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偷梁換柱
密林中,薄霧繚繞,陽光像一縷縷金色的細沙,穿過重重疊疊的枝葉照進來,斑斑駁駁地灑落在草地上。
炊煙裊裊,伴隨著烤肉的香氣瀰漫開來,身處逃亡中的八羅孽主宇文東流一臉悠閒的模樣,不停翻轉著手中的野雞串,時不時的刷上香油,灑下香辛料,與虎背熊腰的體型不同,他的烹飪手法相當精巧,足以媲美廚藝大師。
實時把握住火候的變化,宇文東流撕下一條雞腿,遞給了坐在他旁邊的司鏡玉。
司鏡玉沒有拒絕,接過雞腿後,用力吹了吹,然後用小手撕下一片片肉條,小心的品嚐起來,即便在這個時候,她仍未忘記禮儀。
宇文東流瞥了一眼身邊的小女孩,從被劫持為人質開始,這丫頭不哭不鬧,亦沒有試圖偷跑,反倒一直配合他的行動,這種作為人質的自覺,令他事先準備好的一些恐嚇與折磨手段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小丫頭倒是鎮定,不怕我殺了你嗎?”
司鏡玉沒有回答,因為嘴裡有東西的時候不能說話,她嚥下口中的食物後,才抬頭道:“在你確定自己可以逃生,或者不可能逃生前,你不會這麼做。”
宇文東流聞言,流露出一絲欣賞,許多大人都未必能想通個中關竅,一個小孩子卻能看得如此透徹,著實罕見,
“不過,我建議你最好殺了我。”司鏡玉忽然道。
“哦,為什麼?”宇文東流被勾起了興趣。
“如果今天你和我都活下來了,那麼將來我一定會親手殺你。”司鏡玉用無比認真的表情說道。
宇文東流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如同聽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但司鏡玉卻一點也沒有生氣的表情,就是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抱歉,我不是質疑你的天賦,但是你可能沒這樣的機會了,從時間上考慮,你需要二十年才能追上並超越我,而我作為世家的公敵,如果二十年後還沒死,那一定是擁有令所有世家忌憚的超凡力量——可就算是我自己,對於能否再活二十年也沒太大的信心,世家的力量,某種意義上比國家更可怕。”
司鏡玉緩緩搖頭道:“你說錯了。”
宇文東流反問:“錯了什麼?低估了世家的力量,還是高估了他們?”
“時間弄錯了,要超越你,我只要十五年就夠了。”
宇文東流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丫頭倒是有信心,好吧,那我就等你十五年後來挑戰我。”
心情愉快之下,他取下一隻烤好的野雞,嘎嘣嘎嘣咬得脆響,連肉帶骨吞進肚裡。
可就在他準備取下第二隻雞的時候,莫名氣機一閃而過,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冷笑道:“看來這頓飯是來不及吃了。”
他掌心凝勁,一拳搗出,霎時平地刮起颶風,勁力如潮呼嘯湧出,長在正面的樹木頓遭摧折,一棵棵攔腰而斷,直到一道利光閃過,暴風拳勁被一斬為二,方才潰散消失。
一拳過後,視野頓時開朗起來,兩道人影映入視線,正是燕驚鴻與司鏡熙。
“把玉儿還回來,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宇文東流探手將司鏡玉抓住,拉到身邊,沉聲道:“我怎麼覺得是談判破裂了,要不然你身邊為什麼會多出一位墨家的人?”
司鏡熙將龍頭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杵,道:“因為老婆子不太放心,萬一我放你離開,你卻臨時毀約怎麼辦?以老婆子的本領,怕是留不下你,所以還是請個人來做擔保比較安全。”
“你有了安全,我的安全卻沒了,人和人之間,還是多一些信任比較好。”
燕驚鴻聞言只覺好笑:“一個殘忍嗜殺,不擇手段,動輒滅人滿門,老幼不留活口,用小孩子當人質的傢伙有何信用可言?”
宇文東流理直氣壯道:“世家是人類之癌,消滅他們,正是為了讓我們的社會變得更加美好。”
司鏡熙氣洶洶道:“說出這種話,老婆子很難相信你會遵守諾言。”
宇文東流舉起司鏡玉,威脅道:“老太太不相信沒關係,只要你的孫女願意相信就可以了。”
司鏡熙果然露出了投鼠忌器的表情,但燕驚鴻卻是絲毫不受威脅,將背上一看就很沉重的劍匣扔到一邊,並順手從中抽出劍來,真氣一催,利劍發出凌厲劍鳴,肅穆道:“這世上豈有向劫匪妥協的道理,唯有不懼犧牲,以狠制惡,方能杜絕悲劇再度發生。”
司鏡熙勃然色變:“燕少俠,這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燕驚鴻狠絕道:“事急從權,當變則變,對於司家的犧牲,墨家會做出相應的補償。”
話音未落,便是一劍如驚虹貫出,劍尖吞吐劍芒,隱有驚雷之聲,直刺宇文東流。
“這等伎倆以為我會上當嗎?夠種就將這小娃娃一劍刺死!”
宇文東流只當這是對方事先商量好的戲碼,舉起司鏡玉擋住劍路,倘若燕驚鴻真能下定狠心,便能在貫穿司鏡玉後,再重創宇文東流。
“不可!”
司鏡熙大喝一聲,一杖擊向燕驚鴻後背,她明明年已過百,滿頭白髮,此時乍起爆發,行動卻甚是矯健,宛若豹子一般。
在宇文東流“你們騙不了我”的目光注視下,燕驚鴻無奈回身一劍,斬中龍頭拐杖。
“咔嚓”聲響,龍頭拐杖破裂,露出了藏在裡面的黑色長筒物,正是炫目彈,機關觸動瞬間,強光綻現!
“糟糕,中計!”
宇文東流驚覺這才是對方真正的計策,但光速何其之快,他來不及閉眼,眼前就剩白茫茫一片,連帶識海受到衝擊,意識陷入短暫的失神。
同一瞬間,他的背後傳來動靜,一道勁風急襲而至。
作為化神強者,宇文東流腦中開闢識海,即便不用雙目,也能用神識觀察四周環境,而他的意誌異常堅韌,炫目彈造成的失神非常短暫,當即便是反手一掌拍出,正是他最得意的絕學碎脈藜心掌。
看似平凡無奇的一掌,實則蘊藏百道不同的勁力,或剛或柔,或直或曲,或陰或陽,極難抵禦,一旦中招,這些勁力便會沿著經脈逆衝而上,直入心房,予以致命一擊。
即便對方根基深厚,及時護住了心臟,這些勁力也會沿路絞碎經脈,徹底廢掉對手的一隻胳膊,端得是陰損毒辣。
然而,雙掌相接瞬間,卻是兩聲悶哼,宇文東流與偷襲者同時一震,各自負傷。
“將我的掌勁半數反彈,這是《水月寶鑑》的鏡射之術!但煉氣境武者根本不具備與我交手的根基,所以此人才是真正的司鏡熙,站在燕驚鴻旁邊的那人是贗品!”
電光火石間,宇文東流已將一切情況想得透徹,連忙運轉內功,化解倒戈而回的混亂勁力,終究是自己熟悉的招式,彈指間就已化解得七七八八。
驀地,司鏡玉的身上湧來一股強大的拉扯之力。
“想搶人?做夢!”
五指如鎖,宇文東流牢牢扣住司鏡玉,他知道對方一定會鬆手,因為他可以不在乎司鏡玉的死活,但對方不能不在乎。
果然,見無法將人奪走,偷襲者擔心會將司鏡玉扯成兩半,不敢再繼續用力,只能鬆手而退,並順勢向外疾奔,彷彿要離開戰場。
“為何退得如此之快?難道……”
宇文東流連忙運轉真氣集中在雙眼,強忍著酸楚看向手中人質,卻並未瞧出異樣,儘管視線略有模糊,但能肯定的確是司鏡玉的模樣。
他來不及仔細端詳,燕驚鴻已然挺劍逼面而來,伴隨著禽鳥尖鳴之聲,神劍旋如孔雀開屏,籠罩宇文東流周身各處要害,炫麗之中暗藏凌厲殺機,尚未及身,各處要害已是隱隱作痛。
宇文東流沒有閃躲,也來不及閃躲,論身法他尚遜燕驚鴻一籌,當下激發護體真氣,又凝聚剛勁於手臂,揮如神鞭,正面硬擋鋒利劍芒。
只聽得一連串金屬碰撞聲響,宇文東流穩立原地,半步不退,他的身體上多出了十數道劍痕,但傷口非常細,只破開了皮膚,略帶血絲,沒能傷及筋骨。
“滅罪神殘體!”
燕驚鴻並未吃驚,他早就知道對手修煉過一門強大的橫練武功,當即劍影一收,化作單獨一劍,彷彿數十劍疊加在一起,劍氣高度凝練,猛地刺向宇文東流面門,勢若白虹貫日。
橫練功夫再強,臉部以及雙目總是防禦力量最弱的地方,也是最難練的部位,宇文東流可沒有信心能擋下這一劍,於是故技重施,再次提起司鏡玉,當做盾牌擋在面前。
燕驚鴻果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偏轉劍鋒,可宇文東流沒來得及得意,就見“司鏡玉”忽然提起手臂,袖口中寒芒爆射!
“啊——”
一聲震天慘嚎,宇文東流整張臉都被黑幽幽的尖針扎滿,宛若刺猬一般,他吃痛之下,直接將“司鏡玉”大力甩了出去。
倘若砸在地上,只怕要砸得粉身碎骨,好在燕驚鴻飄忽而至,施展柔勁化去力道,將人輕輕接住。
“你不是那丫頭!該死,你們果然偷換了人質!”
司明用力扯掉假髮,再扔掉藏在袖子裡的一次性暗器機關,道:“我姐姐被老祖宗救走了,現在你沒有人質了,等老祖宗將我姐姐放到安全的地方,立刻就會返回。”
燕驚鴻提醒了一句:“自己小心。”接著便搶攻而上。
他將輕功發揮到極致,身影霎時模糊,唯有一道劍芒耀目非常,朝著宇文東流絞殺而去,兩人戰成一團。
宇文東流如同被逼上絕境的野獸,怒吼連連,雙掌拍如狂濤,抵擋神劍鋒芒,且戰且退。
以司明的修為,根本看不清兩人的戰況,只瞧見一團模糊的影子在樹林中疾馳,走到哪裡,哪裡的樹木就盡皆摧折,宛若一輛橫衝直撞的戰車。
“八羅孽主本就帶傷,再加上被我傷到了眼睛,燕前輩應該穩操勝……”
司明話未說完,就見影團中一人倒射而出,負傷疾退,於半空中噴出一口鮮血,化作血霧飄灑。
那人竟是燕驚鴻!
“哈哈哈,你們千算萬算,沒算到我的孽刑神功再度突破了吧!”
宇文東流放聲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