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地球紀元 作者：彩虹之門 (已完成)

　　第九十章 舒適的監獄

　　趙華生沉默的坐在大巴車之中。大巴車是全封閉的，四周也沒有窗戶，所以趙華生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景色。大巴車開的很平穩，一點都沒有顛簸，就像沒有動一樣。

　　那幾名看守著趙華生的警衛也各自沉默。大巴車之中一片死寂。不過趙華生的腦海可不是沉寂的。等離子體生命體的聲音不斷的在趙華生腦海之中迴響，那聲音之中夾雜著難以忍耐的興奮和激動的情緒，有的時候等離子體生命體對趙華生說出的聲音之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含義，根本就只是一些興奮的語氣詞而已。

　　趙華生可以理解等離子體生命體此刻的心情，知道此刻的它是多麼的興奮和激動。雖然從某些方面來說，這隻一直監視著趙華生的等離子體生命體其實是和太陽文明沒有多大聯繫的——它們的生活不會有交集，雙方也無法通訊，太陽文明的科技成果不會讓此刻的這隻等離子體生命體受益，太陽文明的做法也不會為它帶來影響。但冥冥之中的血脈關係讓這隻等離子體生命體仍舊忠實的承擔著自己的職責。

　　有時候趙華生甚至會想，那隻被李奇所長偶然之間製造出來的初代等離子體生命體是不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計劃好了這一切。它很早就有了預謀，很早就已經打算回到太陽上去繁衍出屬於等離子體生命體的文明，並且很早就預判到了太陽文明和人類文明之間必將會有一戰，兩個文明只能最終存活下來一個。所以它才會冒著太陽環境模擬器損壞的風險冒險誕生出自己的後代，並且將它留在地球，讓它承擔監視人類文明之中最傑出的，最有可能尋找到太陽文明真相的科學家的責任。

　　事實上，它的安排確實生效了。李奇因此而死，趙華生因此而成了人類文明之中所有人都認為的「叛徒」。

　　大巴車仍舊在沉默之中前進。車子不知道開了多久才停下，然後車門被拉開，幾名警衛簇擁著趙華生下了車。趙華生看了看前方，那是一個安靜的獨棟小院。小院周圍環境十分優雅，站在前方的趙華生甚至還能聞到花草的香味，聽到隱約的鳥叫聲。

　　趙華生知道，這大概就是人類文明準備軟禁自己的地方了。不過既然趙華生已經知道了太陽文明並沒有滅亡的事情。那麼趙華生自然也會知道，人類文明軟禁自己的計劃已經流產，自己，大概在這裡住不了多長時間了。

　　對於工作人員和警衛的指揮，趙華生沒有任何的抗拒。在將趙華生帶到小院之後以後。一名警衛說道：「你以後就居住在這裡，等待對你的處理通知吧。你缺少什麼東西，想要什麼東西都可以和我們說，我們負責滿足你的要求，但是你不可以離開這裡，一步都不可以。」

　　「好的。」趙華生點了點頭，走進了小院之中，順手將院門關上了。那些警衛並沒有跟著趙華生走進來，但趙華生知道，他們並沒有離開。趙華生幾乎可以肯定。在這個獨棟小院周圍至少有數百名軍人埋伏著，負責監視自己的同時，也在確保自己的安全，防止邪教分子或者暴民前來暗殺自己。

　　小院從外表看起來很普通，就像是太陽危機爆發之前，在農村之中隨處可見的那些小院一樣，可是走進來之後，趙華生才發現，這個小院佈置的十分精緻，東西雖然雜亂。但是擺放之間卻有一種貼近自然的美感。無論是門口的葡萄架，還是院子左側的水窖以及牆壁上的瓜架都是這樣。

　　房間之中的東西佈置也一應俱全。有電視，有電腦，有舒適的大床。寬闊的沙發等。趙華生完全可以舒適的居住在這裡。但是，如果將這裡看做一個監獄的話，那麼這所有的佈置看起來就多了一種殘酷冰冷的意味。

　　再舒適的監獄仍舊是監獄，它仍舊比不上一個破敗，但是來去自由的居所來得好。

　　趙華生隨手拉開了冰箱門，並沒有出乎趙華生的預料。冰箱裡早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飲料，且冰鎮的恰到好處。趙華生拿出一罐啤酒，然後坐在沙發上，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就拿起旁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趙華生並不著急，趙華生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找自己。在當前的處境之下，由不得人類政府不對自己低頭。因為自己掌握著可以拯救整個人類文明的鑰匙。

　　「你說，人類政府下一步會如何做？」在這個時候，趙華生腦海之中再一次響起了等離子體生命體的聲音。

　　趙華生說道：「元首一定會來找我的，我所提的條件，他們一定會答應的。」

　　「你仍舊想到月球上去？」

　　「當然。在軟禁之中舒適卻沒有自由的度過一生只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選擇。如果能到月亮上去，我何必在這裡浪費我的生命？」趙華生漠然回答道。

　　趙華生並不擔心自己的話語會被這個房間之中可能存在的監視和監聽設備收集到。因為等離子體生命體在經歷過李奇事件之後已經聰明了許多，只要是它主動對趙華生說話，那麼就代表著，它已經暫時屏蔽了監視和監聽設備的運轉，已經確保了交談不會洩露。

　　「在這裡陪伴你度過一生對於我來說同樣是一個迫不得已的選擇。我也很樂意到月球上去。」等離子體生命體說道。趙華生則繼續小口的抿著啤酒，沒有回答。

　　在趙華生來到小院之後不足一小時，一個由十輛黑色轎車組成的車隊來到了小院之前。車隊之中，最中間那輛汽車恰好停在了小院門口。車門拉開，元首那枯瘦、疲倦，但看起來仍舊充滿力量感的面容就出現在了這裡。

　　「我一個人去和趙華生談談，你們留在這裡，不要打擾我們。」元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然後就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當元首來到趙華生房間之前，並且將房門推開進入房子裡面的時候，趙華生仍舊坐在沙發上拿著那罐啤酒慢慢的喝著。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絲毫沒有影響到趙華生，甚至沒能讓趙華生側目去看一下。好像趙華生早就預料到了此刻所發生的這一切事情。

　　元首在趙華生面前坐下，臉上露出了一個略顯苦澀的笑容，然後問道：「能不能給我也來一罐？」

　　趙華生仍舊沒有側目，只是懶洋洋的伸出左手來指了指冰箱，然後說道：「冰箱裡有，自己去拿。」

　　元首便又站起身來，走到冰箱之前拿了一罐啤酒，拉開拉環，然後仰起頭來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之後元首放下啤酒罐，一點風度都沒有的用手背猛地一抹嘴巴，叫了一聲：「痛快！」

　　趙華生仍舊喝著自己的啤酒，沒有回應。

　　「你知道的，我年紀大了，醫生們已經嚴格的禁止了我飲用酒精類飲料，尤其是冰鎮過的。」元首有些戀戀不捨的看著那罐冰鎮啤酒，繼續說道：「我已經有十三年時間沒有嘗過酒的味道了。」

　　趙華生輕輕的點了點頭。

　　「在我和你差不多年紀的時候，我過的可遠遠沒有你這樣瀟灑。」元首笑道，「唔……我想一下，那時候我差不多應該是在市政府工作，好像是擔任了某個方面的頭頭吧，時間太久，已經記不清了。在之後的幾十年中，我一步步來到了人類政府元首的位置……」

　　「我不敢說我是一個合格稱職的領袖，但我可以說，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在努力讓我們的文明變得更好，為了這一點，我犧牲了許多許多。很多在常人看起來十分尋常的娛樂，統統與我無緣。所以我才很羨慕你，在這個年紀就有了這樣的地位。」

　　「你的人生還很長不是嗎？」元首說道，「你至少還有六十年的壽命，在這六十年壽命之中，你完全可以享受到人生的精彩，擁有數不清的其它人根本難以想像到的美好經歷，所以我才很疑惑，到底是什麼原因驅使著你做出脫離人類文明的決定呢？」

　　「你太幼稚，也太不成熟。僅僅是愛人的背叛，又或者輿論的壓力，就給你帶來了這樣不可彌補的心理傷害麼？我其實可以理解你現在的感受，但我還是要說，年輕嘛，總有一些事情想不開也看不開，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能體會到這時候的你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

　　「但是有一點很重要……你現在雖然年輕，但你現在所做的決定仍舊需要你來負責。而你現在的行為，將決定你未來六十年壽命的所有。」元首說著站起身來，聲音也變大了一點：「此刻的我並不是以人類元首的身份，而僅僅是以一個年邁的、過來人的身份和你對話。此刻的我對你也沒有任何利益驅使的理由。因為太陽危機已經結束了，你所掌握的一切已經沒有了價值。但你是一個優秀的年輕人，我不忍心見到你就此踏上歧路。」

　　「所以……放下你心中那些包袱，重新回到人類文明的懷抱之中來，如何？」

　　第九十一章 李薇的暗示

　　元首說話的聲音十分寬厚溫和，從邏輯上和情理之上，元首的話語也完全無懈可擊。甚至這話語之中還有一些淡淡的威脅以及利誘：「你所掌握的東西在太陽危機已經結束的現在已經沒有了價值，那麼你為何還是不肯將它交出來？交出來的話，你會擁有完美的人生，不交出來，你將在監獄之中度過你餘下的生命。」

　　「你要知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元首淡淡說道，「我之所以親自來找你，有兩個原因，一，是你尋找到了太陽危機的真相，你對人類文明做出過極大的貢獻。二，你確實是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失去你，是人類文明的損失。所以……我今天親自來了。我只需要你的一個回答，可以，還是不可以。如果你說不可以，我保證立刻就走，再也不會來見你，同時，你也將失去最後一次離開監獄的機會。」

　　「那麼，現在請做出你的回答，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趙華生坐在這裡，元首站在趙華生面前。元首的身軀老邁而枯瘦，但此時此刻，元首就像是戰神一樣威猛。如果換一個人，在這樣龐大的精神壓力之下恐怕會完全失去理智，但這對趙華生並沒有用處。

　　因為趙華生掌握了一個足以對元首一擊致命的情報，那就是太陽危機其實並沒有結束，太陽之上仍舊有等離子體生命體在活動。而包括元首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趙華生其實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趙華生再次抿了一口啤酒，然後將啤酒放在桌子上。輕輕的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抬起頭來和元首對視，三個字被趙華生從嘴中吐出來：「不可以。」

　　「嗯？」元首眼睛猛地一瞇。趙華生從那雙渾濁老眼之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殺氣。

　　這畢竟是一個文明。幾十億人類的領袖。

　　趙華生卻完全不為所動。趙華生的語氣仍舊平淡：「元首，不得不承認，你表演的確實很好，我差一點就被你騙過去了。但是很遺憾……你騙不過我。我知道的，太陽危機其實並沒有結束，太陽之上仍舊有等離子體生命體在活動，彗星撞擊計劃已經被證明其實是無效的。對不對？」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們接到了太陽文明傳遞過來的信息。那段信息的具體內容是……「人類文明，請等著我們的復仇」，是不是？」

　　「而……也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會來找我。試圖得到我解決太陽危機的辦法。以此來拯救人類文明的……對不對？」

　　「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向你洩露了這件事情？」老者的眼神瞬間變得嚴厲，目光明亮到似乎能刺破人的心防，「告訴我！」

　　趙華生聳聳肩，沒有回答。

　　「你不肯告訴我是誰洩密的……沒關係。」老者瞇著眼睛說道，「我會查出是誰洩的密，然後以反人類罪來審判他，讓他的一生都只能在牢獄之中度過。」

　　「這和我沒關係，隨便你怎麼做。」趙華生再次聳了聳肩膀。「話說回來，你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想從我嘴中撬出毀滅太陽文明的辦法麼？我可以將辦法交給你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答應我，幫我在月球之上建造一個可永久居住的基地就可以。」

　　被趙華生一擊致命的老者話語之間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威勢。那種籠罩在老者身上，貫穿老者一言一行的龐大精神壓力在不知不覺間消散。元首的語氣也軟了下來：「華生，這畢竟是關係到人類文明生死存亡的大事，那可是幾十億的人口啊……華生，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告訴我，到底該怎樣才能將那些可惡的等離子體垃圾毀滅掉！」

　　趙華生淡淡說道：「人類文明的生死存亡與我何干？我只要月球基地，這是換取我拯救人類文明的必要代價。要麼看著人類文明從此消亡，要麼幫我建造月球基地，二選一，你自己看著辦吧。」

　　老者的氣勢再一次衰弱了下去。老者張了張嘴巴，還想再說些什麼，趙華生已經直接站了起來，簡明扼要的吐出了兩個字：「再見。」

　　老者搖搖晃晃的走出趙華生的房間，在關上房門之後，老者對著房間低聲怒吼了一句「瘋子」之後，就轉身離開。

　　在離開趙華生的小院之後，元首又來到了一處監獄之中。對著隨行人員吩咐了幾句，李薇就被再次帶到了那個中間有著鐵柵欄隔離的房間，被鎖在了鐵椅子之上，老者則隔著鐵柵欄坐在了李薇對面。

　　比起前一段時間，現在的李薇消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許久沒有打理過的頭髮亂糟糟的披在頭上，皮膚也十分粗糙，看起來十分的落魄。但李薇的眼神一直維持著平靜。

　　「李薇，幫我做一件事情。如果你肯答應我，並且將這件事情做好的話，我可以讓你恢復自由，且給你你想要的一切東西。」老者十分簡要的說道。

　　李薇淡淡的笑了笑，然後說道：「包括殺死趙華生？」

　　老者搖了搖頭：「不包括。」

　　「但是除了這件事情，所有其它的事情我都不想。」李薇微笑著說道。

　　「你不想聽聽我想要你做什麼事情麼？」老者問道。

　　李薇慢慢的抬起了頭，仍舊微微笑著，然後說道：「說吧，我有興趣聽聽。」

　　老者沉默一下，然後說道：「偽裝成迷途知返，悔悟過去的模樣去接近趙華生，修復趙華生心中的殘缺，讓趙華生重新回到人類世界的懷抱中來。」

　　「為什麼來找我？為什麼不找別人？我不信你找不到比我漂亮、比我溫柔、比我聰明的人選來擔任這個職責。」

　　「我嘗試過，但是全部失敗了。」元首直言不諱的說道。李薇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一層：「倒是沒有想到，趙華生這個畜生對我這麼癡情。元首，你所說的任務，很抱歉，我無法去承擔，但是我並不想看到人類文明被毀滅。所以，我可以將改變趙華生心意的辦法告訴你，再由你尋找合適的人選去完成這件事情。」

　　老者的眼睛瞇了起來，聲音也開始變得沉穩：「告訴我。如果你的辦法確實可行，我同樣可以讓你恢復自由。」

　　李薇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就那樣直直的盯著元首，不說任何話，不做任何動作。

　　元首的眉頭有些疑惑的皺了起來，在李薇維持這種表情和動作三十秒鐘之後，元首想出言催促一下李薇，但就在這個時候，元首的心中有什麼東西猛然跳了一下，所以元首便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等待著。

　　元首足足等了五分鐘的時間。在這五分鐘時間之中，李薇則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微笑，保持著同一個動作。元首的心中卻翻起了驚天駭浪，在這浪花之中，有一張白紙在不斷的沉浮。那是李奇曾近留下來的那張白紙，在此時此刻，這張白紙之上隱隱有光芒散發出來，和此刻不說話也不動的李薇融合到了一起，在共同的向元首訴說著什麼。

　　許許多多的碎片出現在了元首的腦海之中，從李奇的死、李奇所留下的遺言，以及那張白紙，還有李薇對趙華生的忽然背叛，還有趙華生忽然異常堅決的宣佈要脫離人類文明……這一切破碎的線索，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伴隨著此刻李薇的笑容快速的在元首的腦海之中組合了起來，最終組合成了一張完整的鏈條。

　　所有的疑惑在這一刻全部得到了解答。元首忽然間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能成為一個龐大文明的領袖，元首的智慧必然十分出眾。在這之前，元首沒有想到這一切的原因僅僅是缺少一個鑰匙。而此時此刻，李薇將這枚鑰匙交給了元首。

　　就像一個異常複雜的繩結，紛亂如麻，讓人根本就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才能將這個繩結解開。元首之前所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情況。可是李薇現在將最關鍵的地方告訴了元首，讓元首找到了最關鍵的那個線頭，於是元首只要伸出手來，捏住那個線頭，然後一扯……這個困擾了他許久的繩結就被解開了。

　　在這一刻，元首什麼都明白了。

　　「華生……是我誤會你了。原來你一直在為人類文明的延續，冒著被殺死的危險在抗爭，甚至連背負上人類叛徒的名聲，受到所有人的仇恨都在所不惜……華生，你是人類文明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英雄，當之無愧的英雄，真的是我誤會你了。」元首在心中默默的想著，在這一刻，在明白了所有之後，以元首的心理素質都忍不住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因為只有元首知道，為了拯救人類文明，趙華生到底做出了怎樣的犧牲，付出了怎樣沉重的代價。李薇雖然也知道趙華生的某些安排，但這段時間李薇一直被關押在監獄之中，沒有辦法接觸外界的資訊，自然也就不知道此刻趙華生的處境。

　　第九十二章 曾經的聯名信

　　依據自己已經掌握的情報，以及此刻李薇的暗示，元首知道了一切。元首依靠自己的智慧和邏輯思維能力將整個事件完全還原了出來。雖然此刻元首尚且不能完全證明這一切的真假，但元首已經從自己的心底相信了這一切。

　　「原來李奇沒有將太陽危機的真相說出來，只留下了一張白紙以及其餘的一些暗示……是因為受到脅迫的緣故。」

　　李奇大概是受到脅迫的，這一點元首的智囊團們很早就做出了相關推測，只是一直沒有有力的證據來證明這一點。現在，結合此刻的情況，元首終於肯定了這一點。

　　而能脅迫李奇的又會是誰呢？……只有可能是等離子體生命體。

　　正是因為等離子體生命體的存在，李奇才無法說出一切，甚至在太陽危機爆發之後還被殺死，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這一切元首沒有想錯的話，那麼此刻趙華生的古怪行為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了。趙華生同樣被脅迫了，同樣走上了李奇的覆轍。趙華生同樣無法將自己的心中所想明確的表述出來，趙華生同樣只能通過暗示向外界傳達自己的訴求。

　　而從李薇這裡得到解釋一切的最關鍵的那個鑰匙之後，元首已經領會到了趙華生的意圖，也知道了，趙華生並不是真的背離了人類社會，甚至於，此刻人類社會對於趙華生的猜忌和怨恨都很有可能是趙華生自己一手導演出來的。再聯想到原本和趙華生感情極好的李薇在此次事件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元首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呢？當然是為了月球基地。趙華生已經明確的提出了自己的訴求，也通過這種方式向人類社會傳遞出了這個信號：「我已經找到了終結太陽文明的辦法。這個辦法的關鍵點之一，就是必須在月球之上建造一座基地。」

　　元首終於明白了這一點。在月球上建造基地，獨自到月球之上去生活。並不是趙華生真的要脫離人類文明，而是為了終結太陽文明。

　　此時此刻，元首有一種立刻將所有的事情昭告天下，為趙華生洗脫冤屈的衝動。但元首知道自己並不能這樣做。元首雖然已經明白了大部分事情，但仍舊有一個疑問縈繞在元首心中，在這個疑問得到解答之前，元首不會將自己想到的任何事情公佈出去。因為這可能會給趙華生帶來危險欸，甚至會為整個人類文明帶來危險。

　　「如果說華生一直受到等離子體生命體的監視的話……那麼李薇呢？李薇難道也受到了等離子體生命體的監視？為什麼李薇不肯明明白白的將這一切告訴我。而是選擇冒著被我誤解，乃至於會錯意從而耽誤了大事的風險，通過這樣一種隱秘的方法向我傳遞信息？」

　　不可否認。通過此刻李薇這種隱秘的方式來傳遞信息是有很大風險的。如果自己稍微一不注意，又或者暫時沒有想明白這些事情，那麼自己就很容易將這一切錯過去。

　　並且，除了風險之外。這種信息傳遞方式還有一個致命缺點。那就是太需要時機。這也意味著會耽誤，浪費掉大量的時間。元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早一點得到李薇的暗示，能讓自己早一點明白趙華生的意圖，人類文明會不會少走許多彎路，節省許多原本被浪費掉的資源？比如彗星撞擊計劃或許就不會被執行，人類文明也不會陷入到此刻的處境……

　　元首雖然暫時還沒有想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但是元首知道。既然趙華生和李薇都選擇這樣的做法，那就一定有他們的道理。既然如此。自己也應該選擇同一做法，謹守這個秘密，不通過任何明面上的，包括語言、文字、手勢、眼神等一切途徑將秘密洩露出去。

　　李薇仍舊在微笑著，元首仍舊在思考著。片刻之後，元首忽然找到了這個疑問的答案。

　　「我明白了……趙華生受到了等離子體生命體的監視，但是趙華生沒有辦法確認在地球之上到底存在著幾隻等離子體生命體。很有可能，在地球之上，除了一直監視著華生的那隻等離子體生命體之外，還有其它的等離子體生命體在地球之上活動，甚至它可能就存在於這個房間之中……正是因為沒有辦法確認到底有沒有，為了確保安全，確保計劃成功，李薇才只能通過這種隱秘的方式向我暗示什麼。」

　　這一點確實是沒有辦法確認的。很顯然，既然最初的那隻等離子體生命體在還處在太陽環境模擬器之中的時候就已經在處心積慮的謀劃以後的事情，那麼，隱瞞自己所繁殖後代的數量似乎也並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情。或許它繁殖出了十個，一百個後代，並且這些後代之間互相還有自己隱秘的聯繫渠道，只要自己這邊一露出破綻，被某個等離子體生命體察覺到，趙華生立刻就會有危險。

　　「但是……我真的很好奇，華生一直在要求我幫他在月球之上建造一個月球基地，那麼以後呢？一個月球基地而已，難道和毀滅太陽文明之間存在著什麼關聯？可惜，我並不是科學家，為了確保華生的安全，我也沒有辦法去向其他科學家們詢問這件事情。」

　　那麼現在擺在元首面前的就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到底是相信自己的推測和判斷，然後去相信趙華生，還是仍舊將趙華生當做一個反人類主義者？要知道，通過現在已有的線索，雖然確實可以得出自己那些結論，可是，自己卻沒有辦法確保自己的推測就一定是正確的。

　　如果……自己的推測是錯誤的呢？如果自己的推測是錯的，自己錯誤的選擇了相信趙華生，那麼人類文明就將會被這一次錯誤的決定拖入到無底深淵之中。

　　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此時此刻，就算以一整個文明元首的決斷，都忍不住產生了遲疑。元首知道，自己判斷的正確與否，將真正的關係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同時最主要的，因為無法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的緣故，元首無法得到來自任何人，包括科學家、參謀、心理分析專家、情報專家等一切專業人員的專業建議。元首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斷。

　　這個選擇的干係真的是太重大了，重大到元首的手都開始控制不住的輕輕顫抖。

　　人類文明的命運，就取決於自己的一念之間。

　　在元首腦海之中如同驚濤駭浪的時候，李薇忽然間有了動作。李薇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然後像是瘋子一般叫道：「哈哈，想要我告訴你改變趙華生心意的辦法？做夢去吧！」

　　元首皺了皺眉，十分乾脆利落的站了起來，然後吩咐道：「重新把她關起來，好好地看守。注意，不要虐待她，物質條件上也盡量滿足她。這個人還有用處，不能出意外。」

　　說完之後，元首轉身離開了監獄，重新坐上了那輛黑色汽車，元首沒有說話，被隔離板隔在前座的司機也沒有詢問，車隊也沒有動作，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等待著。

　　足足過了十幾分鐘時間，元首才揉了揉額頭，然後說道：「再去趙華生那裡。」

　　車隊隨之啟動，在半個小時時間之後，元首再一次來到了趙華生所居住的小院之前，出現在了趙華生面前。

　　趙華生仍舊拿著一罐啤酒在慢慢的喝著，眼神出神的盯著窗外，似乎在窗外有什麼東西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和上一次一樣，對於元首的來訪，趙華生同樣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元首自顧自的在趙華生對面坐下，然後說道：「華生……你真的決定要徹底背離人類文明了麼？你，你要想清楚你這樣做的後果。這是不可彌補、不可挽回的大事，就算你最後真的拯救了人類文明，就算你以後後悔了，人類文明也絕對不可能再原諒你。」

　　趙華生喝了一口啤酒，淡淡說道：「我不想在廢話上浪費時間。」

　　元首的神色便有些黯然：「華生，你還記得在你大學時候，由你負責起草，然後一共三十七名學生聯名發給我的那封信麼？」

　　趙華生淡淡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元首略有些傷感的回憶著說道：「那時候我剛剛成為元首不久，看到了你們的來信之後，我還親自執筆給你們回了信……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封信的內容。信中有一些你們這些學生社團調查的關於工業企業污染環境的一些觸目驚心的案例，在信中，你們呼籲說要加強對環境污染的治理……你或許不知道，當時剛剛上任的我受到了很大的觸動。在我任職期間，我強力推行了一系列保護環境的政策，這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們的原因。當時的你們讓我看到了人類文明新一代年輕人的責任感和行動力，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已經記住了你的名字。」

　　第九十三章 合作愉快

　　元首靜靜的說著，似乎已經回到了那個仍舊美好，沒有太陽危機的年代。趙華生則一直默然不語。趙華生的記憶力十分出眾，甚至曾經得到過某次記憶大賽的冠軍。所以趙華生十分清晰的記得，自己在大學生活之中十分平凡低調，不要說組織同學給政府元首寫聯名信，就連同學聚餐之類的小活動都沒有主持過。

　　元首神情之中滿是感慨：「那時候的你對我們的文明，我們的世界充滿了愛意，雖然這份感情有些偏激，但仍舊不可否認，你的初衷是好的。可是現在……你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趙華生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確認元首所說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但趙華生卻並沒有否認元首的說法，而是像當初回應李薇那樣回答道：「人總是會變的。那時的我看不清人類這個族群的真面目，所以才會做出那些傻事。但是現在不同。我已經完全看清楚了人類的真實面目，讓我感到噁心反胃的真實面目。我以我曾經是一名人類而感到恥辱。」

　　就像當初和李薇之間的對話一樣。趙華生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並沒有做過那些事情，但趙華生仍舊平靜的為那些事情做出了自己的解釋。

　　「不，人類文明一直是這樣，凡事都有兩面性，你不能因為只看到了醜惡的一面而忽視了美好的那一面。」元首忽然站了起來，神情激動：「就像現在的人類社會，你雖然遭受到了背叛，遭受到了猜忌。可是。可是我們的文明之中仍舊有許多美好存在不是嗎？為了我們文明的延續。有多少人正在默默的奉獻著、犧牲著，為了幫助別人，有多少人奉獻出了自己的一生？這些美好你為什麼一點都看不到？」

　　「華生，你被醜惡蒙蔽了雙眼，不要再這樣了，趕快回頭吧，好不好？」元首的神情之中甚至充滿了祈求。這種表情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元首身上出現過了。

　　但趙華生仍舊無動於衷。趙華生的神情仍舊冷漠。趙華生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後再次將視線放到了窗外：「你的所有說辭都無法打破我的心防。我仍舊給你兩個選擇，一，答應我的條件，我們做一個交易；二，你軟禁我一生，我會眼睜睜的看著人類文明步入滅亡。」

　　「具體如何決斷，選擇權在你。」趙華生平靜的說著，眼神清冷而明亮。趙華生直直的看著元首的眼睛，等待著元首的回答。

　　當元首來詢問自己一件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的時候，趙華生就已經明白了元首的意思。同時。當趙華生為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做出解釋的時候，元首同樣也已經確認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和李薇的表現。以及元首知道的那些情報聯合起來，就更加增加了元首自己所做出的那些推測的正確性。元首直視著趙華生的眼睛，觀察著趙華生眼神之中的平靜和漠然，然後在心中對自己默默說道：「華生，我明白你的意思。」

　　在這一刻，元首腦海之中冒出了一個念頭。元首在思考將等離子體生命體殺死，將趙華生從被脅迫狀況之中解救出來的可能性。如果可以做到這一點的話，那毫無疑問是最為完美的結局，趙華生將可以向自己解釋這一切，從而消除包括自己在內的許多人心中的擔憂。

　　但是片刻的思考之後，元首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殺死等離子體生命體這件事情變數太多，風險也太大。首先，元首並不知道採用什麼辦法才能將等離子體生命體殺死，而可以確定，自己的嘗試機會只有一次。因為如果自己一次無法將等離子體生命體殺死的話，等離子體生命體必然會察覺到人類文明對自己的殺意，從而推測出機密已經洩露的事情，等離子體生命體轉而就會將趙華生殺死。

　　其次，則是元首無法確定在地球之上到底存在著多少個等離子體生命體。如果還有第二個等離子體生命體存在的話，哪怕自己成功殺死了脅迫著趙華生那個等離子體生命體，這第二個存在著的等離子體生命體同樣可以推測出機密已經洩露的事情。

　　基於這兩個原因，元首最終不得不放棄了解救出趙華生的意圖。

　　元首的神情仍舊激動而失落，絲毫沒有表露出任何破綻，這種表情，就像是因為趙華生的拒絕而在心中積蓄了太多的怨恨和憤怒一般。但元首的表情終於平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

　　「好吧，我答應你。」元首喃喃說道，「我答應你，和你做這個交易。我會為你在月球之上建造一個生存基地，你……則負責終結太陽文明，拯救人類，拯救地球。」

　　「合作愉快。」趙華生淡淡說道。

　　「合作愉快。」元首同樣說道，然後伸出了自己的手。趙華生也伸出了手，這一枯瘦一光潔的兩隻手便握在了一起。

　　「很快便會有相關專家來向你確認一些事情，你對月球基地的建造要求、規模、樣式，需要配備什麼樣的儀器，你都可以提出來。專家們會滿足你的要求。月球基地的建造事宜很快就會被提上日程。」元首說道，「當然，在這段時間之中，我很希望可以看到你改變心意。」

　　「哦，你放心吧，我的心意不會改變。」趙華生說道。

　　這句話似乎另有所指。明面上似乎是在說自己不會改變和人類做交易的心意，被元首聽到之後，元首卻聽出了一點別的意思。

　　「你是在說……你對人類文明，對我們的族群的感情，犧牲自己以拯救人類世界的心意不會改變嗎？」元首默默的想著，「華生，我當然相信你。」

　　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問題在元首的腦海之中浮現。自從元首知曉了趙華生的計劃。知道了趙華生仍舊在為人類而奮鬥之後。元首終於看到了一點解決這個問題的曙光。

　　這個問題就是因為人類所執行的彗星撞擊計劃所可能導致的，來自太陽文明的報復的問題。之前地球科學家們已經評估了一些太陽文明所可能採取的報復手段，也評估了一下這些報復手段所可能帶來的後果。評估的結果讓元首的心情十分的沉重。無論是科技發展被鎖死，還是大規模絕癥的流行，還是嬰幼兒畸形率的大幅度攀升，對於人類文明來說都近乎於滅頂之災。而……人類文明對此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元首只能將解決這個問題的希望寄托在趙華生身上。雖然元首十分清楚的知道，和那個一直監視著自己的等離子體生命體周旋已經佔據了趙華生的全部精力。雖然趙華生一直處在生命危險之中，雖然趙華生身上所背負的擔子已經足夠沉重……元首知道這一切，但除了趙華生之外，元首沒有其它任何辦法可想。

　　因為信息流通的不暢導致趙華生和人類政府之間出現誤會，又因為弗蘭克的輕敵冒進，導致人類文明陷入此刻的危機，身為趙華生的後盾，在趙華生以生命為賭注和太陽文明展開周旋的時候，人類政府不僅沒有給趙華生帶來一點幫助，反而給趙華生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最後解決問題的希望還是要寄托在趙華生身上……這毫無疑問是極其不合理的。就算以元首的心理素質，在對趙華生提出這個問題之前。元首都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但此刻真的是沒有任何其它的辦法了，元首只能這樣做，只能將拯救億萬人類同胞生命的希望寄托在趙華生身上。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元首沉默了一下，最終選擇了攤牌：「華生，雖然我已經答應和你展開交易，通過為你建造月球基地來換取你交出解決太陽文明的辦法……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卻不得不提前說明。」

　　「請說。」趙華生淡淡道。

　　元首十分清楚的知道，此時此刻那隻等離子體生命體一定仍舊在監視著趙華生，所以元首在話語和詞句的選擇之間異常謹慎。元首必須要在表達出自己訴求的同時，不讓那隻等離子體生命體察覺到趙華生其實仍舊從屬於人類文明陣營之中這個事實。

　　「你知道彗星撞擊計劃的事情。」元首說道，「沒錯，彗星撞擊計劃確實失敗了，等離子體生命體們仍舊殘存在太陽之上快速繁衍著。我們也確實接到了來自於太陽文明的復仇宣言。科研部的專家們評估了一些太陽文明所可能採取的報復手段，結論是，這些報復手段可能會對人類文明造成極其嚴重的影響，可能導致科技被鎖死，導致大規模絕癥的流行，導致嬰兒畸形率提升到一個可怕的程度，最終可能導致人類文明的滅亡。」

　　趙華生沉默了一瞬間。在這一剎那之中，趙華生已經清晰的察覺到了元首話語之中的意思。趙華生知道，元首……是在向自己求助，在代表著整個人類文明向自己求助。

　　第九十四章 求助

　　趙華生知道，在等離子體生命體的監視之下，自己應該仍舊扮演那個對人類文明深惡痛絕的反人類主義者的角色，自己不應該表露出任何一點對人類文明的擔憂。

　　於是趙華生攤了攤手，語氣仍舊漠然：「可是，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的合作僅限於我們的交易內容。你所說的這些與我無關。」

　　「不，和你有關。」元首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趙華生的眼睛：「如果地球遭受到大規模的太陽風暴襲擊的話，所有太空發射活動都必須被迫暫停。這也就意味著，人類文明將沒有能力為你建造月球基地。」

　　「我一早就警告過弗蘭克，讓他不要執行彗星撞擊計劃，可是那個蠢貨僅僅以為我是在嫉妒他所取得的成就。」趙華生有些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既然情況已經成了這樣，那麼你們就只能賭了。賭……在太陽文明對你們人類文明展開報復以前，在前往太空的路徑被切斷之前，你們可以將月球基地為我建好。如果沒有月球基地，我們之間的協議也算作廢。」

　　元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元首可以確認趙華生已經理解了自己話語之中的含義，同時也在這句話之中，對自己的訴求做出了回應。

　　元首無法太明確的理解趙華生話語之中的意v思，但元首可以明確一點，那就是，趙華生讓自己仍舊不要放棄建造月球基地的任務，並且，速度越快越好。至於太陽文明對人類文明發起報復這件事情該如何解決。趙華生並沒有給出什麼承諾。對此。元首猜測著。「或許華生也需要想一想辦法。」

　　在這種情況之下，雙方的信息交流會受到極大的限制，話語也不可能說的那樣清晰直白。將這件事情傳遞給趙華生知道就已經可以了，至於趙華生到底能不能解決這件事情……看天意吧。趙華生也不是萬能的，而這段時間之中，壓在趙華生身體之上的擔子也足夠沉重了。

　　元首的心中有點苦澀。在得到趙華生的回應之後，元首點了點頭，說道：「希望我們還來得及。」

　　說完這句話之後。元首就站起身向門外走去，在走出去之前，元首停下，最後說道：「從此刻開始，趙華生，你自由了。你可以隨意去你想去的地方，當然，如果你願意繼續居住在這裡的話，那也隨你。」

　　趙華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元首就此離開了這裡。房間之中再一次恢復了安靜。趙華生卻忽然伸出手來，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於是腦海之中便響起了等離子體生命體的聲音：「我已經屏蔽了對你的相關監視設備，你可以和我說話了。」

　　「不過……趙華生，在展開此次交談之前，有一些事情我要告訴你。那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十分的愉悅。看到人類文明的元首在即將面對我們太陽文明報復時候的彷徨無措，哈哈哈哈哈，我簡直太開心了。我甚至感覺到我的生命信息都產生了一點好的變化。」

　　對於等離子體生命體的興奮心情，趙華生並沒有做出評價，而是直接說道：「關於月球基地的建造事宜，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等離子體生命體說道：「一切隨你。你喜歡建造什麼樣的樣式就建造什麼樣的樣式，我並不關心這些東西。我所關心的只有一點，也即，任何和太陽有關的設備都不可以有。我已經嚴格的禁止了你對太陽做出任何的觀測。」

　　停頓一下，等離子體生命體繼續說道：「雖然我已經信任了你，但我仍舊不能冒險。你是個危險人物，我不能再讓你和太陽之間發生任何的關係。」

　　趙華生的神情並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似乎趙華生早就預料到了等離子體生命體會這樣說。趙華生只是聳了聳肩膀，然後淡淡說道：「你在逼我。」

　　「哦？為什麼這麼說？」等離子體生命體問道。

　　「對於未知的研究是支撐我生存下去的唯一支柱。」趙華生漠然說道，「我已經拋棄了人類所擁有的感情，拋棄了榮譽、地位、愛情、親情，我的生命之中只剩下了求知慾。我的職業是恆星物理研究員，恆星的一切在我看來都是那樣的迷人。現在你卻說……禁止我對太陽的一切研究？如果這樣的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哦，沒有意義的話，你可以自殺，我不在乎。」等離子體生命體說道。

　　趙華生的嘴角翹了起來，顯得十分的諷刺：「我當然可以自殺，只要你不在意我在自殺之前將太陽危機的真相說出來的話。」

　　等離子體生命體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甚至於趙華生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皮膚之上都出現了淡淡的灼熱感：「你可以嘗試一下，看看在我將你殺死之前，你有沒有說出去的機會。」

　　「沒用的。」趙華生搖了搖頭：「用死亡來威脅一個要自殺的人……你不感覺很可笑麼？」

　　等離子體生命體沒有說話，趙華生皮膚之上的灼熱感卻漸漸的退了下去，似乎等離子體生命體在思考著什麼。

　　趙華生站了起來，慢慢的在房間之中踱著步子，然後說道：「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

　　「說來聽聽。」

　　「你不禁止我對太陽展開研究，我也不選擇將真相說出去，如何？」趙華生漠然說道，「如果你不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將會選擇說出真相——當然，在我說出去之前你會將我殺死，可是你自己也會受到損傷，不是麼？」

　　等離子體生命體仍舊在猶豫，它似乎十分的矛盾，不知道該不該答應趙華生。

　　「如果你仍舊感到猶豫的話……那麼就再附加一個條件好了。」趙華生說道，「我可以答應你，為你建造一個極高功率的激光發射器，讓你可以和你那些生活在太陽之上的同類溝通和交流。」

　　趙華生在賭。不過這個賭局，趙華生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取得勝利。因為在和等離子體生命體共處的這段時間之中，趙華生已經摸清楚了許多關於它的信息。

　　趙華生知道，這隻監視著自己的等離子體生命體十分的怕死。而既然它怕死，那麼自己就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趙華生正在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和等離子體生命體展開博弈。而在雙方博弈之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讓對方相信自己對它所施加的威懾。趙華生選擇的威懾是「我以死為代價，讓你承受生命信息嚴重受損的後果」。而結合前期的鋪墊，結合趙華生「脫離人類文明，拋棄人類文明之中的一切榮譽，地位，親情，友情，愛情」的情況，等離子體生命體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趙華生真的敢拋棄自己的生命。

　　所以等離子體生命體猶豫了。但就在這個時候，趙華生又提出了一個附加條件，也即「讓你恢復和太陽文明之間的聯絡」。

　　趙華生可以想像那種情景。如果將等離子體生命體換成任何一名人類的話，在遠離家鄉，孤身在外，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同類的情況之下……恢復和地球之間的聯絡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同時，這件事情的意義並不僅僅體現在感情的安慰之上。就像地球之上也存在著許許多多傑出的同類，和他們恢復聯絡之後，自己可以在那些傑出同類的指導之下將工作完成的更好一樣，這隻監視著自己的等離子體生命體一定也有同樣的訴求。所以，趙華生所提出的這個條件一定對它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果然，在趙華生提出這個條件之後，趙華生很快就得到了等離子體生命體的回應：「好，我答應你的條件，成交。」

　　趙華生嘴角翹起，微微的笑了笑。一切都在趙華生的掌握之中，一切都在按照趙華生所預料的那樣發展。

　　「只不過……我有一個疑問。」等離子體生命體繼續說道，「你該如何向人類文明解釋你的需求呢？以你現在的情況，我不認為人類文明會答應你為你建造一個足以讓你和太陽文明之間取得聯絡的儀器的要求。」

　　「很簡單。」趙華生繼續微笑著說道，「將建造該儀器的事情和毀滅太陽文明之間聯繫起來。我會想辦法讓人類文明相信，建造這個儀器是我毀滅太陽文明計劃之中的一環。至於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我不會向人類文明作出解釋。你認為這個方法如何？」

　　「這或許是可行的。」等離子體生命體說道，「希望你可以一切順利。」

　　「謝謝。」趙華生淡淡說著，「那麼，接下來，我們再談一談關於太陽文明即將對人類文明展開報復的事情。」

　　「這件事情有什麼好談的麼？」等離子體生命體說道，「難道你趙華生對於人類文明即將遭受到的厄運還有所同情麼？在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很樂於見到這種情景麼？」

　　第九十五章 再見李薇

　　在等離子體生命體語氣平緩的說出那個反問句式的時候，趙華生感覺自己裸露在外部的皮膚之上又出現了一種淡淡的灼熱感。趙華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趙華生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意味著什麼樣的風險。

　　自己是依靠和人類文明決裂才獲取到等離子體生命體的信任的，而現在，自己卻在試圖讓人類文明免於災難。這在等離子體生命體看來很明顯是十分不合理的。趙華生知道，這會降低自己在等離子體生命體心中的評級，降低它對自己的信任並提升對自己的疑心。這甚至可能會為後期的行動帶來困擾。

　　最明顯，也最直觀的一個後果是，如果等離子體生命體不再信任自己，那麼它則可能冒著兩敗俱傷的風險將自己殺死。

　　所以趙華生所說話語的每一個字都顯得異常的謹慎。但趙華生並沒有在表面將這一點表露出來。

　　「我當然十分樂意見到人類文明遭受災難和毀滅的困擾。」趙華生淡淡的說著，「但，不是現在。因為人類文明還有用處。如果太陽文明在近期就針對人類文明展開報復的話，月球基地的建造事宜將被擱淺，我的利益會受到損傷。」

　　趙華生知道，這是一個對於等離子體生命體來說十分十分合情合理的解釋，所以，趙華生察覺到自己裸露皮膚之上的那種淡淡的灼熱感漸漸的消退了。

　　「我沒有幫助你的義務。」等離子體生命體說道，「月球基地成功與否，其實關係和我不大。我的責任僅僅在於阻止你說出解決太陽危機的辦法。之前我所做出的退步也僅僅是為了提升一下你的生存，避免你做出傻事而已。你不要以為你有足夠的籌碼來和我交換條件。這件事情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如果你堅持，甚至以說出真相為籌碼來要挾我，那麼我接受你的要挾，我將會以生命信息嚴重受損為代價。殺死你。」

　　等離子體生命體在這件事情之上的態度異常堅決。其實等離子體生命體的這個反應原本就在趙華生的預料之中，只不過趙華生仍舊想試試而已。這是很顯然的事情，因為，如果太陽文明針對人類文明展開了報復，鎖死了人類文明科技發展的階梯，斷絕了人類文明踏入太空的道路……那就算趙華生向人類文明公佈了自己的構思也沒有用處了。因為那個時候的人類文明已經沒有能力去執行趙華生的計劃。這也就意味著，趙華生失去了價值，等離子體生命體也不必再來監視趙華生，它也將獲得自由。

　　但趙華生仍舊沒有放棄這個企圖。站在趙華生的立場來說，趙華生是為了滅絕太陽文明。保全人類文明。那麼，如果太陽文明針對地球展開報復行動，趙華生所做的一切將徹底沒有意義，人類文明將不可避免的進入到滅亡的深淵之中。

　　趙華生說道：「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太陽文明重建整個逆聚變層需要一到兩年的時間，而針對人類文明的報復行動必須要在逆聚變層重建完畢之後才可以進行。而……建造月球基地需要的時間，如果人類文明全力以赴的話，大概需要兩到三年時間。也就是說……太陽文明並不需要完全放棄針對人類文明的報復。我所需要的。僅僅是將這個時間延後，只要人類文明幫我建好了月球基地，我才不會在乎之後人類文明將遭受到怎樣的厄運。」

　　「這仍舊不可以。」等離子體生命體回答道。「針對人類文明的報復行動越快越好，我不會對此做出任何干涉。至於月球基地能否在報復行動發動以前建成，那就看你的運氣吧。」

　　趙華生嘆息一聲，放棄了繼續說服等離子體生命體的打算。

　　但趙華生一直沒有停止思考。受限於人類文明此刻的科技實力，在一到兩年時間之內將月球基地建成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情，而一旦太陽文明重建逆聚變層完畢。針對人類文明發動了報復行動，就算月球基地建成了也沒有了用處。

　　這似乎是一個死局。一個關係到人類文明未來命運，生死存亡的死局。而親手將這個絞索套在人類文明脖頸之上的人。是弗蘭克，是彗星撞擊計劃。

　　但趙華生此刻並沒有精力和時間以及心思去怨恨弗蘭克。因為趙華生知道那樣去做並沒有什麼意義。就算此刻將弗蘭克挫骨揚灰，同樣對於當前態勢於事無補。

　　趙華生所想的，僅僅是解決問題。除此之外，趙華生一切問題都不關心。

　　在這座專門為趙華生準備的小院之中，趙華生度過了自己來到這裡的第一個夜晚。床很大很軟，躺在上面很舒服，溫度很適宜，空氣很清新，周圍很安靜，也很安全，但趙華生無論如何睡不著。在漆黑的夜色之中，趙華生睜著平靜而清冷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天花板，就這樣度過了一夜。

　　此時此刻，政府大樓某處會議室之中，由元首主持再次召開了一次會議。在會議之上，各處負責人報告了一些針對太陽文明報復行動的準備工作，比如可批量生產的，可民用的防輻射設備，極端環境下保障電力，能源使用的新型技術的研發等工作的進展情況。這些方面有的有進展，有的沒進展，但不管怎樣，元首始終無法對這方面提起太大的興趣。

　　因為這是消極應對手段。消極應對手段就意味著，可以暫時延緩死亡，但無法避免死亡。在茍延殘喘之中艱難的度過十年又或者五十年的歲月之後再死去，對於人類文明來說同樣不是一個好下場。

　　這方面的匯報結束之後是地下避難所的工作進展匯報。工程部門已經完成了地下避難所的初期勘探和選址工作，相關設備已經開始往那裡調集，但元首對於在短短一到兩年時間之內能否將地下避難所建成這件事情持懷疑態度。

　　地下避難所屬於中級應對方案。如果這個方案成功的話，人類文明還可以保留一下延續文明的種子。但不到萬不得已，元首同樣不希望執行這個方案，就像當初的元首也十分不願意執行生命之城計劃一樣。因為這意味著幾十億人類的死去。

　　當這一部分的匯報也結束之後，元首將充滿希冀的目光看向了另一部分席位。在那裡集中了全人類文明之中最傑出的戰爭專家、心理戰專家、物理學家等人。元首希望這些人可以找到應對太陽文明報復手段的辦法。但這些人的匯報同樣讓元首失望了。

　　一名科學家說道：「抱歉，元首，我們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應對太陽文明報復手段的辦法。以我們目前的科技實力，我們無法形成任何對太陽文明有效的，長期的威懾，我們也沒有辦法採取科技手段應對太陽文明的進攻。」

　　元首的視線便黯淡了下去。在那名科學家說完這些話之後，會場陷入了死寂之中。

　　持續了足足幾分鐘時間的死寂之後，那名科學家繼續說道：「我們人類文明已經面臨絕路。或許，我們最終的希望是在趙華生身上，雖然這一點希望無論如何看起來都是那樣的飄渺和不可靠，但除此之外，我們無計可施。我們只能期待在太陽文明對我們發起報復手段之前，幫助趙華生將月球基地建好，然後有足夠的時間去執行趙華生的辦法，搶先將太陽文明毀滅掉以避免太陽文明對我們的打擊。」

　　彗星撞擊計劃的失敗宣告人類文明的最後一次努力流產。而重塑世界計劃的失敗，則宣告了人類文明試圖以較小代價換取趙華生合作的嘗試失敗。這兩個計劃的破產，真真正正的將人類文明逼上了絕路。除了選擇妥協，和趙華生合作之外，人類文明別無他法。

　　在會議之前，元首已經將自己和趙華生最終達成了協議，答應趙華生條件的事情公佈了出去。這件事情並沒有引起與會人員的太大的反彈和反對。因為人們都清楚，答應趙華生的條件還有一線生機，不答應，那就只能束手待斃。

　　元首並沒有將自己思考的那些結果說出去。原因同樣是為了保密。因為元首無法確定在此刻的會議室之中，是否存在著一隻等離子體生命體在竊聽著這人類文明密級最高的會議。

　　「好吧。」元首嘆了一口氣，「我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趙華生身上了。」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元首的心思卻已經飄到了別的地方。

　　元首在心中默默的說著：「華生，希望你可以再一次創造出奇跡……我知道你已經背負了太多，你的處境已經十分艱難，但我沒有別的辦法……希望你可以阻止太陽文明對人類文明的報復。」

　　也就在這個時候，趙華生從舒適的大床之上坐了起來。

　　「我去見一下李薇，這一點你可以答應吧？」

　　清晨的陽光之下，趙華生的眼神明亮異常。

　　第九十六章 紙老虎和理想

　　對於趙華生提出的「去見李薇」這個要求，等離子體生命體表現的有些詫異：「我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不過我有一些好奇，你見李薇做什麼？」

　　趙華生平靜說道：「就當……是感謝她讓我看清楚了人類文明的真實面目。」

　　「你請隨意。」等離子體生命體說道。很顯然，它對於人類個體之間的這種名為感情糾葛的東西一點都不感興趣。身為只有一個性別的生命體，它也沒有興趣理解這種東西太多。

　　「在去見她之前……我要先為她準備一件禮物。」趙華生說著走出小院，找到了保護自己安全的那些軍人的頭領，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趙華生迅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一小瓶膠水，一些硬紙板，以及一些尺子，小刀之類的簡易工具。

　　「你想要做什麼？」等離子體生命體略有些疑惑的問道。

　　「做一個手工模型，然後將它送給李薇。具體是什麼……很快你就知道了。」趙華生微笑著說道。

　　趙華生伏在桌子上開始了忙碌。趙華生首先畫出了一個大致的圖樣，並且為那些圖樣用線條做了分割，然後就按照圖樣的指示，開始一張一張的切割那些白色的硬紙板，切割完畢之後，再用膠水將那些硬紙板黏貼了起來。

　　趙華生足足忙碌了一個小時時間。在一個小時時間之後，趙華生就得到了一隻紙老虎。

　　這確實是一隻老虎的模樣。它有著粗壯有力的四肢，有著粗大的尾巴。也有符合真實老虎比例的身材。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隻紙老虎都顯得簡陋了一些。甚至於。它看起來不太像是一隻老虎，因為人們並不能從它上面察覺到嗜血狂暴的氣息，它反而有些類似於小貓，可以讓人感覺到可愛和溫順。

　　趙華生曾經對折紙藝術十分感興趣，所以製作這樣一隻手工模型並不算太難的事情。

　　「這是什麼？」等離子體生命體問道。它觀看了趙華生製作這隻模型的整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之中，它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它可以百分之百的確認，這僅僅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模型而已。但出於謹慎心理的考慮。它決定，如果趙華生不能對此做出合理的解釋，它仍舊會選擇將這個東西銷毀，並且限制趙華生接下來的行為。

　　「哦，這是一隻老虎。」趙華生將那個模型拿在手中仔細的端詳著，同時喃喃說道：「在我們的族群之中有一個古老的傳統，按照人們出生的不同年份，每個人會有不同的屬姓……我們稱之為十二生肖。李薇就是屬虎的，所以，我打算送給她一隻模型老虎。作為禮物。」

　　聽到這個解釋，等離子體生命體隨即釋然。它已經在地球之上生存了足夠長久的時間。這些時間已經足以讓它對人類文明之中的一些文化擁有足夠的瞭解。它知道趙華生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等離子體生命體接受了這個解釋，同時也保持了沉默不再說話。趙華生便隨意將那隻老虎放到桌子上，然後將製作這隻模型所剩餘下來的所有邊角料都扔到了爐火之中，讓它們全部化為了灰燼。之後，趙華生就帶著這隻老虎走出了小院，找到了那些看守著自己的軍人，向他們傳達了自己想要和李薇見面的意願。

　　軍人向上級傳達了趙華生的話語，然後很快就得到了回應。於是一輛汽車就開了過來，載著趙華生在一個小時之後來到了一處監獄。在蒙卓和元首都去過的那棟中間有著粗大鐵柵欄隔離的審訊室之中，趙華生見到了李薇。

　　這是趙華生開始執行自己的計劃，和李薇分離之後第一次見到李薇。

　　在剛剛見到李薇的時候，趙華生有一瞬間的失神。因為趙華生差一點就認不出站在面前的這個人了。粗粗算來，趙華生已經和李薇分開了幾個月的時間，而幾個月的時間而已，遠遠不足以讓一個人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但這種程度的變化就是在李薇身上出現了。

　　趙華生仍舊記得李薇的模樣，安靜，恬淡，充滿優雅和知性氣息的那個人。現在，李薇面容憔悴，頭髮蓬亂，雙目無神。她身上雖然沒有帶鐐銬，也沒有穿囚服，但整個人身上卻不斷的散發出一種絕望和黑暗的氣息。

　　這幾個月的牢獄生活讓李薇改變了許多許多。而這一切改變的源頭，來自趙華生，來自趙華生的計劃。

　　在一瞬間的失神之後，趙華生就恢復了平靜。而李薇在看到趙華生的那一刻，也有了一瞬間的變化。兩人的目光在一瞬間的交叉之後散開，隨後就是可怕到讓人幾乎窒息的沉默。

　　半響，李薇的話語打破了平靜：「你來找我做什麼？來看看我現在多慘，多麼落魄，好發洩你心中那些怨恨麼？」

　　李薇的話語之中充滿諷刺的意味，此刻的李薇就像是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女人，嗓音也因為過於激動而變得尖銳：「我好恨，我恨我沒有能為我哥哥復仇，恨我沒有讓你身敗名裂。」

　　李薇為這一次談話做出了一個很良好的開端。李薇很清楚的知道，趙華生來找自己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甚至可能關係到人類文明的命運，但與此同時，因為那隻時刻在監視著趙華生的等離子體生命體的緣故，趙華生又不可能通過尋常的方式來將自己的訴求講述出來，而只能通過暗示和隱喻的方式來表達。於是李薇就繼續延續著自己以往的身份和形象，接下來，就該趙華生來說了。

　　趙華生低著頭，默默無語。又過了一會，趙華生才說道：「李薇，我恨這天下所有人，但我唯獨不恨你。雖然你在我背後刺的那一刀差一點讓我墮入深淵永世不得翻身，但我仍舊不恨你。」

　　李薇並不清楚趙華生話語的意思，所以李薇並沒有做出回應，而僅僅是面帶諷刺的笑了一笑。

　　「我這次來，是來和你告別的。」趙華生默默的說著，「元首已經同意了和我做出交易，人類文明將負責為我建造一座月球基地。在月球基地建成之後，我將在月球之上度過我的餘生。所以，這一次將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在這次見面之後，我會徹底放下你，不再愛你，也不會恨你。從此之後，你對於我來說僅僅是一個沒有意義的符號，你的名字以及你的樣子，將不會在我心中泛起任何漣漪。」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趙華生低聲說著，將手中那隻老虎模型通過鐵柵欄放到了李薇一側的桌子上面，「你屬虎……這隻老虎對我來說便代表著你。它是我親手製作出來的，現在，我將它還給你，我將一切屬於你的東西都還給你，在我這裡，你不會再留下任何東西。」

　　李薇沉默著坐在鐵椅子上沒有動。到了現在，李薇大概也明白了過來，趙華生此行的目的，就在於將這隻紙老虎送給自己，而這隻紙老虎之上則一定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很有可能，應對太陽文明對人類文明報復手段的辦法，就在這隻紙老虎之上。

　　但正因為它太過重要，為了避免出現意外，為了避免等離子體生命體生出疑心，李薇就更要表現的自然一些。

　　「我本來就沒有在你那裡留下東西。」李薇漠然說道，「所以，這隻老虎大可不必送給我。這沒有意義。」

　　「收下它吧。」趙華生搖頭嘆息道：「就當是滿足我的一個心願。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儀式，一個徹底和你告別的儀式。它對你沒有意義，但對我有意義。作為交換，我可以讓你從此恢復自由，讓你重新回到你喜歡的地方去展開工作和生活。」

　　「好。」李薇直接說道，「成交。」

　　「那麼，再見。不，再也不見。」趙華生微笑著說著，眼睛則一直看著李薇：「去吧，仍舊按照你的軌跡去生活，仍舊去研究你所感興趣的關於光學儀器的那些東西……你曾跟我說過，你的理想是製造出人類世界之中威力最強大，凝聚度最好，光度最高的激光發射器……那麼，在這裡，我提前預祝你實現你的理想。」

　　李薇原本是在中央科學院下屬光學研究所高能激光研究室工作的。這是李薇的職業，趙華生所說的「李薇的理想」聽起來也十分符合邏輯，符合李薇的工作和學識。但不管是李薇還是趙華生，都十分清楚的記得，李薇從來沒有跟趙華生說過自己的理想是這些東西，提都沒有提過。

　　但是李薇仍舊默認了這件事情。李薇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謝謝。」

　　在得到這個回應之後，趙華生轉過了身，再沒有絲毫遲疑，也沒有再回頭看李薇一眼。趙華生就這樣離開了這所監獄，然後來到了車隊之前，說道：「送我回去吧。」

　　第九十七章 最強大的激光發射器

　　趙華生離開之後，李薇輕輕的將那個製作的不甚精巧的紙老虎拿在手中，細細的端詳著。在這個距離之上，李薇甚至隱隱察覺到了那仍舊殘留在紙板之上的趙華生的氣息。

　　這種氣息讓她感到十分的親切和熟悉。所以她的腦海便恢復了鎮定。

　　她知道趙華生面對的是怎樣險惡的一種情況。如果趙華生真的想通過某種方式來向自己傳遞信息的話，那麼，趙華生的行動必須要符合至少兩個條件。這兩個條件之中，第一個條件是隱喻消息。趙華生所想要傳達的真實的信息必須要隱藏在這其中，且不能被等離子體生命體察覺到；第二條準則則是必須要符合邏輯，也即，趙華生的行為必須要和當前情境相符合。在李薇和趙華生已經決裂的情況之下，如果趙華生送來的是一捧鮮花，那這很明顯就是不符合邏輯的行為。

　　也就是說，趙華生的行為必須要有兩個不同的解釋。等離子體生命體得到的是一個解釋，人類文明得到的又是一個解釋。這兩種不同的解釋必須要通過同一種行為來傳達。放在此次事件之上，等離子體生命體看到的現象是，趙華生仍舊難忘舊情，所以通過一件具有某種「儀式感」的行為來向自己曾經的愛人做出最後的告別，李薇看到的則是，趙華生仍舊在為了人類文明而奮鬥著，趙華生冒著生命危險向自己傳遞出了至關重要的，可能隱藏著重要秘密的一件禮物。

　　可是李薇完全想不明白這個製作的有些粗糙的手工模型到底意味著什麼。它採用的完全是普通的白色硬紙板，上面沒有用筆畫或者任何其它可以留下痕跡的東西描述出任何信息。至少。以李薇的能力。李薇完全看不出在這上面隱藏信息的可能。

　　但是李薇不敢放棄思考。既然趙華生特意將這隻紙老虎送給自己，那麼它一定有很重要的作用。李薇不敢，更不願辜負趙華生對自己的期望。所以李薇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一定要將這個謎題破譯出來，一定不能耽誤趙華生的計劃，一定不能讓趙華生失望。

　　可是李薇的思考並沒有持續太久。在趙華生離開之後不足十分鐘時間，蒙卓就走了進來。蒙卓冷冷的看了一眼李薇，然後漠然說道：「把它給我。」

　　李薇下意識的縮了縮手。將紙老虎護在了自己懷中，可是在下一刻，李薇心中就動了一動，然後李薇默默的將紙老虎遞了出去。

　　蒙卓接過這個東西，轉身就走。在離開這間牢房之前，蒙卓的一句話飄了過來：「就像華生所說的那樣，李薇，你自由了。元首命令你繼續去高能激光研究室擔任研究員職務。」

　　於是李薇的心神在這瞬間放鬆了下來。卻並不是因為自己已經獲得了自由，終於可以從這牢房之中解脫，而是因為李薇已經想清楚了一些其餘的東西。

　　「這個紙老虎大概並不是送給我的。隱含在這紙老虎之上的那些信息，華生也並不是讓我來破譯的……華生早就知道就算他將這隻紙老虎送給了我。也很快就會被政府的人收走，那麼……華生大概只是借我的手中轉一下，以便讓這件事情看起來更加的合理而已。」

　　這是很容易就可以理解的事情。如果趙華生真的直接將這只紙老虎送給元首，那麼等離子體生命體一定可以察覺到異常從而對趙華生產生戒心。而送給自己的話就不會讓等離子體生命體懷疑。因為自己屬虎，因為和趙華生之間有過感情糾葛，因為趙華生在向自己告別。這幾個前提，讓趙華生送給自己一隻紙老虎這件事情看起來十分的符合邏輯，沒有一點破綻。

　　「看來，元首已經正確而順利的領會到了昨天我通過沉默向他傳遞的信息，所以華生才會說『元首已經和我達成了協議』這句話。而既然元首也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麼，以元首的能力，破譯出這只紙老虎上面所隱含的信息，應該是十分輕而易舉的吧。」李薇默默的想著，「只是不知道政府將這隻紙老虎收走的事情，會不會引起可能存在的第二隻等離子體生命體的懷疑。」

　　如果地球之上真的存在著除了監視著趙華生的那隻等離子體生命體之外的其它等離子體生命體，如果它恰好就在這裡監視著自己，看到趙華生留給自己的禮物被政府收走，那麼……它會不會想到趙華生已經和人類文明政府建立了聯繫，從而開始懷疑趙華生？

　　想到這裡，李薇的心中隱隱有些擔憂，但隨即就釋然了。因為李薇又想到，就算趙華生沒有和人類政府產生聯繫，人類政府重點關注趙華生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多慮。

　　李薇的心情即緊張又興奮，還有一些淡淡的失落。李薇知道，趙華生的計劃即將正式展開，能否終結太陽文明這個謎題的答案，也將在不遠的未來揭曉。

　　離開趙華生的這段日子裡，李薇每天都生活在焦躁和憂慮，以及思念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李薇才變得如此憔悴。李薇背負了太多的東西，這些東西讓李薇感覺呼吸都很吃力。

　　趙華生的到來至少證明了一點，那就是，自己之前的行動是正確的，自己正確的領會了趙華生的意思並完成了這一點，這對於李薇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李薇想，今天的夜晚，自己大概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但在這個時候，李薇又想起了趙華生臨走之前所說的那些話。

　　「你曾跟我說過，你的理想是……提前預祝你實現你的理想。」

　　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李薇從來未曾向趙華生說過這些東西，李薇的理想也完全不是這些。那麼，李薇就有理由懷疑，就像是那隻紙老虎一樣，趙華生希望通過這些話語來向自己傳遞一些信息。和那隻紙老虎不同，那隻紙老虎僅僅是在自己這裡做一個中轉，最終是交給政府的，這段話……則一定是說給自己的。

　　「華生到底希望我做到哪些東西呢？」李薇默默的思考著，「這句話怎麼看都不像是可以解析出什麼隱秘信息的樣子，難道是直接從字面意思理解？華生讓我幫他製作出威力最強大，功率最高的激光發射器？」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處？華生為什麼會提出這個看似有些無頭無尾的要求？」

　　暫時想不清楚這個問題，李薇便沒有繼續思考下去。監獄警衛已經來到了李薇身旁，帶著李薇收拾了一些自己的東西，辦理了一些手續之後，李薇就離開了這裡。

　　站在監獄門口，看著久違的太陽，呼吸著久違的清新空氣，李薇感到有些茫然。李薇並不擔心自己會有麻煩，因為李薇知道自己陷害趙華生那些事情被政府嚴格保密了，並沒有洩露到社會中去。但李薇仍舊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自己已經沒有家了，在這世間，自己也沒有親人……

　　幸好，在李薇還沒有茫然太長時間的時候，光學研究所就有工作人員來到了這裡，將李薇接到了中央科學院之中。李薇被安排到了職工宿舍之中暫居，恢復了原來的工作，在工作和生活期間，所有人也沒有對李薇有過任何異樣的表現。於是李薇便知道，政府大概已經為自己這段時間的消失向自己的同事們做出了合理的，不會為自己帶來麻煩的解釋。

　　李薇的心中卻一直有一個疑問縈繞不去。這個疑問就是，趙華生到底想要向自己傳遞什麼樣的信息？到底想要自己做些什麼？

　　所幸，這個疑問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僅僅在兩天時間之後，李薇所在的高能激光研究室接到了一份通知。通知上說，即將被安裝在月球基地之中的激光發射裝置將由高能激光研究室負責設計和製造。於是李薇瞬間便明白了趙華生話語之中的意圖。

　　沒有錯，趙華生那句話之中沒有任何隱喻。趙華生的所有訴求都淺顯的表達在了字面含義之中。就像趙華生說的那樣，趙華生想要的，僅僅是「威力最強大，功率最高」的激光發射裝置，而不是其餘任何稀奇古怪的東西。

　　趙華生就這樣直白的將自己的訴求說了出來，並且沒有引起等離子體生命體的絲毫懷疑和猜忌。

　　雖然仍舊不清楚趙華生要這個東西到底是想做什麼，但這並不會給李薇再帶來什麼困擾。知道了趙華生想要什麼東西就好，至於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處……這不在李薇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會幫你完成這件事情的。」李薇在心中默默的對自己說道。

　　與此同時，元首辦公室之中，愈顯衰老的元首正坐在辦公椅之上一動不動，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之上，那隻由趙華生送給李薇的紙老虎赫然擺在那裡。元首的眼神則一直盯在這隻紙老虎上面，一刻不曾離開。

　　第九十八章 虛假彗星

　　元首正在急切的思考著一些關於這隻紙老虎的東西。元首所思考的第一個問題是，這隻紙老虎和太陽文明即將對人類文明展開的報復之間有沒有關係。

　　這一個問題元首僅僅思考了一瞬間就得出了確定的答案。答案是一定有關係。因為元首知道趙華生其實一直在為人類文明而奮鬥，而就在趙華生送出這隻紙老虎之前，自己剛剛隱晦的向趙華生表達了求助的意思。那麼元首有理由相信，這隻紙老虎一定和防禦太陽文明的報復之間有所關聯。

　　在確定了這一點之後，元首開始思考第二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趙華生到底想通過這隻紙老虎告訴人類文明什麼樣的信息？人類文明該通過怎樣的方法才能避免受到太陽文明的打擊？

　　太陽文明的報復將會是比太陽溫度降低更為恐怖的事情。太陽溫度降低畢竟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它並不會一瞬間就讓人類文明毀滅。而太陽風暴爆發則不同。這會瞬間摧毀人類文明的一切。人類文明在太陽風暴面前絲毫沒有還手之力，也沒有抵禦的能力。

　　趙華生毫無疑問已經找到了抵禦太陽風暴爆發的辦法。這個辦法就隱藏在面前的這隻紙老虎之中，人類文明的命運也隱藏在這隻紙老虎之中。

　　「紙老虎，紙老虎……」元首喃喃自語著，伸出手來將它拿在眼前，用昏花的老眼仔細的觀察著，不肯放過這隻紙老虎身體之上的任何細節。包括每一處黏接，每一個折痕，紙老虎的每一個肢體，都仔仔細細的看著。

　　元首知道自己不會從這種觀察之中獲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原因很簡單，在這隻紙老虎送到自己的辦公桌之前，它就已經接受過了最為嚴格的檢測，就像當初李奇留下的那張白紙一樣。科研人員們詳盡的分析了這隻紙老虎的每一處細節，檢測了存在於它上面的每一處折痕，將趙華生留在上面的指紋都做了最為詳盡的分析，甚至於通過X光透視技術檢測了這隻紙老虎的內部。但科研人員們始終一無所獲。

　　最為先進的科技手段都無法從這上面發現任何的端倪，單單憑藉元首那已經有些昏花的老眼，自然更加不可能從這上面看出什麼。元首這樣做僅僅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而已。

　　「那麼……我有理由確信，趙華生所希望向人類文明傳遞的信息並不是這隻紙老虎本身，而是它上面所承載的一些意義。就像那張白紙一樣。可是這些信息到底會是什麼呢？」

　　元首正在細密的思考著。他已經有些遲緩的腦筋正在不顧後果的開到最大功率。元首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樣努力的思考過了。在以往時候，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元首總是風輕雲淡的樣子，在談笑之間就已經做好了一些安排，但是冇此刻不行。

　　「紙老虎……紙老虎……」元首在心中默默的念著這個詞語，忽然間心神動了一動。

　　「在我們人類文明的文化之中，紙老虎一般用來形容外表強大，內在卻很空虛，很虛弱的東西。唔，對了，紙老虎也可以代表威懾。營造一種我很強大的假象，用來威懾敵人以達成自己的目的。難道華生的這隻紙老虎代表著這樣的含義？可是這和抵禦太陽文明的報復之間又有什麼關係？難道是要人類文明造出一個巨大的假象出來，以此來威懾太陽文明不敢對人類文明展開報復？這個辦法思考起來倒是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可是……該怎樣才能對太陽文明造成威懾？」

　　一隻紙老虎可能意味著許許多多的東西。事實上，如果要將這所有的可能性列一個清單的話，這份清單之上的條目可能高達幾十萬條。元首並不知道哪一個思考方向才是正確的，元首只能選擇一個可能性比較高的方向然後一直思考下去。如果這一個思考方向最終遇到了絕路，那就意味著這個方向並不可行。

　　現在的元首就選擇了這樣一個方向在進行著思考。

　　在得出了「威懾」這個結論之後，元首又開始思考該採用什麼樣的辦法才能對太陽文明造成威懾。思考了一番之後，元現人類文明根本就沒有可以對太陽文明造成威懾的手段。那畢竟是生存在太陽之上的文明，單單是發射一艘太空船到達太陽附近就已經耗資如此巨大，面對太陽，人類文明怎麼可能會有威懾的辦法？

　　「雖然十分不願意承認，但我最終不得不說，我們人類文明實在太弱了，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對太陽文明造成威懾。如此看來的話，這個思考方向並不正確。」元首疲倦了搖了搖頭，打算再換一個方向思考下去。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元首的腦海之中再次動了一動。元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我們人類文明對太陽文明並不是沒有絲毫威懾的手段。僅僅在前不久的彗星撞擊計劃之中，我們還對太陽文明造成了巨大的損失，這意味著，我們仍舊有手段對太陽文明造成威懾。威懾的手段就是巨大彗星的撞擊。可是……亞瑟彗星已經被我們送入了太陽，現在的我們該從哪裡再找一顆彗星去？」

　　元首用手指揉了揉額頭，然後敲了敲桌子。蒙卓在下一刻出現在元首面前。元首吩咐道：「蒙卓，你立刻聯繫科研部的人，問問他們最近有沒有發現什麼靠近內太陽系的比如彗星又或者小行星之類的東西，如果有的話，再讓他們評估一下我們人類文明是否有能力操縱這些東西。簡單來說，我想要知道，在近期，我們人類文明有沒有將彗星撞擊計劃重演的能力。」

　　蒙卓點了點頭然後離開，在半個小時之後，蒙卓手中拿著一疊文件走進來，然後說道：「元首，科研部的評估結果已經出來了。在這段時間之中，確實有幾顆質量相當大的小行星靠近了內太陽系，但是……它們都不是彗星。它們僅僅是黑暗冰冷的小行星而已，這意味著我們無法採用氣體噴射的方式改變它們的軌道。它們也不屬於掠日小行星，這意味著它們的軌道距離太陽很遠。簡單來說，我們完全沒有再一次重演彗星撞擊計劃的能力。」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元首緩緩點了點頭。

　　採取彗星又或者小行星進行威懾的方案被元首否決掉了。這似乎意味著這個思考方向仍舊是不對的。但元首並沒有放棄繼續思考下去。

　　「紙老虎……紙老虎……」元首再一次重複的念叨著這個詞彙，同時不停的在手中把玩著這個模型。在一段時間之後，元首心中再次動了一動。

　　「對啊……既然是紙老虎，既然是虛假的東西，我又何必去尋找真正的威懾力量？難道華生的意思是說……由我們人類文明自己製造一個虛假的彗星，然後以此為依據，對太陽文明展開威懾？」

　　在想到這一點之後，元首的思維在一瞬間急速運轉了起來。元首隱隱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找到了對太陽文明進行威懾的辦法。

　　「那麼……我們人類文明該如何去造出一個擁有著巨大威懾力冇量的紙老虎？對……對！太陽光反射板！太陽光反射板質量極輕，以我們現在的科技實力，我們完全有能力操縱一些太陽光反射板在太空之中拼接起來，營造出一個體積極大，擁有極高反照率的東西……因為它巨大的體積以及極高的光度，不管什麼人看到這東西都以為它擁有巨大的質量！而又因為它只擁有極小的質量，我們人類文明完全可以將它調整到正好撞擊太陽的軌道之上！如此一來，不明真相的太陽文明就會受到巨大的威懾，我們人類文明完全可以向太陽文明宣稱，如果你們敢對地球釋放太陽風暴，那我們人類文明就敢將這東西撞到太陽上去！」

　　元首瞬間激動了起來。元首感覺到自己已經領會到了紙老虎的真正含義。

　　紙老虎是用硬紙板拼接起來的，設想之中對太陽文明展開威懾的巨大彗星是採用太陽光反射板拼接起來的。紙老虎代表著外強中乾，代表著威懾，設想之中的彗星同樣外強中乾，同樣代表著威懾。

　　無論怎麼看，這個解釋都十分的合理。虛假彗星這個東西，和紙老虎這個東西簡直太契合了。契合到元首剛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十分迅速的確定了自己想法的正確性。

　　那麼……趙華生的辦法也就十分明朗了。

　　用虛假彗星威懾太陽文明，讓它們不敢對地球發動攻擊。

　　但是隨即，元首就想到了這個計劃存在的一個漏洞。這個漏洞是十分明顯的事情，就算元首基本上沒有多少科學素養，單單憑藉邏輯思維，元首也可以察覺到這些漏洞。

　　第九十九章 威懾計劃

　　人類文明之中並不僅僅只有趙華生一個聰明人。相反，比起智慧來，元首的智囊團之中有許多人都超過趙華生。在之前討論如何應對太陽文明報復的時候，並不是沒有人提出過類似於虛假彗星的計劃，但是這些計劃早在初始討論階段就被排除掉了，它們甚至沒有呈現到元首面前來的機會。

　　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這個計劃存在著幾個致命的漏洞，正是因為這些漏洞導致它基本上沒有價值。

　　第一個漏洞是時限問題。很顯然的，如果要將虛假彗星偽裝成真實的，擁有龐大質量的彗星，那麼它必然要擁有自己的運轉軌道。它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太陽遠處，一直對太陽文明保持威懾。而既然它有自己的運轉軌道，它就會隨著時間的過去，慢慢的運轉到太陽那裡去，然後和太陽擦肩而過，重回深空。與此同時，人類文明不能干擾這個過程。因為如果人類出手干預將一顆遠離太陽的彗星改變成接近太陽，又同時知道人類文明並沒有如此先進的科技，那麼就只能證明這個彗星是假的。如此一來，彗星威懾計劃就會不攻自破。而如果人類不出手干預，任由它按照真實的軌道運轉，那麼在它接近太陽並遠離太陽之後，它同樣會失去威懾力。

　　這個時間週期大概是四年。也就是說，就算虛假彗星威懾計劃成功，它也僅僅只能拖延四年的時間。在四年時間之後，人類文明同樣會面臨太陽文明的報復。而那個時候，人類文明並不能將這個計劃再次重演。因為如果這樣的小概率事情連續不斷的出現的話。不管是誰都會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或許……依靠彗星威懾計劃來為人類爭取四年的時間。在這四年時間之中為趙華生將月球基地建好——四年時間建好月球基地基本上已經是一個極限時間，不太可能再快——然後，獲取到了趙華生所構思的，終結太陽文明的辦法之後，執行這個辦法就不需要時間了麼？可以終結一個文明的計劃……又需要多少時間和資源去安排？

　　四年時間，不夠的。而虛假彗星計劃可以爭取到的極限時間就是四年，不能再多了。

　　這第二個漏洞則是真實性問題。目前已知太陽文明除了逆聚變層科技之外，其餘科技都很落後，那麼。就算人類真的製造出了接近於真實的虛假彗星，並且打算依靠這個東西對太陽文明展開威懾……人類文明該如何才能讓太陽文明知道這裡有一顆彗星正在受到人類文明的操控，正在用這東西威脅它們？畢竟，以太陽文明的科技，又受限於太陽表面的極端環境，太陽文明能不能觀測到這顆虛假彗星都是一個問題。

　　那麼，假如太陽文明並沒有相關的觀測能力，並無法看到人類製造出來的這顆虛假彗星，僅僅憑藉敵對的人類文明的一段信息，太陽文明怎麼可能會相信人類文明擁有了威懾它們的手段？它們固然沒有辦法證明這威懾是假的。可是人類文明也沒有辦法向太陽文明證明這威懾是真的。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正是因為這兩個漏洞，科學家才排除了這個計劃。認為這個計劃不具備可行性。

　　不要忘了，那些科學家們並不知道趙華生受到監控的事情，也不知道趙華生的真實目的其實是月球基地，不知道月球基地就是終結太陽文明計劃之中的一環。所以科學家們會自動的將這個計劃排除掉。

　　當然，元首現在已經知道了趙華生的真實意圖，那麼這兩個漏洞其實也不算是漏洞了。因為元首只需要爭取到四年的時間就已經足夠，並不需要更長的時間。關於該計劃的真實性問題，元首也完全可以通過一些手段來讓監控著趙華生的那隻等離子體生命體來相信這顆彗星是真實的，然後由它來向太陽文明傳遞該彗星的真實性問題。這樣一來，太陽文明就有極高的幾率相信威懾是真的，威懾計劃就可以順利執行並收到效果。

　　專家們和智囊團認為的漏洞，在知道了真相的元首看來並不是漏洞。

　　元首認為自己已經洞徹了趙華生的全部方案。這個方案其實很簡單，採用虛假彗星威懾方案為人類文明爭取最多四年的時間，然後在這四年時間之中，人類文明為趙華生建造出月球基地，然後趙華生用月球基地來終結太陽文明。

　　這個方案看起來很美好，很具有可行性，可是正是因為那個致命漏洞的存在，讓元首對是否執行該計劃產生了遲疑。

　　這個漏洞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元首無法確認地球之上到底存在著幾個等離子體生命體。正是因為這個憂慮導致了當初的李薇無法直白的向元首說明真相，也導致了元首沒有辦法將真相告知智囊團成員們，無法借助智囊團成員們的智慧來應對此刻的情況。元首和李薇所擔心的正是地球之上可能存在的第二個等離子體生命體。如果元首和李薇一旦將真相洩露出去，如果被第二個等離子體生命體察覺到，那麼趙華生立刻就會有危險。

　　元首和李薇都不敢冒險，所以他們都沒有將真相公佈出去。那麼現在……如果要執行虛假彗星威懾計劃的話，元首就必然要借助科研部的力量。因為很顯然的，元首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將太陽光反射板發射到太空之中去並組裝起來，而一旦有大規模的科研力量參與此次計劃，那麼如果地球之上真的存在第二個等離子體生命體的話，該計劃就必然會洩露。既然該計劃洩露了，那麼監視著趙華生的那隻等離子體生命體怎麼還可能會相信這是真的，並且對太陽文明提出預警？這豈不是意味著人類文明的一切都做了無用功？不僅如此，如果該計劃洩露，趙華生也可能會面臨危險。

　　同時，元首相信，趙華生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趙華生必然會知道，如果地球之上存在著第二個等離子體生命體，那麼虛假彗星威懾計劃就必然不能成功。可是……趙華生還是通過暗喻的方式，將這個方案提交到了自己面前。這就必然會讓元首再度重新審視這個漏洞。

　　有兩個可能，一，趙華生已經通過某種未知的方法確認在地球之上並不存在第二個等離子體生命體。二，趙華生無法確定地球之上到底存不存在第二個等離子體生命體，趙華生是在冒險，在以自己的生命，以及全人類文明的未來做一次賭博。趙華生在賭虛假彗星計劃不會洩露，不會被等離子體生命體察覺到真相。

　　而……元首認為，第二個可能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樣一來情況就變得很複雜了。趙華生將自己的生死放到了腦後，壓下了籌碼，作為同一陣營的元首，卻無法將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一同壓上去。

　　但隨即元首就自嘲的笑了笑。因為元首又想到……其實自己並不需要壓下籌碼的。因為人類文明本來就在面臨絕境，就算虛假彗星威懾計劃洩露而最終失敗，人類文明的情況也不會再變得更糟，除了趙華生會遇到危險，可能白白死去之外，人類文明不會承受到任何損失。

　　也就是說……趙華生在以自己的生命為賭注，試圖以此來拯救人類文明。因為在目前看來，除了虛假彗星威懾計劃之外，人類文明面對太陽文明即將到來的報復毫無辦法。

　　趙華生可以將自己的生死置之腦後，元首卻不能輕易的接受趙華生的這次賭博。因為元首知道趙華生的重要性，元首寧願自己死去，也不想趙華生被殺死。

　　在這一刻，元首無比的厭惡弗蘭克這個人。因為當前的所有困難局面，糾纏在一起無法打開的死結都是因為彗星撞擊計劃而生的。弗蘭克沒有像他所說的那樣拯救人類文明，反而將人類文明推入到了更深的深淵之中。而這一切，卻需要趙華生以生命為賭注來挽回。

　　元首再次敲了敲桌子，於是蒙卓再一次走了進來。元首便吩咐道：「別讓弗蘭克在家待著了，把他帶到監獄中去吧，注意，只保障他最低生存所需就可以，多餘的一點都不要給他。至於對弗蘭克具體的處罰方案，等過一段時間，事情明朗起來再說。」

　　蒙卓知道這話語之中的含義是什麼。於是蒙卓便點了點頭，再一次離開了元首辦公室。元首則再一次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半響，元首終於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不能再這樣遲疑下去了……虛假彗星威懾計劃是人類文明唯一的一線生機，我們只有冒險去執行這個計劃……華生，如果你因為該計劃被洩露而遭遇不測，那麼……我將會用我的生命來向你贖罪。」元首默默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