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庶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mk2258 2016-5-10 21:04: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1 3882038


【作者概要】:上山打老虎額,男,江西 - 南昌,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本是個平凡少年,意外得到光腦,一朝回到大明正德年間,成為士紳家族的一個私生子。

  聘為妻、奔為妾,老爹居然是和娘私奔才生下的自己,生母身份卑微,作為庶子,葉春秋誓要活出一個精彩的人生。

  在家族不被重視?那就科舉來打你臉!

  生母出身低下,不妨就為她去討誥命!

  朝堂上明槍暗箭,無妨,無妨,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伴君當真如伴虎?不然,不然,而今天子是正德。

  傳奇人生剛開始,美女太多挑花眼,娶嬌妻,立高門,葉春秋從此不再低調做人,就是這樣狂拽霸氣狠炸天,美好生活從此開啟。

【其他作品】:《大文豪》、《公子風流》、《士子風流》、《明朝好丈夫》、《嬌妻如雲》、《唐朝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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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6-5-10 21:05
第一章 私奔

  正德二年的初冬,寧波府意外的下了一場大雪。

  白雪紛紛,天地茫茫。

  孤零零的白色世界裡,只有一輛牛車向著河西葉家的方向延伸著輪印。

  車上的葉景拚命地咳嗽了一聲,他一臉頹廢,顯得有些寒酸,倒是衣服洗得槳白,一塵不染。

  一聽到葉景咳嗽,坐在他身邊的孩子連忙熟稔地從包袱裡取出竹筒來,遞到他的手上:「爹,喝水。」

  葉景擺了擺手,沒有接過竹筒,注意到孩子臉上的憂心之色,疼愛地看著孩子道:「只是偶感風寒罷了,不礙事。就要到了,等見了大父,要守規矩,萬不可胡鬧。」

  「爹,我知道了,不胡鬧。」說話的孩子眉清目秀,十一二歲大,眼中帶著狡黠,他叫葉春秋。

  此時,葉春秋心裡在嘀咕:「不知大父是什麼樣子,話說……老爹已經十三年沒有回家……」想到此處,葉春秋嘆息,在他心裡,自己的父親簡直就是一個傳奇。

  老爹年輕的時候就高中寧波府秀才,被祖父寄以厚望,用別人的話來說,葉家大少爺簡直就是文曲星下凡,一篇文章,花團錦簇,在河西人的心裡,那就是未來的進士老爺。

  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這樣有前途的少爺,想來聯姻的人自是踏破了門檻,大父的眼睛都挑花了,最後倒是尋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小姐,本正打算結親,誰曉得那個時候……臥槽……爹私奔了。

  私奔的對象當然就是葉春秋的娘,而這個俗套的故事裡,女主當然不是什麼大門大戶的金枝玉葉,而是出身貧賤,一個非常尋常的農家女子。

  因為私奔,所以才有了葉春秋,可是過不了多久,葉春秋的娘卻是因病撒手而去了。

  此後,葉景並沒有再娶,而是靠著在外頭給人代寫一些書信,將葉春秋拉扯大。

  現在……葉景終於決定,回家!

  看著一臉頹唐的老爹,葉春秋心裡只是搖頭。

  葉春秋的故事很簡單,他原來並不屬於這個時代,上一世的自己,也早早沒了母親,只剩父子二人相依為命,不過卻因為缺少母愛,所以上一世的葉春秋可謂混賬到了極點,屢屢讓望子成龍的父親失望,結果父親臨死,自己還在外頭快活逍遙,等到他幡然悔悟,這才發現子欲養而親不待,不但自己的人生一塌糊塗,更是留下了永遠也彌補不了的悔恨。

  穿越在這個葉春秋的身上已經有三年,因為有個總是為自己遮風避雨的父親,日子倒是過得不錯…​​…呃……雖然窮了一些。

  再往前行了幾裡,一座大宅便現出了輪廓,葉景坐在車轅上,又是咳嗽了一聲,眼睛瞇了起來,帶著感傷的眸光看著那座似曾熟悉的大宅,他嘆口氣道:「春秋,為父十三年前帶著你娘走的時候,心裡就暗暗發誓,這一輩子都不再回來,可是現在卻非回來不可,是因為你年紀大了,跟著為父在外生活不易,為父在你這個年紀就已經參加了縣試,當初你大父曾對為父說過一句話:'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現在同樣的這句話,為父送給你,要爭氣。」

  「哦。」想到讀書,葉春秋一臉的鬱悶,上輩子的葉春秋就討厭讀書,來了這裡,似乎也躲不開這個命運。

  不過……老爹是個很執拗的人,若是不固執,當初也不會只認定了他娘,便驚世駭俗的玩私奔了。現在父親為了讓自己有一個讀書的環境,不惜帶著自己回到葉家,這份殷切的期望……讓葉春秋感覺有點沉沉的。

  葉春秋不敢讓葉景看到自己心裡的牴觸,索性躲在車轅的另一邊攏著袖子發呆。

  「叮……」一個聲音在自己腦中驟然響起,接著是機械性的女子聲音:「叮……光腦啟動。」

  光腦………

  葉春秋愣了一下,前世的記憶湧上心頭。

  葉春秋穿越之前,在父親死後,人生到了最低谷,就在那時,他索性橫了心,參與了當時某個神祕的實驗計劃。

  所謂的實驗,便是將一個號稱納米材料的'電腦'注射入他的頭部,據說融合了最新科技,那只有髮絲大小的'光腦',能夠植入人腦之中,可以隨時通過意念喚醒,而其承載的資料,可謂是包羅萬象。

  臥槽……

  葉春秋心裡不禁被一種失措的喜悅感取代。

  光腦居然還在。

  這玩意……葉春秋太明白它的價值了。儲存在自己腦海中的光腦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寶庫啊,只要自己需要,甚至可以直接查閱出製造玻璃的數十種工藝。更不用說各種化學分式,甚至不知多少的古今中外文獻。

  這意味著什麼?

  葉春秋轉了個念頭,搜索了八股文的關鍵詞,腦海中立即數十萬篇的文章湧出來,葉春秋嚇了一跳,為之咋舌,我去……葉春秋的小心肝在顫抖… …這尼瑪……

  這豈不是說,古往今來的任何資料,只需自己轉一個念頭,就可浮現在自己的腦海?

  葉春秋用眼角偷偷地看了葉景一眼,發現葉景的視線只是在那葉家大宅方向,沒有留意自己。

  葉春秋不由在心裡吁了口氣,自己的光腦,理應沒有人發現,這樣才好。

  兩世為人的葉春秋,當然明白保守這個祕密的重要性,更不能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讓人察覺到異常。

  牛車終於停在了葉家府門前,青磚白瓦的大宅此刻已被皚皚白雪覆蓋,唯有那簷下的'積善人家'的匾額描金的紅漆依然鮮豔。

  一個老門子攏著袖子巍巍顫顫地出來,當看清從牛車上下來的人後,嘴被張得雞蛋大,他看著葉景,最後吃驚地喊出一句話:「大……大少爺……大少爺回來了。」

  葉景背著手,眼眸中透著笑意。在葉春秋的眼裡,老爹的眼睛總是透著這種友善的憂鬱,不過葉春秋覺得老爹這不露聲色之下,心情一定是冰火兩重天吧。

  好吧……躲在他背後就好。

  寧靜的宅院被驚動,就彷彿白雪茫茫之後突然開了春,萬物都復甦起來。

  葉春秋隨著葉景繞過影壁,穿過月洞,最後進入了葉家的正堂。

  正堂很寬敞,這裡早已或站或坐著許多人。

  眾星捧月一般坐在上首的,當然是葉春秋的大父,也就是葉景的爹,葉老太公。

  葉春秋小心翼翼地看了葉太公一眼,陡然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了,葉太公的臉上分明是殺氣騰騰啊,哪裡有父子相聚的喜悅?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像足了一尊廟裡的怒目金剛,葉春秋很想把葉太公的樣子畫下來,逢年過節的時候連買門神的錢都省了。

  侍立葉太公兩側的,則是兩個年紀和老爹相仿的人,年紀大一些的頭戴綸巾,顯然是個有功名的秀才,他臉上帶著笑,不過落在老爹身上的眼睛,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這就是二叔嗎?

  至於三叔,臉色很蒼白,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的樣子,連眼睛都是無精打采。

  再邊上,就是府裡的一些婦人,還有幾個和葉春秋年紀相仿的孩子了。

  這麼一大家子啊……好複雜的樣子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5-10 21:06
第二章 老子打兒子

  不及葉春秋多想,葉景眼裡已經閃爍著淚花,噗通一聲,雙膝拜倒在地,哽咽道:「父親在上,孩兒不孝……」

  這臺詞有點熟悉,葉春秋頓時起了雞皮疙瘩,讓他汗毛豎起,每次自己對老爹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老爹都會揍自己。

  「呵……」葉太公冷笑,拉著臉道:「你還曉得回來?你的眼裡還有我這個爹?你……你……好啊……」葉太公氣得發抖,一旁的二叔忙是撫葉太公的背。

  葉景只是默然。

  葉太公抬眸,依然冷冷地道:「既然回來,總該給列祖列宗一個交代,來人,取鞭來。」

  葉春秋心裡想:「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哎……」心裡只能為老爹默哀。

  可是當有人取了鞭子來,卻是把葉春秋嚇了一跳,這鞭子只有兩尺長,可是粗大無比,最可怕的是,鞭梢處居然是一根根的刺,這若是打在人的身上……

  大父這必定是恨老爹不孝順又不爭氣,是要狠狠的教訓了。

  一頓鞭子抽下去,想必幾個月都下不了床吧。

  葉太公巍巍顫顫地起來,已是取過了鞭子,渾身氣得顫抖,彷彿和葉景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走到了葉景面前,高高揚起長鞭,瞧這架勢,這是要活活打死的節奏。

  雖然說,葉春秋自覺得自己若是養了個兒子,這廝居然跟著個女人私奔了,還十多年沒有回家,葉春秋多半也會和老太公一樣,恨不得生生將這逆子打死,可現在捱揍的是老爹,就全然不是這麼回事了。

  葉春秋抬頭,還指望一大家子人有人為父親求求情,可是無論是二叔、三叔,還是諸位嬸娘,都是一臉麻木,尤其是二叔,一臉的意味深長,事不關己的樣子。

  那長鞭已經在半空虛晃一下,發出一聲破空的脆響,眼看著就要重重落下。

  而老爹只是跪地匍匐,默然無聲,一副引頸受戮的樣子。

  葉春秋急了,幾年相處下來,父子之情漸深,況且這一次老爹帶自己回來,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希望自己能有個更優渥的環境。

  葉春秋不再多想,連忙道:「大父……」

  一聲清脆的大父,讓老太公的手微微一頓,他這才注意到了葉春秋。

  算起來,葉春秋也是老太公的嫡長孫,而且葉春秋還長得眉清目秀,人見人愛的樣子。

  老人家嘛,總是對孩子多一些寬容。葉太公的臉色明顯的溫和了一些,不再是方才的猙獰了。

  '二叔'的目光也落在葉春秋的身上,他笑了笑道:「你便是大兄書信中提到的春秋侄兒嗎?嗯……是個好孩子,可是繡娘所生?」

  繡娘……當然就是葉春秋的生母,也就是老爹當初私奔時帶著的那個農家女子,固然是天然無汙染,不過……

  葉春秋已經感覺到,老太公那稍緩下來的臉色又掠過了一絲殺機。

  這個二叔……不是東西啊。他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葉太公最耿耿於懷的是老爹不聽話,跟著自己的娘跑了,現在舊事重提,想到自己是繡娘的兒子,豈不是火上澆油?

  葉春秋瞇著眼,心裡禁不住想笑,好歹自己是兩世為人,怎麼能被這個莫名其妙的二叔沒來由的捅一刀子。

  人必須要知道自己的長處和軟肋,而葉春秋恰恰是最清楚自己的優勢是什麼。

  自己年少啊,年輕就是資本,所以葉春秋一臉年少無知的純潔,眼睛眨一眨,顯露出了乖巧和可愛,既然二叔介紹了自己,自己當然要有所表示。

  葉春秋乖巧地上前,對葉太公道:「孫兒見過大父。」

  彬彬有禮,謙謙如小君子。

  臉上稚氣未脫,在別人看來,當然想不到一個小孩兒會起什麼腹黑心思,少年人嘛……總是純潔的。

  葉太公楞了一下,且不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葉春秋都親暱地跑來脆生生的喊了大父,總不能繼續動手揍兒子吧。

  葉家畢竟是知書達理的人家,即使葉太公不接受這個孫兒,也絕不至於無禮太甚。

  葉春秋漂亮地作了揖,而後卻沒有停頓,上前幾步,朝著那二叔和三叔道:「侄兒見過二叔,見過三叔,春秋有禮。」

  '二叔'本來在冷眼旁觀,就等著看好戲,這時候葉春秋不矜不伐地朝自己深深作揖,他囁喏了一下,面上功夫總要做的,人家少年人都這樣了,難道你連個孩子都不如?

  二叔只好捋須,老神在在的樣子,勉強從口裡蹦出一個字:「好。」

  三叔打了個哈哈,忙是搖搖手:「賢侄不必多禮。」

  二人的舉動全然不同,外表'單純'的葉春秋心裡便有數了,二叔對自己父子是有成見的,他只說一個好字,敷衍之色極為明顯,可見,他並不認自己這個侄子。

  至於三叔,雖然也是敷衍,​​面上也有幾分不耐煩,可是他應當不是什麼心機太深的人,所以總算承認了葉春秋賢侄的身份。

  葉春秋又到側立一旁的嬸娘們這邊,一個個行了禮,連幾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他也親暱地打了招呼。

  老太公的鞭子仍然高高揚著,他的臉色還是難看到了極點,只是惡狠狠地瞪著葉景,幾乎要將葉景生吞活剝,至於對葉春秋這個孫兒,葉春秋能體會到他心思的複雜,葉春秋就是葉景鑄下大錯的副產品啊,雖然也是孫兒,可畢竟是那個老太公恨了十多年的女子所出。

  葉太公心裡百感交集,既覺得這孩子和葉景酷似,依稀能看到葉景少年時的倜儻,又似乎看到了那可惡女人的一點端倪,雖然這小子彬彬有禮,可是這口氣,還是咽不下。

  不肖子孫啊!

  老太公依然怒不可遏。

  葉春秋接下來的舉動就顯得有些無恥了。

  他突然一把衝到老太公的面前,抱住老太公,可憐兮兮地道:「大父,不要打我爹好不好,大父打兒子,固然是天經地義,可是每次我爹打我的時候,只要我背誦了文章,爹就下不了手了,大父現在要打我爹,我給大父背誦文章好不好?背誦了文章,是不是老子就不打兒子了?」

  這稚嫩的聲音,卻透著父子之愛,令人側目。

  偏偏這麼個小傢伙,'童'言無忌,讓老太公有點兒心神恍惚,他情緒過於複雜,看著這個孫兒,一時茫然。

  在葉太公心裡,或許這個小子有他愛的一面,可也有他憎恨的一面吧。

  二叔瞇著眼,他也沒有察覺到這個小子有什麼城府,反而心裡不禁想笑,真以為央求幾句,太公的氣就能消?不執行家法,如何吐這口惡氣?

  他含笑道:「是啊,爹,既然大兄已經回來了,這便是喜事,繡娘的事就算了吧。」

  左一口繡娘,右一口繡娘。

  葉太公頓時又火冒三丈,一聽到繡娘,他就忍不住想要吊打這個不成器的逆子。

  「大父不要生氣,我要背文章了。」葉春秋及時的緩解局面,他感受到二叔深深的惡意,莫非……自己的爹回來了,這個老二在計較財產問題?

  嗯……很有可能,若是爹一輩子不回來,這個家可就是二叔的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5-10 21:07
第三章 曉之以情

  葉春秋說要背文章的時候,站在一旁的幾個孩子沒繃住,都不禁失笑起來。

  其中一個年紀小些的,更是低聲咕噥一句:「怎麼這個堂兄傻乎乎的。」他話音落下,身後一個嬸娘便狠狠地在他背上擰了一下,於是他立即噤若寒蟬,不敢做聲了。

  瞧他們這樣子,顯然是覺得自己是在白費氣力。

  哎……

  葉春秋心裡嘆口氣,卻搖頭晃腦,一字一句:「古之立國者必固山谷之險以為固,或背邙而面洛……」

  葉春秋吐字清晰,每一個字念出來,或高昂或低沉。

  只是這時候,堂中的人卻都笑不出來了。

  葉太公臉露詫異之色,不可思議的看著葉春秋。

  那二叔更是一下子像見了鬼似的。

  葉春秋繼續道:「或襟江而帶湖,凡以重形勝也……」

  葉太公的臉色居然緩和了下來,他閉上眼睛,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篇文章,談不上很有水平,不過是一篇很平常的地方雜記而已。

  葉春秋從光腦中搜索了出來,而文章的作者,正是葉太公,葉太公在奉化縣也算是名流,地方誌中總會出現一些痕跡,其中就收錄了一篇這樣的文章,縣誌中的記載是:縣公擊節叫好,使人碑刻於河堤,傳諸後世。

  怎麼說呢……葉太公是地方的士紳,而縣裡多半要修河堤,河堤既然修了,當然要立碑修傳,這是古人的傳統項目嘛,葉春秋很陰暗的猜測,大抵是因為當時的縣令見葉家捐納錢糧時很是踴躍,所以便請葉太公作文,然後很'順理成章'的為之叫好,讓人刻在碑文上。

  葉春秋深信,這麼一篇文章,絕對是老太公這輩子為數不多的輝煌手筆,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也是老太公最得意非凡的時刻,而現在文章自葉春秋的口中吟誦出來,足以讓他產生某種共鳴。

  這個孫兒,從來沒有回過奉化縣,何以知道這篇文章的?

  當然是他爹葉景教的啊。

  他爹這個不孝子,跟個女人跑了,可是孫兒卻將自己的文章倒背如流,可見……不孝子的心裡其實還是有這個爹的。

  葉春秋將文章原原本本地背完,看著臉色緩和下來的葉太公,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道:「從前的時候,我爹要打我,我只要背誦這篇文章,我爹便狠不下心打我,現在我又背誦了文章出來,大父是不是就不會打爹了?」

  葉太公老臉顫抖,只是嘆息。

  言外之意是,這篇文章一定在葉景的心目中極為重要,若是不重要,怎麼會成為葉春秋的護身符呢,這個兒子……為了個婦人居然離家而逃,可是……他的心裡… …也並非全然不是沒有這個爹的。

  葉太公心情複雜,面帶倦容,也沒了動用家法的心思,只是冷冷地看了葉景一眼:「從今日起,禁足在家,一年之內不得外出,再有下次,老夫非打死你不可。葉鬆……」

  那二叔已從震驚中緩過了勁,冷漠地掃了葉春秋一眼,卻是恭順的道:「爹有什麼吩咐?」

  葉太公淡淡道:「給他們父子倆收拾個院子住下,讓葉三去伺候。」

  老太公一言九鼎,大家便都明白,葉家的老大又重新的回到了葉家的門牆。

  葉鬆不敢不應:「是,兒子這就去辦。」

  老太公的眼睛這才漫不經心的落在葉春秋的身上,對葉春秋刻意地表現出疏離,很冷淡地道:「方才你有一處背錯了,那一句真若天造地設,後頭一句是然地利不如人和,不過……小小年紀能記得這些,也還過得去,好自為之吧。」

  他一甩袖,便落寞而去。

  二叔將葉景父子安排在了府中東南角的一個小院裡,談不上奢華,不過即便那二叔再如何過份,卻也不敢明目張膽,這是老太公吩咐下來的,所以小院還算不錯,有個小廳,兩個廂房,又給葉景父子準備了一個照料起居的家僕葉三。

  葉家在葉春秋眼裡自然是陌生的,他需要一些時間去慢慢適應這裡的生活。

  很快,葉春秋讀書的事也就提上了日程,葉景一再向二叔要求,如今管著家的二叔終於還是磨不住,總算給族學那兒打了招呼,讓葉春秋去進學。

  南方的雪總是吝嗇的下了一兩日之後,那一片銀裝素裹便銷聲匿跡,只餘下屋瓦上殘留了一絲殘雪,過些日子,小院子裡光禿禿的枝椏便添了一抹綠色,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葉春秋已經上了半個月的學,他每日起得很早,霧還未散去,便穿衣洗漱。

  呃……沒法子,因為父親起得更早。

  而葉春秋在過了卯時之後推開窗,晨曦便透過濃霧,投入他的廂房中來。

  起來了半個時辰,他的小廂房裡已經亂七八糟地擺了許多字帖。

  一幅幅小楷已經有些模樣了,葉春秋對此並不滿意,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代,行書代表一個讀書人的臉面,一個人有沒有學問,只需下了筆,便能初見端倪。

  老爹每日都在督促自己的功課,不過葉春秋的功課卻總是在書法的練習上。

  倒不是他想躲懶,或者是出於對書法的愛好,實在是有人學富五車,而他卻是學富光腦,光腦之中的知識五花八門、包羅萬象,詩詞文章,甚至於八股文都可以信手捏來,若是把心思花費在這上頭,這種人,神經病啊。

  葉春秋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有現成的東西在,實在沒有必要去懸樑刺股的​​學八股不可。

  可是行書卻關係到動手能力,投機取巧不得。

  他已擱了筆,口裡呵著白氣,葉三送了茶點來:「少爺,趕緊吃,大老爺有交代,吃完了,少爺得及早去族學,不要遲了。」

  葉春秋享用著葉三送來的'蒸餅',這蒸餅又大又硬,在葉家的日子裡,他總是對這裡的伙食滿帶牢騷,因為大多數都是隔了夜,一看就是給府裡的長工吃的,對此,葉三也很無奈,問及這件事的時候,葉三總是聳聳肩,說自己去了廚子那兒,得來的就是這些吃食,廚房是二夫人管的。

  二夫人乃是二叔的妻子,也是葉春秋的二嬸,不是葉春秋想罵人,可是他最後還是腹誹一句,那個二叔……不是東西啊。

  葉春秋因為伙食的事也向老爹提及過幾次,老爹只關心自己的讀書情況,對物質上的事反而不關心,葉春秋一說二叔的不是,他便板下臉,說一些侄不言叔過的道理。

  老爹不開竅。

  既然如此,葉春秋也就不好再提了。

  吃過了早飯,時候已經不早,葉春秋忙是背著自己的書箱往族學去。

  葉家的族學靠著祠堂,江浙一帶,大戶人家最重子弟的教育,所以這族學很是氣派。

  此時已有三三兩兩的直系、旁系子弟來上學,大家見了葉春秋,表情各異,卻是沒有人來打招呼。

  孩子都是這樣,最擅長拉幫結派,何況葉春秋是'插班生'。

  「長房少爺來了。」有人低聲咕噥一句。

  只是這語氣,卻帶著幾分嘲笑。

  「哪裡是什麼少爺,他娘是…大腳的村姑…」

  葉春秋對此充耳不聞,大喇喇地進了學裡,身後聽到有人道:「春秋……」

  葉春秋回眸一看,只見是自己的堂兄葉良辰。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5-10 21:07
第四章 萬般皆下品惟有抄書高

  葉良辰是葉春秋二叔的兒子,年齡比葉春秋還大一些,據說是葉春秋的爹因為要醉心舉業,所以二叔的孩子都出來了,老爹卻還是孑身一人,等到考中了秀才,家裡張羅著給他操辦的時候,卻不知老爹發了什麼魔怔,帶著葉春秋的娘,跑了……

  葉辰良作為二房的大少爺,因為知書達理,書又讀得好,葉太公對他極盡喜愛,而他也一向以葉家的接班人自居。

  葉辰良抿著嘴:「春秋的功課做了嗎,周老夫子待會兒要查閱的。」

  葉辰良說話的時候,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讓葉春秋很是不爽,他不帶喜怒地道:「多謝堂兄提醒,昨天熬了一夜,總算做完了。」

  葉辰良淡淡一笑,功課是他自傲的資本,很矜持的樣子笑了笑,才道:「春秋肯用功就好,不能學大伯一樣,好不容易中了個秀才,結果……哈哈……你要為大伯爭口氣。」

  葉春秋禁不住暗道:「逗比」,嘴裡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便懶得理他。

  葉辰良卻是笑著繼續道:「你既來了,就該好好聽夫子講課,來,我把我的座位留給你,最靠前的位置,好教你把從前的功課補上。」

  後頭的人頓時一陣鬨笑,自葉春秋來上學,葉辰良就一直針對著葉春秋,他讓出自己的座位,讓葉春秋靠前,殊不知那周夫子對葉春秋也很有成見。

  想必是因為……老爹私奔的緣故吧,這個時代,像周夫子那樣的假道學,恨屋及烏,自然是不喜歡這個葉家大少爺私奔之後生出來的孩子的。

  更何況,周夫子還是二叔聘來的,平時在上課時,周夫子一向對​​葉春秋愛理不理。

  葉辰良到了自己的案牘上,撿起了放置筆墨的竹籃子,這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眼眸意味深長地看著葉春秋。

  葉春秋知道葉辰良的壞心思,只見其他的族兄弟們也跟著一起起鬨,道:「是啊,是啊,春秋,不要浪費了大兄的美意。」

  「坐在前頭,夫子更關照一些。」

  去坐前頭,那就傻了,周夫子正看著我礙眼呢。

  葉春秋心想要找個偏僻的角落,懶得跟一群小屁孩較真。

  正在這時,周老夫子卻是咳嗽一聲,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

  學子們一看,頓時噤若寒蟬,忙是回到自己的座位,葉辰良眼疾手快,提著竹籃便已坐在了靠後的位置。

  這時候……葉春秋突然發現自己悲劇了。

  除了那正中最靠前的座位,其他的座位都已有人落座,這個二房大兄,好陰險啊。

  葉春秋無法遲疑,因為這時候,周夫子那雙殺人的眼睛已經瞪視在自己的身上了,葉春秋索性當做沒有看見,大喇喇地坐在了空位上。

  這個位置可謂是得天獨厚,幾乎就在周夫子的眼皮子底下,周夫子提著戒尺,為了顯露自己治學嚴厲,授課激動時,便將戒尺揮舞起來,霍霍作響,帶著陣陣的勁風,那勁風刮面而來,因為離得近,葉春秋有種嚇尿的感覺。

  至於周夫子,卻是見葉春秋坐在前座,臉頓時拉了下來,他只道葉春秋厚顏無恥,這個葉家的私生子主動搶了好座,這是暴殄天物啊,還是葉辰良坐在這裡讓他心曠神怡一些。

  於是他吊著招牌式的三角眼,陰測測的看了葉春秋一眼,卻是不便發作,當先便道:「縣考在即,諸生要更用功一些,今日授的是……」

  周夫子這些之乎者也的東西,葉春秋也聽不懂,他歪著脖子假裝自己認真聽課的樣子,倒不是他不肯用功,實在是周夫子對他的厭惡之情總是流於表面,再加上週夫子講課沒有任何趣味可言,葉春秋寧願自己下學時靠著光腦自學,多練習行書,也不願聽周夫子那冰冷冷的之乎者也。

  現在聽到周夫子那'輪人為輪,斬三材必以其時'之類的催眠曲,他終於吃不消了。

  起先還勉強能支撐,到了後來,啪的一下,脖子一歪,腦袋便磕到了案頭上。

  哈哈哈……

  鬨笑傳來,葉春秋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周夫子殺人的目光正瞪著自己。

  遭了!

  葉春秋忙又危襟正坐,可是腦袋昏昏沉沉得厲害。

  周夫子厲聲道:「葉春秋!」

  葉春秋終於打起了精神,道:「學生在。」

  周夫子滿面猙獰,手中的戒尺在半空虛舞了一下,破空的聲音嗖嗖作響,周夫子的功力極為深厚,這戒尺猛地在半空一頓,那雙眼眸卻是帶著滲人的光澤,他突然昂頭,臉色又恢復了平靜,不過那雙眼睛卻依然盯著葉春秋,那眼眸深處,似乎潛藏著一股錐入囊中的銳利。

  尼瑪……

  這是君子動口,還要動手的徵兆啊。

  葉春秋雖然和周夫子打交道不多,可是也深知往往周夫子這樣的表情,接下來應當就是揍人了。

  「你……站起來!」周夫子故意慢條斯理地道。

  葉春秋只得站起來,好漢不吃眼前虧,自己才十二歲,不裝孫子,還裝好漢嗎?

  葉春秋恭敬地道:「夫子有何吩咐?」

  周夫子眼皮子都懶得抬,一字一句道:「方才老夫講授的是什麼?」

  葉春秋愣住了,下意識便回道:「是啊,夫子講授的是什麼?」

  頓時又是滿堂鬨笑,坐在葉春秋身後的葉辰良更是笑岔了氣。

  周夫子搥胸跌足,心絞的厲害,敗類啊敗類,你這個大腳婆娘生出來的孽子,一看就曉得不會有什麼出息,偏偏還要搶這樣的好座位,搶了好座位倒也罷了,你竟還睡覺,睡覺也由你,這廝居然還如此恬不知恥的說'是啊,夫子講授的是什麼。」

  於是,周夫子用馬景濤式的咆哮朝著葉春秋大吼:「老夫今日講授的是冬官考工記。」

  葉春秋虎軀一震,早說嘛,冬官考工記……立馬光腦搜索。

  而這時候,周夫子已經揮舞著戒尺,迎面劈來。

  「且慢!」葉春秋連忙道:「夫子且慢動手。」

  周夫子的戒尺下意識地一停,不過怒火更勝,也幸賴他不曾學九陰白骨爪,否則下一刻,非要把葉春秋撕了不可。

  葉春秋接著道:「夫子方才講授的冬官考工記講得很好,學生猶記得夫子唸的是:'輪人為輪,斬三材必以其時。三材既具,巧者和之。轂也者,以為利轉也。輻也者,以為直指也。牙也者,以為固抱也。'此句摘自周禮,周禮實是博大精深,尤其是夫子講授的也很精彩,輪人制作車輪,砍伐三種木材必須依照一定的季節,對嗎?聖人推崇禮,所以禮不可廢,小小的匠作車輪之道,居然都隱含著各司其職的道理,方才聽夫子一席話,實是勝讀十年書,學生受教,受教……」

  那戒尺還懸停在半空,卻是一下子凝滯不動了。

  周夫子呆住了,這傢伙……居然倒背如流,可以說是一字不差,他……不是在睡覺嗎?

  同窗們本要笑,現在卻是笑不出來了,尤其是葉辰良,笑臉僵硬,有點面癱。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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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本是同根生

  葉春秋長長地鬆了口氣,似乎看上去,光腦還算靠譜,他後怕地看著懸停在空中的戒尺,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周夫子沒了先前的底氣,卻還是厭惡地道:「你方才在睡覺,如何知道老夫教授的是什麼?」

  葉春秋淡定從容地道:「夫子,學生身子有些不適,所以難免坐無正形,不過夫子的課,學生卻還是用心聽了的。」

  這個藉口,連葉春秋都很佩服自己。

  周夫子卻是怒氣難平,他難受啊,心口堵得慌,總覺得自己在學生們的眼裡失了威嚴,繼續道:「可是方才何來的鼾聲?」

  啊……原來我睡覺還打呼嚕啊。

  葉春秋依然淡定從容,慢吞吞地道:「誠如學生方才所說,恰好學生染了些小風寒,所以,夫子懂的。」

  「懂?懂什麼?」

  葉春秋只得耐心解釋:「因為染了風寒,所以不免鼻塞,鼻子塞住了,氣息不暢,所以呼吸粗重,於是……」

  這一下,周夫子真懂了。

  他竟發現一時再難找出什麼藉口,只得惡狠狠地瞪了葉春秋一眼:「用心聽課,再敢不用心,老夫……」

  夫子就是夫子,當他覺得口頭的威脅不足以震懾一個壞學生的時候,便用了最行之有效的辦法,戒尺在半空狠狠一揮,那破空之聲便呼呼而來,而後熟稔的在空中一頓,戒尺一收,很有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風範,夫子眼皮一沉,見到滿堂詫異的學生,便冷冷道:「葉春秋坐下。」

  終於下了​​學,周夫子又重複了縣試的事,葉家所在的寧波府奉化縣,每年要參加童生試的人極多,不過也不是什麼人想要參加就能參加,這不但要找齊其他幾個童生聯名俱保,同時還要本縣廩生具​​保,保其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皁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踐業。

  前者考生聯保,是為了防止作弊,五個童生相互寫具保單,一人作弊,五人連坐。

  而後者卻將大多數沒有門路的人攔在了門外,找不到一個廩生秀才給你作保,你連參加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對葉家來說,這都是小事,所以凡是沒有取得童子試資格的人一般都會參加,管你學問如何,有沒有把握,重在參與,考中了最好,考不中就當熱身,葉家想要找人來擔保,閉著眼睛的事。

  周夫子說完了,臉色一冷,道:「今日就講到這裡,爾等要及早完成老夫的課業。」

  葉春秋忙是將筆墨紙硯放回書箱,此刻的他一覺醒來,顯得精神奕奕,龍精虎猛,恨不得插翅飛出學裡。

  葉春秋背了書箱便站起來,身後的葉辰良笑臉上帶笑地看著他道:「春秋啊,縣試要到了,你要好好努力。」

  看到這張很欠揍的臉,葉春秋的心裡就滲得慌。

  葉春秋亦是笑著迴應道:「多謝堂兄關心,我一定好好爭氣,堂兄也要爭氣,一定要考中縣試。」

  葉辰良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本大少爺的功課一向做得好,一直深受老太爺和周夫子的喜歡,小小童子試,此次是必中的,還需要你這個渣渣來鼓勵?

  他的臉抽搐了幾下,想要反脣相譏,葉春秋已經背著書箱一陣風的跑了:「堂兄再見。」

  葉辰良看葉春秋離開的方向沒了影,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敗類!有其父必有其子。」

  一日功夫下來,葉春秋的肚子有些餓了,急匆匆地要回家,卻在此時聽到後頭有聲音道:「春秋,春秋……」

  葉春秋回頭一看,見是二房的葉俊才,這廝提著盛筆墨的竹籃子,也是下了學,一直尾隨自己的後頭。

  葉俊才是三叔的二子,雖然比葉春秋年紀小一些,卻不知是不是吃了什麼激素,虎背熊腰,比葉春秋還要高半個頭。

  葉俊才和葉春秋一樣,在周夫子的眼裡都是不受歡迎的一類,按說應當是物以類聚,誰曉得同行是冤家,葉俊才一直看葉春秋不順眼,孩子嘛,都欺生,葉春秋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長得太過善良,所以那葉俊才看到自己就手癢。

  葉春秋不想理他,繼續背著書箱趕路。

  葉俊才怒了,大喝道:「站住,葉春秋,我在問你話,你這大腳婆娘養的。」

  等葉俊才跑得近了,葉春秋才發現葉俊才滿面怒容,捋起寬大的袖子,像是要揍人。

  尼瑪……招誰惹誰了,我和你又不熟,還能不能講道理了?

  葉春秋發現葉俊才這傢伙有些不可理喻,要逃也遲了,葉俊才已到了面前,揚著拳頭朝他耀武揚威:「葉春秋,別以為你是我兄長,我就不敢揍你。」

  葉春秋很無辜的樣子道:「俊才,怎麼了?」

  葉俊才惡聲惡氣地道:「你還問我怎麼回事?你居然敢四處說我是葉家的敗類,說我連給你提鞋都不配,是不是?」

  葉春秋心裡一驚,雖然他早就有這個想法,可是他不敢說啊,畢竟他不是那種敢於直麵人生的勇士。在族學裡讀了半個月的書,葉春秋怎會不曉得這個虎背熊腰的堂弟是出了名的混賬,仗著有幾分力氣,桀驁不馴,葉家子弟挨他揍的人可是不少。

  葉春秋苦著臉道:「這是誰說的?」

  葉俊才冷笑一聲,他像一頭小蠻牛一樣,居高臨下地看著葉春秋:「辰良說的,你不要抵賴,我不會聽你的狡辯的。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我兄長,今天是非揍你不可。」

  葉辰良……

  這就難怪了。

  二房的二叔,還有這個二叔的兒子,一直看自己不順眼,那個葉辰良,平時總是對自己冷嘲熱諷,呵……

  兩世為人的葉春秋怎麼會不知道,那一對父子是巴不得自己和老爹一輩子都不回葉家,老爹不回來,二叔就是葉家的繼承人,葉辰良也就是名正言順的長房嫡孫。

  這傢伙會在背後搞一些小動作,也就不奇怪了。

  看到揚起拳頭的葉俊才,葉春秋發現自己和這個俊才堂弟完全無法交流,這智商,只有給人當槍使的份啊。

  「嘻嘻……來了……來了……」

  遠處,隱隱約約有聲音。

  葉春秋眺目一看,卻見葉辰良和幾個葉家的子弟在遠處的假山那兒看熱鬧,葉辰良還搖著扇子,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不過一定是滿臉期待之色。

  葉春秋已經來不及罵這幾個賤人了,因為不耐煩的葉俊才已經摩拳擦掌,決定用拳頭來傳播真理。

  「你什麼都知道了?」葉春秋突然顯出一臉震驚的樣子。

  什麼都知道……這句話聽著怪怪的,葉俊才冷眼道:「我當然什麼都知道。」

  「俊才堂弟……那麼……」

  葉俊才一楞,喂,小子你認真一點好不好,本少爺只是為了尊嚴而揍你,可是你為何要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葉俊才拳頭一頓,怒氣衝衝地道:「你要說什麼?」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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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純潔如斯

  葉春秋一臉緊張的樣子道:「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我自然什麼都知道,可是你到底想說什麼?」葉俊才顯得很不耐煩。

  葉春秋小心翼翼地道:「那麼……堂弟也知道三嬸身上有一顆痣的事?」

  葉俊才的眼睛頓時瞪圓了,三嬸就是他娘,娘身上有一顆痣嗎?我怎麼不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春秋又怎麼會知道?葉俊才的胸口開始起伏,疾言厲色地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春秋聳聳肩,淡淡地道:「大兄說的呀,我說你沒出息,大兄說這是註定的,我問為何,他說三嬸的身上有顆痣,那是破運的痣……」

  呼……呼……葉俊才喘氣的聲音像是拉風箱似的,然後咬牙切齒地道:「他怎麼知道我娘身上有……有……」

  葉春秋歪著脖子很純潔的樣子想了想才道:「或許是三嬸和他說的​​吧。」

  年輕就是好,十歲出頭的孩子,一看就不會有太深的城府,對於那方面的事,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葉春秋純潔得就像一張白紙。

  葉俊才雖然年紀也小,可是他並不純潔,他很齷蹉,他思想很骯髒,然後他想到了很多很不好的東西,再然後,他暴怒了。

  「嗷嗷……」葉俊才仰天長嘯,早就顧不得揍葉春秋了,下次吧,反正跑不掉。冤有頭債有主,他彷彿一頭餓瘋了的捷豹,眼中冒出瘮人的綠光,嗖的一下朝葉辰良方向撲去。

  葉辰良遠遠的在看熱鬧,眼看著葉春秋就要被揍個半死,想到即將見到葉春秋鼻青臉腫、邋里邋遢的樣子,葉辰良心裡就有一種很暢快的感覺。

  哼哼,什麼堂弟,不過是大伯在外與人苟合才有的私生子,你們回來又如何?葉家,是二房說了算的。

  「咦……」這時,身邊有人疑惑道:「俊才怎麼往這邊來了……」

  葉辰良搖搖扇子,果然看到葉俊才朝這裡拔足狂奔。

  「怎麼不揍了啊!」葉辰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就在他疑惑的瞬間,葉俊才已是面目猙獰地到了咫尺之外。

  葉辰良是個'知書達理'的乖寶寶,和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差不多,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看到一個碩大的拳頭藉著葉俊才的全身之力帶著嗖嗖的拳風迎面而來。

  葉辰良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看到挨近的葉俊才面目扭曲,朝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敢偷看我娘洗澡,揍死你!」

  啪……

  結結實實的一拳下去,葉辰良直挺挺地倒地,鼻子火辣辣的疼,拿手一摸,流血了。

  還來不及多問,葉俊才已經騎上來,那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葉辰良的身上:「叫你不要臉,叫你偷看我娘洗澡,揍死你……」

  「啊……啊……俊才……我是你兄長。」

  葉俊才更怒,力氣又加大幾分,拳風嗖嗖的響。

  邊上的葉家子弟們都嚇呆了,看著三少爺揍大少爺,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

  葉春秋卻是排眾而出,這個大兄居然陰自己,現在也算是報應,這樣的場合,怎麼能少了自己呢?

  葉春秋忙是上前:「別打了,別打了,兄弟之間要和睦……」他衝上去假裝要攔葉俊才,葉俊才一身蠻力,葉春秋哪裡'攔'得住。

  說起來……自己也算是挺陰的。

  不過葉春秋卻是恬不知恥地想:幹得漂亮!

  「葉春秋,你這狗娘養的!」葉辰良被揍得鼻青臉腫,可是他用屁股也能想到,這定是葉春秋搗的鬼,眼看葉春秋要攔葉俊才,卻一點都不領情,惡狠狠的咒罵。

  不是東西啊!葉春秋連表面的功夫也懶得做了,索性負手而立,冷眼旁觀。

  「住手!」一聲厲喝,打破了這激動人心的場景。

  眾人紛紛朝著聲音處看去,卻見下了學的周夫子陰沉沉地走來。

  是周夫子,許多人嚇得面如土色,一鬨而散。

  只留下了捂著自己腦袋、衣衫襤褸的葉辰良和依舊憤恨不平的葉俊才,葉春秋也沒有走,事實上,他倒是想跑來著,只是周夫子的目光一直鎖定在自己的身上,讓他無法脫身。

  葉辰良一見到周夫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軲轆爬起來,往周夫子的身後鑽,口裡大叫:「先生,先生……葉俊才和葉春秋打我,他們打我,哎喲……哎喲……」他一副隨時要昏倒的樣子,接著開始抽泣。

  我去……我動手了嗎?

  葉春秋感覺自己受了無妄之災,分明是你挑釁了葉俊才想來揍我,結果自食其果,現在倒好,反而誣賴我打你,冤有頭債有主,出門左轉是三房的那位堂弟啊。

  「孺子不可教也。」周夫子痛心疾首,葉俊才素來混賬,他是知道的,周夫子早就厭透了他,至於葉春秋在他眼裡,也是個渣渣,現在看到葉辰良這個樣子,周夫子勃然大怒:「為何要打人?」

  葉俊才道:「打了就打了,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霸氣側漏!

  葉春秋居然有一種,葉俊才才是穿越者的錯覺。

  周夫子氣得不輕,獰笑道:「好,好,好,好一個打了就打了,你……真是……」似乎有點忌憚葉俊才他爹,一些太狠的話說不出口,於是那帶著凶光的眼神落在葉春秋的身上:「還有你,葉春秋,你才來學裡沒多久,不學無術倒也罷了,居然還敢打人,你……真真是豬狗不如,你讀的是什麼書,呵……呵呵……好,好啊,走,這件事不能這樣罷休,老夫管不了你們,可是這葉家自然有你們姓葉的管,我們這就去見老太公,讓他好好地看看你們,好好地看看!」

  豬狗不如四個字,顯然罵得重了。

  葉春秋的臉陰沉下來,這周夫子對葉俊才雖然也厭惡,可是拐著彎的罵,可是到了自己的時候,卻是惡毒到了極點。

  聽到要見葉太公,葉俊才有些害怕了,臉色有些發青,反是那葉辰良聽了,忙是起鬨:「不錯,要見大父,這件事不能這樣算。」

  周夫子捋著須,眼眸裡掠過了一絲陰冷。

  他是二老爺禮聘來的,葉家現在也是二老爺當著家,自己的飯碗,其實都在那葉二老爺的身上,前幾日他見二老爺悶悶不樂,便曉得二老爺心煩的是什麼,無非是原本這長房突然成了二房,他的兄長回來,這葉家往後說不準就是老大的了。

  周夫子是何等練達之人,既然明白了這個道理,巴不得將此事鬧大才好,對葉春秋針鋒相對,矛頭卻是指向那位大房的葉家大老爺,據說老太公從前還是頗為喜愛那個大老爺的,只是這大老爺犯的事太大,所以現在一直給他冷遇,可是時間久了,說不準這父子之間的隔閡也就破去了,若是不在這裡頭做點文章,讓老太公看看這長房的人有多不爭氣,這葉家的族權,豈不是到了大老爺的手裡?

  周夫子這個做法,等同於是給二老爺示好。

  他陰冷著臉,大喝道:「倒要看看,這治家甚嚴的葉老太公如何收拾你們。」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5-10 21:09
第七章 很傻很天真

  大少爺被揍了。

  整個葉家都已經被驚動。

  聽說揍人的是葉俊才和葉春秋,二老爺葉鬆第一時間趕到中堂,葉老太公已經到了,瞧父親老臉凝重,葉鬆就曉得這爹氣得不輕。

  老三葉柏也到了,他依舊還是病怏怏的樣子,與葉鬆只是點點頭,這個三叔的神色顯得有些焦慮,揍人的畢竟也有自己的兒子,老太爺動怒起來,可不是玩的。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還牽涉到了周夫子。

  周夫子一副泰然的樣子坐在一側,葉柏曉得老太公的性子,假若只是自己人,關起門來,可能還好,一旦牽涉到了外人,老太爺是最注重展示家風的,這件事不會善了,一定會重懲。

  眾人已經各自坐定,周夫子又添油加醋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只是他的說辭,卻是讓葉柏鬆了口氣。

  「最可惡的便是這春秋,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手段,對自己的大兄這般痛下殺手,此子在學裡讀書時就不用功,不學無術,荒唐無稽,老太公,老夫這些話本是不該講的,可若是避諱不言,將來再鬧出什麼事,老夫為人師表,又如何向老太公交代?老夫授館多年,不曾見過這樣頑劣的孩子。」

  周夫子火力全開,盡數地針對在葉春秋的身上。

  老太公的臉色已是難看到了極點。

  他是個好面子的人,現在葉家出了這麼個'不肖子',若是傳出去怎麼好聽?何況他非常清楚,周夫子是受聘來教館的,即便子弟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大多也會遮掩一二,免得話說得太醜,惹人厭煩,所以儘管葉俊才平時也很調皮,周夫子也只是在老太公的面前微詞幾句,不會連不學無術、荒唐無稽遮掩的話都說出口。

  看來……那葉春秋…實在是不成器…

  葉老太公板著臉,卻還是顯露出淡然的態度:「把人叫進來吧。」

  須臾片刻,外頭便傳出喧鬧的聲音,先是葉辰良跌跌撞撞地衝進來,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悽聲道:「大父,葉春秋和葉俊才打我!」

  老太公看到葉辰良鼻青臉腫,衣衫也是撕破了,滿面塵土,葉辰良揚起他那張已不見清秀的臉,滿面都是血,很是嚇人。

  葉老太公又是心疼又是憤怒,疼的是自己乖孫成了這個模樣,怒的是葉春秋和葉俊才和葉辰良都是兄弟,居然下手這樣狠。

  老太公收回目光,反而出奇的平靜,因為這時候,葉俊才和葉春秋也走了進來。

  別看葉俊才在周夫子面前拽得不行,可是在老太公的面前卻像一隻病貓,碎步進來,雙手搭在腰下,垂頭喪氣的樣子。

  葉春秋不得不鄙視他,尼瑪……原來也是三秒鐘英雄啊。也由此可見老太公一定是個治家苛刻的人。

  不過葉春秋是打心底的佩服葉良辰這個大兄,好厲害,裝可憐的本事,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葉辰良聽老太公的口氣,便曉得老太公心疼他,於是有了底氣,更加撕心裂肺:「大父要為我做主啊,縣試馬上就要開始,孫兒被打成這樣,還怎樣去考?這一次必定要折戟沉沙了。」

  這一句話,使老太公繃著的臉終於不再淡定了。

  老太公最看重的就是今年的縣試,士紳人家,縱有天大的事,比得了子弟們奪取功名要緊嗎?若是因為葉春秋和葉俊才,而導致這一次最有希望的孫兒錯過了縣試,這可和天塌下來差不多。

  老太公震怒,他將手裡抱著的茶盞狠狠一摔,趴的一聲,茶盞落在地上,碎瓷頓時飛濺。

  一旁的二叔只是冷冷地看著葉春秋,兒子捱了揍,他固然心疼,可是他現在似乎對葉春秋會受到什麼懲罰更有興趣。

  兄弟的回家,已讓二叔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雖然現在還是自己掌著這個家,可是名義上,這個家是長房的,即便是分家,他這個次子又能分到多少?

  最重要的還是老太公的態度,老太公對大房越是厭惡,自己才越安生。

  老太公終於開了口,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怒氣了:「你們……你們為何要打自己的兄弟,說,說個清楚!」

  葉俊才一下子踟躕著說不出話來了。

  葉春秋倒還算平靜,他徐徐出來道:「大父,孫兒沒有打大兄。」

  矢口否認。

  這當然沒有換來老太公的好感,反而讓老太公沒來由的有些厭惡,難道葉辰良被揍成這樣,還在騙人不成,又難道周夫子會說假話?

  葉春秋卻是不理會老太公的感受,繼續道:「大父若是不信,當時有許多人在,叫了人來一問便知。」

  葉辰良你不是很會裝嗎?其實我也會。

  所以葉春秋說話的時候,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眼眸裡流露出了無辜的樣子。

  葉辰良也曉得當時許多人都在場,真要追究起來,未必就能證據確鑿,只是他萬萬想不到,葉春秋能如此淡定的去為自己辯護,換做別人,即便大膽如葉俊才,也早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葉辰良連忙大叫:「你雖然沒有動手,卻是你挑唆著俊才來打我的……」

  挑唆二字,讓老太公更加憤怒,一個屁大的孩子,打人就已經不對了,假若心思險惡,挑唆其他人打自己的兄弟,這樣的孩子,未免也太過惡毒了吧。

  老太公已經顯出了幾分不耐煩,他拍案而起:「春秋,你不要再狡辯了,你……」他本想說一句重話,卻見葉春秋一臉純真的樣子,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冷哼幾句:「家裡出了這樣的事,若是不好好懲治你們,對得起列祖列宗嗎?來人……」

  看著老太公對葉春秋失望透頂,甚至是嫌惡的樣子,二老爺葉鬆心裡鬆了口氣,況且,接下來就該動用家法了,葉家的家法,可不是孩子能承受的。

  葉鬆心裡隱隱有幾分期待。

  幾個壯僕在外探頭探腦,聽到老太公的吩咐,正待要進來應命。

  「大父,孫兒才來家裡半月,和俊才堂弟平時也沒打過什麼交道,如何能唆使他打人?」葉春秋看著廳中眾人不同的表情,依然還是鎮定:「俊才堂弟確實來找過我,只是恰好問了三嬸的事,誰知孫兒老實答了,俊才堂弟便氣得不行,衝過去便揍了大兄,孫兒冤枉,還請大父做主。」

  老太公的眼眸裡掠過一絲厲色,殺氣騰騰地道:「三嬸?這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葉春秋撓撓頭道:「這就不知了,反正俊才堂弟唸叨三嬸的痣,還說大兄怎麼知道,大父,真是奇怪,三嬸身上有痣有什麼稀罕,春秋身上也有痣呢,就生在肚皮上,也不見大兄和俊才堂兄在意。」

  深吸一口氣,葉春秋露出很純潔的笑容。

  很傻很天真,很純很誠懇。

  半大孩子乾淨的臉上那天真無邪的表情,葉春秋已經將一個孩子的角色詮釋到入骨的境界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5-10 21:13
第八章 純潔才是王道

  廳中驟然此起彼伏的咳嗽起來。

  在這禮教森嚴的時代,婦人身上有什麼是絕不能亂說的,當然,葉春秋可以胡說,他還小嘛。

  老太公老臉一沉,葉俊才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敢打葉辰良,既然葉春秋說葉俊才母親身上有痣,難道……這牽涉到三媳婦的私隱?

  他心裡大驚,這種事不能再問了。誰曉得葉春秋還會說出什麼話來,葉春秋年紀小,不曉得裡頭的輕重。至於叫葉俊才私下去問,那更不成,自己若是問俊才,你為何打辰良,俊才把他娘的事抖出來,自己豈不成還要打探三媳婦的隱祕?

  這對於一個詩書傳家的一家之主來說是極不體面的事,但凡是透露出一絲半點出去,有人嚼舌根子,鬼知道會傳出什麼話。

  老太公不由瞥了一旁的周夫子。

  周夫子是外人,他若是傳出一點閒言碎語,葉家就淪為笑柄了。

  不能讓葉春秋繼續說,也不能問葉俊才。

  此事到此為止,否則……

  「大父……」突然見老太公神色有異,葉辰良怎肯幹休,他沒猜透老太爺的心思,可是這輩子從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葉俊才那個渣渣居然敢打他,還有葉春秋這個敗類……

  他頓時滔滔大哭,淚流滿面地道:「大父,俊才揍得孫兒好狠,你看,鼻樑都要斷了……」

  以往莫說是哭鬧,就算只是一丁點小別扭,疼愛他的老太公都會安慰幾句,現在他哭得淚如雨下,心裡認定老太公必定會為他做主。

  葉春秋心裡搖頭,方才這個傢伙陰我的時候,不是挺聰明的,今日怎麼就這麼蠢呢,莫非被葉俊才打傻了?

  老太公本就陰沉的臉唰的拉下來,他眼裡掠過一絲憤怒,葉辰良說得越多,就越可能惹出讓葉家貽笑大方的笑話來,他厲聲道:「辰良,你不要說了。」

  葉辰良驚呆了,老太公今兒怎麼這樣待自己?自己可是捱了揍啊,他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不肯服輸地繼續道:「可是……」

  「啪!」老太公惡狠狠地拍了梨木翅椅的扶柄,再次厲聲道:「辰良,你看看你成了什麼樣子!」

  他豁然而起,帶著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意。

  句句誅心,葉辰良呆住了,這尼瑪的怎麼回事,不對啊,他抬頭看了一眼葉老太公,再看自己的爹,葉鬆顯然臉色很難看,朝他使了個眼色,葉辰良猶豫了一下,自己可是正兒八經的嫡孫,捱了揍啊,他心真是涼透了,咬牙切齒地再看著老太公,道:「大父……我……縣試在即,我被葉春秋和葉俊才打成這樣,我…我……我考不成了……」

  這殺手鑭,在葉辰良心裡覺得還是很管用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葉春秋可是毀了我的前程,我可是你的嫡孫,難道連自己孫兒的前途都不要了?

  老太公的臉色變得更沉,他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這個傢伙……真是……現在這事兒追究下去,葉家還有臉做人嗎?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孫兒很不懂事,更不希望葉辰良胡攪蠻纏下去,於是更是拉長了臉。

  老太公的態度,一旁的葉鬆怎麼會不明白?

  好端端的摻和進了自己弟媳進來,而且還牽涉到了弟媳身上什麼痣。老太公可是把家族聲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緊的,葉辰良繼續糾纏,二房在老太公心中的地位……

  葉鬆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他快步上前,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葉辰良的臉上。

  啪……

  下手很重,清脆得很。

  葉辰良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然後摀住了自己的臉頰,頓時大哭起來。

  葉鬆厲聲道:「混賬東西,叫你成日遊手好閒,你也知道縣試在即嗎?還敢胡鬧,滾回去!」

  葉辰良嚇得瑟瑟發抖,既覺得冤枉又是委屈啊,可是迎著葉鬆那殺人的目光,讓他再不敢說話了。

  倒是葉老太公終究還是疼這個孫兒的,有些不忍,便道:「鬆兒,孩子不懂事,就不要為難他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葉鬆也顧不得尋葉春秋的麻煩了,只是恨恨地瞪了葉春秋一眼,匆匆地帶著葉辰良離開。

  葉春秋被葉鬆那憤恨的目光一瞪,心裡有些發毛,這個二叔……看來不會善罷甘休了。

  不過話說回來,二叔當機立斷,看大父眼色的本事倒是教人佩服。

  心裡亂七八糟的想著,此時,老太公突然道:「春秋。」

  葉春秋回過神,連忙彬彬有禮地道:「大父有何吩咐?」

  老太公拉下臉:「周夫子說,你平時不學無術是嗎?你要知道,葉家家教甚嚴,絕不會縱容子弟胡鬧。」

  葉春秋汗顏,老太公似乎想要敲打敲打自己,想必這個周夫子沒少在老太爺面前說自己的壞話吧。

  周夫子這種人在後世的職場,其實就是個小人,藉著打壓自己來討好二叔而已。

  葉春秋卻是露出一副很是誠懇的樣子道:「是,孫兒剛剛回來,有些規矩不是很懂,周夫子對孫兒很好,平時噓寒問暖,對孫兒也很是關照孫兒以後一定謹遵周夫子的教誨。」

  認錯態度很好。

  最重要的是……

  周夫子微微愣了一下,察覺出了一點不同。

  這幾天,周夫子可是每一次都是氣沖沖的來狀告葉春秋多麼調皮,多麼的不敬師長,葉老太公的耳朵都出繭子了。

  可是呢,葉老太公看著這個孫兒,雖然不甚喜歡,卻也沒出什麼大錯。最重要的是,葉春秋將周夫子誇得一朵花似的,在葉春秋的心目中,周夫子對他真這樣好嗎?既然在葉春秋面前如此好,為何到了自己跟前……

  周夫子感覺有些不妙,他知道這可能在老太公心裡留下他兩面三刀,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壞印象,他有些感覺這個葉春秋竟像是妖孽一樣,似乎每一句話都是柔中帶剛,很有殺傷力​​。

  幻覺,這應當是幻覺,一個屁大的孩子,能明白什麼?可能只是無心之言罷了。

  周夫子連忙說:「春秋,你剛剛進學,又不肯用功,這縣試就在即了,老夫自然要格外的敦促你,你自己說說看,你上課時總是昏昏沉沉,下了課也是背著書箱跑得飛快,這是讀書的樣子嗎?老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受了葉老太公的重託,總要嚴厲一些。」

  葉春秋也懶得和他爭辯,只說了是,便告辭而去。

  廳中眾人紛紛散去,只留下葉老太公和周夫子。

  周夫子沉默了片刻,才道:「葉公,學生有些話,實是不吐不快,葉春秋的學問,簡直就是一團糟,這一次縣試,我看,就不必他去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5-13 20:57
第九章 縣試在即

  本來周夫子是藉著葉春秋的事來討好葉鬆的,誰曉得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葉春秋沒有受到懲罰,反而自己的愛徒葉辰良卻是捱了訓,周夫子索性做一些彌補。

  葉老太公已是有些疲憊了,沉吟片刻道:「還是去吧,權當是磨礪也好。」

  周夫子滿是遺憾,卻還是點點頭:「哎……就怕鬧笑話啊。」周夫子帶著推脫的意思,這個葉春秋可不是我教出來的學生,若是被人恥笑,可莫說和我這做先生的教導不力有關。

  葉老太公沒有做聲了,周夫子的言外之意,他很明白,這個孫兒肯定是一塌糊塗,只怕連四書五經都背不全呢,還指望他能做什麼文章嗎?葉老太公當然沒有對葉春秋抱有什麼期望,心裡只是唏噓:「笑話就笑話吧,但願栽了跟頭能浪子回頭,從此努力。

  於是葉老太公笑了笑道:「權當是熟悉熟悉縣試也好,若是文章太差,被人取笑,也但願他能知恥後勇。」

  葉春秋回到自家的宅院,才感覺到輕鬆,老爹正在書房裡讀書,葉春秋看著他的背影,似乎對於外界的事並不知情,葉春秋心裡搖搖頭:「這個爹啊,哪裡曉得這個大宅子裡的險惡,你兒子差點要被人整死了。」

  次日清早,葉春秋趕早去了學裡,縣試迫近,學裡的氣氛變得尤​​為緊張。

  此時來學裡的人並不多,大堂兄葉辰良卻是很早就來這裡讀書了,只是他一臉鼻青臉腫的樣子很是滑稽,他用眼睛剜了葉春秋一眼,對葉春秋不予理睬。

  倒是三房的葉俊才湊到了葉春秋的身邊,笑嘻嘻的道:「春秋堂兄,哈……你做了功課嗎?糟糕,昨夜我爹揍了我,沒來得及做……」

  恰逢周夫子來了,葉俊才頓時感覺脖子冷颼颼的,忙是回到自己的座位。

  「檢查功課。」周夫子面無表情。

  昨日的功課,葉春秋已經做了,可是周夫子一一到了學生們的案牘前,撿起他們的功課看,卻是把葉春秋當空氣,壓根就不檢查他的功課,越過了葉春秋,便到了葉辰良的案牘前,周夫子看了葉辰良的功課,忍不住搖頭晃腦,臉上帶著欣慰的笑意道:「小楷又有長進了,功課也做得很細緻,孺子可教也。」

  葉辰良謙虛地道:「都是先生教導有方。」

  周夫子頜首點頭,將功課放下:「此次要努力,可不要學某些人。」

  某些人……說的應該是自己吧,葉春秋啞然失笑。

  等檢查完功課,周夫子又說起縣試的事,在他心裡,今年縣試真正抱有期望的也不過葉辰良寥寥幾人,縣試是在七月十六,縣裡已經放了榜,開始要具保了。

  周夫子是葉二爺聘來的,既然教授族學,今年若是能中幾個童生,對他來說也格外重要,選定了明日考生聯名具保的名額之後,他便開始教授功課。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理葉春秋一句,連管都懶得管了。

  授課完了,便對葉辰良幾人道:「你們留下,其餘人散了。」

  這顯然是要給葉辰良幾人補課,開小灶了。

  聽到放了學,葉春秋照例提起自己的書箱子便一陣風的跑出去,結果到了院落,葉三急匆匆的道:「少爺,大老爺被二老爺邀出去了。」

  被二叔邀出去了?葉春秋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葉三此時多了幾分怒色,繼續道:「還有,方才我去廚房那兒打飯吃,打來的飯菜竟是餿的。少爺,這定是有人搗鬼,真是可惡。」

  「哦。」葉春秋反倒很平靜,昨日二房的人被整得那樣慘,若是二房的人不搞一點小動作才見鬼了,相比於粗茶淡飯,葉春秋反而更擔心和二叔一道出去的爹。

  就著一些鹹菜,隨便吃了晚飯,葉春秋便回到自己的房裡,拿出文房四寶,依然練字。

  兩世為人,葉春秋非常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麼,雖然有光腦,可是現在自己畢竟還小,許多驚世駭俗的事不能去做,唯一能做的,就是考試。

  這不只是父親的期望,也不全然是為了讀書做官,最重要的是在葉家這種士紳人家,任何的陰謀詭計,還有別人的嘲諷恥笑,都可用功名去讓他們住嘴。

  所以……有一手漂亮的小楷,尤為重要。

  每次吃完晚飯,葉春秋都要在這裡練習兩三個時辰才睡下,一段時間的苦練,雖然這手行書還不能登大雅之堂,卻已經不再稚嫩了。

  當然,光腦的作用也是不小,練習書法不只是靠苦練,最重要的還是參照,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一輩子都無法看到那些名家的字帖,埋頭造車,即便苦練幾十年,也難有什麼長進。

  所以歷來的書法家,大多都是非富即貴之人,他們的書閣裡,有的是名家的真跡和多如繁星的拓本、抄本,只要有興趣,完全可以從中體悟到書法的精義,若是再加上一點勤奮,便可自成體系,成為一代名家。

  在葉春秋光腦裡的各種書法影印資料不少,葉春秋只需動個念頭,便可將許多名家的字帖浮現於腦中進行比對和揣摩,這使得他進步十分神速,遠非一般人可比。

  自然……最重要的還是苦練。

  一筆一劃,取巧不得。

  到了夜半三更,葉春秋有些乏了,外頭卻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葉春秋知道老爹回來了,忙是開門,果然看到葉景搖搖晃晃的回來,在慘白的月色下,他似乎是喝醉了,腳步有些踉蹌。

  「爹……」葉春秋清脆的叫了一聲。

  葉景抬眸:「還不去睡?」

  葉春秋的眉頭忍不住的皺了皺,他怎麼睡得著,二叔請爹去喝酒了,什麼時候二叔這樣的好心?

  葉春秋上前攙住葉景,扶他進屋。

  葉景嘴裡帶著酒氣:「你去睡吧。」

  葉春秋哦了一聲,卻是去燒水給葉景泡茶,將茶水端在葉景的手上時,葉景愣愣的看著茶水,​​呆了老片刻,卻是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春秋一眼:「春秋,在學裡讀書要用功,今日周夫子……」

  葉春秋皺眉,他明白了,只怕今日吃酒,周夫子也在場,理應沒有少說自己的壞話吧。

  「爹,我會好好讀書。」葉春秋已經看出了葉景臉上的憂慮,連忙道。

  「我信。」葉景幾乎毫不猶豫的道。

  這沒來由的相信,讓葉春秋心裡一暖。

  葉景長嘆口氣,又道:「兒啊,那周夫子這樣看輕你,爹不求別的,只求你一件事。」

  葉春秋道:「爹要兒子做什麼?」

  葉景苦笑道:「只求你爭口氣,能有出息,不指望你能中秀才,可是至少到了爹這樣大的時候能中一個童生,若是能如此,爹到了九泉之下,也對得住你娘了。」

  呃……原來老爹所謂有出息的標準,就是在他這樣大的時候能中個童生,葉春秋哭笑不得,老爹這是望子成龍呢,還是望子成蟲呢?

  葉春秋感覺心裡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有一種想撞豆腐去死的衝動。

  服侍了葉景睡下,葉春秋才疲憊不堪的歪頭去睡。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0 23: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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