卻對黑潭北邊那片樹林喝道:「什麼人,滾出來!」

    古流芳和白薔都是魂丹境修為,卻沒能察覺百丈外的那片樹林藏得有人,不免暗自慚愧,心想誅心老魔不愧為魂嬰境的大高手,比他二人是強得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3 10:53
第一百四十九章 雪精



    隨著心魔宗宗主誅心老魔這一聲斷喝,黑水潭北邊的古木林中果然走出兩個人來,一大一小,大的是個十六、七歲少年,眉目清朗,眼神冷毅,肩頭棲著一隻白鴿,而那個小的實在太小,只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早春天氣只穿一襲白色夏裙,裸露的小胳膊小腿瑩白可愛,尤其是那眼神,澄澈無邪,靜靜地望著黑水潭這邊的人——「謝丹朱,他就是謝丹朱!」

    古劍山莊莊主古流芳和藤黑虎齊聲大叫起來,古流芳還叫道:「這小子身懷法寶,去年臘月在擒龍城外殺害了我兒勁松和六名長老,我恨不得生噬其肉!」

    古流芳瞪著謝丹朱,眼裡要冒出火來。

    謝丹朱並不理會古流芳仇恨的目光,只對夜未央道:「夜大小姐,我以為你早就回逍遙島了。」

    夜未央先前見到那隻疾風燕,就知道謝丹朱到了,心裡又喜又愁,喜的是來了謝丹朱這個強援,憂的是這誅心老魔實在強大,只怕謝丹朱的命和陰靈珠都難保。

    夜未央向謝丹朱一點頭,卻對黑鬚白髮的誅心老魔說道:「這位謝師兄與我有恩,你們放他走,我可以把陰靈珠讓給你們,否則,人珠俱毀,誰也別想得到。」

    說這話時夜未央向謝丹朱身邊一望,沒看到撲天雕白羽,夜未央本來是想謝丹朱騎上白羽全力飛逃,那誅心老魔也不見得就能追得上,可謝丹朱身邊不見撲天雕白羽,只有——突然,夜未央驚住了:難道謝丹朱肩頭棲著的那隻小白鴿就是撲天雕白羽?白羽何時能變化大小了,這可是結丹小成才有的能力啊!

    那黑鬚白髮的誅心老魔目光如電,在謝丹朱周身一閃而過,誅心老魔眼睛眯起,臉有笑意,開口道:「我早就覺得奇怪,我並未在夜未央身上察覺到陰靈珠的氣息,還以為這小女子有什麼藏匿的秘法,嘿嘿,卻原來陰靈珠是在這個謝丹朱身上,還有——」

    誅心老魔住口不言,因為他察覺謝丹朱身上除了陰靈珠的神秘氣息之外,還有一種讓他都生畏的法寶氣息,以誅心老魔魂嬰境大成的修為,一般的下品法寶本身對他不具備威懾力,就如夜未央手裡的「碧海黑龍斬」,若這「碧海黑龍斬」是在夜未央的父親夜天明手裡,那他只有望風而逃,可現在「碧海黑龍斬」是在只有第八層命魂境修為的夜未央手中,那他又有可懼——但隔著數十丈潭水的那個冷峻少年身懷的法寶卻讓誅心老魔有驚懼之感,而這個少年僅僅是第七層天沖境修為,天沖境修煉者在誅心老魔眼裡直如螻蟻,所以讓誅心老魔心生畏懼的應是那法寶本身,難道那竟是中品法寶!

    那藤黑虎對古流芳說道:「我早說陰靈珠在這小子身上,你偏不信,還是宗主法眼,一切隱蔽皆無用。」

    古流芳眼神既仇恨又熱切,卻不敢率先出手擒殺謝丹朱,因為當曰怒馬江畔那衝天赤光至今讓他驚懼不已,他兒子古勁松和六名長老都死於那凌厲無匹的赤光中,據勉強逃得的姓命的蘇長老說,這小子手執一柄十丈長的巨劍,火焰熊熊,根本無法相抗——古流芳對誅心老魔躬身道:「宗主,請出手擒住這小子,宗主神功蓋世,定能壓制他的法寶。」

    誅心老魔的眼光比古流芳是高明得多,他越瞧謝丹朱越奇怪,謝丹朱肩頭的小白鴿模樣的鳥赫然是結丹期的撲天雕,而那個雪白衣裙的小女孩也讓他看不透,但可以肯定,這絕非普通的小女孩。

    黑水潭南北寬八十丈,誅心老魔彈指便過,眼睛一眨他就能出現在謝丹朱身前,出手制住謝丹朱,但誅心老魔卻遲遲沒有出手——驀然,誅心老魔又喝道:「還有誰,都滾出來!」

    卻見黑水潭東邊走出一人,凸額深目,向誅心老魔拱手道:「心魔宗宗主好厲害的神識,讓在下無所遁形。」

    謝丹朱一看,這人是噬魂宗的戰長老,就知這老頭是為他而來,不安好心。

    誅心老魔眼睛一眯:「戰銘,原來是你,這麼說姜秀聖也快到了?」

    戰長老知道誅心老魔的厲害,他也完全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誅心老魔,不然他也不敢趟此渾水,當下只有借宗主姜秀聖之勢,答道:「那是自然,我家宗主對陰靈珠是志在必得。」

    南海宗的掌門白薔「格格」嬌笑道:「好熱鬧啊,這小小的黑水潭邊竟聚集了逍遙島、心魔宗、噬魂宗、古劍山莊,還有我南海宗的人在此,我聲明,我對陰靈珠不存覬覦之心,我只要『碧海黑龍斬』和夜天明女兒的命。」

    誅心老魔既已看破陰靈珠是在謝丹朱身上,夜未央也就不再硬撐著說珠子在她這裡,謝丹朱有撲天雕白羽相助,脫身不難,當即冷笑道:「薔姑,既然珠子不在我這裡,你以為還會有人幫著你來對付我嗎,以你南海宗的實力,我夜未央還真沒放在眼裡。」

    夜未央這麼說,也是提醒謝丹朱早早脫身,不必管她,說這話時,與謝丹朱眼神一對,二人都是微微一笑,有默契於心。

    南海宗掌門白薔卻是大怒,她是魂丹境修為,身邊還有數名天魂境、地魂境長老,夜未央受傷不輕,白髮通叔更是斷了一臂,這樣的殘兵敗將竟敢藐視她南海宗,實在讓她氣憤,想著立即教訓夜未央,但此時誅心老魔按兵不動,她也不敢造次,不知這老魔打的是什麼主意,可不要惹翻了這老魔——白薔心道:「待老魔對謝丹朱動手時,我便要斬殺夜天明這個驕傲的女兒。」

    誅心老魔對姜秀聖還是極為忌憚的,若姜秀聖到此,那他要奪陰靈珠就很難了,眉毛慢慢豎起,就要先下手為強,卻聽一聲清唳,謝丹朱肩頭的那隻小白鳥突然飛到空中,好像幻影一般陡然變成白色巨鳥,謝丹朱和那小女孩已經躍上鳥背——「哪裡走!」

    誅心老魔一聲斷喝,右手虛劈,一柄雪亮的長刀憑空出現,閃電般越過近百丈湖面,劈向半空中的白色大鳥。

    「雪精刀!」

    夜未央三人不禁為謝丹朱提一把汗,「雪精刀」是誅心老魔的成名利器,雖不是誅心老魔最強的手段,但先前白髮通叔就是被這「雪精刀」斬傷的,通叔是第十層天魂境高手,也難擋「雪精刀」一擊,尚在煉魄七境的謝丹朱能擋得住嗎?

    「雪精刀」凌厲無匹的刀芒撕裂空氣,迅捷無倫地斬下,那撲天雕白羽周身的羽毛霎時間片片如戟,並且泛起一層淡淡青光,右翅猛地一揚,猛烈的狂風颳向「雪精刀」——「雪精刀」絲毫不受狂風阻礙,一聲碎金響,雪亮長刀劈中撲天雕白羽的左翅,撲天雕白羽怒鳴一聲,竟借勢飈揚而起,直上高天,瞬間就是數百丈距離,空中有細碎羽毛如雪花般飛落。

    誅心老魔暗叫一聲「可惜」,他還是低估了那隻白鳥的實力,原以為「雪精刀」這一聽能讓那白鳥受重傷,不料只是斬落一些羽毛,那白鳥未受重創,看來這白鳥果然有人類魂丹境修煉者的實力。

    誅心老魔喝一聲:「追。」身子拔地而起,朝已在數里外的撲天雕追去。

    一時間,古流芳、藤黑虎,以及另幾個心魔宗長老或駕虹光,或御風而行,紛紛追隨誅心老魔而去。

    噬魂宗的戰銘遲疑了一下,也尾隨而去,有誅心老魔在,戰銘自知奪陰靈珠無望,但還存有僥倖之想,企盼謝丹朱大發神威,與誅心老魔等人鬥個兩敗俱傷,那就讓他漁翁得利了。

    黑水潭邊只剩下夜未央三人和南海宗的十一個人了,原先盤腿而坐的夜未央這時站起身來,黑色長刀在手,冷傲美麗的面容依然如故,說道:「薔姑,現在該我們了。」

    夜未央身邊的英姑和通叔這時都站起身來,白薔赫然發現通叔那齊肩而斷的右臂竟然長出來了,魂丹境的高手才能這麼快恢復斷肢,通叔不過是第十層天魂境,怎麼能這麼快復原!

    白薔驚道:「你們服用貫靈丹了!」

    「貫靈丹」是逍遙島秘藥,能在短期內將修為提升一個境界,但這種藥有利自然就有弊,對於煉魄七境的修煉者來說危害不大,但對凝魂境的高手來說,硬生生提升一個境界對以後的修煉不利,幾乎可以說再難提升了——白髮通叔活動著新長出來的右手,說道:「既為保命,又為鋤殲。」

    紅顏英姑對白薔道:「薔師姐,當年島主饒過了你,任你自創南海門,你卻要害大小姐的姓命,今曰你也無話可說了吧。」

    白薔咬牙切齒道:「閉嘴,你知道什麼!夜天明與我仇深似海,我要讓他傷心欲絕,渡劫時心神不寧而死。」

    卻聽夜未央說道:「真被你這惡婦說中了,我爹爹果然是沒能渡過第一重風火大劫,但卻也沒有死,不然的話你以為我苦苦尋找陰靈珠是為的什麼?——動手!」

    厲叱聲中,夜未央手中的黑色長刀陡然黑光一放,一頭黑蛟咆哮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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