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琉璃井
「我們西土，以鹿為神，故而喜愛畫鹿，不過真正畫這麼多鹿，還是最近的事。」皇后說著，表示她也不明白國王為什麼畫這麼多鹿。
西域人愛鹿倒是真的，九色鹿的傳說、鹿野苑的傳說，都能體現出來。
李偉還看過新聞，有印度婦女用自己的母乳喂養小鹿的。
不過李偉感覺，或許獅子精這麼做，是想掩蓋真正的鹿皮所在？
回想起來，雖然鹿皮並沒說清楚他的本體被困在哪，但確指是一「張」畫。
所以壁畫可以跳過。
還有掛毯上繡的圖案，也都排除。
但用紙畫的那些圖，卻沒有一張帶鹿的圖案。
「張僧繇，你能分辨出來麼？哪一張裡有鹿皮？」李偉求教這位鬼仙，但同樣沒有結果。
玉英公主試探著問，能不能讓使團中的兩位僧人也進來。
智岩禪師算是這次使團中，品階最高的，而且佛宗擅長破幻。
然而皇后並不喜歡佛宗，委婉拒絕了。
時間很快過去，玉英公主一行沒有收穫，只得告辭。
李偉在旁邊著急得很，一再提起「御花園」等詞語，但現場毫無反應。
「難道真的，只有等打通太子這個關節才行？」李偉苦思。
原著中，孫悟空等人都要先與太子聯絡的。
上次鹿皮出現，也是太子被玩家打倒之後。
所以太子是這個情節的關鍵性人物。
就算學術界，都有人專門寫篇文章，稱烏雞國劇情，本質就是東方的哈姆雷特——王子復仇記。
可是，太子隨軍在外啊。
太子回京的前提，是烏雞國戰敗。
到那種時候，完全可以直接圍殺假國王了，還找王子做什麼呢？
眼看玉英公主等人往外走，李偉咬牙，迅速脫離隊伍。
如果劇情被NPC直接解決，還要玩家做什麼？
所以，還得靠自己。
守在宮外的妖族玩家，已經超過千人，看到大唐特使團出來，卻沒發現李茶德的身影，全都愣住了。
「他怎麼能留下？難道被皇后看中了？」玩家們紛紛議論。
相柳忽然道：「如果是我，好容易進一次宮，肯定會想辦法進入御花園，找到真國王的屍體！」
茶理二世咳道：「系統不會那麼容易讓玩家得手的。」
相柳緩緩點頭：「我也相信這點，但李茶德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他一定掌握了什麼任務線索！」
有人道：「那現在怎麼辦，這些NPC道士並沒如會長你想像的那樣，在宮中鬧事，只憑我們的話，也殺不進去啊。」
「發佈全服公告，號召妖族都來烏雞國，強攻皇宮！」相柳目光慢慢凝聚起來。
跟相柳想的不同，皇宮中的李茶德，心裡是完全沒底的。
烏雞國雖然比不上大唐，但皇宮一點都不小。
還好超塵逐電等能夠幫著探路，而且鬼魂不易被發覺。
很快，李偉來到一處花園前，園門上著鎖，院牆上則有結界阻擋，應該就是小說中那個場景了。
遁術和井遁，無法通過結界。
強攻的話，肯定會引來宮中的護衛。
「白祿，開鎖。」還好，李偉有這個專業人才。
白蛇傳中的五鬼，品階很低，白祿上手之後，只見門鎖上跳出的進度條，像蝸牛一樣移動著，怕不要十幾分鐘才能打開。
「孫不二二心，與白祿合體！」還好李偉有這招。
孫不二很有些不願意，但她畢竟只是一個普通手下，只能聽令撲到白祿身上。
白祿躍升到七品，開鎖的進度條頓時快了一倍以上。
李偉再把白祿納入各種陣法中，讓他屬性和技能再提升一截。
「還是有點漫長啊。」李偉緊張地四顧著，生怕這個時候有禁軍巡邏經過。
如果來的是宮女太監，李偉直接就秒殺滅口。
還好，這後花園可能是假國王吩咐過，不准靠近，所以李偉一直沒遇到麻煩。
園門終於被打開。
「進宮本身就困難，加上後花園不能直接進入，對一般玩家來說，根本做不到。」李偉有些得意，「現在最困難的步驟解決，後面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然而，走進御花園，李偉頓時張大嘴巴。
原著中，孫悟空進園，連連驚呼，那是因為看到花園荒廢得厲害。
而李偉看呆，是因為那一大片芭蕉樹。
整人也不是這樣吧。
原著中，青獅精把國王推下井後，在上面蓋石板，種了一株芭蕉樹掩人耳目。
一株芭蕉樹，正好算個顯眼的標記。
然而種一片芭蕉樹，純粹就是增加難度了。
「不可能把每棵樹都挖倒吧。」李偉搖頭，「換成別的玩家，怎麼做啊。」
隨即他又笑了一下：「還好我有井遁術！」
進了園之後，井遁術已經可以使用，不再受外面的防護陣法約束。
御花園中，不止一口井，但李偉發動井遁術後，看到的座標中，位於芭蕉林的只有一處，當即傳送過去。
眼前一片黑暗，李偉忙摸出夜明珠照亮，才發現身在水中，趕緊又使出技能「斷水流」。
「應該就是這裡了，可井龍王在哪？」李偉四顧，並沒看到原著中所說的那座水晶宮牌樓。
井裡怎麼有水晶宮的？
因為按西遊記的設定，這口井中有個井龍王嘛。
連小小的一口井都有龍王，這龍王也太不值錢了點。
不得不說西遊記作者腦洞大。
當然，這創作也是有很多借鑑的。
民間神話，本來就是把神靈職責越分越細，越來越貼近生活的，一座山有山神，一個村有土地神，家裡有門神灶神，尤其好些雜劇裡面，普通家宅裡也有土地神、井神等一整套班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具體到井龍，太平廣記裡面有提過一個故事，說西域進獻的獅子，綁在一口井邊，結果獅子非常不安，稍後，從井中飛出一條龍，騰空而去。
獅子與井龍同在，這故事或許就是烏雞國故事原型之一呢。
還遠不止於此。
《太平廣記》中還有一段關於崔煒的唐傳奇，書生崔煒得到鮑姑的「越井崗艾」，有次落到井中，用艾灸治好一條名為玉京子的龍，被引到皇宮一樣的地方，得到寶珠、美女等莫大好處，這個故事還是最早提到「羊城」來歷的，很有名。
崔煒的故事中，這書生重返世間的時候，正好也過去三年，所以《西遊記》作者應該看過這故事。
其實對古代寫志怪神魔的作者來說，《太平廣記》是必讀之書。
前面還提過，傀儡戲《三藏取經》和《鐵樹記》，都有將妖怪鎮壓在井中，上面種上鐵樹，令其不能出世的情節。
明代《包公案》裡，則有包公騙公差說井下有寶，叫他們去撈屍。
如果說明代包公案還不夠早的話，元雜劇的《包公智賺生金閣》裡，就有為了奪寶將人推到八角琉璃井的故事。
「八角琉璃井」這個名字，從宋到明，一直都很常見。
很多人寫詩寫典，都提到「跳出」、「脫離」琉璃井，好像是個類似禪機頓悟的說法，連雜劇西遊記裡有「但能勾靈光一點明，登時間跳出琉璃井。」這一句。
不過琉璃井的典故本身，從現存的資料上無法考證。
圍繞琉璃井創作的故事，還有很多。
《西洋記》裡，也有一小段與烏雞國類似的情節，說一個叫摩伽羅的人，學得法術，在南天竺國王面前表演，就是在御花園的琉璃井上，畫出無數財寶，得國王的歡心。
不過在西洋記中，這位術士並沒有推國王下井。
《西遊記》中烏雞國的情節，差不多就是根據傀儡戲中的鐵樹鎮猴、唐傳奇中落井遇龍得寶、包公案的騙人下井撈屍、西洋記的方士井上畫寶這四個來源，合成了一個故事。
當然，如果你要說，是這四本書從《西遊記》中得來的靈感，那也不是不可能。
李偉腦中，各種故事的畫面只是一閃而過，並沒持續幾秒鐘。
但隱約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
好像是來自《西洋記》那個故事。
然而，李偉確定，那故事對自己眼前的困境，沒有直接幫助。
一口井加一棵樹，本身就是個「困」字。
這是一個局。
井遁術和斷水流都有冷卻時間，如果再找不到井龍王，李偉怕是要淹死。
對了，身上有船嘛。
李偉連忙去取九陰滅罪葫。
眼角在包裹裡掃到一個東西，不知怎麼就掃到了，鬼使神差一般。
「居然把它給忘了。」李偉不由笑道。
「天妃令！召喚井龍王！」
嘩啦一聲，周圍的水面瞬間分開，一座牌樓出現在李偉面前。
雖然位置看上去沒變，但李偉很清楚，自己已經來到了另一個空間。
牌樓上寫的，正是水晶宮三個字。
「異人召小龍何事？」一個頭上長角的華服老人，領著幾個夜叉水族匆匆走來，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天妃令。
天妃令，四品令牌，能夠號召五品以下的水族。
井龍王雖然帶個「王」字，但真心達不到五品以上。
「把烏雞國王的屍體交給我，送我們出宮，就這點事兒。」李偉快速道。
「這個……」井龍王猶豫了一下，「國王的屍體確實在我這，但推他下水的獅子精，來頭很大，小神不敢做主啊。」
李偉喂了一聲：「原著裡，你交給豬八戒的時候，咋那麼痛快？」
井龍王搖搖頭：「我不知道什麼『圓柱』，我只是說，如果閣下沒有足夠的背景，恐怕保不住這國王，反而害他無法還陽，小神的罪過就更大了。」
李偉道：「鎮元大仙，這背景算大不？他答應救活這國王的！」
玩家說謊肯定瞞不過NPC，不過李偉說的倒是真話。
鎮元子雖然沒說全部扛下此事，但既然答應治療，就已經表明了不怕青獅或者文殊的態度。
井龍王再看看天妃令，不再說話，讓夜叉抬出國王的屍體。
李偉鬆了口氣。
想不到天妃令這麼有用，尤其是在這一關。
這令牌相當於天妃湘君親臨，當然能夠號令井龍王，因為按《釣魚船》的設定，天妃是統管天下水族的。
為什麼系統在這一關，設計了一個分支劇情，讓玉英公主有機會在烏雞國露面？
現在李偉想通了，就因為玉英公主是天妃的妹妹轉世，而且湘君和湘夫人，本身職能估計也相近，都是水神總管。
如果玉英公主能夠來到御花園，肯定能夠指揮井龍王。
所以，系統還是給了玩家機會，讓他們能在孫悟空不出手的情況下，救出國王，改變劇情。
只是系統當初設計任務的時候，不會想到有玩家能得到天妃令這麼重要的東西吧，於是玉英公主最大的作用成了擺設哈。
屍體抬了出來，因為井龍王用了定顏珠，國王看上去還跟活的一樣，只是閉著眼睛。
「小神法力不夠，只能將你送到地面，出宮還得靠你自己。」井龍王說完，揮一揮袖。
李偉重新出現在御花園內，旁邊就是烏雞國王的屍體。
「系統真貼心，把這屍體算作『任務物品』。」李偉看看信息，鬆了口氣，將國王屍體裝進包裹裡。
但李偉還沒打算走。
因為他想明白了，為什麼剛才腦中出現《西洋記》畫面的時候，會有某種靈感。
小心穿過宮室，來到一幅畫前。
畫面上，有一個老農和一頭牛。
仔細看去，那牛的身上有許多花紋，可不就像是鹿皮麼？
伸手摸去，系統提示：「觸摸宮內任何一張畫，都可能驚動禁制，是否確認？」
「確認！」李偉咬牙。
「發現神秘封印，是否攻擊？」系統提示響起。
果然蒙對了！
李偉的靈感來自哪呢？
就因為《西洋記》中，那個同樣用法術博國王歡心的摩伽羅，擅長繪畫。
而摩伽羅為國王畫的第一副畫，就是這老農耕田的圖。
如果單從畫的內容看，誰也不會聯想到鹿皮，系統恐怕也沒打算讓玩家用推理的方式解開謎底。
然而，摩伽羅的故事，有可能就是烏雞國假國王的原型，總要在劇情裡有所體現。
所以系統就讓假國王也畫了這麼一幅畫。
畫作最初是鹿皮大仙還是青獅精所畫，已經不重要，反正肯定是被青獅精處理過的。
本身這張畫就是精心之作，是有靈力的寶物，用來封印鹿皮大仙正合適。
李偉馬上召喚全體部下，開始對畫面發動攻擊。
不要小看這張畫，當防護罩耐久彈出來的時候，嚇了李偉一跳。
竟然比自己莊園的防護罩還強！
「什麼人！」一陣雜亂的聲音響起，禁軍出現！
「終於還是驚動了啊。」李偉長吸口氣。
這款遊戲，不會有哪個任務，是只靠解謎就能過關的，最終還是要實力說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