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1章 神的悲歌
事情的發展早已遠遠超越陳光的理解，現在以他腦子裡有限的世界觀與記憶，無法明白在這個名義上的第四重上青天杯中界中所發生的事情。
陳光並不知道，別說是他了，就算是琉璃的本尊，宇霆的本尊，甚至是混沌主神的本尊出現在這兒，同樣也理解不了這個小小位面中發生的變故。
神的確可以親手創造自己的世界，甚至親手設定各種複雜的規則。
神同樣可以在他們自己理解的範圍之內創造無限的維度，從三維一直到N維，想要多少維就有多少維。
但這終究只是名義上的多維，是以無盡神界為根基與參照，在神界自身維度的標準之下創造出來的虛假維度。
可陳光面前的這第四重上青天創造之界卻不一樣，從誕生的一開始就使用的便是陳光的力量，自行衍生出來的規則。
雖然這世界的容積根本微不足道，但它起源的境界卻相當於神界。
可現在它卻還在自我進化！
巨樹的上下兩端正不斷蔓延生長的天與地便正是這世界完善進化的表象體現。
陳光隱隱有種感覺，當天與地繼續往遠處瀰漫，直到無限遠的某個臨界點之後，原本應該永遠平行的兩個面會突兀的閉合在一起。
到那個時候，這詭異的世界將會呈現出兩種狀態。
創造之界的外壁分別由上面的天與下面的地兩個平面組成，中間則佇立著一顆九層巨樹。
那麼，在第一種狀態裡，這位面應該成平面。
可如果天與地閉合了，那麼這位面卻又應該是一個完美的球形。
並且，這位面裡的每一個點卻都呈絕對靜止與絕對運動的狀態。
如同陳光現在這樣實質化身體，無論他往哪個方向移動卻都是永恆的原地踏步。
這位面同時具有球形與平面兩種狀態，如果想證明其中某一個形態是謬誤，那麼就必須在位面內部到達邊緣處。
可這邊緣處所在的位置，卻又是真正意義上的無限遙遠。
如果一個人或者一個生命處在這位面裡，先是要面對永恆的原地踏步，然後又想到達無限遙遠的位面邊界。
這整個過程需要面對兩個無限大的概念。
無窮大乘以無窮大是多少？
無窮大與無窮大乘以無窮大得出來的值，誰更大？
光是這種問題就得不到答案，更何況如今陳光身處的這創造之界還在不斷的自我進化與完善呢？
這並非量變的完善，而是不斷的質變，無數個細小的質變瘋狂的累積在這世界裡的每一個物質，每一縷能量，每一道力上。
一層又一層的特性彷彿憑空而生，讓這創造之界變得越來越複雜，層次也越來越高。
通常意義上人們認知的四維世界是三維的立體世界疊加上時間線而得到，將三維的水分子提高維度，為其附著上時間性，這水分子就成了四維。
譬如陳光之前身處在這位面之中，無論往前還是往後，其實對他自己而言，當他想要運動時，他就已經脫離了自己原有的時間線。
他每走一步，就會在同一條時間線上走出無數個自己來，並構成一條長長的虛影。
但最終體現出來的物質化結果，卻是他在原地踏步。
他明明站在原地，但當他將意念神識放出去，想看到自己的後背時，卻又能用目光「跨越」時間線，看到某個時間段後的自己。
但現在這創造之界的維度卻很快的甩出了四維的層面，並繼續向著下一個階段而去。
如果整個創造之界完成閉合，所謂的時間卻已經失去了意義。
人類常規想像中的五維是由無數個軸狀的四維空間交錯在一起而成，每一個四維時間軸都對應著一種可能。
倘若真的有生物可以生活在這種維度，那麼可能前一瞬間他正處在三歲的孩童時代，下一瞬間因為某些需求，他又跨越到八十歲的老齡，去吃一頓早餐，但再下一瞬間他卻又回到十歲時去上一堂小學課。
但這樣的五維生物顯然是不連續的，是斷裂的。
他的人生邏輯是混亂的，他的世界觀也是斷開的。
這並不是完整的生物。
可現在的陳光卻就以真實的狀態存在於這個正在從四維上升到五維，並會繼續往下一個層次上升的世界裡。
某種意義上，此時的他無處不在。
就像將一張紙摺疊起來，可以讓二維世界中距離無比遙遠的兩個點瞬間重合在一起，此時的陳光十分突兀的以實體般的身軀存在於這個境界與維度不斷上升的創造之界裡，那麼他就彷彿是正被無限的摺疊與複製在創造之界裡的每一個角落。
這裡只有一個他，但卻又有無限個他。
這種無限的存在不僅僅跨越空間，甚至跨越時間，更跨越無限種可能。
在某種意義上，地球所在的宇宙雖然無比的龐大，但根據質能守恆定律，在反物質被真正發現及運用之前，可以視為宇宙中的能量是恆定且有限的。
可現在陳光身處的這小世界裡卻擁有真正意義上的無限物質，同樣也是無限的能量。
這很難理解。
打個比方，兩個材質一模一樣的鐵球，一個只有乒乓大小，另一個卻龐大得如同航母，但乒乓大小的那個鐵球的質量卻遠大於航母大小的鐵球。
邏輯上不合理，不可能，但這卻是無法否定的客觀事實。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許只過去一瞬，但又可能是千萬年，陳光終於感應到遠處的天與地完全閉合。
此時，他渾身一震，自己的身軀彷彿在這一刻化開了。
但他卻又能抬起手來，能瞧見自己的手掌。
自己的思維在這一瞬間卻也變得全知全能，也被分解到了這創造之界裡的每一寸，腦海裡在同一時間湧現出根本無法估測的海量信息，明明沒有刻意的去「看」，但在這瞬間，他眼睛裡卻彷彿將整個空間裡的每一寸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他的「目光」既是宏觀的，能看見巨樹與天地，但同時卻又是微觀的，能看到每一粒最基本的初始粒子。
在這一刻，他隨心所欲。
整個位面都包容著的龐大信息量瞬間衝進他的腦海。
如果他依然是一個三維生命，哪怕科技水平達到了地球宇宙的頂端，也依然不可能承受得住這樣龐大的信息量。
哪怕只是言語般的信息，但如果份量大到等於無限，那麼即便是資訊也同樣擁有足以壓垮宇宙的「重量」。
但此時的他身處在這位面裡，整個身軀與位面同化。
他重生之後的身體結構看似人形，但其實早已將通天聖盃完全融合在體內。
此時的他，可以理解為自己是通天聖盃的一部分，但通天聖盃卻也能理解為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既在杯中界裡，但杯中界卻又在他的身體裡。
這些資訊本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扛住了這龐大的信息量，並開始一點點的窺破這新誕生的創造之界的本質。
突然，他隱約「聽」到一聲聲憤懣不甘的咆哮。
這咆哮聲不知道從哪兒來，但卻響徹在創造之界裡的每一處。
咆哮聲顯得很憤懣與不甘，沉悶且悠遠，內裡充斥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陳光抬頭「看著」前方，在這創造之界裡，除了自己以外，另一個具有真實形態的，當然就只有這顆來歷不明的九層巨樹了。
不對，這巨樹的來歷很明確，確鑿無疑的是自己畫出來的，只是後來的變化出乎意料罷了。
毫無疑問，咆哮聲是巨樹發出來的。
這就很神奇了。
我胡亂畫的圖，莫名的組成這棵樹，然後這棵樹應該就是導致整個創造之界自行演變的罪魁禍首。
可到頭來，樹卻產生了感情，竟然因為被困在這創造之界裡而憤怒？
這事情怎麼越想越覺得不能理解呢！
陳光又靜下心來，開始在心中破譯這樹的咆哮。
他並沒有真正聽到什麼聲音，這咆哮聲都來自他自己此時全知全能的感知，如果真僅僅用聽的話，怕是什麼都聽不見。
許久之後，他終於將咆哮聲中蘊含的龐大冗雜並且等階極高的信息破譯完成，臉上露出抹莫名的詭笑。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棵樹竟然是個老熟人。
這是許久不曾見過的鹿鳴果！
她從雲城裡消失之後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兒，更不知道在忙什麼。
但現在看來，她做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對自己視而不見，更不應該被困在這裡而憤怒的咆哮。
陳光試著用自己的意識主動與對方溝通，但他卻失敗了。
雖然大家同處此位面，也站在同一個維度，但雙方的意識層面卻出現了斷片，並不能直接溝通。
另外，陳光還發現鹿鳴似乎根本就看不見他，也不知道他正站在這裡。
此時的她還在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困在這兒而憤怒。
陳光隱約明白了，即便九層巨樹是造成創造之界位面演變的根基，但樹本身的權限似乎沒有自己這個聖盃本體的靈魂高。
化身巨樹的鹿鳴完全被創造之界裡無比龐大的數據流遮蔽了感知。
沒過得一會兒，轟隆隆的撞擊動靜又從巨樹的位置傳遞出來，應該是鹿鳴想從裡面掙脫出來。
但很顯然她只能徒勞無功。
這創造之界裡的一切物質等階都太高了，甚至高於無盡神界。
陳光本人既在聖盃之中，聖盃又在他體內，同時，他在這創造之界裡，創造之界卻又在他自己的身體裡，這種交錯覆蓋與融合的情況，才讓他可以在瞬間獲取並吸收創造之界裡的一切信息，並將目光與意識投放到任何一處去。
他這行為類似於仙俠小說中的元神離體，但層次更高，因為此時創造之界裡的時間是看似無序混亂的交錯著的。
陳光的意念不僅跨越空間，更隨時隨地跨越時間。
當然，如果擁有足夠強大的理念與意識，能在理解力上窺破創造之界此時狀態的本質，就能從這無序的交錯中找出規律，那麼這一切就是有序的。
總之，現在他能讓意念游離，但鹿鳴卻做不到。
陳光這會兒也沒什麼想要救她的心思，自己就連靠近都做不到，也就能看看而已。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陳光卻突然覺得自己肚子裡有點「脹氣」。
沒錯，又出現了，曾經非常熟悉的感覺。
第一次在殺戮之界時，他崩出來個五彩屁。
後來在真武界第一次屠戮四神殿四名神皇之後，過濾了他們的能量，留下了些莫名難測的能量。
再後來，在過渡空間裡與宇霆等神皇，以及混沌主神的一隻手的一戰。
當時的自己同時吸收過濾了宇霆等近千名神皇的能量，同樣也包括另外三百多萬命神族被獻祭之後逸散出來在半空中的能量。
陳光之前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過濾了些什麼，身體裡留下些什麼。
他本以為自己死而復生之後那些莫名留下的物質早就應該消失，現在看來卻是自己想茬了。
這種能量顯然也有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特性，維度甚至與這創造之界有得一拼。
這物質的存在簡直就是真理。
它並不需要真實存在，也不需要能看得見摸得著。
它只需要明明白白的告訴別人，它永恆存在，永不磨滅，並且跟隨著另一個的存在而存在。
它或許就是這麼一句話，但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之前陳光就連身體都換過了，靈魂也同樣是從虛無中被重鑄而生，可這股之前的能量卻就是這麼頑固且強硬的依然在他身上，並在此時有即將被釋放出來的感覺。
噗……
蒼茫悠遠的聲音響徹了創造之界，彷彿來自亙古永恆的創始者的低吟。
若是這世界有別的生靈，哪怕只是個智商並未開化的倉鼠也能在這大道之音的熏陶之下搖身一變成為主神般的強者。
陳光默默的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所以我一定要在這麼嚴肅的時候，通過放屁把這麼高端的科技釋放出來嗎？
不需要轉身，陳光只需要將意念放出去就能看見正從自己身後冒出來的奇異能量。
菊花綻放之處，正裊裊升起青煙……
咳咳……
這些能量在逸散出來之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平均分佈到整個位面的每一處地方，這些陳光都能「看」得到。
這創造之界原本的等階就很高，在平均融合這股能量之後，竟又往上再抬升了一個高度。
不僅如此，九層巨樹上也同時發生著變化。
看著巨樹上新結出來的果實，這些果實上甚至長著不少自己似曾相識的面孔。
竟是宇霆、八方、薇瑟尼這些投影陣亡在杯中界裡的神族！
陳光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所以鹿鳴這是作繭自縛了嗎？
如果讓神界裡的眾神知道，他們的口中最為崇高的本源意志為了暗算自己，竟然親自化身間諜，偽造琉璃的記憶，裝成她的閨蜜衝到通天聖盃裡來，如今卻被自己俘虜了，真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麼滋味。
至於自己剛剛逸散出來的能量的來歷也不難理解了，這正是神界本源意志掌控的最高法則！
為了讓眾神把投影降臨到杯中界裡來，本源意志分割了它自身的力量與規則，附著在眾神投影上，為他們的投影跨越壁障保駕護航。
可在眾神投影死在杯中界裡時，這些原本應該回歸神界的力量被自己捕獲了！
所以，整個事情的源頭就是我與琉璃一同放棄神格，放棄神界記憶，實施這個計畫。
尤其是我自己，更乾脆利落的從零開始轉生到地球，目的就是為了瞞天過海，引誘本源意志降臨，再反過來刺探本源意志的根本！
我自己什麼都不記得，本源意志就無法窺探我的記憶。
這計畫連我自己都騙了，琉璃也只知道各種似是而非，讓我各種自求多福，一切都交由通天聖盃裡自行演化的規則來操控。
其根本目的，就是抓住這意志，抓住它的力量！
想通這一切，陳光再看向巨樹時，心情與之前大為不同。
看來，我這是要親手譜寫一曲神的悲歌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