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茅山捉鬼人 作者：青子（連載中）

第2248 變故4

    葉少陽仔細看，這男子濃眉大眼，黑鬚冉冉，神色剛毅，離了老遠，葉少陽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靈力。在這兩人身後，又跟著幾個年輕的道士，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神情有些木訥。

    從客棧裡出來，這一行人往桃花山的方向走去，其中那個黑鬚道士往葉少陽等人這邊瞥了一眼，看到了道淵真人，愣了一下，隨即面帶笑容，主動走過來。

    「原來是道淵師弟，你一走多日，這卻是從哪裡過來？」

    道淵真人也很熱情地上前打照顧：「見過雲春生師伯、伏明子師兄，諸位師侄，這廂有禮。」

    ——之前道淵真人跟葉少陽說，在桃花山下見到了雲秋生和伏明子師徒，實際上他搞錯了，他見到的不是茅山前代掌教雲秋生，而是他的師兄雲春生。一春一秋，兩人道號相近，不光如此，這兩人其實是一對兄弟，從小一起在茅山上修道，雲秋生是掌教，雲春生卻是一生修煉，不知道過問山門和法術界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雲秋生仙逝，伏明子繼任掌教，又趕上法術界動亂，這才將一向不問世事的雲春生請出山來。

    雲秋生的死訊，道淵真人也是聽說了，當時還告訴了葉少陽，但是後來見到雲春生，卻因為這兄弟倆長得十分相似，當時也是遠處一瞥，沒太看清，也沒打招呼。他卻是一時間忘了雲秋生仙逝這件事，把雲春生當成了雲秋生。

    之後跟葉少陽提起，葉少陽一瞬間也是沒想到，不過很快就想起來，質問道淵真人，道淵真人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認錯人了。

    既然自己看到的老道士長得像雲秋生，那自然就是雲春生了。

    那個黑鬚道士，就是茅山現任掌教伏明子。

    道淵真人先介紹了毛小方，到葉少陽的時候，幾乎脫口而出：「這位是茅……」

    葉少陽乾咳了一聲，打斷他，主動說道：「我是這位毛道長的好朋友，我叫楊少業。」葉少陽把自己曾經用過的化名又拿了出來，沖兩位笑了笑，「我來自一個小門派，沒什麼名氣，名字就不報了吧。」

    既然他不想報名字，雲春生和伏明子自然也不會多問，而且也只是把他當成是一個普通的法師，並沒有興趣瞭解太多。當下也是拱手見了禮。

    「道淵師弟，你們這是要去哪？」

    「我們在這附近閒逛一下，師叔和師兄還請自便。」

    大家客氣了一下，也沒有交談太多，茅山的一行人繼續朝桃花山方向走，葉少陽三人目送他們，葉少陽吐出一口氣，看了道淵真人一眼道：「好險，你差點出賣了我。」

    道淵真人微微皺眉，說道：「你看到伏明子腰間掛的劍了？是不是七星龍泉劍？」

    「看劍鞘應該是。」葉少陽之前也注視了伏明子腰間的劍鞘。

    道淵真人看著他，怔怔發呆，道：「那為什麼會有兩把劍？」

    「這問題你以前就問過。」葉少陽道，「並不是多了一把劍，而是這個世界多了我這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道淵真人道：「我知道，這不能用常理度之。只是真的看到兩把七星龍泉劍，這種感覺……不免有些怪異。」

    葉少陽苦笑，自己心中的感覺，又何止是怪異。

    再次轉頭朝茅山那一行人望去，正好看到那個十來歲的孩子回過頭來看他，眼神充滿了迷惑不解。

    葉少陽也盯著他。

    那男孩一邊走一邊看他，步子逐漸走歪了，走到路邊去，那是一個斜坡，葉少陽眼看著他要掉下去，剛要出聲提醒他，卻已經晚了，男孩腳下一滑摔了下去。

    葉少陽無語，這孩子，也真是呆的可愛。

    「你做什麼！」伏明子呵斥了那個男孩一聲，伸手把他從斜坡下面拉上來，男孩又回頭看了葉少陽一眼，這才跟著伏明子匆匆走遠。

    葉少陽心中卻是充滿了好奇，跟道淵真人打聽這孩子是誰，道淵真人表示也不知道，以前沒見過。

    「師父，那個人，你認識嗎？」男孩一邊走一邊問伏明子。

    伏明子也回過頭，讓男孩指認了一下，知道說的是葉少陽，搖頭道：「不認識，連師門都不敢說，可能是哪個小門派的弟子吧。」

    轉頭去看雲春生，發現雲春生眉頭緊鎖，忙問道：「師伯在想什麼？」

    雲春生道：「那個少年……我總覺得有點不對，我能感覺得到，他故意隱藏了身上的氣息……但仍然有一絲外洩，氣息之中，卻是隱約與我茅山有點相像……」

    每個門派的修煉心法不同，這造成每個法師身上的氣息，都有些細微的差別。就好像特別有經驗的警察，往往能夠一眼在人群中發現小偷——就算小偷沒在作案，但是表情、眼神上總有一絲與普通人的細微的差別，這種差別普通人感覺不到。

    法師也是一樣，不同門派的法師，罡氣外化的氣息，一般法師絕對感覺不到彼此間的區別，但是雲春生感覺到了。

    伏明子聽師伯這麼說，愣了一下，轉頭看去，這時候他們已經走過了一個轉彎，看不到葉少陽他們了。伏明子道：「師伯，也許這少年修煉的心法，與我茅山的相近，故而氣息也相近，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總不可能是北宗的弟子吧。」

    「北宗，沒有這樣的人才。」

    「人才？我怎麼看他這麼普通？」伏明子不解。

    雲春生道：「伏明子，你法力高深，各方面也都不差，唯獨相術方面卻是不夠，這少年命格飽滿，道紋修長，是個絕佳的修道之才。」

    伏明子緩緩點頭，道：「可如果生在小門派，又沒被法術公會選中，就算是人才也埋沒了。」隨後沖雲春生笑道：「師伯是不是起了愛才之心？」

    見雲春生不說話，他又補充了一句：「師伯，不要再為此糾結了，自古以來，天才總是層出不窮，法術公會當年一連選出七個少年，哪個不是天才？而今這幾人各自學成，人間同一輩分的弟子中間，又有誰能跟他們爭鋒？」

第2249 張曉寒1

    雲春生嘆了口氣，道：「這便是星月奴的謀略，十幾年前便埋下種子，今日總算是開花結果了。」

    「師伯，這七大弟子，的確很強，但相比您還有幾大門派的宗師，卻未必就能爭得先機吧？」

    雲春生瞪了他一眼，緩緩說道：「你還是沒有明白，星月奴培養的這批人，不是跟我們這些老傢伙對抗的，隨著我們這些老傢伙一個個死了，在年少的一代之中，還有什麼人能跟他們抗衡，到時候他們不用費任何事，就可以掌控整個法術界！」

    伏明子聽他說完，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年輕一代之中，卻是沒有出類拔萃的人才……」說到這，兩人一起低下頭，去看跟在身邊那個男孩，男孩意識到什麼，抬起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二人。

    伏明子搖搖頭，道：「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師父當初為什麼會看上他。這孩子……太憨了。」

    「大智若愚，你師父沒錯，這孩子只是沒有開竅，若是開竅，必然有一番天大的造化在等著他。」

    「若是一生都不開竅呢？」伏明子追問，「師伯，或許也有這種可能？」

    雲春生沉默片刻，說道：「未來之事，即便機關算盡，也未可盡知，你我也不過是盡到人事，你悉心教導便可，他將來能否悟道，便是與你無關。」

    伏明子點了點頭，一隻手搭在了男孩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往前走去，男孩也呆呆地跟在他們後面一起走。對於這師徒二人方才的對話，他雖然明白意思，但並沒有真的聽得懂。

    等這師徒幾人走了之後，葉少陽三人也來到了龍虎山包的那間客棧的下面，道淵真人告訴葉少陽和毛小方，不方便帶他們上去，不然就沒法打探消息了。

    葉少陽讓他先上去，自己可以跟毛小方在附近逛逛，熟悉下地形。

    在鎮上轉了轉，兩人發現很多大院裡都住著法師，看上去都快有當地人多了，這也從側面印證了之前從那幾個人對話中聽到的情況：法術公會，八成是真的要對桃花山展開圍剿了。

    「這也說明了，那個桃花山上的神秘人，真的很難對付，不然法術公會不會弄出這麼大的陣勢。」一邊趕路，毛小方一邊說道。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內心的想法：這個神秘人物，到底是什麼來頭？能讓法術公會如此重視？

    一陣腳步聲，從一棟院子的後面傳來，葉少陽二人本能地抬頭看去，然後就看到一隊人走過來，先是一個看上去有六七十歲的老太太，身後卻是跟著幾個年輕人，個個都低著頭，腳步很匆忙。

    「梧桐！」葉少陽在人群中發現了梧桐，驚喜地叫了一聲。

    梧桐猛然抬頭，看到葉少陽，當場怔住，原本暗淡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來，「葉少陽，你也來了！」邁步就要往葉少陽這邊走過來，卻聽身邊那個老太太咳嗽了一聲，立刻站住，眼中的神采一下子又暗淡下去，沖葉少陽克制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沒事的，當天我們急著要走，沒有等你，卻是失禮……」

    葉少陽從她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故意表現出來的禮貌，心中有些不解，再朝她身邊看去，看到了盧曉清和陳曉宇。

    盧曉清對葉少陽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陳曉宇卻是歪著嘴，沖葉少陽冷笑。邊上還有兩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子，好奇地打量著葉少陽，不過眼神之中卻是沒什麼善意。

    「沒想到你也來了，可惜啊，龍華會取消了，沒有機會讓你小子履行約定了。」陳曉宇抱著雙臂，傲慢地看著葉少陽，對邊上的老太說道：「鬼姨，這位就是葉少陽，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天師，哦，不對，是真人。」

    鬼姨目光落在葉少陽身上，葉少陽也注視過去，上下打量，這老太太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長衣，看上去十分樸素，人很瘦，不過眼神很是犀利，嘴唇下撇，神情嚴肅，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一看就是不好說話也不好惹的那種。

    「她就是鬼姨……」毛小方站在葉少陽身後，喃喃說道。

    當著人家的面，葉少陽不好意思打聽，不過就沖毛小方能一語道出鬼姨的身份這一點來看，足以說明她定是個成名人物。

    「葉少陽，我這幾個弟子在那古墓之中，聽說承蒙你照顧，貧尼在這裡謝過了。」鬼姨乾巴巴地說道。

    「那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陳曉宇語氣十分不滿。

    葉少陽沒理會陳曉宇，對鬼姨拱了拱手道：「客氣了。」

    他跟這個什麼鬼姨不認識，對方例行公事一般的道謝，也沒什麼感情，他自然也不想給出什麼回饋，也就隨口這麼說了一句，自己覺得很正常，但是對方幾個人神色卻是略微一變。陳曉宇哼了一聲，道：「葉少陽，你知道在跟誰說話嗎，你這口氣……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倨傲？」

    葉少陽皺起眉頭，盯著他，剛要開口，鬼姨率先呵斥了陳曉宇一聲，對葉少陽道：「我等還有事在身，恕不多聊，改日再見！」

    說完自己匆匆往前走去，目不斜視。

    梧桐等人就跟在後面，從葉少陽身邊走過的時候，梧桐轉過頭來，朝葉少陽看了一眼，然後笑了笑，笑容之中包含著無奈和一絲苦澀。

    葉少陽愣了一下，等他們走遠之後，跟毛小方使了個眼色，道：「走，我們跟上去看看。」說完快步跟上去。

    毛小方追上來，道：「你可注意點，這個鬼姨，是星月奴身邊的僕人，也是她的管家，權勢極大，為人驕橫跋扈……就算是七大弟子，也不太敢違抗她的命令，至於她個人的實力，深不可測……」

    兩人跟了一段路，走在前面的鬼姨似有察覺，突然站住，然後回過頭來，兩束嚴厲的目光，落在葉少陽臉上，斥道：「你做什麼？」

第2250 張曉寒2

    「什麼做什麼？」葉少陽攤了攤手。

    「為何要跟蹤我們？」鬼姨的話，一點都不客氣。

    葉少陽笑道：「阿姨你這話從何說起，這路是公用的吧，我們正好也朝這個方向走……怎麼說是跟蹤你們。」

    他的話剛落音，梧桐輕聲呵斥道：「少陽，不可造次！」

    鬼姨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朝葉少陽面前走了幾步，沉聲說道：「葉少陽，我問過茅山的人，你並不是什麼茅山弟子，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也不想知道，你在古墓中的所為，的確幫了我這幾個弟子，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什麼？」葉少陽一時間怔住。

    「你跟著我們，糾纏不清，不就是想要我法術公會給你些好處嗎，你要什麼？」

    葉少陽無語，敢情她把自己看成是來蹭好處的了……法術公會的人，都這麼把自己看得這麼牛逼麼？

    「阿姨，你這就搞錯了，我還真不想要什麼好處，我們真的是要往那邊走，你們繼續，別管我們。」

    陳曉宇又開始出言不遜，葉少陽聽著心煩，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出手教訓他一下，突然一個聲音從對面傳來：「出什麼事了？」

    所有人一起轉頭看去。

    一個白衣少年，從對面緩緩走了過來。

    這少年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來歲，長發結髻，邊上梳成兩條辮子，從雙肩垂下來，白衣纖塵不染，領口和袖口都綴著水波的紋飾，手裡拿著一把摺扇，看上去是個翩翩公子。

    葉少陽看到他的第一感覺，有點像是某個在古裝劇經常出現的明星，想了半天，好像是叫何潤東的，兩人長的不像，但是氣質卻有一點相似，尤其是這個傢伙也是一邊嘴角微微上揚，看上去帶著幾分自負和輕蔑。

    「這是什麼人？」白衣少年緩緩走來，望了葉少陽一眼，問道。

    「曉寒師兄，這個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葉少陽……不知怎麼也來到這裡了。」陳曉宇斜乜著葉少陽，冷冷說道。

    曉寒……葉少陽心中一沉，難道這個就是名動天下的天才少年張曉寒？

    「葉少陽，這位就是張曉寒，也是我的師兄。」梧桐上來打圓場，轉向張曉寒說道，「葉少陽雖然只是真人牌位，但是在古墓之中，卻是幫了我們的大忙，沒想到在這裡見面了，之前略有點誤會，卻是沒什麼。」

    張曉寒居高臨下地看了葉少陽一眼，道：「替我梧桐師妹對你道聲謝，若有什麼需要，將來可來找我，我會還你這個人情。」

    「她的人情，不需要你來還。」葉少陽有些不爽地說道。

    張曉寒登時面色一沉，盯著葉少陽。鬼姨突然開口，道：「曉寒，我等去辦正事。」說完也不看別人，自己再度邁步朝前方走去。

    張曉寒壓制住情緒，沖葉少陽輕蔑一笑，道：「葉道長性格倒是耿直，只怕是將來行走江湖，這性格是要吃虧。我之前的話，依舊算數，將來若是有什麼危急之時，可來找我。」

    雖然話語中是有報答的意思，但是他的語氣聽來根本就不是報答，而是施捨：我比你牛逼，但無意中欠了你一個人情，我可以回報你一次，但是……這是強者對弱者的施捨。

    葉少陽當然聽出他話音中的這層意思，聳了一下肩膀，說道：「算了，我做好事從來都是免費的……將來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再來找我……」

    「哈哈哈……」毛小方故意配合著笑了兩聲。

    「你！」張曉寒面色一沉，但隨後很快又克制住了情緒，沒有發怒。

    「葉少陽，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陳曉宇呵斥道。

    「算了，曉宇，初生牛犢，總是什麼都不怕的。」張曉寒故意擺出了高姿態，沖葉少陽笑了笑，有一種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感覺。

    「我們走，還有正事要辦，在這蘑菇什麼。」張曉寒說完，轉身離去。陳曉宇等人也跟上去，梧桐最後一個邁步，轉身之後，對葉少陽招了招手。

    葉少陽跟毛小方等他們走遠了一些，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跟了上去。張曉寒等人自然也是察覺到的，但是這一次沒再回頭驅趕他們。

    葉少陽和毛小方就在後面跟著，一直到他們進了一家叫「東坡客棧」的客棧。

    「我們走吧。」記住這裡的位置之後，葉少陽招呼毛小方離去。

    「那個就是張曉寒啊，這個比裝的，呵呵。」走出一段距離之後，葉少陽想起張曉寒的嘴臉，忍不住對毛小方吐槽起來。

    毛小方不解道：「裝什麼？」

    「額。」葉少陽知道這個詞又是沒有的，說道：「說他裝，裝腔作勢。」

    「哦，這個的確是，我看著也很不爽，不過，也不得不說，人家的確也是有這個資本……」

    葉少陽道：「這個也不是這麼說的，人外有人，你遇到個陌生人，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沒你厲害，裝過頭了，萬一被打臉了，多尷尬。」

    自己認識的人裡面，最能裝的是道風，但是道風是靠實力裝逼，從不跟人打嘴仗，沒得罪他的，不管怎麼說他，他看也不會看一眼，真得罪了他，直接一棍子抽你去輪迴，才懶得跟你囉嗦。

    裝逼是要裝的，不然做人跟鹹魚有什麼分別？

    不過，葉少陽自己覺得，不管是道風還是自己，跟張曉寒的裝逼套路完全不同：他們從來都不主動跟人裝逼，也不跟弱者裝逼。

    所以張曉寒的作法，讓他感覺十分噁心，還有那個老女人……葉少陽想到那張菊花一樣滿臉都是褶子的嘴臉，就覺得反胃，不過還得忍著……

    「走吧。道淵那邊不知道聊完了沒有，我們先過去，回頭我再來找梧桐。」

    葉少陽拖著毛小方離去。

    東坡客棧的二樓，梧桐望著葉少陽的背影消失，默默關上了窗戶，轉身離開房間，來到客廳裡。

    別的人都在了。

    鬼姨看她進來，瞥了一眼，說道：「這次你們師父給的任務，都知道了，現在只待時機成熟，我們就殺上山去，先與桃花山的道士們通牒，若他們執迷不悟，格殺勿論……」

第2251 喜歡的人1

    梧桐深吸一口氣，道：「他們都是人間法師……」

    「被邪魔蠱惑，便是邪修，能廢則廢，不能廢則殺，沒什麼好說的，諸多門派已經打過招呼，若茅山等幾大平門派發難，他們都會為我等正名，不足為懼。不過，對付這些弟子，倒不需你們動手，你們將來還是要打理法術界的，不能留下一點污點，你們的任務，是合力擒住那邪魔，以此立威，記住了吧？」

    大夥默默點頭。

    盧曉清說道：「鬼姨，桃花山上那個邪魔，究竟是什麼來歷，公會調查清楚沒有？」

    「這個卻是不知，但是，桃花山上的邪魔，不是一個，是兩個……」

    兩個？

    大夥震驚地互相望去，這一個都夠難對付的了，居然有兩個……鬼姨說道：「之前公會派人調查，那邪魔下山過一次，卻又帶回來一個女子，實力也是極為不凡。」

    梧桐等人震驚不已，開口詢問，但是鬼姨對那個女子也不甚瞭解，提供不出什麼線索。

    「這件事，公會正在調查，若有消息，自會通知你們。」鬼姨把目光轉向梧桐，道：「這次你師父——你峨眉山的師父也來了，我已跟她商量過，趁著大部分門派都在，即日便發出喜帖，等此間事了，在此為你們完婚……你做好準備。」

    梧桐踉蹌了一下，傻傻地看著鬼姨，「鬼姨，我……」

    「你什麼？」

    梧桐看了一旁的張曉寒一眼，「我並沒有做好成婚的準備……」

    「不用你準備，婚禮的一切，公會自會準備。」

    「不是，我是說，我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鬼姨皺起眉頭，盯著她，過了一會說道：「這種事，有什麼好準備的，你們不是早就定下親事，如今也已成年，正好完婚，有何不妥嗎？」

    梧桐剛要開口，張曉寒走到她身邊，柔聲說道：「公會也自有考慮，你我完婚，對於公會和各門派來說，也是一場盛大的喜事，再說，我可是一直都做好娶你的準備了。」

    梧桐轉頭看著他，說道：「若我不想嫁給你呢？」

    張曉寒微微變色，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暫時不想成婚。」

    張曉寒笑起來，道：「原來是這個，這心態，我卻是能理解，反正還有幾日準備，你且考慮考慮。」

    梧桐什麼也沒說，推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默默來到窗前，趴在窗檯上朝外面某個地方看去，過了一會，她才發現自己下意識望著的，是葉少陽消失的方向。

    過了不知道多久，外面響起敲門聲，梧桐過去把門打開，是妙心。

    「我來找你聊聊。」妙心笑了笑，鑽了進來。

    梧桐重新走回到窗前，靠在窗檯上，望著妙心說道：「是他們讓你來找我的吧。」

    「是張曉寒。」妙心很坦白，「她讓我跟你說說話，勸你不要再糾結。」

    梧桐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去，說道：「我不歡迎說客。」

    妙心走過來，挽著她的胳膊，說道：「我可不是說客，我是你好姐妹，就算他不找我，我也要來問問你的，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不想嫁。」梧桐脫口而出。

    「原因？」

    梧桐沉默片刻，說道：「我壓根就沒想過嫁人。」

    「是不想嫁人，還是不想嫁給他？」

    梧桐皺眉道：「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妙心笑了笑，問道：「你喜歡他嗎？」

    這麼直白的問題，梧桐一時間沉默了。

    「好啦，不用想了。你肯定不喜歡他。」

    「你怎麼知道？」梧桐驚詫地問道。

    「如果你真喜歡他，就算不想現在嫁，也不會是這個態度的。你半天不說話，我當然就知道了。」

    梧桐嘆了口氣。

    妙心從兜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打開來，裡面是幾塊糕點，拿出一塊遞給梧桐，「這是上海城隍廟的西式糕點，你嘗嘗。」

    梧桐接過來，漫不經心地吃起來。妙心自己也吃。

    梧桐目視著遠處，緩緩說道：「可是大家都認為我喜歡他。」

    「這就是結症所在了，張曉寒是人中之龍，又與你從小定親，自然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大家都覺得你沒有理由不喜歡他。」

    梧桐冷哼一聲，「嫁人還需要理由的嗎，我就是不想嫁給他，人中之龍，他也配？就算他真的是，我不想嫁給他，又有什麼錯？」

    妙心道：「話不是這麼說，如果是我，我不嫁，人家最多說我不識抬舉，換成你就不一樣了，你是法術公會的人……雖然從小受到寵愛，但是一切事情，都要服從安排。」

    梧桐道：「是啊，連婚事也要服從。」

    妙心道：「你想清楚，如果你堅持不嫁，後果很嚴重……可能，整個法術界都容不下你了。」

    「那就隱退，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想清楚，就算你這麼說，也不一定會成功的，到時候星月奴雷霆震怒……就算你不嫁，也會被逼著嫁的。」

    梧桐有些無力地低下頭，突然，她又抬起頭來，對妙心說道：「如果我告訴大夥，我有喜歡的人了，這個理由算是正當的吧。」

    妙心怔怔地看著她，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我就以這個為藉口，他們總說不出什麼了吧。就算是公會，也不可能逼著這麼做吧？」

    「那……他們一定會逼問你是誰，並且找到這個人出來，如果你想找人冒充的話……你還是趁早斷了這個想法，根本沒有人敢幫你這個忙，否則就是跟張曉寒，跟整個法術公會作對，退一千步說，就算有人敢，你也是害了他，因為未婚妻被人搶走，對張曉寒來說就是奇恥大辱，他一定會不擇手段對付這個人……你知道後果會怎麼樣的。」

    梧桐緩緩點頭，道：「我其實也想到了這一層，不過……好吧，我還是想的太天真了。一切都是幻象。」梧桐慘然一笑。

    妙心側目看著她，道：「你不是……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吧？」

第2252 喜歡的人2

    梧桐沉吟不語。

    「果然啊……怪不得你不願意嫁了，快告訴我，是什麼人啊，居然能讓你動心，難道比張曉寒還要優秀？」

    「張曉寒優秀嗎？」

    「這個……至少在法術界之中，他差不多是最優秀的了。我是說大家都這麼認為。」

    梧桐道：「我喜歡的這個人，比他優秀一百倍，只是……實力上差他太多，罷了，我不能去害別人。」

    妙心道：「快說啊，是誰？」

    梧桐轉臉看著她，猶豫許久，道：「我們最近才剛分開不久……」

    妙心怔了一下，猛然想到什麼，驚呼道：「是……」

    梧桐摀住她的嘴。「知道就好了，別說出來。」

    「居然是他！」妙心吃驚地張開嘴，「你怎麼會……喜歡上他？」

    梧桐道：「我都沒有說是誰，你能一下子就想到他，那就說明，他的確是有讓人喜歡的地方，甚至，你對他也有點意思吧？」

    妙心臉上泛起潮紅，囁嚅道：「這個，嗯，我們姐妹之間也是可以說的，的確略有好感，不過你不要多想，我是立志終生不嫁的，我不會跟你爭……」

    梧桐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你想什麼呢！」

    妙心嘿嘿一笑，隨後沉思起來，道：「他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那個，我覺得啊，你還是慎重考慮，我不知道他敢不敢帶你走……」

    「我不會這麼做的，他的實力，你也知道。我不想讓他被張曉寒和公會追殺，會害了他的。」

    妙心點點頭，道：「所以呢？」

    「沒有所以。如果這是命運，我知道接受命運。」梧桐咬了咬牙，喃喃說道。

    妙心伸手摸著她的臉，眼睛紅了，她已經知道梧桐的選擇了。

    葉少陽和毛小方回到客棧的時候，道淵真人已經先他們一步回來了，大夥聚在一個房間裡，聽道淵介紹目前的情況。

    「跟我們之前聽那幾個傢伙說的差不多，目前，整個桃花山都被圍住了，法術公會在跟桃花山的人交涉，讓桃花山掌教山河道人帶領一眾弟子撤出桃花山，好讓他們圍攻那個神秘人物，但是山河道人堅決不從，目前，法術公會已經安排各門派的實力，將桃花山團團圍住，給桃花山下了最後通牒，三天之內給出答覆，如若不從，就強攻上山。」

    「這麼說，法術公會是要動真格的了……你們龍虎山，還有跟法術公會不合作的幾大門派怎麼說？」葉少陽問道。

    「都在靜觀其變，什麼都做不了。法術公會將桃花山上那位列為邪物，斬妖除魔，這理由太正直了。幾大門派沒有辦法干涉，他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上桃花山，試圖見那位神秘人物，打聽情況，但奇怪的是，那個神秘人物誰都不見。」

    「這麼吊？」葉少陽摸著下巴，緩緩說道：「我倒是很好奇，這到底是個什麼人物，怎麼到這份上了，還能坐的住？」

    毛小方道：「也許人家已經萌生退意了呢，或者已經跑了？」

    「山都被圍住了，往哪裡跑？」

    「破開虛空，去鬼域不行嗎？」

    道淵真人搖搖頭，「你能想到的，法術公會自然也能想到，他們已經動員所有人，繞著桃花山的主峰，佈置了一道封印，整座主峰的空間完全凝固，與鬼域切斷了聯繫，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所以，桃花山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投降，要麼死戰到底……」葉少陽接著他的意思說道。本來他還想偷偷上山一探究竟，現在想來還是算了，穿過封印的力量，一定會被人發現，到時候可能雙方都會把自己當成對方的人，怕他倒是不怕，關鍵是自己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件事跟自己也沒什麼關係，還是不要太拋頭露面。

    他來這裡，說到底也不過是想看看桃花山上的神秘人是誰，反正到時候在外圍看熱鬧就好了。

    「現在勢成水火，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了。」道淵真人說道，「如果真打起來，幾大門派的意思，也是儘量拯救桃花山上的弟子，避免跟法術公會製造衝突。」

    美華道：「老大，那我們要做什麼？」

    「現在什麼也不做，等著看熱鬧，反正到時候你們聽我指揮就是了。」

    傍晚，葉少陽出錢，讓房東家做了一桌飯菜，大夥在一起吃完，道淵真人繼續找他的同門去打探消息，毛小方也想看看自己天道宗的人有沒有來的，自己出去逛了。

    葉少陽把鳳兮兩口子留下，自己離開宅院，走到外面去，按照白天的記憶，一路來到了東坡客棧的後牆下面，找到了梧桐的房間窗戶，正在研究怎麼上去，梧桐順著圍牆側面走了過來，看了葉少陽一眼，朝遠處走去。

    葉少陽在後面默默跟隨，一直走到荒野沒人的地方，梧桐這才停下，回頭看著葉少陽，說道：「你怎麼回來？」

    「沒有，我就看你在不在。白天沒工夫說話，但我感覺你有話想跟我說，所以過來轉轉，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我從窗戶上看過了。」

    「額，你一直趴在窗戶上不成？」

    梧桐臉色微變，說道：「你管我？」

    葉少陽笑了笑，道：「你們那個鬼姨，對你們管得可真嚴，可我聽說她不過是一個僕人而已。」

    梧桐悠悠說道：「她是管家，我們倒也不是服從她，只是她說的話，通常都是師父傳達的，如果違反，她又要聒噪，很是討厭。」

    「你說的師父，是星月奴？」葉少陽道，「我總是聽到這個名字，我很好奇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老太太嗎？」

    梧桐瞥了他一眼道：「這個不關你事。」

    葉少陽聳了聳肩。

    微風吹來，梧桐撩了一下長長的頭髮，在月光下靜靜地打量著葉少陽，幽幽道：「那天，在古墓裡，我雖然相信你不會死，但是能再見到你，我真的……甚是欣慰。」

    「我可沒那麼容易死。」葉少陽道，「我今天見到張曉寒了，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嫁給他了。」

第2253 一生俯首為我師1

    梧桐心中一動，道：「為什麼？」

    「因為，他不是你會喜歡的那種人。他太能裝了。」

    梧桐哼了一聲道：「姑娘們不是都喜歡這樣的嗎？」

    「大部分姑娘都不喜歡，但我知道，你不會喜歡。」

    「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

    「這個……不知道，反正應該不會喜歡這種。」葉少陽笑了笑，「雖然認識不久吧，不過我看得出，你是挺有想法有追求的那種妹子，嫁一個這樣的人，你不會開心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啊，就是想到，所以就說了。」

    梧桐道：「可是，我就要嫁給他了。」

    葉少陽怔住，傻傻地看著她，過了半晌，問道：「什麼時候？」

    「就是最近，兩三天吧。」

    「這麼快！！」

    「這是公會的決定，趁著各大門派都在，居然一個盛大的酒宴，也算是讓大家都看看，法術公會的勢力有多大。」

    葉少陽隱約明白了，望著她，說道：「可是你想嫁啊。」

    「不想嫁又怎麼樣，我從小是師父養大的，傳授功法，這才有了今天，如果我不嫁，就是大逆不道，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大家都覺得，我跟張曉寒本來就是一對，如果我不嫁給他，就是自甘墮落，自絕於法術界。」

    「你在乎嗎？」葉少陽逼問道。

    「我……」梧桐道，「嫁給他，雖然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沒有理由拒絕這門親事。」

    葉少陽一聽這個，暴跳如雷，說道：「怎麼沒有理由，咱們之前不是約好了嗎，你就說喜歡上我了，不想跟他結婚了，不就得了，嗯？」

    梧桐咬著嘴唇，說道：「你不怕嗎，他可是當今法術界第一天才，法術公會的驕子，對待情敵，他肯定會不擇手段……」

    「哦，你說這個啊，這是有點麻煩。」葉少陽撓著頭。

    梧桐道：「之前在古墓裡，你是說過你不怕，不過……如果你是隨口一說，我也理解，畢竟我們也不是很熟，我沒有當真的……」

    梧桐一口氣說完，發現葉少陽低頭沉思，問道：「所以，你想說什麼？」

    「什麼？」葉少陽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你剛才說的什麼？」

    「你沒聽？」梧桐無語。

    「沒大聽清楚，我剛在想，你那麼說之後，對你會有什麼影響……」葉少陽道，「你是不怕的吧？」

    「你怕麼？」

    「我有什麼好怕的，朋友之間，幫忙不是應該的嗎！」

    葉少陽這話說的理所當然，梧桐反倒有點吃驚，瞪著葉少陽，說道：「這可不是小事，你……」

    「也不是什麼大事，關鍵是你……」

    「我？」梧桐想了一下，嘆口氣道，「是啊，我拒絕了張曉寒的話，在法術界也不好立足了，只是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去哪……你覺得呢？」

    這句話的暗示性很強了。

    梧桐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顫抖，如果葉少陽接下來那麼說的話……她會選擇毫不猶豫地跟他走，然後一起亡命天涯，假如被追殺報復，一起死了都沒什麼關係……

    葉少陽當然也聽懂了，不過並沒有真正聽懂，衝她笑著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是朋友，我一定會幫你到底。」

    朋友……

    梧桐笑了一下，道：「你怎麼幫我？」

    「你什麼時候成婚？」

    「不知道，應該就是這幾天吧，先瞭解桃花山這樁公案，然後趁著大夥都在，舉辦婚禮。」

    葉少陽沉吟了一會，說道：「那這樣，你先不要拒絕，不然你就得一直跑路了，我有個辦法……你先配合，同意嫁給他，到時候，我會出面的。」

    「你出面？到那個時候，你出面又能怎麼樣？」梧桐十分詫異，他本來以為，葉少陽是要偷偷帶自己走，畢竟這也是唯一的辦法，如果葉少陽當著眾人要帶自己走……張曉寒，他的師兄弟們，包括所有的人，都絕不會允許他這麼做的。

    「那個，我有辦法，你相信我就好了，你先配合他們，到時候人越多越好……」葉少陽講述著自己的計畫。

    「到底什麼意思？你要怎麼做？」

    「反正，你交給我！」葉少陽說到這裡，不遠處走來了幾道人影。

    「是張曉寒！」

    梧桐推了葉少陽一把，兩人急忙隱藏在樹叢裡。

    「就這樣，你照我說的去做，記住了！」葉少陽再三吩咐，然後轉身從樹叢另一邊走遠，梧桐想開口叫他，結果張曉寒已經過來了。梧桐生怕他發現葉少陽的存在，主動走出了樹林。

    「師妹，你在這裡。」張曉寒伸頭往樹叢裡看了一眼，道，「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

    「想一些事情。」

    張曉寒輕輕一笑，道：「在想著成婚的事情嗎？」

    梧桐看著他，說道：「張曉寒，你是真心喜歡我嗎？」

    張曉寒一怔，道：「師妹何出此言，我倆從來就定下親事，本來就是一對，哪裡會不喜歡？」

    梧桐搖搖頭，道：「如果我不喜歡你，你還要娶我嗎？」

    「你……」張曉寒看著她，突然吃吃一笑，「你怎麼會不喜歡我？」

    言語之中，透著一種強大的自信。

    是啊，像這麼優秀的人，天選之子，將來法術界的主宰，儀表堂堂，氣度不凡，只要是姑娘，就沒有理由不喜歡他，所以他很自信，在他看來，自己根本沒有道理不喜歡他……

    梧桐點點頭，道：「好，去準備婚禮吧。」

    說完朝客棧方向走了回去。張曉寒緊緊跟在後面。

    回去客棧的路上，葉少陽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棟客棧的下面，突然想到白天走過這裡，這客棧是被茅山弟子包下的。

    二樓幾間客房裡還透著燈光，葉少陽仰頭看著這幾扇窗戶，心中突然生出些許感慨。雖然伏明子和雲春生自己都不認識，但說自己，自己也是他們嫡傳的弟子，對他們，葉少陽不免也是有一種親人的感覺。

    在客棧下面靜默許久，葉少陽邁步走開，走到客棧的另一面，後面是一個土坡，下面有一條小溪，一個男孩站在小溪前面，望著溪水發呆。

第2254 一生俯首為我師2

    葉少陽認出他就是白天自己看到的跟在伏明子身邊的那個孩子，應該也是茅山弟子，好奇地走了過去，那男孩似乎沒發現他，仍然望著溪水發呆，樣子很是痴迷。

    葉少陽看了好半天，實在好奇，於是咳嗽了一聲，問道：「你在幹什麼？」

    「看水。」男孩頭也不抬。

    「我知道，問你看水乾什麼。」

    「我在格物。」

    「格物？」葉少陽不懂。

    男孩這才抬起頭來，像是突然發現葉少陽，皺眉盯著他，說道：「你是什麼人？」

    呃……跟自己聊了好幾句，才想起來問自己是誰，這孩子，可是真夠呆的。

    沒等葉少陽開口，男孩認出他來，說道：「哦，你是白天見過的那個人。」

    葉少陽隔著小溪，在他面前蹲下，說道：「格物是什麼？」

    「格物致知，你沒聽說過嗎？」

    「額……好像聽說過這個詞。」葉少陽有點尷尬，對這個詞，他也只是聽說過而已，好像是古代的跟儒家有關的一種東西，具體是什麼他還真不知道。

    「格物致知，是朱聖人從儒家經典中總結出的一種瞭解萬事萬物的法則……這個說起來就遠了，不過在法術界，卻是一種內修的法門，跟冥想類似，不過冥想是靜坐感悟周圍的天地萬物，格物致知，卻是從一方事物中感知萬物變化，從而悟出道之所在……」男孩回答得十分老實。

    葉少陽看這個小男孩一本正經的樣子，覺得很好玩，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我怎麼不知道有格物致知這種修煉法門？」

    「因為，早就失傳了。我是從一本古書中看到的，書上也沒有說怎麼格物，我只能自己琢磨……」

    「哪怎麼格物呢？」

    「就是盯著看。」

    「沒了？」

    「沒了。」

    葉少陽嘴角抽搐了幾下，這特麼算哪門子修行法門！

    小男孩道：「格物致知，也不是你想的這麼容易，只有富有生機的物事，才有『格』的必要，這溪水湍急，私有道在其中，所以我就來這裡了。」

    葉少陽跟著他一起盯著溪水，實在沒看出道在什麼地方，笑了笑道：「你師父不反對你這麼做？」

    「我天資愚鈍，怎麼修煉都趕不上別人，而且我對那些心法沒什麼興趣，我覺得，古人既然記載了這個修行法門，一定不會是假的，而且，我能夠感覺到道的存在，這就證明我適合這麼修行啊。」

    葉少陽不知道該怎麼說，在他看來，這種坑爹的修行方式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消耗生命，無奈地搖頭說道：「你這麼幹多久了？」

    「有兩三年了吧。」

    兩三年……葉少陽無語。「那你格出什麼沒有？」

    「我格出了天地大道，但是……我卻無法歸納總結，不明白道之原理……我說給他們聽，他們都不相信，就連我師父，每天也只允許我格物兩個時辰……但是，我真的格出了一些大道，只是無法用言語說出來，因為道可道，非常道。」

    葉少陽心中一動，看著男孩稚嫩的面孔上顯出的認真模樣，也算是明白他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麼多了……平時沒人聽他這麼說，相反，像他的這種行為，可以想見，一定是受人嘲諷，很不受待見，他找不到人傾訴。

    「你呢，你也覺得我是在浪費時間嗎？」

    葉少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如果真的從這格物致知裡感受到大道的存在，你堅持做就是了，管別人做什麼。」

    小男孩眼睛一亮，道：「這麼說，你是支持我這麼做的了？」

    葉少陽點點頭，「我師父告訴過我，任何人，都有他自己的路，只要不危害社會、不傷害他人，那就沒人有資格對你指東道西，堅持自己就好了。」

    小男孩咀嚼著他的話，臉上現出動容的神色，高興地說道：「謝謝你，你師父說的對！」

    「你繼續吧。」葉少陽站起身，跟他道了別，小男孩盤膝坐下，又開始格物致知了。

    葉少陽笑了笑，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啊，你是茅山外門弟子是吧？」

    「我是內門弟子。」小男孩頭也不抬。

    內門？

    葉少陽皺起眉頭，問道：「你師父是伏明子？」

    見小男孩點頭，葉少陽心中更加疑惑了，從來沒聽自己師父說過有什麼師兄弟啊？

    「你叫什麼？」

    「我俗家姓蔣，道號叫青雲子。」

    青雲子！！！！

    葉少陽好像被雷劈了一下，渾身一顫，跌倒在地上。

    小男孩聽見動靜，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道：「你怎麼了？」

    葉少陽傻傻地看著他，突然醒過神來，也顧不得身上被弄濕，直接從溪流裡爬了過去，一把抓住小男孩的手，失聲道：「不會吧，你真的是……青雲子？」

    「這……我當然是了，我為什麼要騙你！」小男孩很不解，「這位大哥，你……你為什麼涉水過來啊，你快上來啊。」

    葉少陽爬上岸邊，坐在他身邊，魂不守舍地看著他。

    青雲子……自己的師父，在1922年的這個時候，已經出世了，看上去十來歲……他在心裡頭死算了一下，照這麼算，自己的師父，在自己那個時代，的確是有一百歲出頭了，以前一直以為他是吹牛，沒想到……他真的有一百歲。

    師父……

    葉少陽看著面前這個小男孩，仔細端詳他的五官，別說……跟自己師父還真有點像。

    「青雲子……」葉少陽恍然想到了師父的經歷：前半生都默默無聞，資質愚鈍，四十歲的時候，一遭在水潭邊觀看魚龜爭食，突然開竅，悟出了天地大道，從此以後，實力突飛猛進，雖然一向玩世不恭，不愛顯山露水，但他的真實實力，絕對是冠絕人間，能火拚人間道神無極天師，便是明證……

    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吻合，原來，師父靠的是格物致知……而且這麼一格，就格到了四十歲，他能面對別人的質疑和對自己的懷疑，堅持到四十歲，方才大徹大悟，這其中的辛酸和寂寞，沒有人能懂，也幾乎沒有人能堅持下來。

第2255 一生俯首為我師3

    然而，師父還是做到了。

    就在這麼一瞬間，葉少陽覺得，自己讀懂了師父，讀懂了他的人生。

    四十年的寂寞，方得始終。

    這是自己和道風都遠遠不能及的。

    「這位大哥，你……是不是發病了？」青雲子上前來扶葉少陽。

    「別，別叫我大哥，我當不起。」

    「那……叫你叔叔？」

    葉少陽剛爬起來，聽見叔叔兩個字，又噗通一聲倒下去，握著青雲子的雙手，顫顫說道：「祖宗啊，你可千萬別這樣，你這是折我的壽啊。」

    「那……」

    「別管這個了，師……青雲子，我跟你說，你要相信自己，不管別人怎麼質疑你，相信你知道，走你自己的路！這是我師父說的！」

    青雲子怔怔地看著他，十分感動，說道：「你師父，是個了不起的人。」

    「我師父，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是天下最偉大的師父！」

    葉少陽笑了。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自己也十分感動。

    青雲子點點頭，「敢問這位……嗯，你的師父尊號為何？」

    「這……」葉少陽笑了笑，「有一天，你會見到他的。」

    「那我一定要向他討教。」青雲子天真地說道。

    葉少陽看他這模樣，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頭，突然想到這麼做太大逆不道，急忙又縮回手，說道：「那個，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沒有，我幫你去做。」

    青雲子很好奇地看著他，隨後搖搖頭。

    「那……你缺錢嗎？」

    青雲子又搖搖頭。

    這不科學……自己的師父那麼貪財，小時候居然秉性這麼好！

    葉少陽看著面前這個小正太，又問道：「那，有沒有人欺負你？」

    「你這人好奇怪啊。」青雲子撓著後腦勺，這個動作，讓葉少陽看到了青雲子的一絲影子，笑道：「你我有緣，我就是想為你做點事。什麼都行。」

    青雲子歪頭想了一下，道：「有個外門弟子，叫卓月子，天賦不錯，一直不滿師父收我為內門弟子，經常找我麻煩，不是毀我的書，就是在我衣服上抹屎，偏他也是師父看重，經常與我同行，不勝其擾。」

    靠！居然有這種事！

    葉少陽一聽就來火了，說道：「那人來了沒有？」

    「來了，與我同房，就在……」青雲子抬頭看了看客棧的後窗，「倒數第二間，就是我的房間，他就在裡面。不過……你下手輕一點，別吵到隔壁我師父他們。」

    不愧是自己師父！

    他沒有看上去那麼呆，骨子裡也有點蔫壞蔫壞的。

    葉少陽心中產生了一絲親切感。

    「你等著啊，我保證他以後不敢欺負你。」

    葉少陽說完，走到後窗下，一個箭步沖上去，趴在窗檯上。窗戶是關著的，葉少陽在外面敲了敲窗戶。

    「誰？」裡面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然後有人把窗戶打開。

    葉少陽一下子鑽了進去，打量起來，是一個看著十七八歲的少年道士，很胖……嘴裡還啃著一隻雞腿。

    「你就是那個什麼卓月子？」葉少陽問。

    「你是什麼人！」道士叫起來。

    「我啊，我是青雲子的徒弟。聽說你經常欺負他？」

    「青雲子的徒弟？」卓月子皺起眉頭，咧嘴笑道，「那個蔫貨還有徒弟？」

    看來是錯不了了。葉少陽笑道：「說你不信啊。我師父說了，讓我給你個東西，你以後就別欺負他了。」

    「什麼？」

    葉少陽走過去，一拳砸在他肚子上。

    卓月子「啊」的一聲慘叫，身體立刻向後掠去，速度也是很快。這一點，也早在葉少陽預料之中，既然是伏明子寵信的徒弟，雖然是外門弟子，但肯定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不過，在葉少陽面前，他一樣只有挨打的份。

    葉少陽撲上去，一頓拳打腳踢……說起來葉少陽是沒怎麼幹過這種欺負人的事，但誰讓他欺負的是自己的師父呢，這就只能算他倒霉了。

    幾分鐘後，卓月子只有在地上趴著求饒的份了。葉少陽一隻腳踩在他後背上，提著辮子，一拳砸掉他兩顆門牙，狠狠說道：「以後還欺負青雲子嗎？」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嗚嗚嗚……」卓月子趴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求饒。

    葉少陽剛要鬆開他，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兩人一起抬頭看去，是伏明子。伏明子看到這一幕，也是愣住了。

    「師父，師父救命……」卓月子看見伏明子來到，立刻精神起來，在葉少陽身下掙扎。

    葉少陽一腳踢在他肋骨上，直接飛到牆角，昏了過去。

    「你是什麼人！怎敢上門來欺我弟子！」伏明子算準他跑不掉，倒也不著急上前，畢竟這件事太詭異了，他想問個清楚。

    葉少陽撣了撣衣服，說道：「我是青雲子的親戚，我聽他說，這個傢伙欺負他，沒什麼，過來教訓教訓他。你這個當師父的也是啊，你是沒看見呢，還是不想管這些事，青雲子是你內門嫡傳，你就這麼讓人欺負他，你這個師父當的也不合格啊。」

    伏明子面色一沉，道：「這是我茅山自家事情，何用你來指手畫腳，你是什麼人！」盯著葉少陽的面孔，突然感到有些熟悉，恍然道：「你是跟道淵一起的那小子！」

    葉少陽道：「你茅山私事我管不了，我只是替青雲子來教訓他一頓，讓他以後老實點，反正這件事我也告訴你了，告辭了。」

    伏明子冷笑一聲，「你傷了我門人，這就想走，你當我這個茅山掌教是假的？」

    葉少陽也跟著笑，「我要走，你還真留不住我。」當下一個縱身朝窗戶奔去。

    伏明子早有準備，彈指一揮，一道靈符飛來，趕在葉少陽之前飛到窗前，燃燒起來，化作一個大大的「酉」字，陣陣靈力，將葉少陽擋在窗前。

    伏明子已欺身而上。

    「既然你敢來我這裡打人，說明本事不錯啊，就讓貧道來見識一下！」

    葉少陽心中一動，也轉過身，結了個手印，朝伏明子打過去。

第2256 一生俯首為我師4

    兩隻手拍在一起，葉少陽立刻唸咒捏決，變換手印，伏明子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愣了一下，急忙跟上。

    手結印法，有固定的姿勢和咒語，也有固定的五行所屬，例如這一手印法是木屬性，對方可以使出火屬性的印法，專門克制。

    這邊只有再變換印法，去克制他的火屬性的印法……

    用最簡單的比喻來形容，這就像是用剪刀石頭布猜拳，不過，在實力接近的情況下，誰能更快地結印變陣，誰取勝的希望就更大。這種事說起來容易，但是結印變陣，也有著深深的技巧。

    葉少陽在這方面天賦極深，之前在自己那個時代，可謂是天下無敵，就連道淵真人也不能取勝，當下對上了伏明子這個強者，好戰的本性也暴露出來，在短短時間之內，一口氣結出了八道手印……

    伏明子身為茅山掌教，實力不凡，自然也是見招拆招，勉強抵擋下來，心中卻是驚駭無比，猛然收手，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葉少陽不答，欺身而上，反手打出三道靈符，形成的陣法，將靈力衍生成了一股水波紋的形態，朝伏明子罩過去。

    伏明子雙手結印，化解水波，一邊摸出了一隻銅鏡，小拇指彈出硃砂，在上面飛快地畫了幾筆，對著葉少陽照過來。

    「天地無極，無窮之碧，含沙射影，太虛化鏡，太上三清，急急如律令！」

    銅鏡的鏡面射出一道金波，凌空飛來，化作陰陽二氣，圍繞葉少陽旋轉起來。

    陰陽魄散術。

    這是茅山內門法術，葉少陽當然也會，情急之中要摸出陰陽鏡來作法，目光接觸到伏明子手中的銅鏡，一下子愣住了。

    對方……用的也是陰陽鏡。

    有那麼一瞬間，葉少陽十分想把自己的陰陽鏡拿出來，跟伏明子手中的陰陽鏡比拚一下，但是理智阻止了他啊這麼做，當下畫符列陣，揚手打出八道靈符，一面燃燒，一面圍繞自己周身旋轉，彷彿八隻蝴蝶一般，忽上忽下，化解掉陰陽鏡射出兩道陰陽之氣。

    「八面火轉？」伏明子心頭震驚，「你是什麼人，怎麼會我茅山法術！」

    糟了，一時之間忘了這個。葉少陽一邊作法，一邊笑起來。「嘿嘿，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不是只有你茅山才有這種法術！」

    一面操控八面火，堪破陰陽二氣，一隻手摸出靈符，飛快地折了一個形狀，飛快地撕碎。

    「萬念不磨，破而重立，應劫不惑，不滅不生！急急如律令！」

    攤開雙手，從貼在一起的拇指中間吹出去，一時間紙屑紛飛，凌空組成了一個六丁六甲的陣法，朝伏明子推進。

    「六丁化形符，這還是我茅山的法術，你到底是誰！」

    伏明子大聲呵斥著，單手結印，用力拍打在紙屑上，結界破碎，紙屑紛紛落地。葉少陽的人已經站在了窗檯上，衝著伏明子微微一笑，然後跳了下去。

    不打了。

    本來他還想跟伏明子較量一下，試試自己這個師祖的實力，但是實在是太容易暴露了，而且自己又不能用茅山的法器，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能保證不被打就不錯了，根本談不上去試探對方的實力。

    伏明子衝到窗前，朝下面看去，只看到青雲子站在下面，呆呆地朝上面望著，卻不見了那個年輕人的影子。

    伏明子縱身跳下去，一把抓住青雲子的領子，道：「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青雲子囁嚅著，看著師父的臉色，說道，「我真不知道，我在這格物呢，他自己跑來了，跟我聊了一會，然後就問我有什麼事情要幫忙，之後，便上了樓。」

    伏明子鬆開他。他最瞭解青雲子的脾氣，這種事不會說謊，接著問道：「他為什麼要幫你？」

    「我還是不知道。」

    伏明子無語，沉吟了一下說道：「卓月子欺負過你？」

    「時常。」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告訴過你，你也訓斥過他，但他總是不改，我總不能每次都告訴你，惹你心煩。」

    伏明子嘆了口氣，道：「好吧。從今往後，他不會再欺負你了。」

    這句話聲音很大，不止是說給青雲子聽的。

    葉少陽在不遠處的山林裡，聽見伏明子的話，也是放心了。神情肅然地跪在地上，對著青雲子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師父，我從來沒忘記你的教誨。憑心而為，無愧於心！

    「什麼，我茅山法術？這不可能！」

    雲春生聽了伏明子的話，連連搖頭。

    「千真萬確，這是徒兒我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雲春生抬起頭，狐疑地望著伏明子，道：「那少年……會不會是北宗的？」

    「我也這麼想，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可能。」

    雲春生手拈鬍鬚，捋了好半天，沉吟道：「這還真是奇了，北宗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天才少年……對了，他可用什麼法器？」

    「沒有，什麼法器都沒用。」

    「嗯……可惜事發突然，你沒能留下他，不然倒是可以逼問他的來歷。」

    伏明子苦笑。

    「師伯，不瞞你說，那小子的實力……」

    雲春生仰頭看他，「怎麼，還能是地仙不成？」

    「這……實不相瞞，雖然只是匆匆一戰，但是……我有種感覺，這小子的實力，似乎都不在我之下……」

    「怎可能！」雲春生震驚。

    伏明子沉吟起來，仔細回憶自己跟葉少陽鬥法的過程，喃喃道：「是這樣。至少，不會比我差多少……不過，他對我似乎沒什麼敵意，只是想試探一下。」

    雲春生搖頭說道：「不可能，他若真有這等實力，何故去教訓卓月子一個剛入門的？」

    「他說是為青雲子出氣，但青雲子說不認識他。」

    「青雲子不會撒謊。」

    伏明子點頭，「所以，這人來歷成謎。」

    突然想到什麼，對雲春生道：「他下午不是跟道淵真人一同出現的嗎，道淵真人必然知道他的來歷。」

第2257 攻山1

    「是了。不過，這件事暫且放下，等眼前大事處理之後，再去調查這少年的下落吧……徒兒，法術公會要為那對徒兒舉辦婚宴的事，你以為如何？」

    伏明子調整了一下情緒，把之前有關葉少陽的困惑暫且放下，思考了一下，道：「大家都收到喜帖了。我以為，法術公會這麼做，也是想要展現一下實力，這麼多門派，一同赴宴，聲勢浩大，一來，可以讓那些小門派感受到法術公會的強大，更加忠心耿耿，二來，也是做給我們這些人看，展現實力，對我們示威。三來，也是想試探我們的態度，如果我們赴宴，至少說明一定程度上不會跟他們作對……師伯以為呢？」

    雲春生緩緩點頭，道：「我已與那幾大門派商談過。宴席，是要赴的。但是不能光赴宴，否則會讓人以為我們也被法術公會收伏……」

    「那當如何？」

    「得在喜宴上製造點麻煩，殺殺法術公會的銳氣，也顯示我們的立場。」

    伏明子沉默了一瞬，道：「這很危險。」

    「是了，一不小心就會撕破臉皮……但我等實力不夠啊。」

    兩人商量了一下，也沒什麼好辦法，最後也只能約定明天再去找龍虎山等幾個門派去討論。

    「徒兒，勸說桃花山弟子下山的事，怎麼樣了？」

    伏明子搖搖頭，「法術公會經我等交涉，也是同意讓那些弟子離開，但是……不管我們怎麼勸說，他們就是不走，鐵了心要跟法術公會鬥爭到底……」

    「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

    師徒二人先是看著窗外，隨後目光落在對方臉上，都是一臉的困惑。

    同一時間，山河道人，帶著自己幾個師弟、還有嫡傳的徒弟，走上了桃花山的頂峰、曾經是他自己的地盤，現在卻是李浩然的修煉之所。

    李浩然手持一把笛子，站在山之巔，輕輕吹奏著。他吹的不是道風用來裝比的那種長笛，而是最普通的那種，鄉間牧童用蘆葦刻成的短笛，吹奏的也不是什麼動聽的樂聲，只是簡單的音符，透著一種古樸和自然之意。

    在李浩然的身邊，亭子的一角，坐著一個身穿雲衫的少女，聽著笛聲，目光深邃地望著遠處。

    山河道人一眾人等，站在亭子下面，躬身低頭，靜靜地聽著李浩然吹奏完一曲，仍然不敢開口。

    「當年，就是這把笛子……」李浩然撫摸著手裡的短笛，「我主西出函谷關，一路之上，用它奏樂取樂，無絲竹亂耳，無笙簫忘形，只有最簡單的音符，如春風拂山崗，如冬月臨大江，清靜無為，道法自然……你等今日有幸重聽笛聲，當有所悟。」

    眾人一聽這笛子竟然是道祖太上老君用過的，齊齊跪在地上，心中既是惶恐，又是欣喜萬分，想到之前李浩然吹奏短笛的過程，還有剛說的這番話，結合起來，各人都悟到了什麼，但是千頭萬緒，卻是無法抓住。

    一個少年突然盤膝坐在地上，閉著雙眼，一道清氣，自周身而出，盤旋而上，匯成三花。

    身邊眾人嘖嘖稱奇，但是不敢言語。

    李浩然走到這少年身前，伸出右手中指，在他眉心處點了一下，一道清光溢出，滲透進少年身內。

    少年睜開眼睛，見是李浩然，笑了笑，道：「祖師，我悟了。」

    李浩然點點頭，道：「你叫什麼名字？」

    「上官雨晨。」

    「好，你既悟道，便可修功法，從今往後，可隨我左右。」

    上官雨晨站起來，對著李浩然躬身行禮，隨後轉身望著山河道人，面色有些為難。

    他是山河道人的嫡傳弟子。

    「造化，造化啊！」山河道人比上官雨晨更加激動，抓著他的雙手，激動地說道：「既然祖師點化於你，這是你天大的造化，也是我桃花山的造化，你無需為難，一心跟隨祖師修行道法，便是對我桃花山最大的報答！」

    「謹遵師命。」上官雨晨拜倒在山河道人面前，起身之後，走到了李浩然身後。

    李浩然面對眾人，說道：「你等找我有事？」

    「稟告祖師，法術公會聯合諸多門派，已圍困我桃花山，近日不斷交涉，勸我等下山。」

    「造釁一開，我無法護得你等周全，你等不走？」

    山河道人等人一聽，立刻現出激動的神色。山河道人拜倒在李浩然腳下：「祖師，我等近日來蒙祖師教誨，乃是天大的造化，縱然粉身碎骨，為祖師，為法術界，我桃花山上下數百弟子，一個不走，只求護得祖師金身周全！」

    李浩然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轉頭問上官雨晨：「你以為如何？」

    「生死事小，道法為大。朝聞道，夕死可矣。他們有幸霖聽霖聽祖師教誨，若有幸殉道，反而是他們的造化。」

    山河等人齊聲道：「正是如此！」

    李浩然道：「雖如此說，你等可告知眾位弟子，若想下山，絕不挽留，若不下山，或是一起殉道而已。你們去吧。」

    山河道人和一眾弟子領命離去。

    李浩然轉身對上官雨晨道：「你雖然開悟，但根基太差，我傳你一套修行法門，你這就下山，尋個清靜的地方閉關修行，此間事了，我去尋你。」

    說完將自己的修煉法門面授給他，上官雨晨牢記之後，也不多說什麼，躬身行禮，然後下山。

    碧清走下亭子，來到李浩然身邊，望著上官雨晨的背影，說道：「師兄覺得這孩子能成大器？」

    「或許吧。看他的悟性和造化了。」

    「這麼說，師兄要帶他去百年之後了？」

    「自然。待我尋得葉少陽和徐福，我們便走。」

    碧清轉身望著山下，道：「不日之後，這裡或許生靈塗炭，一片血海。這些我都不怕，若星月奴親自來，該當如何？」

    李浩然道：「我無懼於她，只是，這畢竟不是屬於我的世界，我為法術界擋此一劫，但願能拖住法術公會進軍人間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