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山寨殭屍流VS山寨宇宙流
6月初，天府之國。
機場走出兩人，引來人人側目。這兩個人，一位是江承華，一位就是李小強。
第3屆中日圍棋擂台賽的第3,4場比賽即將在這個中國著名的「棋城」舉行。現在已經輪到李小強登上這個舞台了。
要說這年頭坐飛機的人不多，李小強看見自己兩人引來側目就在那沾沾自喜。
「豐富多彩的人生果然需要一個絢麗的舞台。你看你看，我使勁折騰了那麼一年多。在國內的知名度好像還不高，遠遠沒有達到自己的預期水平。現在好了，這不還沒有在擂台賽上亮相嗎。瞧我這關注度，瞧我這回頭率。。。」
李小強從下飛機開始，就在那自我陶醉。
不過他很快發現不對，問題就出現在江承華身上。
「喂喂喂，你是黨和人民派來照顧我的好不好。你說你離我那麼遠做什麼，你還不過來一點。什麼叫沾光你懂嗎，你說這樣的大好機會，你也不知道過來沾沾本大天才的光，好擴大自己的知名度？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居然還擺出一副跟我不熟的樣子。。。等等，我和這人不熟？」
李小強開始冒汗。
當然李小強肯定會為自己辯解，現在已經是夏天的，這個地方也算是中國的「火爐」。我冒點汗也是正常的，再說了，我小孩子火氣旺。。。
李小強肯定不是小孩子，他就一後世來的中年大叔。要說李小強也算個生活有品位的人。特別是在穿戴上面，那肯定是講究一個休閒，講究一個綠色環保。你看他，上身一老頭衫，純棉的，夠環保。下面一大褲衩，夠休閒。最過份的。腳上還踏雙拖鞋。
要說這年頭坐飛機的不多，人來人往還個個都人模狗樣。李小強一不小心又成了非主流。最過份的是李小強還看見兩個穿喇叭褲的青年人，年紀和張志東差不多大，居然也在那東張西望。一副「我比你強」的樣子。
李小強不冒汗不行。
來接機的是張志東和天府棋協的兩位工作人員。
李小強仔細打量張志東張大記者。嗯，還好，這傢伙總算是沒有穿喇叭褲。他要敢穿喇叭褲，我保證不顧雙方結下的深厚友情，保證跟他絕交，我丟不起那個人。。。
在車上。
「小強，到了！就等你了。京城那邊的人昨天就到了。」
「京城都有誰過來了？」
「還是華領隊帶隊，同行的有排在你後面出場的劉大錘八段。對了，聶主帥有事過來不了。委託馬小飛副帥和錢大來為你壓陣。」
「日本代表團過來了嗎？」
「他們要晚些時候到。對了，聽說日本方面對本次比賽非常重視。藤澤秀行先生擔任團長，他們的主帥加藤正夫親自壓陣。你可能不知道，他和宮澤先生都是木谷門下弟子，他們兩個差不多同一時間入師門。可能是因為棋風的關係，他們關係非常好。」
「哦。」
「相當不容易啊，加藤現在的成績非常好。賽事繁忙，他能擠出時間來非常不容易。」
「說重點。」
「咳咳，宮澤這段時間更不得了，就是為了照顧他的比賽日程。他和楊暉八段的擂台賽比賽都提前進行了。怎麼樣，你有沒有措手不及？」
「棋總是要下的。」
張大記者突然撇下李小強不理，轉過頭去和江承華等人開起了玩笑。
「本來我還有點擔心，不過看到小強這個樣子我的心放了下來。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人品。小強的人品理論都聽過。你們說小強穿成這樣是不是有點丟人，是不是一路上被人鄙視。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是不是被人懷疑人品有問題。這個明顯就是壞學生嘛。厲害厲害。他居然能想出這種攢人品的方式。。。」
「哈哈哈。」
看著張志東得意洋洋的模樣，李小強只能為他的淺薄感到悲哀。我這領先時代20年的觀念，是你這樣的人能領悟的嗎。
張大記者偷偷看了李小強一眼，覺得自己終於有一個地方比李小強更厲害啊。心情愈發愉快，兩人同時在心裡說了一聲：
「這個鄉巴佬！」
比賽的地方很快到達，李小強和國家隊一行人匯合，靜候日本代表隊的到來。
李小強的運氣不錯，第1次參加擂台賽就在中國的主場。周圍的人對李小強很熱情。特別是這個城市還是中國有名的「棋城」，業餘圍棋水平相當高，讓李小強有種特殊的親切感。
天府之國的圍棋和申城圍棋的味道不同。這裡的江湖味，草莽味濃一些。申城圍棋還是有點「學院派」的感覺。
前世李小強來棋城的次數不多。有那麼幾次都是匆匆忙完公事就走，沒來得及好好體會一下這個城市的味道。最長的一次倒是在這呆了3天，不過那三天有1天半是在酒店打麻將，半天辦公事。還有一天，那當然就是在睡覺。
比賽前一天，本想出去逛逛這座城市。想想還是忍了，擂台賽，確實和其他的比賽不一樣。
同樣是在機場出來的路上。日本代表隊一行坐在車上。
加藤：「宮澤，現在感覺這麼樣，那個神秘少年在中國天元賽上的棋譜都看了？你準備好了嗎？」
宮澤：「嗨，師兄請放心，在我心裡一直把他當一個真正的對手。他的那7張棋譜我都認認真真的研究過了。我認為我現在對他有了一定的瞭解。」
加藤：「很好，雖然他還是個孩子。不過既然是國際比賽，態度端正是必須的。只有不產生輕視心理，才能發揮出自己的實力。」
石井：「呵呵，那就拜託宮澤了。讓我老頭子能輕鬆一下，我一直想去「武侯飼」看看呢，希望你能讓我達成這個願望。不然總惦記著還要比賽，就沒有遊玩的心情了。」
藤澤：「呵呵。我說宮澤，你看過那孩子棋譜後什麼感覺？說來聽聽。」
宮澤：「是，秀行先生，請多指教。我認為他的水平已經超過了我們日本職業三段的水平，他的棋非常靈活，漏洞和失誤很少。有些構思雖然很怪異，不過正體現了他極大的氣魄和勇氣，是一位非常難對付的對手。另外。。另外。。」
加藤：「另外什麼？」
宮澤：「我也不知道對不對，除了這些表面上的東西，我總感覺他好像也是一位力量型的棋手。秀行先生。是不是這樣？」
藤澤：「哈哈，你能看到這一點，說明你真是認真備戰過。這樣我對你明天的比賽就放心很多。宮澤，請一定要加油。」
加藤：「呵呵，雖然說賽前不應該給你太多的壓力。我還是要插一句，為了日本圍棋的榮譽，本次擂台賽我們不能再輸了。宮澤，拜託了！今天你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今天的「賽前祭」就建議中方取消。秀行先生，你還有什麼需要提醒的嗎？。。。秀行先生？。。秀行先生。。。」
藤澤秀行閉著眼睛，好一會才開口：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剛才宮澤的分析都很全面。都很到位。看得出宮澤進行了精心的準備。我應該很放心才對。可為什麼我總有一絲不安呢？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我總是捕捉不到那是什麼。真是讓人期待啊！那到底是什麼呢。。」
那到底是什麼呢？
李小強走進了對局室。
不過這次他沒有穿他自認為領先20年的環保老頭衫，而是換了一件傳說中的。。「的確良」。穿著的確良的李小強靜待對方落子，這場比賽他執白。
華領隊今天很緊張，是的。他很緊張。有八成緊張是為李小強的對局揪心，另外兩成，當然是為下午的掛盤講解。
「你千萬不要給我出什麼幺蛾子。」
華領隊在心裡默默祈禱。
好在掛盤講解要下午4點才開始。所以從比賽一開始。第1張棋譜傳出來。華領隊就呆在研究室裡備課，聽國家隊的高手拆棋，分析，研究。華領隊態度認真，努力領會棋譜精神。不過很可惜，華領隊還是認為自己的準備不夠充分。因為好像勝負的關鍵處還沒有到來。
中午休息時間，李小強平靜的走出對局室。表情平穩，所以人都很平穩。因為上午棋盤上沒有發生什麼故事，不知道是不是雙方的謹慎。上午才下了40手左右，簡簡單單擺了幾個定式就到了休息時間。
李小強靜靜呆在休息室。據說圍棋比賽中午不能吃太飽，吃太飽會影響下午的大腦供氧。李小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他決定有樣學樣，自己下午確實要保持頭腦清醒。
中午休息的時候，日方研究室的氣氛稍微活潑一點。藤澤秀行簡簡單單一句話：
「黑好調，勝負還早。」
和藤澤秀行的平靜相比，加藤正夫稍顯激動：
「看得出宮澤準備充分，佈局很有針對性。這種黑棋取勢，白棋取地的局面正好發揮他的特長。而且他一直注意保持著實地上的平衡，不給對方孤注一擲的機會。可以說一直保持著先行優勢，看來宮澤狀態不錯。」
藤澤秀行笑笑：
「呵呵，看下午。」
下午會發生什麼呢？李小強沒有讓大家等太久。
下午兩點鐘，中方研究室。華領隊盯著馬小飛，馬小飛盯著棋譜：
馬：「今天小強怎麼這麼好的脾氣，黑棋的這個模樣有點大。現在該動手了，不動手被人封住就不夠了。怎麼選擇好呢？，算了，等他下出來再說。」
華：「你幫我看看，幫我看看。都有哪些選點。」
馬：「現在選擇很多，深深打入一決生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好像局勢還沒有到那個地步。要淺削也有幾個選點，畢竟現在頭緒比較多。畢竟還有幾個地方可以做文章。呵呵，我是真猜不出小強會怎麼選擇，先看好戲，總之下一步棋很關鍵。決定了整盤棋的格局。。」
對局室內，李小強輕輕落下一子。手勢沉穩，表情平靜。宮澤身體微微動了動，顯得有點意外，開始埋頭計算。
藤澤秀行看到這步棋，眉頭皺了起來：
「這步棋什麼意思？試應手的時機不對，黑棋現在當然可以強殺。加藤，你來算算，難道我老頭子算錯了嗎？」
「先生當然沒有算錯，這個局部白棋當然是死棋。這個是基本功。要跑出來的話也活不了。肯定沒有活路，這個可以確定。我相信，這個地方宮澤肯定不會算錯。」
中方研究室。
馬：「看來小強還是壓力過大，這個地方好像是算錯了，這個地方不能跑了，越跑虧損越多。還好這裡算是黑棋的大本營，虧損不算太大。不過小強的競技狀態。。。」
華：「這。。。這。。。」
劉：「不用急，現在棋盤還很大。其他地方頭緒還很多，小強要在其他地方想辦法扳回來了。。。」
華：「對對對。頭緒很多，頭緒很多。。。」
日方研究室。
加藤：「看來宮澤狀態真是不錯，面對對方的挑釁，這個地方也毫不示弱。計算準確。現在雖然有點混亂，不過好像在計算上那個孩子被宮澤壓制了。。」
藤澤：「奇怪啊，怎麼弄出兩塊死棋。我想想，我再想想。。。」
中方研究室。
劉：「看來小強開始算錯後有點急躁。這個地方也不夠精細。怎麼又跑出一塊死棋。這樣下去。。。」
華：「再幫白棋想想看 有什麼辦法，再想想。。。」
馬：「我現在差不多有點知道小強的思路了，呵呵。厲害，厲害，模樣原來還可以這樣破。。。」
棋局還在一手一手的繼續，中日兩個研究室還在對棋局進行熱烈的探討。
加藤：「奇怪呀，應該說在每個局部，宮澤都下得非常好，不虧是亂戰之雄。為什麼現在的局勢還是一片混亂，為什麼還沒有把局面拉開呢。。」
藤澤：「呵呵，你是關心則亂，不要急，那個孩子，絕不可能一兩拳就被打倒的。他在黑棋的模樣裡翻江倒海，可以看出他是有意這樣做的。奇怪啊，他怎麼對這樣的破模樣棋好像非常有心得呢。。。」
華：「馬小，我警告你，你說話不能說一半留一半，你這次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馬：「呵呵，我們通常破模樣棋，一種是學趙治勳那樣深深打入，以賭大龍的方式來一決勝負。一種就是淺削，以後面的定型來決定輸贏。小強用的，好像是第3種方式。。。」
華：「什麼方式？難道走出幾塊半死不活的棋就可以破人家的模樣嗎。」
馬：「當然可以，他那幾塊棋雖然不活，卻死而不僵，就像幾塊殭屍。看上去雖然虧損，卻留下了很多頭緒。你們看小強這步棋。。。大錘，如果開始小強就下這步棋，你會怎麼應對呢？」
劉：「那當然要當頭鎮住，認為他打入過深，有點過份。這完全就不能算是淺削了。不過現在。。。」
華：「現在我知道了，因為裡面還有幾塊殭屍，宮澤就不敢鎮頭，他怕那幾塊棋有什麼看不清的地方，所以他選擇了防守。馬小，我分析得對不對，小強這孩子，真陰險啊。。。」
馬：「呵呵，如果是武宮來下，他可能會選擇鎮頭。不過也不能說人家小強陰險，大家看，如果選擇鎮頭的話，白棋在裡面還真的有活出一塊的可能。那幾塊殭屍就很有可能復活。。。」
劉：「那樣就變成了武宮正樹vs趙治勳，以大龍來一賭勝負。我相信小強也是做好了準備的。不過宮澤七段。。。」
華：「哈哈，不過宮澤七段雖然也叫宇宙流，他那個畢竟不是真正的宇宙流。。。」
下午4點鐘。
加藤：「下場比賽要拜託石井先生了，這個孩子真厲害啊，宮澤就下了一步稍微軟一點的棋，他就抓住了。。。」
藤澤：「加藤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加藤：「先生的意思是。。。」
藤澤：「這一盤棋，這個孩子不是贏在某一個具體手段。是贏在全局，宮澤每一個局部都沒有吃虧，甚至還佔了便宜。不過在全局上。。。可以這麼說，這是全局對局部的勝利。我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不安在什麼地方了，當我們日本圍棋還在局部糾纏的時候，還在為局部研究沾沾自喜的時候。這個孩子已經開始放眼全局，雖然還很稚嫩，雖然還很不成熟。不過，那個孩子正走在那條道路上！」
加藤：「先生。。。」
中方研究室。
劉：「呵呵，華老師，你今天可以放心去講棋了。」
華：「哈哈，我還需要好好確認一下，你們確定後面不會有什麼反覆了嗎？」
馬：「放心去，這個棋黑棋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鬧事了，現在盤面白棋都有一點反先的樣子。我估計，黑棋很快就會認輸。」
下午4點半，宮澤七段低下頭，把兩個黑子放在棋盤上。
下午5點，復完盤後的李小強走出對局室。
他腳步輕快，如棄重負。的確，像擂台賽這樣的比賽，第1盤的壓力肯定是最大。不過他依然表情沉穩。這是自己精心準備的結果，這是自己刻苦努力後的果實。這樣的勝利當之無愧。
這盤棋，李小強根本就沒有準備什麼花招。他只是準備了一個圍棋思路。對，後世圍棋的「全局」思路。
現在的李小強當然不能展現出後世圍棋的思路。他展現的也只是山寨版，不過當「山寨殭屍流」碰上「山寨宇宙流」。。。
李小強走出對局室，一眼就看到了張志東。這個時候，李小強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到底誰是鄉巴佬呢。。。」
李小強繼續向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