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天影 作者:蕭鼎 (已完成)

 
arty2008 2016-8-28 22:0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8 2770653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6 17:00
第三百三十章 阻攔

  在火虎的身後,年輕的火鷹也是猛地站了起來,但看起來他有些懵懂,似乎並不太明白為什麼爺爺突然變得如此激動,而周圍的氣氛則又是為什麼在瞬間陷入如此緊張之中。

  火鷹只是本能地竄到火虎身邊,一隻手抓住了腰上彆著的小刀,然後帶著幾分戒備地看著那幾位爺爺輩的部族長老,又有些疑惑地看著爺爺。

  在他的對面,站在眾人身前的白雕嘆了一口氣,看起來也並沒有在乎火鷹這半大小子的冒犯模樣,還伸手拍了拍火鷹的肩膀,表達了並無惡意的意思。然後他望著火虎,面上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道:「族長,我這大半輩子都一直跟著你,到老了這個時候,不會還有其他心思了。」

  火虎此刻的神情也看起來稍微平靜了些,他看了白雕一眼,然後伸手過去將攔在身前的孫子拉了回來,低聲道:「沒事。」

  火鷹「哦」了一聲,隨後火虎又看向其他人,沉默良久後,忽然卻開口道:「火岩說那陸塵乃是火神使者,秉承的乃是火神意志,你們怎麼看?」

  白雕還未開口,旁邊的赤犀就已經嚷道:「這完全就是胡說八道,從古至今,都不要說是咱們黑火部族了,就是整個南疆荒原千千萬萬個部族,有哪一個曾經聽說過是人族過來當祭司的?」

  火虎訕然不語,白雕與其他幾位長老臉色看起來也不好看,但誰都沒有說話。

  赤犀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過往的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是此刻在場的人卻有意無意中,都迴避了另一個同樣確鑿的事實,那就是,在陸塵的身上,擁有再清楚不過的黑火的力量。

  反正他不是蠻人,更不是黑火部族的族人,沒有黑火的血脈,所以他肯定就是有問題的,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有黑火,也一定是裝神弄鬼的!

  火虎臉色木然,過了片刻後,低聲道:「那火岩那兒……」

  白雕立刻道:「那個人族祭司手段詭詐,也許是暗中使了什麼手段,迷惑了火岩侄兒的心智也說不定。」

  火虎還未說話,站在他身後的火鷹卻一下子激動起來,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我也覺得阿爹他最近一段日子有些不太對勁,整天就跟那個人族混在一起,一定是……」

  「閉嘴!」火虎忽然一聲怒喝,打斷了孫子的話。

  但旁邊的白雕和赤犀等人卻已經都紛紛點頭,順著那火鷹的話說了下去,同時又勸火虎道:「族長族長,你看連小火鷹都如此覺得,這事實已是到了萬分危急的時候。為了我們黑火部族的前途,族長你一定要當機立斷啊!」

  火虎臉色灰敗,看起來似乎在這片刻間突然老了許多,他看看身前這些老人,又轉頭看了看兀自一臉激憤的孫子火鷹,嘴巴張了幾下,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出口,最後緩緩地又坐了回去。

  「我已經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火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嘶啞和低沉,似乎是在做最後的掙扎,低聲道:「本來有火岩能繼位,我再放心不過。可若是……萬一那以後,我有什麼好歹了,這族裡大事……」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敢多說什麼,唯獨只有白雕面色如常,走到火虎身旁道:「族長你放心,若是火岩侄兒好好的,咱們自然也不會對他做什麼,可如果他被那人族巫師蠱惑太深無法自拔的話,為了咱們部族前途,那也是沒辦法……」

  聽到這裡,站在一旁的火鷹突然身子猛然一顫,似乎直到此刻才明白了什麼,頓時整張臉「唰」的一下都白了下來,看上去毫無血色,連身子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白雕瞄了這個半大小子一眼,將他臉上那驚詫、恐慌和害怕的神態都看在眼裡,微微皺了皺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屑之色,但隨即還是望向火虎,低聲道:「而且再說了,您不是還有火鷹嗎?他可是您的親孫子,身上流著你的血脈。只要您著意栽培他,我們幾個老傢伙也定然全力擁護,不消幾年,我想火鷹一定能成為一位合格的……族長。」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白雕目光轉向火鷹,還特地加重了幾分口氣。

  火鷹目瞪口呆,但漸漸地,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目光裡的情感突然變得熾熱起來,甚至就連剛剛才有的那種恐懼、慌亂,也都被這種新湧現的激動所取代了。

  他是如此的激動,甚至連呼吸聲都粗重了起來,但過了片刻後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轉頭一看,卻是爺爺火虎不知何時目光正凝視著他。

  火鷹心中一寒,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火虎盯著這個孫子看了半晌,最終還是長嘆一聲,緩緩地搖了搖頭。

  ※※※

  葉子在成為那個神秘而可怕的黑袍祭司侍女之前,在來到那間昏暗的石屋前,一直抱著驚恐害怕的心情,而那些族人們的勸告,又讓她有了一種悲壯的情緒,覺得自己大概很快就會死在那間石屋裡,也許還要受盡折磨,不過如果為了那麼多的族人,一切也許都是值得的。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在這間石屋中的生活從一開始就與她所預想的不一樣,那個黑袍祭司在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沉默的,但對她並沒有任何冒犯。

  好吧,也許是他對她不感興趣,甚至還很直截了當地說過她笑得很難看。

  好吧,被這麼說幾句,總比真的被撕破衣服扔到床上蹂躪的好,葉子不無幾分竊喜地這樣想著。在這些天裡,那個名叫陸塵的祭司使喚她做事倒也十分自然,各種雜務包括出去叫喚她族人的事都交給她了,這也帶來了另外一種效果,那就是被俘虜的那些神木族人現在普遍地認為,葉子已經被那個黑袍祭司給睡了,然後人家才會這樣相信她。

  葉子在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想過要分辯解釋的,但是她很快就熄了這個心思,因為她發現似乎只有這樣,她的那些族人才會高興起來,才會活得更有勁頭。

  雖然有不少人的目光看向她時開始帶有異樣的情緒,那隱藏的很深的彷彿就像是一些尖銳的東西。

  刺人!

  很奇怪吧,就連葉子自己都想不通這是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明明是為了族人才來到陸塵的身旁,雖然陸塵確實沒對她做什麼,但是在大家的印象中,她難道不應該是為了族人做了好事嗎?

  可是,為什麼他們的眼神裡會有鄙視和輕蔑?

  哪怕當面大家都在笑著,都有安慰,可是眼裡的刺從來也沒有消失過。

  「葉子!」

  突然的一聲叫喚,將葉子從怔怔出神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葉子一個激靈,跳了起來,連忙跑了幾步過來走到那個正坐在昏暗之中的黑袍祭司身前,道:「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嗎?」

  陸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妳去營地那頭一趟,請火岩首領來我這裡。」

  葉子「哦」了一聲,答應下來,如今這些跑腿的事陸塵也已經習慣吩咐她去做了,整天在營地裡走來走去的她,似乎也得到了多數黑火族人的認可。

  她轉身就往外走去,不過在路過門口的時候,那只趴在那裡跟看門狗差不多的巨狼忽地對她咆哮了一聲,齜牙咧嘴地做出兇殘的模樣,把葉子嚇得驚叫一聲,連退了兩步。

  看到嚇到葉子了,黑狼阿土得意地叫喚兩聲,就趴了回去,似乎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葉子在心裡將這隻可惡的大黑狼罵了無數次,但表面上只能尷尬甚至有些畏懼地繞過,在這間昏暗的石屋裡,現在看起來那個黑袍祭司其實似乎人還可以,反而是這隻畜生格外的可惡,一天到晚動不動地就嚇人,前幾天晚上它甚至還半夜趴到她身邊突然咆哮起來,差點將葉子嚇得魂飛魄散,有好幾天都沒睡好。

  不過在那件事後,似乎是那個黑袍祭司也看不下去了,抓住這隻名叫阿土的巨狼一頓叱罵,似乎還狠狠地踹了那巨狼幾腳,阿土這幾天才老實了些,葉子也才逐漸能夠安心睡覺了。

  想不到的是,今天這蠢狗似乎又犯毛病了……

  想著想著,葉子已經從屋裡走了出來,快步向前方走去。如今她對黑火營地裡的情況已經十分熟悉了,其他的神木族人至今還有幾分約束限制,不可以在黑火營地裡隨意走動,也只有她一個人是唯一的例外了。

  她並不是第一次去替陸塵向火岩傳話,所以也知道火岩的住處,這一路走過去十分熟悉,不過在她大概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葉子忽然怔了一下,然後停了下來。

  有一個人在路上攔住了她。

  在她成為那位黑袍祭司侍女的身份公開後,就從沒有人故意去為難她,或者阻攔她在營地中行走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葉子有些驚訝,也有幾分緊張,因為她認出了這個人。

  這個人雖然年紀不算很大,但是在黑火部族裡很有名,而且許多人都會讓著他。

  他是火鷹,族長火虎的孫子,也是首領火岩的兒子。

  他攔住了葉子,然後帶著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葉子的臉。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7 17:00
第三百三十一章 邀請

  火鷹的年紀並不大,最多也就算是個半大小子,所以葉子倒也沒從他身上以及看過來的目光裡感覺到什麼異樣,換做是其他成年的部族男子,因為太過勇悍精壯,依照往日的經驗,葉子通常都會覺得別人看來的眼神裡會有一種暴虐和侵佔一般的情緒。

  這一點不論是在現在作為勝利者的黑火部族,還是以前的故鄉神木部族裡,其實都差不多,畢竟荒原上男尊女卑不知過了多少年了。相比之下,似乎反而是那個叫做陸塵的黑袍祭司雖然對她有些冷淡,但這一段日子同居一室下來,卻似乎遠比其他人更好相處。

  至少這些日子裡,除了那隻又胖又大的蠢狗偶爾騷擾幾次外,葉子忽然現,自己原本該有的恐懼似乎淡了許多,反而是心情漸漸輕鬆起來,吃得飽,睡得好?

  這瞬間的感覺讓葉子自己也吃了一驚,有片刻的恍惚,心裡一下子掠過了異常複雜的情緒。

  而在她的對面,火鷹也同時怔了一下,他本想著自己突然跳出來攔住這個叫做葉子的侍女,她大概是會吃驚或是驚叫的,誰知驚訝沒看到,倒是現她只是站在原地呆起來。

  這女的該不會是傻的吧……火鷹在心裡這般想著,想想也確實很有可能,若是沒有缺陷的話,大概那些神木族人也不會將她推出來?

  「喂!」想到這裡以後,火鷹頓時覺得有些鬱悶,也懶得再跟葉子廢話了,直截了當地道:「妳這是要去哪裡?」

  葉子被他喝了一下,一下子也驚醒過來,同時臉上也露出幾分驚詫之色。不管怎麼說,火鷹畢竟身份不同尋常,很有可能就是黑火部族未來的族長,容不得她這個被俘虜來的女子失禮。

  所以,葉子很快就低下了頭,小心翼翼地道:「我要去找火岩首領。」

  「找我阿爹?」火鷹皺了皺眉,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冷哼了一聲後又道,「是陸塵指使妳去找我阿爹的嗎?他有什麼事?」

  葉子怔了一下,心裡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並偷偷抬眼看了那火鷹一眼,隨後道:「回稟少主,祭司大人指使,讓我過去請火岩首領去石屋中商議事情,其他的事並沒有對我說。」

  火鷹想了想,大概也是接受了葉子這個說法,她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侍女而已,還是被俘虜抓來的,父親火岩和那個黑袍祭司之間如果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肯定也不會讓她知曉的。

  當下,火鷹點了點頭,道:「那正好,我也是剛從阿爹那邊過來的,正好不用多跑一趟。妳回去告訴陸塵,就說我阿爹和我爺爺正在他住處中商議要緊大事,正好也要請祭司過來一趟,順便請教一下他的看法。妳且回去,請他來我阿爹住處一趟吧。」

  「啊?」葉子一時間有些怔住了,道:「你是要我去……」

  「去叫陸塵過來議事!」火鷹瞪了她一眼,怒道,「怎麼,我們黑火部族的族長和首領兩個人在這裡,難道還請不動他嗎?」

  請不請得動那個黑袍祭司,自然是那個叫做陸塵的人自己決斷,葉子只是個寄人籬下、身不由己的小侍女,當然不敢跟火鷹爭辯,被他這麼一吼,頓時嚇了一跳,趕忙連聲答應下來,便轉身跑去了。

  火鷹看著那個小侍女大步跑走的背影,面上的怒氣慢慢散去,然後緩緩轉過身,這裡已經可以隱約看到火岩所住的那間石屋,他望著那個地方,面上則是掠過了一絲陰霾。

  ※※※

  葉子一路奔跑著回到了黑袍祭司所在的石屋,入門的時候,阿土這隻心懷惡意的蠢狗似乎又蠢蠢欲動地想來捉弄她,幸好葉子急切間直接對著裡面昏暗的角落大聲叫道:「大人,大人,首領那邊叫你過去啊。」

  「嗯?」

  光線陰暗的石屋深處,一片黑影搖動了一下,然後陸塵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妳沒跟他說,是我叫妳過去請他過來的嗎?」

  葉子連忙將剛才自己在半路上遇到火鷹,然後火鷹轉述的那一番話都對陸塵說了一遍。

  陸塵聽了之後,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後像是要跟她確定一般又重複地說了一遍,道:「剛才那個火鷹對妳說的是,族長和火岩首領正在一起商議事情,然後讓我過去?」

  「是啊。」葉子連連點頭。

  「哦。」陸塵似乎隨口應了一聲,隨即安靜下來,坐在原地沒有再有什麼動靜。

  葉子有些錯愕,同時心裡也是暗想,這位黑袍祭司大人看起來果然在黑火部族中不是一般的位高權重,連族長和首領這樣的兩大人物聚會聯手邀請,他居然都敢如此怠慢。

  正在她心裡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只覺得前方一陣風兒掠過,卻是一片陰影從石屋深處緩緩走了過來,並向門口走去。

  葉子心裡鬆了一口氣,心想,看來這人似乎還不算太出格啊。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已經縮回去趴在地上的那隻黑色巨狼阿土,突然又抬了抬頭,然後突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它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就那樣盯著走過來的陸塵,忽然間低聲咆哮了一聲,那嘶吼聲中帶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凶意,將葉子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往旁邊避開了幾步。

  「你、你又瘋了啊?」葉子瞪著這隻可惡的大狗,嚷了起來,並且聲音還故意不小,想讓那個黑袍祭司聽到,像前幾次那樣痛罵這隻蠢狗一下。因為每每這樣一來,阿土都會老實上一陣子,那自己至少能睡上兩天安穩覺了。

  誰知陸塵走過來以後,卻絲毫沒有責罵阿土的意思,反而是低頭看了阿土一眼後,伸手輕輕摸了摸阿土的腦袋。

  阿土的獠牙露了出來,凶相畢露,似乎馬上就要擇人而噬的模樣,葉子握緊了拳頭有些緊張,心中暗想,有種你就咬啊,咬啊,咬死這個祭司再吃了他,我就算你有本事!

  「你想跟我一起過去?」卻是陸塵開口,對著阿土低聲問了一句。

  阿土搖了搖尾巴,站到了他的身旁腳邊。

  陸塵微笑起來,點點頭,便向門外走去。

  葉子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該不該跟上去,不過在陸塵出門之前,忽然又回過頭來對她說道:「妳去叫一下黑火衛士,讓他們待會也去火岩領那邊。」

  葉子怔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道:「好,是讓外頭那一班人去吧?」

  被陸塵施法培養的黑火衛士一共二十人,這些日子來分為四班,輪流在屋外守衛著,一日三班,一次四個時辰。此刻在屋外就有五人值守,所以葉子才這樣問道。

  誰知陸塵沉吟了片刻後,卻是搖了搖頭,道:「不,妳把他們全部人都叫上。」

  葉子身子微微一震,面上頓時露出了驚愕之色。

  陸塵看著她面色沉靜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後,葉子如夢中驚醒,趕忙連聲道:「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

  說著,她快步跑出石屋,當屋外的陽光落在她身上時,不知為何,她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溫暖,只覺得隱隱有一股寒意籠罩在自己身邊,讓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本帖最後由 arty2008 於 2017-2-27 17:06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8 17:01
第三百三十二章 臨門而退

  陸塵在黑火部族的營地中緩步前行著,一路上時常看到有黑火族人在附近來來往往。

  那些黑火蠻人們當然也看到了陸塵,但也許是敬畏,又或是厭惡,沒有一個人會靠近他,更不用說主動和陸塵打招呼了。

  對於這樣的待遇,陸塵已經早已習慣了,事實上這反而讓他覺得會更舒服些,真要是周圍的蠻人將他看做那種真正的部族祭司,對他無限次崇拜,見了面就撲過來跪拜喊叫什麼的,那他才是萬分頭疼受不了。

  這一路走過來,黑火部族營地中看起來十分平靜,目光所及的地方,那些黑火族人也十分正常。不過在走向火岩住處的時候,陸塵還是不動聲色地將火神杖取了出來,拿在手上。

  一個祭司手執法杖,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

  大概是他走路走得慢,又或是葉子心急跑得快,所以當陸塵還差一點就要走到火岩所居住的那間石屋時,二十個黑火衛士已經趕了過來。

  而在這些蠻人戰士的身後,隔了一段距離的路邊,還有個蠻族少女遠遠地向這邊張望著,正是葉子。只是看她的樣子,似乎不太想要過來。

  陸塵向她看了一眼,倒也沒有在意,甚至還對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後轉頭目光落在這些黑火衛士的身上。

  如之前所說的那樣,這二十個蠻人戰士其實都是被俘虜投降的神木族人,然後被陸塵挑選出來,在施放了黑火符紋後,又令人準備了專門的衣服,如今算是只聽命於他的一支小部隊了。

  甚至於,陸塵連那個黑火符紋可以致人死命的這個秘密,他也直截了當地對這些黑火衛士說了,總之一句話,要麼給他賣命,要麼就是死路一條。

  這種聽起來十分惡劣的事,陸塵做起來卻是毫無阻滯,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從小就在這種險惡陰暗的環境中長大心硬如鐵呢,還是他看著這些都是蠻人,所以並無憐憫之心?

  至於他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在這個神秘而可怕的黑袍祭司面前,二十個黑火衛士幾乎一個個都板著臉面無表情,畢竟小命都在別人手上拽著的,任是誰也不會有好臉色。

  對此,陸塵同樣不在乎,反正他要的只是這些人效死的力量而已。

  當他低聲對這些黑火衛士交代了一陣,然後轉身開始向火岩石屋走去的時候,有那麼一刻,陸塵心裡忽然一動,卻是想到了自己記憶中還在北方崑崙山裡的時候。那時崑崙派中的日子,雖然有些無聊,但是現在看起來,卻又何嘗不是帶著幾分溫暖呢?更何況還有那個很多時候都愛笑的少女,就連回憶起來,都似乎會溫暖自己的心。

  他搖了搖頭,收斂心神,然後看了看那間石屋門口,便看到了火鷹站在那兒,除了他以外,還有另外兩個身材高大的黑火部族蠻人戰士站在他的身後。

  陸塵靜靜地看著火岩,目光平靜,卻說不上溫和,但火鷹卻似乎是個膽氣粗壯的蠻族少年,非但沒有像普通族人那樣害怕這個黑袍祭司,甚至還冷笑著,緊盯著陸塵,毫無退避之意。

  陸塵走了過去,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火鷹「哼」了一聲,但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將自己的脾氣壓了下來,道:「我爺爺和阿爹都在裡面等你呢,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陸塵答應一聲,似乎並不懷疑什麼,便邁步往石屋中走去。

  不過就在這時,火鷹卻忽然伸手攔住了他,道:「等一下。」

  陸塵腳步一頓,道:「怎麼了?」

  火鷹面無表情地道:「我爺爺剛才交待過,裡面只有你們三個人才能進去,同時為了小心警戒,任何人不得帶武器進入。」

  「武器?」陸塵似乎想了一下後才明白過來,把手上的火神杖微微抬了一下,道:「你是在說這火神杖?」

  火鷹剛要說話,突然只聽一聲帶著凶煞之意的咆哮聲猛地從旁邊傳來,卻是陸塵身旁的那隻黑色巨狼突然從他身後走了出來,齜牙咧嘴、凶相畢露地盯著火鷹,看起來似乎馬上就要撲上前來一樣。

  火鷹心中一寒,在之前,他可是被這隻巨狼撲過一次的,那次說實在話,也把他嚇得不輕。此刻他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但隨即察覺,感覺有些丟臉,怒道:「陸塵,你就不管管這隻妖狼嗎?」

  陸塵擺了擺手,阿土凶勢稍稍收斂,火鷹鬆了一口氣,卻是沉下了臉對陸塵道:「你把火神杖放在這裡,自己進去吧。」

  陸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卻是搖了搖頭,然後一言不發地準備再度向屋內走去。

  火鷹頓時勃然大怒,他從小就是部族中的天之驕子,誰都知道他是未來的族長人選,看在火虎和火岩的份上,人人都會讓著他幾分,哪怕是成年戰士在對他說話時也多是客氣有加的,從未有人如此直接露骨地輕視過他。

  所以火鷹一下子爆發了,和他以前同樣的衝動,當然,也有可能是另有想法,他猛地竄到陸塵的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怒道:「把火神杖留下來,你才能進去!」

  陸塵看了看他,道:「那如果我不想留下來呢?」

  火鷹冷笑道:「那你就休想進去!」

  陸塵想了想,然後「哦」了一聲,道:「好吧,那我不進去了。」說著轉身就走。

  火鷹原有的冷笑瞬間像是凍僵了一般凝固在他的臉上,愕然張大了嘴,卻是在這一刻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幹什麼?」他有些結結巴巴地對著陸塵的背影喊道,同時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和無法言表的惱怒,吼道,「我們部族的族長和首領一起在等你,你竟然敢無視他們?」

  他喊的聲音是如此的大,以至於周圍很遠的人都聽到了,人人都向這裡看來,與此同時,在他身後的石屋裡,隱約傳來了一聲蒼老的嘆息聲。

  那聲音裡似有幾分無奈。

  ※※※

  直到最後,陸塵還是沒有遵從火鷹的命令,放下火神杖再進入石屋去拜見裡面的部族首領。對這個黑袍祭司來說,他似乎對一切都無所謂,唯獨只有握在他手中的力量則是絶不放手。

  臨走的時候,他對幾乎陷入暴怒狀態的火鷹說,若還有什麼事的話,讓你爺爺和阿爹去祭司的石屋找他吧。

  這個話讓火鷹暴跳如雷,被當面羞辱以及沒完成任務的羞愧感讓這個蠻族少年怒髮衝冠,吼叫著讓人將陸塵抓起來,不過很快的,現實再一次教育了他。

  那二十個黑火衛士擋在了路上,沉默不語,但在這些人陰鬱的目光注視下,火鷹身後的戰士卻都不敢貿然衝過去,甚至他們還抓緊了火鷹,讓這個惱怒的少年不致於失控衝過去找死。

  這是發生在黑火部族營地中的事情,然而卻是神木俘虜出身的黑火衛士壓制住了黑火部族的少主。這當然是一件轟動整個部族的大事,所以很快的,就有黑火部族的戰士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營地裡的氣氛,突然緊張了起來。

  開始有人有意無意地在祭司石屋周圍出沒,有戰士緩緩靠近,將那間石屋包圍,不過在那間石屋的裡面,卻似乎一切都還是很平靜。

  葉子也回到了這裡,在看到剛才那一場對峙之後,她的心跳一直很快,她有好些話想問這個黑袍祭司,但卻又不敢開口。不過在過了一會後,卻忽然從那片黑暗的陰影裡傳出來了一句問話,道:「妳有幾天沒見過那位火岩首領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3-1 20:00
第三百三十三章 黑夜來臨

  「火岩首領?」葉子怔了一下,然後仔細想了一會後,臉上也掠過一絲疑惑神色,道:「我……沒怎麼注意啊!」

  陸塵道:「你平時不是常在營地中走來走去辦事的嗎?難不成這麼多天一次都沒看到過他?」

  葉子又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道:「呃,被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好幾天沒看到火岩首領了。」

  陸塵低頭沉吟,過了片刻後自言自語地道:「真的有這麼巧麼,再過兩天就要出征了……」

  葉子沒聽清楚,問道:「大人,你說什麼?」

  陸塵沉默不語,不再言語,只是坐在那屋中昏暗的陰影中,彷彿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

  ※※※

  白天被陸塵當眾蔑視折辱的火鷹,在這一天中的後來並沒有按他自己暴跳如雷時所說的那樣衝過來跟陸塵拚命,不知道是他自己氣消了,還是被人勸阻住。不過對於一向心高氣傲的火鷹來說,這應該也算是一個奇恥大辱了吧。

  天黑下來之前,陸塵將那二十名黑火衛士召了過來,最後如平常一樣只留下了五個人當班值守,其他十五個人則是都遣散回去休息了。

  不過在他們離開之前,陸塵則是將他們叫到那昏暗的石屋中說了一陣子,外人聽不見也看不到這個黑袍祭司到底對這些人交代了什麼,只不過是在那些黑火衛士離開石屋的時候,發現他們的臉色看上去都略顯凝重。

  這一幕被人暗中看到了,然後沒過多久就傳回到黑火部族權勢最大的幾個人這裡,而火鷹也如同平常一樣陪伴在他爺爺火虎的身旁。

  「他把那些黑火衛士都遣回去了?」在聽完之後,火鷹第一個開口追問道,連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在他前方說話的是赤犀,派去暗中監視黑袍祭司石屋情況的就是他的手下。在黑火部族中,最強大最勇猛的蠻族戰士當然就是上一次出征神木部族的那一批人,不過這些黑火勇士一來多半更信賴火岩,二來,在他們的身上已經都留有陸塵施放的黑火符紋,是擁有魔化能力的戰士,很難保證他們到底會向著哪邊。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黑火部族裡這幾位年長的長老就發揮出了很大作用,他們手下都有一些人,雖然比不上最強悍的那些戰士,但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此刻,赤犀對著火鷹笑道:「正是,看來那陸塵白天時也不過就是過來耍了耍威風,回去看著沒人過去,就以為沒人敢惹他了。」

  火鷹狠狠一咬牙,面露凶相,沉聲道:「這人白天如此侮辱我,我跟他不死不休!」

  赤犀笑而不語,旁邊的白雕則是走到正閉目養神模樣的火虎身前,道:「族長,該下決斷了。」

  火虎緩緩睜開眼睛,看向白雕。

  白雕說道:「為今之計最好速戰速決,那陸塵身份是部族祭司,雖說還不能完全服眾,但當眾殺之總是不妥。最好就趁今晚夜深人靜時將此人及其黨羽一網打盡,如神木餘孽等也一併格殺,還我黑火部族一個朗朗乾坤。到時候就算天亮了,其他族人發現,有您老出面坐鎮,再羅織幾個罪名往他頭上一丟,自然也就風平浪靜了。」

  火虎沉默良久,卻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絶,在眾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的時候,這個年老的族長卻是緩緩站了起來,然後一言不發地向這屋子另一側的一面牆走了過去。

  當他走到牆邊時,他伸手在一旁的櫃子上某個不起眼的地方摸索了一下,只聽隆隆之聲響起,卻是有一扇暗門打開,然後火虎就這樣一個人走了進去,片刻之後,暗門又關上了。

  屋中一片沉默,眾人面面相覷,赤犀最是沉不住氣,對白雕問道:「族長他這是怎麼了,該不會臨陣退縮吧?」

  白雕沉吟片刻,隨即搖了搖頭道:「不會的,放心。」

  ※※※

  火虎走進那間密室後,目光向四下一掃,只見屋中光線昏暗,也沒有擺設什麼傢俱桌椅,只有前方密室中央放了一張與地面連在一起的堅固石椅,而在椅子上則是綁著一個魁梧大漢。

  藉著微光,可以看到那人赫然正是火岩。

  這個魁梧強壯的蠻人首領,此刻全身被繩索緊緊綁縛在石椅之上,除了頭顱之外,身子絲毫動彈不得,而在他的頭臉以及身上多處地方都可以看到傷口血跡,顯然是在被綁到這裡之前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搏鬥。

  此刻也許是聽到腳步聲傳來,本是垂著頭的火岩也抬頭看了過來。

  昏暗的密室裡,父子二人沉默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他們的視線目光中,卻彷彿有隱約的火星閃爍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火虎搖了搖頭,然後慢慢走到了火岩的身旁,就這樣很平靜地坐在了他身旁的地上。

  陰影籠罩在他們父子二人的身上,外面的天色此刻看上去像是馬上就要黑了下來的樣子。

  「阿爹,你一定要這樣做嗎?」火岩的聲音在密室中響了起來,低沉而略顯壓抑,隱隱的還有一絲疲倦之意。

  火虎臉上神色一片漠然,過了片刻後說道:「這是你逼我的啊!」

  火岩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火虎等待了一會兒後,又繼續說了下去,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恨我,但是你想過沒有,是我從小把你養大的,一點一滴悉心栽培你,全部族的人都知道,等我死後,這個族長的位置就是要傳給你的。我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要我怎樣?」

  火岩道:「我沒有要您怎樣,只要阿爹你在一旁觀望就好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黑火部族,我會讓黑火部族重新強盛,恢復先祖的榮光的……」

  「你會讓黑火部族萬劫不復!」火虎忽然怒喝了一聲,打斷了兒子的話。

  火岩看了他一眼,隨後冷笑一聲,搖搖頭沒有說話。

  火虎大口喘了兩口粗氣,稍微平靜下來,然後道:「那個人族叫陸塵的男子,他絶不是火神的使者,他是惡魔,是人族派來的內鬼,你被他完全矇騙了。」

  火岩淡淡地道:「他身上有黑火的力量。」

  火虎搖頭道:「那也是他裝神弄鬼的,火神絶不會將力量傳給我們黑火部族以外的人!」

  火岩凝視父親良久,忽然嘆息一聲,轉開頭去,不再說話。

  火虎似乎也沒在意兒子的這種動作,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道:「兒子,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今晚和我們一起去抓了那陸塵,然後當著眾人的面親手殺了這個妖孽,那麼往事就一筆勾銷,一切如舊,你還是原來的樣子,這族長之位還是你的。」

  火岩面上的神色扭曲了一下,心裡似乎也掙扎了片刻,但很快的他的神情好似慢慢堅定了下來,重重地搖了搖頭。

  火虎站起身來,盯著自己這個最出色並多年來寄予厚望的兒子,眼中滿是失望之色,低聲道:「你為什麼就這樣執迷不悟?那個陸塵到底給你施放了什麼妖法,讓你變成了這樣?」

  火岩默然片刻,道:「阿爹,錯的是你們,不是我。」

  火虎凝視他良久,最後長嘆一聲,像是終於放棄了。他轉身慢慢向密室房門走去,在剛剛伸手打開房門時,他的身子頓了一下,也沒有回頭轉身,只是像交代最後的事情一樣,淡淡地說了一句道:「你就在這裡度過最後一個晚上吧。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栽培火鷹,他將來一定會是一個比你更出色更了不起的族長。」

  說完,他邁步走了出去,密室的暗門在他身後霍然關上,頓時,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將火岩籠罩在一片黑色的陰影裡。

  火岩在黑暗中抬頭看去,只見那縫隙外的天色終於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的嘴角慢慢露出了一絲冷笑之色,帶著幾分淡淡的嘲諷與失望。

  黑夜,來臨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3-2 18:00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刺殺

  夜色深沉,黑火部族營地中一片寂靜。

  黑暗籠罩著大地,瑟瑟寒風呼嘯著吹過。夜空中也有陰雲,除了營地周圍寥寥無幾的幾根火把,就幾乎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在這個嚴酷的荒原上生存,黑火部族當然不可能會是一種鬆弛的狀態,在營地的周圍哪怕深夜都有派人防衛放哨。

  衛兵們警惕地注視著營地周圍那似乎無邊無際的荒原,雖然因為天色太黑實際上並不能看得太遠,但藉著火把照亮附近的地方,依然還在防備著可能在夜晚出現的危險妖獸,又或是來自黑暗深處不可預知的凶險。比如,在過去一段時間裡,黑火、神木兩個部族之間都曾經遭遇過的突襲。

  除了在營地周圍佈置的一些崗哨外,在部族營地內部,一般情況下也會安排一兩隊蠻人戰士巡邏,但是在今天這個月黑風高的深夜裡,那些營地周邊的崗哨沒有變化,唯獨是按慣例在營地中巡邏的哨兵卻是不見了。

  安排、調度這種事情的人,當然是黑火部族的幾位權勢人物。但,在這個夜深時候,這幾位部族的權勢者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睡去,而卻是異於往常般齊聚在部族裡的某個黑暗角落裡。

  在他們的前方約莫二三十丈開外的地方,一座地處偏僻、同時看上去很是有些孤獨的石屋就佇立在那兒,偶爾還能看到有一二身影在那石屋外走動一下。

  黑暗中,火虎、白雕、赤犀等人都神色肅然地站起一起,火鷹也站在爺爺的身旁,不過或許是因為年少,他還是做不到這些老人那樣的沉著,只見他稚臉上帶著幾分激動和緊張,兩隻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甚至還有幾分微微顫抖。

  而在他們幾個人的身後,在一片黑暗陰影裡,還有數十個沉默的身影潛伏在那兒,兵刃寒光隱約可見,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在那屋外的黑火衛士確定只有五人?」族長火虎的聲音在黑暗中輕聲響起,對著身邊的赤犀問道。

  赤犀點了點頭,十分肯定地道:「是,就五個人,還有其他十五個人都已經回神木部族的住處那裡去了。」

  火虎沉默片刻,目光又轉向後頭,看了那些隱藏在陰影中的戰士一眼,然後目光落在白雕身上。

  白雕立刻道:「族長放心,這些戰士都是我們幾個老頭子家族裡的年輕小夥,雖然或許還比不上鐵熊、黑牛那些人,但廝殺絶對沒問題,最重要的是聽話。」

  火虎默默地點了點頭,冷哼了一聲後道:「若不是因為火岩將我本家這邊的年輕戰士都荼毒洗腦了,一個個都信奉那個人族祭司,不然,光是我自己就能帶人將這禍害給殺了。」

  聞言,白雕只微笑道:「族長不必擔心,千錯萬錯都在那個人族陸塵的頭上,只要殺了此人,您再登高一呼,那些年輕戰士們自然也就會幡然醒悟的。」

  火虎頷首,看來對白雕這番話十分贊同,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後,道:「那開始吧。」

  白雕轉過身與一旁的赤犀對望一眼,隨即同時點頭,然後各自向著黑暗處猛地一揮手。

  「呼!」

  一聲低沉卻彷彿震懾人心的轟鳴突然震響,數十個人影同時站起,兵刃寒光閃動,然後藉著黑暗夜色,開始向那座孤獨的石屋衝去。

  ※※※

  夜風呼嘯,似帶著徹骨冰寒,迎面吹來的時候,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火虎心中似還有幾分不安,轉頭對白雕說道:「聽說那些黑火衛士都被陸塵施法,能夠進入魔化,戰力可以暴漲數倍,咱們這些人可以勝過他們麼?」

  白雕正色道:「族長放心,這事我早已想過了,雖說魔化時候十分厲害,但並無大礙。第一,要進入魔化,必須得是那人族祭司施法,但眼下夜深人靜,那陸塵定然已經熟睡,此刻說不定正抱著那個叫做葉子的侍女睡覺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旁邊的幾個老頭臉上都露出了幾分詭詐猥瑣的笑容。火虎也點了點頭,唯獨只有火鷹卻是怔了一下,對白雕插口問道:「白雕爺爺,那只是一個神木族俘虜過來又送給陸塵的女人啊,你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白雕一呆,目光望向火鷹的臉微微停滯了片刻,一抹亮光一閃而過,隨即失笑搖頭,對火鷹微笑道:「傻孩子,我對那人族早已厭惡至極,而且既然要對付他,自然是要將其所有情況都搞清楚了,你說對不對?」

  旁邊的赤犀哈哈一笑,道:「嗯,說得有理,不過還是白雕老哥你夠細心,我就沒想到這個,哈哈哈哈。」

  白雕微微一笑,也不理會他們,只對火虎又說道:「第二,他們黑火衛士的人數畢竟還是少的,我們趁夜突襲,以人多殺人少,無論怎樣也是必勝局面。只要一殺掉那個陸塵,便大局已定了。」

  火虎點頭,看起來對白雕的話也有幾分贊同。白雕看了一眼他的臉色,道:「那咱們過去看看?」

  眾人於是往那石屋處看了一眼,只見黑影瞳瞳間,突然間猛地響起一陣驚呼搏殺聲,緊接著,便是一大片人影瘋狂扭動,刀光劍影裡冷風嗖嗖,卻是有一股血腥氣隨風飄來。

  在場的都是從荒原上刀山血海中走過來的,對鮮血的味道真是再熟悉不過,白雕一擊掌,笑道:「看來比咱們想的還要順利,族長,我們快快過去吧。」

  火虎也是放心下來,哈哈一笑,道:「好。」

  說罷,一群人便大步向那座石屋處走了過去。

  ※※※

  夜色中黑暗如翻滾的潮水,不停地沸騰著,而在更遠的地方,黑火部族營地裡顯然也有人被這裡的動靜所驚醒,在那片漆黑的夜色中有所騷動。

  只是或許是因為那肅殺氣氛,又或是有人攔阻,那些騷動與驚呼吼叫聲很快便都被壓了下去,最多也只有幾聲小孩不懂事的哭叫聲,在黑夜中遠遠地迴蕩出去,帶了幾分淒厲。

  人群還在往前走著,大家看起來都很高興也很興奮,都在期望著看到一場鮮血塗抹的盛宴。但是在走到一半的時候,便有人皺起眉頭,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因為那廝殺的聲音竟然直到現在仍未停歇,黑暗前方仍有寒光閃爍,同時還有拚命壓抑的嘶吼聲,那是他們早先就交代過這些年輕戰士儘量保持安靜不要喧嘩的結果。

  近了,近了,每個人都下意識地加快腳步,在接近那座黑暗的石屋後,藉著近處的一點點微光,火虎和這一眾長老們終於看清楚了石屋前的情形。

  幾十個年輕的蠻人簇擁聚攏在那石屋的門口,但一時間卻衝不進去,因為有四五個身影赫然堵在石屋門內,憑藉著那一點窄小的地方硬頂住了這洶湧的攻勢。

  雖然有地形之利,但能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下撐住局面,可想而知,門內人的戰力真是非同小可。眾人藉著微光往那邊仔細一看,頓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那屋中幾個蠻人個個筋肉賁起如欲崩裂,身子像是膨脹一般,整個看上去如魔似鬼,正是魔化的樣子。

  無聲無息中,毫無徵兆的,這幾個黑火衛士突然就已經進入了魔化狀態,然後在門口擋住了所有人?

  火虎的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安從心頭掠過,他停住腳步正要轉頭向白雕詢問時,突然間,他的心口猛地一寒。

  那是寒徹心肺的冰冷。

  因為,有一把真的冷若寒冰般的刀刃,從他背後刺了進去,然後毫不容情地帶著一絲殘酷意味的氣息,直接從他蒼老的胸口上穿了出去。

  他的整個胸膛、整個身子都瞬間冷了下來,火虎的身子猛地搖晃了一下,然後轉頭望去,在那個瞬間他好像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緩慢了下來。

  赤犀等幾個長老還在緊張地看著那座石屋那邊,只有在他身邊的孫子火鷹因為站得近,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正在轉頭看來,同時臉上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而另有一個身影,沉默地出現在他身後,將手從那支刀柄上移開,然後對他略帶歉意地笑了一下。

  夜風呼嘯而過,那個人頭上的白髮變得有些凌亂起來,而在他的身後,一團黑影正無聲無息地從黑暗中踏出。

  那是一個如此熟悉的、異常魁梧高大的身影,似漫天的黑暗席捲而來,將這個年老的蠻人淹沒......
arty2008 發表於 2017-3-3 17:10
第三百三十五章 血色族長

  「赤犀!」

  突然之間,一聲淒厲無比彷彿是要撕破喉嚨般的喊叫聲響徹全場,將所有的刀兵之聲都壓了下去,一時間,人人震動驚詫,回頭望去。

  只見在那人群背後,黑火部族的老族長火虎胸口被利刃當胸穿出,鮮血泉湧,轉眼間已然染紅了半邊身子,而站在他身後的白雕一把抱住了他的身體,滿面激憤之色,用一隻帶著殷紅血跡的手指著站在火虎另一邊、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的赤犀,怒吼道:「你為何要暗害族長?」

  赤犀滿面驚駭之色,下意識地用力搖頭,道:「不,不,我沒有……」

  話音未落,他忽然目光一直,包括站在他周圍的那幾位長老也在那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在這一刻,他們看到了在已經瀕死的火虎與白雕身後,那一片黑暗深處走出來的影子。

  那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緩緩走來。

  有人點燃了火把,照亮了他的臉龐,正是火岩。

  他的臉上仍有傷痕,血跡斑斑,遍布全身,一身狼藉,卻自帶了一股威嚴殺氣,似潮水般隨著他的身影湧來。

  而在火岩的身後,更多的黑影慢慢走了出來,那是一個個面無表情的蠻人戰士,其中走在最前方的就是鐵熊、黑牛等人。他們遠比前方正在廝殺的那些年輕人更成熟、更強大,就連目光都似乎更加冷酷。

  無聲無息中,這群從黑暗中走來的人已經將這裡所有的人都包圍住了。

  不知何時開始,突然間一切都安靜下來,不再有人廝殺,不再有人呼喊,人們茫然地看向周圍,然後有粗重與緊張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赤犀,族長這麼多年來,一直待你如同兄弟一般,你怎麼能夠這樣勾結旁人,如此狠心地去殺他?」白雕悲憤萬狀,對著赤犀怒吼著,同時一雙虎目含淚,情緒激動萬分。

  赤犀臉色漲紅,怒吼道:「不是我,你不要血口噴人!」說著,他回頭向周圍看了一眼,吼道:「你們剛才都看到了吧,我一直站在這裡,什麼都沒做,快給我作證啊!」

  旁邊幾位部族長老也是都在震驚之中,特別是看到火岩率領眾多戰士圍攏過來後,隱隱的都感覺到了什麼,有好幾個人都是臉色蒼白如紙,身子也在微微發抖,一時間竟是沒人去回答赤犀的話。

  不過就在這時,突然在白雕的身旁,有個聲音傳了出來,卻是那一直站在火虎身邊看起來原本有些被嚇呆的火鷹,驀地開口道:「不,不是他殺的,我看到了,是你……」

  他的手抬起來,目光中有憤怒的火焰,燒得他年輕的臉龐似乎都有幾分扭曲的樣子,眼看著他的手指就要指向某人時,突然他的聲音中斷了,他的手也像是變成了石頭一般凝固在半空中。

  一片黑暗而高大的影子出現在他的身後,沉默而肅殺,彷彿掩蓋了過往所有的溫情。

  有一隻粗大粗糙且粗糲的手掌,落在了火鷹的脖頸背後,就像是荒原之上的獅子,用擁有利齒的血盆大口叼住了自己孩子的脖子。

  那是記憶中曾經熟悉的手,多年來接觸了許多次,當他還是年幼的孩子時,這雙手就曾經抱過他,那一份溫暖也許早就淡忘了,但這一刻卻彷彿重新湧上心頭。

  只是此刻的那隻手,卻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溫度,它冰冷得就像是一把刀,將火鷹嘴裡所有的話都凍了回去。

  火鷹茫然抬頭,看到的是父親火岩的那張熟悉臉龐——那張兇殘、冷漠、傷痕纍纍,在目光中又帶著一絲失望之色的臉。

  火岩靜靜地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就在不久前,他親眼看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個部族中最親近的兩個親人,聯合起來打算要害了自己。

  他並沒有對火鷹做什麼,他只是那樣看著他,過了片刻後,輕聲道:「就憑你這個樣子,也能做族長麼?」

  火鷹的身子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臉色「唰」的白了,連一絲血色都沒有。而與此同時,更遠處的地方,如此眾多的戰士雲集於此,巨大的動靜終於還是再也壓不住了。

  黑火部族裡一道道光火點亮而起,不知有多少人正往這裡聚集而來,騷動一陣接著一陣,然而在人群的最中心處,火岩仍是抓住兒子的脖頸,看上去十分親密的模樣。

  他淡淡地對火鷹說道:「你大聲說一遍,究竟是誰殺了爺爺?」

  火鷹的身子顫抖著,目光向四周掃去,卻發現赤犀等部族長老還有他們那些年輕的家族戰士,此刻都已經被黑火部族最強大的那一批部族戰士圍了起來,殺氣濃郁得就像是即將爆炸一般。

  握在他脖頸後的手,似乎微微緊了一下。

  火鷹全身顫抖,忽地「啊」的一聲大叫出來,彷彿終於忍耐不住這可怕的壓力,大口喘息著,哭喊著,伸手指向赤犀等人,大聲喊道:「是他們,是他們,我親眼看到了,是他們暗算殺害了爺爺!」

  黑火部族裡所有的人群,瞬間一片嘩然,而原本有些緊張的白雕則是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幾步,站到了火岩那魁梧身子的側後方,看起來似乎有一種恨不得將自己身子都隱沒到黑暗裡去的樣子。

  火岩面無表情地看向被圍在中間,此刻已經完全變得驚恐萬分且不知所措的那群人,然後帶著最後一絲冷酷的淡漠,大手一揮,向著他們劃了下去。

  伴隨著那隻手的揮落,人群的上方,黑暗的天空裡,突然響起了一陣奇異而幽遠的聲音,似古老的神祇在天穹上誦讀咒文,黑暗的力量從天而降,化作一道道黑色光影,沒入了人群中最強大最強壯的那群蠻族戰士身上。

  「吼!」

  一聲聲、一陣陣的嘶吼聲,從許多蠻族戰士口中發出,他們踏步前行,衣衫爆裂,全身肌肉扭曲賁起,彷彿有難以想像的可怕力量正在他們體內流動爆發,將他們從普通的蠻人變成了狂暴的殺戮機器。

  魔化!

  人們抬頭眺望,只見在那一片黑暗的深處,彷彿還有一個黑色的身影隱匿在肉眼難及的所在,冷冷地看著這片大地上那剛剛上演的骨肉廝殺。

  黑暗如潮,瘋狂湧來,尖叫聲、呼喊聲,還有慘烈的嘶嚎聲,瞬間混雜在一塊,在黑暗中,鮮血猛然濺起,就像是這荒原上難得一見的血色合歡花。

  ※※※

  這一戰的結果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懸念,事實上這甚至算不上是一場戰鬥,在進入魔化的強大蠻族戰士面前,那些遵從部族長老的年輕小夥幾乎毫無抵抗能力,迎接他們的就是斬斷生命的屠殺。

  是的,那就是一場完完全全的殺戮,除了白雕之外,其他五位部族長老,所有參與此事的那些年輕人,其實也就是那五個長老的家族成員,都被當場格殺了。

  鮮血在這個晚上濺滿了黑火部族的營地,讓遠處圍觀的一些特殊的人,在心驚膽顫的同時卻是想起了不久之前,他們部族被滅掉的那個晚上。

  竟是如此的相像。

  黑火這個部族,在千年蟄伏之後,突然間變得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了。他們非但對敵人心狠手辣,就是對自己人,彷彿也是血腥無比。

  那一晚,黑火部族驚變,赤犀等部族五長老率眾反叛,謀奪族長大位,暗算殺死族長火虎。部族戰士首領火岩臨危不懼,率領忠於部族的戰士英勇反抗,力挽狂瀾,終於是逆轉危局,將叛賊全部殺盡。

  隨後群情激奮下,眾多黑火戰士擒拿五長老家族殘餘,盡數屠戮,天明時分,火岩喝止眾人,在父親屍身前哭拜,隨即在眾人推舉簇擁下,正式登上族長大位。
arty2008 發表於 2017-3-4 17:00
第三百三十六章 再無退路

  喧囂過後,整個黑火部族在巨大的震驚中迎來了另一場改朝換代般的儀式,在荒原上的部族中,族長登位禮儀幾乎都是屬於最隆重的典禮之一,不過在這一天,剛剛失去了父親火虎的新任族長火岩,下令讓這一個儀式以最簡單的方式舉行。

  他說眼下並不適合大操大辦,部族的營地中還流淌著鮮血,那些倒在地上已經死掉的人在前一天還是大家彼此認識,走在路上可以打招呼的族人,空氣中滿是凝重和肅殺的氣氛,誰也沒心思去操辦這場儀式。

  而且火岩也不需要這個儀式,他想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那一天當為他死去的父親舉行火葬時,他站在火堆邊凝視著熊熊烈火吞噬了父親的身軀,從頭到尾沉默不語。

  而站在火岩身邊的火鷹,這個繼承了火虎和火岩兩任族長嫡親血脈的蠻族少年,卻彷彿異常激動。他對著火堆嚎啕大哭,他的身軀不停顫抖,到了最後,甚至跪倒在地上,拚命用手捶打著地面。

  他的口中嗚咽低沉,似乎一直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始終沒有大聲說出來。那個站立在他身旁的魁梧如山一般的人,彷彿遮住了所有的光亮,只留給他一片黑暗的陰影,讓他絶望得無法呼吸,讓他畏懼得不敢說話。

  那天散場的時候,當火虎已然化為灰燼魂歸神祇的懷抱,眾人都已散去,在火堆前的便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火岩轉頭看著兒子,臉色漠然,目光深處掠過一絲痛心又或是痛苦的神色,但那只是一閃而過的光芒,再也沒有任何人會看到。

  然後他轉身離開,沒有再和兒子說一句話。

  當那個高大的身影走遠之後,火鷹似乎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差點癱軟在地。他怔怔地看著那個燃燒殆盡的火堆,然後艱難地站起身,想要離開這裡。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一旁走過來兩個身影,孔武有力強悍兇猛,卻正是鐵熊和黑牛。

  火鷹吃了一驚,抬頭望著他們二人,鐵熊與黑牛兩個彼此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一絲尷尬與惋惜之色,但荒原上的蠻人戰士多數並不會太多糾結,所以很快的,鐵熊便開口對火鷹說道:「火鷹,族長讓我們倆保護你去一個地方。」

  「保護?」火鷹慘笑了一下,喃喃地說道。

  「是的,保護。我們走吧。」黑牛讓開了身子,低沉著聲音說道。

  火鷹默默地走了過去,在這兩個同族戰士的陪同下,向著部落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

  「我還是小看你了。」

  在那間昏暗的祭司石屋中,此刻只有陸塵和火岩坐在地上,除此以外便無他人,那隻看上去懶洋洋的巨大黑狼阿土正趴在門口昏昏欲睡的樣子,攔住了所有外人窺探的目光。

  他們兩人並沒有正襟危坐,事實上他們可以說是毫無風度地坐在牆邊地上,倚靠著牆壁,然後伸著腿抱著手,遠遠地望著遠處窗口外逐漸暗下來的天空。

  在一陣的沉默過後,火岩開口說道:「小看我什麼了?」

  陸塵道:「我本來以為你不會這麼狠的。」

  火岩笑了笑,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悅的神色,看上去那笑容似乎比哭還難看,比怒吼還更猙獰些。帶了幾分自嘲,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把手掌放在眼前擺動觀望著,然後低聲說道:「這手上應該還沒有染血吧。」

  陸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想讓自己心裡好過些,也可以這樣想的,回頭找個機會再把那個動手的人除掉了,一切自然就可以心安理得。」

  火岩放下手掌,盯著陸塵,目光似有幾分冷冽,道:「這種事你自己會信嗎,這樣自己騙自己?」

  陸塵雙目微合,過了片刻後,道:「可以的,你只要告訴自己是對的,然後再去相信這個想法,就可以了。」他的神態與目光在這一刻像是有些飄忽不定,似乎想到了過往的事,然後說道:「有的時候,你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是很難活下來的。」

  火岩深深地看了這個黑袍祭司一眼,感覺到在他那平靜的神態下似乎隱藏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不過在這一天裡,他並沒有心情去想知道。

  所以,他只是沉默著。

  又過了一會兒後,火岩忽然從懷中掏出了一件東西,拿在手上把玩了幾下,然後丟給了陸塵。

  陸塵伸手接過,發現那是一塊黑石。

  當初在那個火神祭壇所在地的黑石峽谷中,就有很多這樣的石頭,但在其他的地方,則十分罕見。

  火岩看著他,道:「我有些奇怪,為什麼你好像會未卜先知一樣,在離開火神祭壇的時候就跟我約定好以黑石為號懸掛門外,難道你早就料定我和父親他們會有如此激烈的衝突嗎?」

  陸塵用手輕輕摩挲著那塊黑石,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的,只是以前我在北方人族那邊的時候,像這樣的戲碼總是聽說、看見了許多,就想著有備無患吧,大概沒用也好。只是沒想到,看來你們蠻人和我們人族一樣,也挺喜歡內鬥的。」

  火岩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陸塵道:「如今黑火部族裡基本已無與你抗衡的勢力了,明裡暗裡的老頑固們在這一次布局裡都已經一網打盡。接下來你可有什麼打算?」

  火岩「哼」了一聲,道:「都走到這一步了,還能怎樣?你我繼續幹下去就是。」他仰首望天,目光深處隱隱浮起一絲激動和希望,低聲道:「這都是為了火神的榮耀,為了恢復我們黑火部族先祖無上的榮光。總有一天,當我成功的時候,再見到先祖魂靈時,我就可以大聲地誇耀自己的所作所為。」

  陸塵凝視著他,過了一會後,點點頭道:「你說得對。」

  反正現在除了這麼想,除了這條路一直走到黑,走到底,不是暫時再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

  「雷蜥、鬼狐還有山靈族,這三個剩下的,你選一個吧?」

  當火岩站起身準備離開這裡的時候,陸塵也站了起來,叫住了他,然後這樣問道。

  火岩沉吟了一下,道:「這事你讓我回去仔細想想,三族更有優劣,我明天給你回覆。」

  陸塵點頭道:「好。」

  火岩又道:「不過有必要這麼急嗎?」

  陸塵淡淡地道:「本來或許還沒有,不過現在黑火這裡剛剛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一場新的大戰足以讓部族裡所有的人都移開注意力,也可以讓他們正式、完全地承認你的地位。」

  「你需要一場滅族的大勝!」陸塵很認真地對火岩說道。

  火岩默然片刻,然後點頭道:「你說得很對。」說完,他轉身走向門口,不過在經過趴在地上的阿土身邊時,他忽然又停下腳步,看了看周圍,道:「這石屋昏暗窄小,並不配你的身份。」

  陸塵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不在乎這個的。」

  火岩神情肅然,道:「只要能滅掉四族統一北方,再南下荒原,中興我黑火部族,到時候我當為你修建一座荒原上從古未有的神殿,那是你應得的榮耀!」

  陸塵失笑,揮手示意,然後火岩也笑了起來。

  兩個男人相對而笑,然後各自轉身,向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屋外的天空,黑暗的夜色,再度降臨在這個命運多舛的部族之上。
arty2008 發表於 2017-3-5 17:00
第三百三十七章 黎明黑暗

  在黎明破曉前,天色黑得如同濃墨一般,廣闊荒涼的荒原上只有淒厲的寒風呼嘯而過,天地之間一片肅殺。

  天穹之下,黑火部族的營地被黑暗所籠罩,到處都是一片靜謐,也許是風太冷,也許是部族中那冷冽的空氣讓人為之肅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黑火營地之外隔了一段距離的荒草叢中,出現了三個身影,那是鐵熊、黑牛以及他們「護衛」在中間的火鷹。

  冷風吹過他們的身子,鐵熊與黑牛看上去都好像鐵鑄的一樣,沒有什麼表情,只有當他們的目光偶爾掠過火鷹時,看著這個年輕的少年,他們的眼底深處才會掠過一絲異色,有遺憾、有惋惜,也有一絲感慨。

  回想過往的日子,哪怕也有刀光劍影,也有鮮血廝殺,但是在感覺中卻不知為何總給人一種似乎風平浪靜的氣息,似乎過去的日子在記憶中竟是那樣的平靜,平靜到他們不知過了多少年。

  那是一種從他們出生開始就彷彿沒有改變的歲月與光陰,黑火部族的每一個蠻人都彷彿走著先祖留下來的固定的路,他們崇拜和敬仰著祖先,他們從不懷疑,他們堅定地走著。

  直到那個名叫火岩的男人出現,他同樣敬慕崇拜著先祖,但他卻為此要打破一切,他要改變所有!

  黑暗中,冷風裡,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寒冷裹挾在他的身旁,哪怕是鐵熊與黑牛這樣強悍的蠻人戰士都不免心中微生寒意。

  有那麼一刻,鐵熊他們甚至從這位跟隨多年的首領身上感覺到了一絲陌生,又或者那其實是他們對未來凶險莫測的日子的那麼一絲迷茫。

  火岩走到了他們的面前,然後停下了腳步,黑夜的風冷冷地吹過,遠方最遙遠的天際似乎已經隱隱有一絲微亮,但是在他們的腳下,荒原上仍然一片漆黑,哪怕距離這麼近,也只能夠看到彼此有些模糊的臉。

  火鷹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身子突然抖了一下。

  而火岩則保持著沉默,視線終落在自己這個兒子的身上,目光深邃,似乎正想要看透這孩子的心。

  在他目光的逼視下,火鷹似乎有些難以招架,越來越是緊張,呼吸越來越快,身子也再度開始發抖起來。

  站在一旁的鐵熊與黑牛眼中都有不忍之色,黑牛欲言又止,鐵熊則是咬了咬牙之後,鼓起勇氣對火岩低聲道:「族長,火鷹他終究是你兒子,而且他還只是個孩子……」

  「當你爺爺對你說,」火岩突然開口打斷了鐵熊的話,但他的目光卻始終是看著火鷹,就連那話語也是對他說的,道:「要殺掉我並重新立你為下任族長人選時,你是怎麼做的?」

  鐵熊與黑牛同時身子震了一下,然後在瞬間都抿緊了嘴,垂低了頭,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而聽到父親這句話以後,火鷹的臉已然是面如死灰,身子顫抖不停,突然間哭喊出來,道:「阿爹,阿爹,我、我沒想害你啊,我真的沒想過要害你的!」

  「噗通」一聲,火鷹已經跪倒在火岩的身前,伸手抱住火岩的雙腿,哭著道:「從頭到尾,我真的沒有說過一句要害你的話,一切都是赤犀、白雕那些人指使慫恿的啊……」

  他的哭聲淒厲,在這片空曠的荒野中遠遠地傳了出來,聽起來就像是一隻幼獸突然面臨死亡時的哀鳴,令人不禁為止側目,心生憐憫。

  只是這一片寂靜中,除了他的哭泣聲,就只有冷冽的寒風,再也沒有任何的回應,此情此景,讓這個蠻族少年顯得是如此的孤單。

  火岩慢慢地在他身前蹲了下來,然後凝視著自己這個淚流滿面的兒子,語調緩慢而沉重,彷彿說的每一個字都隱含著心中一股異樣的情緒,道:「你沒有說,你爺爺也沒說,但你們在聽到以後,卻都是默認了,不是嗎?」

  火岩說到這裡,臉上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中的神情卻彷彿如同哭泣,讓他面容扭曲得如同魔鬼,澀聲道:「我還記得你那時激動的樣子,是想到了以後能夠坐上族長之位的情景麼?」

  火鷹大驚失色,拚命搖頭,剛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只覺得喉頭一緊,卻是整個人被火岩單手抓住喉嚨,然後只聽他一聲低吼如妖獸嘶嚎,竟是直接將火鷹整個人拎了起來,舉到了半空中。

  火鷹面露痛苦之色,雙腳亂蹬,雙手則是拚命去抓自己喉嚨上的手,然而火岩的那隻手卻像是鐵鑄成的一樣,絲毫不動。

  一旁的鐵熊與黑牛都是嚇了一跳,面上露出一絲不忍之色,然而看著火岩此刻那如魔似鬼般的狂暴模樣,他們大概也能想到這位首領當時的心情,被這世上最親近的血親所背叛所拋棄所暗害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心平氣和。

  火岩低吼著,瞪著自己巨手上抓著的兒子,狂怒中帶著傷心與失望,嘶聲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急?難道我將來就不會將這位置傳給你嗎!我又究竟是做錯了什麼,要你和阿爹都這樣對我?」

  「吼!」

  他一聲怒吼,如雄獅長嘯,聲震四野,然後單手一拋,直接將火鷹丟了出去!

  只見,這個蠻族少年在荒野的草叢中骨碌碌翻了好遠的跟頭,最後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來。

  火岩再度邁步,向火鷹走去,一旁的黑牛與鐵熊對視一眼,似乎終於有些忍耐不住,黑牛搶上一步,低聲道:「族長,他、他畢竟是你兒子,你就饒他……」

  「你們!」火岩忽然開口,打斷了黑牛的話,那聲音低沉如冷風,道:「讓我和我兒子,單獨待著。」

  黑牛與鐵熊默然,終究還是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在遠遠看了一眼遠處那個痛苦呻吟的身影后,心中抱著一絲嘆息之聲離開了這裡,向著遠處黑暗的部族營地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這黑暗的荒野中。

  火岩面如寒霜,並沒有回頭去看那兩個離開的忠心耿耿的下屬,他的目光始終是盯著火鷹的,那個他也曾寄予厚望的、深愛過的兒子身上。

  過了片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那黑暗的天穹,遠方破曉的微光正慢慢從天際邊緣亮起。踏著這最後的黑暗餘光,他邁步向前走去,走向火鷹。

  光影交錯的大地,黑影搖曳的世界,黎明即將到來!

  ※※※

  葉子從睡夢中驚醒,在低呼了一聲後,猛然從地上坐起,然後在發現周圍仍是一片安靜的昏暗後,意識回到腦海中發現自己仍在那熟悉的石屋裡,這才手按胸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過了好半晌,她才平靜下來。

  「你做噩夢了?」

  忽然,一個低沉而平靜的聲音從屋子的另一角陰暗處傳了過來,是陸塵的聲音。

  葉子向那邊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後,輕聲「嗯」了一聲。

  陸塵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很早以前,我還在北方時,有人說到南方你們這些蠻族的時候,都是如何如何兇殘,如何殺人不眨眼,可是從來沒有人說過你們其實也像人族一樣,會有這般諸多情感,也會做噩夢?」

  葉子「哼」了一聲,心裡有些不高興,忍不住便反駁了一句,道:「我從小到大聽到族中長輩說你們人族時,也差不多是同樣的話。所以這事根本就沒什麼好說的!」

  陸塵似乎頓了頓,然後忽然失聲笑了起來,過了片刻後說道:「你說得有道理啊!」

  葉子在黑暗中撇了撇嘴。

  不知為何,今晚的陸塵似乎有些反常,不再是平日那般冷漠寡言的樣子,或許此刻只有葉子這麼一個人微言輕的蠻族少女在吧,又或者,他其實也是心中有些感慨,有些孤獨,偶爾夜深人靜時,也會想找人說說話。

  「你說火岩他會對他兒子怎麼處置呢?」陸塵對葉子問了一句。

  葉子怔了一下,一時間似乎被這個問題嚇到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雖然不太明白這個神秘可怕的黑袍祭司為什麼會突然跟自己討論這個話題,但葉子還是努力想了想,然後搖頭道:「能怎麼樣,那可是他兒子啊!再說了,火鷹少主又沒真的做錯什麼事,最多教訓一頓吧。」

  「你是這麼想的嗎……」陸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了。

  「是啊。」葉子忽然有些心虛,看了那個坐在黑暗中的影子一眼,道:「難道不對?」

  陸塵安靜了一會,然後用一種很平淡的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

  「自從我來到南疆荒原後,唯一沒有完全看透的蠻人,大概也只有他一個人了吧。」

  「他到底會做到什麼地步呢?」

  「其實我也有些好奇的……」

  陸塵在黑暗中低低絮語著,只是最後的那些話,聲音卻低落得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聽得見了。

  葉子側著耳朵拚命想多聽見一些,卻還是一無所獲,頓時有些氣惱起來,卻又不敢對陸塵發火,只得咬了咬牙,在心裡恨恨地罵了一句:「這些人都不是好東西啊!」
arty2008 發表於 2017-3-6 17:00
第三百三十八章 山靈覆滅

  從那一天以後,火鷹就在黑火部族中消失了,再也沒人看見過他,也沒人知道他的去向。這樣的一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突然地在這個部落裡不見了。

  火岩登上了黑火部族族長的寶座,平日裡氣勢便越發的威嚴,哪怕是鐵熊、黑牛這樣的心腹在他面前都有些噤若寒蟬,而部族中也無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火鷹的名字。

  那個晚上部族中死了不少人,原有的勢力格局已然被打破,特別是老一批的權貴家族,除了白雕那一族外,幾乎被盡數拔起。

  在那之後,火岩迅速提拔扶植了另外幾個新銳家族,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鐵熊與黑牛二人的家族,並且在他的大力支持之下,鐵熊和黑牛二人也取得了各自家族的首領地位。

  所以在一段時間之內,在經歷了巨大變動的黑火部族中,便形成了族長火岩獨掌大權,麾下白雕、鐵熊和黑牛三大家族並駕齊驅的局面。

  隨即,黑火部族中表面的安靜形勢下,另一場戰爭的準備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部落中的氣氛也逐漸開始緊張起來。

  ※※※

  南疆荒原的北方邊境地域中,除了黑火部族外,還剩下的三個部族裡,最後火岩在三者中選擇了山靈族。

  陸塵對這個選擇並沒有什麼異議,在火岩過來告訴他之後,他也只是很平靜地點頭答應下來,甚至都沒有追問火岩如此選擇的原因。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便是為這一場新的戰爭做著準備,首當其衝的就是要先清掃掉黑火營地周圍的眼線。這些眼線都是雷蜥、鬼狐和山靈三個部族的人,在過去的日子裡其實類似的耳目也有,但都比不上現在這麼多。

  至於其原因,當然就是前一段時間黑火部族突然爆發,莫名其妙地就將同為北境五族之一的神木部族給滅了。雖然在那之後黑火部族就縮回到自己的部族營地中,並沒有再對外展露出任何咄咄逼人的氣勢,甚至聽說他們內部也有幾分紛亂,但其餘三個部族已然不敢再有任何掉以輕心了。

  甚至於其他三族都曾經派人來到黑火部族這裡,向黑火部族詢問雙方開戰的原因到底是什麼,而黑火部族又為什麼做得這麼絶?

  對於這個問題,黑火部族,或者說是火岩的回答十分的簡潔有力:是神木部族先動的手!

  總之,再怎麼說神木部族都已經不存在了,其他三族也不可能會為這麼一個消失的部族去惹是生非,但對黑火部族更加小心則是必然的。誰知道那些瘋子會不會有一天突然發瘋,就把矛頭對準了自己。

  而黑火部族隨後的清理眼線,也頓時就讓其他三族吃驚之餘紛紛緊張起來。

  儘管荒原廣闊,儘管派來做眼線的人身手敏捷,但在黑火部族的驅趕抓捕下,很快的,在黑火營地周圍數十里地中就再也沒有這類眼線的存在了。

  三族紛紛嚴陣以待,不過在這之後,他們並沒有發現黑火部族有大舉進攻的跡象,反而是迎來了一些從黑火部族派來的使者,他們傳達的信息都差不多,比如說,跟雷蜥部族說,你我兩族同盟共同統治北境,又或是跟鬼狐部族說,你我結盟打敗其他兩族、瓜分荒原可好?

  哪怕是在上次戰爭中元氣大傷的山靈族也有黑火使者過來交流了一番,具體說法紛紛紜紜……

  派出使者聯絡遊說的事,在黑火部族中其實是有一些爭議的,因為在荒原北方這裡,多少年來一直崇著力量至上,幾乎從沒有類似的事情。不過這事在陸塵向火岩提出來之後,火岩幾乎立刻就採納然後便大力推廣了,完全沒有任何的猶豫。

  他的心腹鐵熊、黑牛都有些不解,跑來問火岩。火岩很淡定地告訴他們,這都是那位黑袍祭司騙人的手段,不這麼搞,那三個部族搞不好就像上次山靈族有了祭司崛起時一樣對黑火部族群起而攻之了,如此一來,各個給點好處,或許事情就能好辦得多。

  鐵熊與黑牛在聽完之後都是愕然沉默,這種事可是與蠻人部族中素來堅持的武精神完全背道而馳,給人一種陰險猥瑣的感覺。不過在陸塵與火岩的強力推動下,他們卻也是無可奈何。

  陸塵的這個緩兵之計迅速收到了效果,本來十分緊張的其他三個部族各自緩和了下來,倒也不是說他們對黑火部族放鬆了警惕,也沒人會那麼傻,但最關鍵的是,黑火部族給了他們一條可以談的路,他們就都想看看繼續談下去是什麼結果。

  有得談,似乎就沒有立刻群起攻之的必要了啊!而且黑火部族那麼客氣,答應給自己這邊的好處也是著實不少來著。

  就是在這般情況下,這個緩兵之計所營造出來的緩和氣氛大概也只有數日的時間裡,黑火部族在某一天悍然出動所有精銳大軍,包括了本部族最勇猛的戰士,以及神木部族投降下來的那二十個黑火衛士,全力開始攻打山靈部族。

  ※※※

  山靈族是有防備的。

  他們將本族所有的戰士都部署在營地中守衛著,他們的戰士勇猛堅強,他們的戰意高漲,為了保護先祖的光榮和部族的安全,他們不惜決死一戰!

  這是每一個擁有歷史的蠻人部族必然會有的反應,他們堅信先祖一定會保佑他們,將來犯的邪惡黑火敵人打敗。而其餘兩家部族在聽說到這個消息,知道黑火部族放棄了偷襲(當然實際上警戒那麼嚴也不可能偷襲了),而是大白天的堂堂正正殺過去時,都是在驚訝之餘忍不住有些竊喜。

  所以,大家都樂得在一旁看好戲,最好你們雙方都打得流乾最後一滴血兩敗俱傷才好。

  就這樣,戰爭開始了,那種喜悅一直到了他們包括山靈部族的蠻人們看到了他們的敵人,以及那隨之而來的遮天蔽日般的黑暗。

  「祭司!」

  撕心裂肺或是恍然大悟般的嘶吼聲瞬間響徹了整片荒原,人人都驚呆了。

  在那個偷襲神木部族的夜晚裡,這個秘密一直都沒有洩露出去,然後在這一天突然展露在所有部族的眼前。

  而他們想要像之前圍攻山靈族那樣團結起來卻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黑暗的氣息噴湧咆哮,奔馳殺來的那些黑火戰士在熊熊黑焰中開始了魔化,變成了一個個恐怖可怕的殺戮機器。山靈族的蠻人戰士們勇敢迎戰,但迎接他們的是一場更血腥的屠殺。

  強大的巫術加持下,這場戰爭迅速地變成了一面倒的局勢,甚至快到了讓剛剛醒悟過來的雷蜥和鬼狐部族想派兵支援都來不及的地步。

  黑火部族再一次贏得了戰爭,他們包圍並擊潰了山靈部族,將所有的山靈族人盡數俘虜。

  相同的一幕,又上演了一次。

  可怕而殘酷的黑火部族再度背棄了荒原上蠻人之間千百年來的風俗約定,他們離經叛道,他們無惡不作,他們毀掉了別人的祖先和信仰,他們搶掠了一切他們需要的東西,然後留下了一片廢墟。

  當雷蜥和鬼狐兩大部族趕來的時候,只看到了滿目瘡痍的一地狼藉。

  地上有很多很多的鮮血和屍體,卻沒有一個活人,他們都被帶走了。

  而接下來,在荒原北方的地域上,將只剩下最後三個部族了。

  一股冰冷的看不見的黑暗,正在這片廣闊的大地上迅速蔓延著。
arty2008 發表於 2017-3-7 17:00
第三百三十九章 妳很好

  黑火部族再次取得了一場大勝。

  他們滅掉了山靈部族,搶掠了這個部族幾乎所有的屋子,俘虜了大部分的婦孺以及不少的壯年男子,然後將他們全部帶回了黑火部族營地。

  這一場戰爭中,雖然山靈部族在事前有所準備,但在戰鬥的過程中,黑火部族贏的甚至比當初與神木部族的那一戰都更加輕鬆。因為他們這一次的實力比之前更加強大,黑火部族出身的可以進入魔化狀態的蠻族戰士增加到了八十人,再加上神木部族那二十人的黑火衛士,足足一百人的魔化大軍,頃刻間便橫掃了山靈部族的抵抗。

  因為顧忌到雷蜥和鬼狐兩個部族還在一旁動向不明且虎視眈眈,所以這一次火岩和陸塵並沒有在山靈部族的營地進行所謂的「投降」抉擇。他們將所有的俘虜都帶了回去,但是同樣的命運並不能逃過,就在黑火部族的營地裡,相同的事再一次發生了。

  而這一次,那些直接強迫俘虜們放棄先祖神祇,毀掉信仰,並用家小和生死威脅逼迫投降的一系列舉動,更是毫不避人耳目,就在黑火部族的所有人面前進行。

  那一天,當所有黑火部族的族人們還沉浸在這一場令人驚喜的大勝喜悅中時,就已經被一聲聲更加淒厲的慘叫與令人觸目驚心殘酷無比的情景所驚呆了。

  除了將那些圍觀的族人擋在一定範圍之外,以免影響到內裡那可怕的逼迫儀式之外,並沒有人去阻止他們觀看這些東西,其中也包括了那些神木族人。

  在黑火衛士參加了這一場大戰並手上染血獲取戰功後,對原來的那批神木族人俘虜,黑火部族已經放棄了監視,不再有任何明面上的約束,似乎正在逐漸實現著當初那位黑袍祭司的要讓他們成為黑火部族一份子的諾言。

  而在圍觀這一場殘酷的俘虜抉擇儀式中,事實上大多數的神木族人反而比黑火族人都更加鎮定些,或許是因為他們以前已經經歷過一次,所以雖然神情目光複雜,但他們看著那些痛苦抉擇、在生與死之間、自己生命與尊嚴與家人老小孰輕孰重的選擇時,都顯得有些漠然。

  相比之下,許多的黑火部族族人,卻是真的被嚇到了。

  身為荒原上的蠻族人,沒有人能夠想像自己會遇到被迫放棄神祇和先祖信仰的一天,哪怕是死也不會放棄的,這個是幾乎所有蠻族人原本都有的信念。

  可是突然之間,他們親眼目睹了那一幕,他們發現了原來這種信念並不一定是堅如磐石,這個世上還有一個身著黑袍的魔鬼,能夠強迫蠻人去撕裂自己最原始的心靈。

  蠻族人大多心腸剛硬,崇武力,但他們並非無所畏懼,從古到今,他們都敬畏著一些東西,神祇、祖先和古老的傳統,當這一切突然眼看著就這樣在眼前竟然會被人打破的時候,哪怕那暫時還不是自己的,也讓許多蠻族人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騷動一陣接著一陣,許多黑火族人的臉上都很難看,有的人甚至露出了憤怒之色,呼吸加重,怒目圓睜,獠牙交錯!

  但是,從頭到尾,儘管這悲慘的情景從未停止中斷過,儘管那些憤怒的情緒一直在醞釀,儘管蠻族人平日裡看起來那樣凶悍剛強,卻一直都沒有人站出來。

  所有的人,最後都只是沉默地看著。

  他們看著悲慘的情景一再上演,看著那些痛苦的人被強迫著撕心裂肺般背棄了信仰和祖先,又或者直接慘死在可怖的黑火下並受盡了折磨痛苦。

  但是,沒有人站出來,一個也沒有。

  所有人,黑火的,神木的,大家都冷漠地看著,然後漸漸的……

  似乎變得習慣了起來。

  ※※※

  故事在冷漠而殘酷地重演著,選擇死的人已經痛苦死去,選擇苟活的人忍辱偷生,然後被更強大的生活吞沒,身不由己地開始融入進去。

  發生在神木部族身上的事開始在山靈族人身上重複,當黑夜來臨時,活人與死人似乎才終於獲得了第一個喘息的機會。

  大多數人都是沉默地散去,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在黑暗的掩護下遮蔽著自己的內心。誰也不知道,這一晚徘徊在黑火部族營地上空的有多少的怨恨和詛咒,但應該會有很多的人無法入眠。

  黑袍祭司的石屋裡安靜而昏暗,屋外有人影不時走動,那是負責守衛這裡的黑火衛士。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還有些不甘不願、似乎只是被逼迫的這些人,在這一場戰爭和看到山靈族的下場後,他們竟然對這個黑袍祭司顯得更加忠誠了一些。

  人們,哪怕是蠻人,他們的內心同樣也是異常複雜的,不是麼?

  夜深人靜的時候,石屋裡一片寂靜,好像這屋裡的所有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甚至包括那隻只黑狼阿土。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忽然有一陣拚命壓抑的低沉的啜泣聲,從這黑暗的屋角裡傳了出來。

  她哭得好像很傷心,聽起來好像很害怕也很委屈,但是又畏懼著這屋中更加可怕的另一片陰影,所以她拚命壓抑著自己,甚至用手捂緊了嘴巴,只有斷斷續續的哽咽聲,似脆弱的小鳥般嗚嚥著。

  那當然是葉子在哭泣。

  她在痛苦與極大的恐懼中無法自拔,拚命向牆角蜷縮著,但是突然之間,她的聲音猛然中斷,因為在那一刻,她突然看到一片無比深邃的黑影猛然出現在她的眼前,然後遮住了所有的微光。

  一隻帶著些許冰涼的手落在她的臉上,葉子嚇呆了,一動不敢動,連聲音都忘了發出,全身不停地顫抖著,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那個黑影。

  有一縷光閃了一下,似乎是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然後,葉子便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也很溫和,道:「怎麼了?」

  ※※※

  葉子沒有回答,只是發抖。

  陸塵等了很久,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似乎有著異乎尋常的耐心,又或者,他只是太過孤獨而無事可做?

  最後,大概是受不了這個黑袍祭司那無言沉默的強大壓力,葉子終於再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在她嚎哭的時候,這個蠻族少女就感覺到了一種極度的羞恥感,因為身為蠻人哪怕是個女人也是鄙視脆弱的,但是她仍然無法控制自己的痛苦膽怯,而這又反過來更加刺激了她的傷心,於是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在那種幾乎是自暴自棄的情緒中,葉子猛地抬起頭,對著陸塵哭喊了一句道:「你不是人!」

  陸塵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緩緩縮了回來,過了片刻後,他開口問道:「哦,怎麼說?」

  葉子在哽咽聲中僵了一下,大概是驚訝於自己居然沒有被這個可怕的黑袍祭司用那種恐怖的黑火直接燒死,不過雖然陸塵此刻看過去十分平靜,但是在白天以及過去那個滅族夜晚裡兩次見識過這個人異常可怕的手段後,葉子就開始對他怕得要死。

  這個晚上,她那種恐懼的情緒好像再度發芽般猛地爆發,就像是豁出去了一樣,顫抖著抹著眼淚,道:「你,你為什麼要那樣折磨人,你逼著我們背叛了先祖,你毀掉了我們所有的東西,你、你不是人……」

  黑暗中的陸塵沉默著,然後慢慢地在葉子身邊的地上坐了下來。

  在他身後一段距離的地方,那隻巨大的笨狗還在呼呼大睡,似乎從來沒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他沒有說話,葉子這時在情緒宣洩之後開始恢復了清醒,頓時又被嚇了半死,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抱著雙腿又蜷縮在一起,最多偶爾拿眼睛瞟一眼身邊那個沉默又可怕的影子。

  過了一會兒後,陸塵忽然低低笑了一聲,笑聲中帶了幾分嘲諷之意。

  葉子還是很害怕,但這時卻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笑什麼?」

  陸塵坐在黑暗中,淡淡地道:「在這個營地裡有那麼多的蠻人,大家每個人都號稱自己有多勇敢剛強,可是到了最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敢質問我的,卻只有妳這樣一個看起來孱弱的侍女啊!」

  葉子呆了一下,直覺中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只聽陸塵又說道:「所以說這些人,平日裡一個個看起來兇猛勇敢,豪言壯志,嗓門一個比一個大,但是真到了危險關頭,卻怯弱得甚至不如一個弱女子。」

  他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嘲諷,道:「這樣外強中乾的種族,勇於內鬥、內裡卑怯的人,又怎麼可能去再圖謀北方大地?」

  「我還真是白擔心一場了。」這位黑袍祭司淡淡地說道,然後站了起來,走了回去。不過在他重新回到屬於他自己的那個角落時,他還是回頭對葉子說了一句,道:「不過,妳很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rty2008

LV:8 領主

追蹤
  • 16

    主題

  • 20126

    回文

  • 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