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祭煉山河 作者：食堂包子 (連載中)

第20章陷阱

    “寧師姐。”秦宇喘息行禮。

    寧凌眼神露出一絲複雜。

    本來，這段時間為避免意外，她最好的選擇，應是留在東岳派。可當她知道，徐威與秦宇交惡，又將主導此次築基試煉後，猶豫許久直到前一天，她最終選擇插手。

    她開口，東岳派上下，自然不會拒絕。

    此時看著秦宇，寧凌腦海中不斷浮現東流鎮的情形，那時的他謹慎、沉穩、大氣。兩個秦宇，不斷在她腦海重疊，最終讓她自心底，發出一聲幽幽輕嘆。

    “這有幾顆丹藥，收下吧。”

    秦宇內心很無奈，尤其余光掃過，徐威吃人的眼神，就更忍不住暗暗搖頭。可看著眼前玉手中的玉瓶，他還得露出驚喜至極的表情，連連拱手道謝。

    寧凌轉身離開，再沒有回頭。

    秦宇“迫不及待”吞下一顆丹藥，低下頭去，眼底浮出幾分嘆息。

    誤會就誤會吧，大家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也挺好！

    日落時分，東岳派一行七人，順利抵達西關城，形容最慘的依舊是秦宇。

    徐威儘管不甚滿意，可寧凌主動贈丹，他毫無辦法，便是臉色也不敢露出分毫，笑道：“師姐，我們稍事休息，今晚便動手，如何？”

    寧凌淡淡點頭。

    沒驚動任何人，七人躍過城牆，在一間酒樓入住。

    寧凌似乎極有經驗，進城前便取來一張面紗，掩住絕美無暇的容顏，可即便如此，入住時還是引來不小的麻煩。

    不過當徐威拂袖一揮，將幾個身強力壯大漢震飛後，便再沒有人，敢多看一眼。

    一行氣勢張揚，直接包下三樓最好的客房，舉止神態間多有傲然。

    修仙者，本就是超脫世人之上的存在，行走凡塵時，有此表現不足為奇。

    可至少分清時候。

    秦宇眼神微掃，便是寧凌似乎，似也沒有覺得不妥，心裡暗暗搖頭。

    朱家（作惡修士家族）紮根西關城兩百多年，勢力盤根錯節，所布耳目之多可想而知。再加上，自知胡作非為必遭報應，對一些事情，定然極其敏感。也許很快，朱家就知道西關城中，來了一群強勢人物，然後做出反應。

    當然，也許寧凌、徐威等已考慮到了，卻根本沒放在心上，畢竟絕對實力碾壓下，朱家萬無抗衡之力。

    夜色降臨，西關城中燈火通明，作為南國一處凡人大城，可謂繁華昌盛。常年留在山門修行，終於踏入滾滾紅塵，幾個年紀不大的男女，哪裡經得住誘惑。

    林琳最先敲開了徐威的房門，請求出去轉轉，或許因為在寧凌處受冷，又或許是沒見秦宇倒霉心頭鬱悶，徐威略微猶豫，便點頭答應了。

    跟寧凌打過招呼，在林琳、章則、範平、魯峰四人擁簇下出門，再度找到了被人環繞的感覺，徐威顯得意氣風發。

    當然，秦宇是沒人理會的，就是最憨厚不願開口奚落的魯峰，也識趣的閉嘴不言。

    可不過半個時辰，張揚而去的徐威五人，便怒不可遏的返回，林琳等臉上還有著未曾散去的驚慌。魯峰被範平背著，臉上籠著一層黑氣，整個人已昏迷不醒，顯然遭人算計。

    “是毒！”徐威寒聲開口，作為黃丹怪最受寵的弟子，他也有幾把刷子，“西關城裡，只有一個修士家族，看來我們被發現了，朱家已先下手為強！ ”

    他咬牙切齒，卻沒想過，若非他如此張揚，豈會輕易被朱家發現。

    寧凌眼中閃過一絲後悔，已經反應過來，是自己等人大意了，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冷聲道：“留一人照顧魯峰師弟，其餘人隨我即刻踏入朱家，尋找解藥！”

    頓了頓，她轉身，“秦宇師弟，你留下。”

    徐威有心反對，可寧凌根本沒給他機會，直接飛出三樓。

    “愣著幹什麼，跟著寧師姐，踏平朱家！”

    看著夜色將六人身影吞沒，秦宇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朱家既然主動出手，定已做好了準備，希望寧凌他們能穩重些，不要落入陷阱。

    將魯峰放到床上，秦宇看了幾眼，臉上露出猶豫。他獲取毒丹之力，又在丹藥處置司呆了一年，對毒的認知可謂深厚，一眼就看出魯峰身上的毒極為狠辣。

    哪怕他已築基，中毒之後也難以抵擋毒素，怕是過不久毒入骨髓，就回天乏術了。

    要不要救他？

    夜間，一尺藍海的威能，他毫不懷疑。

    秦宇猶豫不決時，耳邊突然聽到，“啪”的一聲輕響，他臉色不變似沒有察覺。很快，幾縷淡淡霧氣順著窗口飄進房中，秦宇悶哼一聲，“噗通”倒地。

    又過了幾息，四道身影翻窗而入，為首一男一女，拉下面巾看了一眼房中，面露森然。

    “什麼大派弟子，也不過如此，輕而易舉就乾掉兩個！”青年神色得意。

    女子皺眉，“別浪費時間，動手殺了他們。”

    “是，小姐。”

    兩個家僕獰笑一聲，手提利刃分別走向秦宇、魯峰。

    下一瞬，破空聲陡然響起，兩個朱家家僕人頭騰空而起，血如泉湧。

    青年臉上露出一絲驚恐，那朱家小姐，卻毫不猶豫向外衝去，可她剛一動就眼前一黑，整個人軟軟倒地，眼前飛過哥哥猶自掛滿恐懼的人頭，俏臉不由慘白。

    秦宇長身而起，冰冷眼神看來。

    朱家小姐尖叫，“別殺我！”

    秦宇寒聲道：“朱家做了什麼佈置？說出來饒你不死，否則他們就是你的下場。”

    朱家小姐面露遲疑，“你真不殺我？”她挺了挺胸前豐滿，“只要不死，小女子甘願侍奉床榻。”

    秦宇露出一絲意動，低吼，“說！”

    朱家小姐輕聲道：“父親在家中布下了子母追魂陣……”戛然而止，翻滾的美麗頭顱，充滿了難以置信，噙在口中的細針無力墜下。

    秦宇面露憂色，看到魯峰所中劇毒時，他便有所猜測，朱家是故意不殺他，好分散東岳派一行力量，現在看他想的沒有錯。

    明知東岳派等人來者不善，非但不逃反而搶先下手，朱家應有所依仗，或許就是那子母追魂陣。寧凌等人雖然實力雖強，但有心算無心未必能佔便宜，必須去看一看，否則他們出事自己也逃不掉。

    秦宇略一猶豫，拂袖將門窗緊閉，閃身來到床前，攤開手一尺藍海悄然綻放。魯峰身上劇毒，很快被逼到手指，秦宇指甲一劃黑血滾滾流出，待凝結時已經鮮紅。

    總不能看他死，只好推說在朱家之人身上，找到了解藥，死無對證應不會有麻煩。

    沒再耽擱，將魯峰背在身上，秦宇推開窗戶一躍跳入夜色，變成一道灰線消失不見。

    ……

    朱府！

    典型的高宅大院，兩百年底蘊氣勢威嚴，門外十六隻牛皮大燈照的亮如白晝，院門大門深處卻一片黑暗，像是怪物張開的大口。最詭異的是，整個朱家此時死寂無聲，安靜的讓人發毛。

    秦宇小心的將魯峰藏到一間民宅房頂，起身看著朱府，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出事了！

    理智來講，他現在最好的選擇是轉身就走，必然能全身而退，可這樣來東岳派就回不去了。而且，他心底深處，還有一個不願正視的理由，他不能眼睜睜的看寧凌出事。

    苦笑一聲，秦宇深吸口氣，斂息法訣配合玉佩全力運轉，腳下一踏整個人像是一片羽毛，無聲無息飄入朱府。

    身體微蹲卸去降落力道，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秦宇四下掃過，眉頭頓時皺緊。整個朱府，似浸泡在濃墨中漆黑一片，以秦宇驚人的目力，竟也只能勉強看清周邊。

    一絲絲陰冷氣息四面八方而來，順著周身毛孔鑽入體內，秦宇背後寒毛乍起。這些氣息，讓他非常忌憚，可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攻擊。

    念頭微轉秦宇就反應過來，釋放陰冷氣息的東西，應該被拖在某個地方，才分不出手對付他。

    是寧凌等人！

    看來，朱家還沒能得手。

    秦宇心頭稍定，法力流轉運到眼部，眼前略略清晰幾分，貼著地面向前疾行。

    朱府很大，又是在漆黑之中，想找到寧凌等所在並不容易，可秦宇腳下卻絲毫不停，直奔偏東南角方向。因為，越靠近那裡，陰冷氣息就越強，戰場必然在那！

    一路奔馳，沒看見一道身影，偌大的朱府，就像是一座空宅。秦宇心頭越發不安，就在這時，幾道細微聲響入耳，他精神一振腳下更快幾分。

    眼前是座不大的院落，一口井，一顆槐木，三間青磚瓦房，房子無門無窗。

    一件環狀法器飛在頭頂，湧出一圈圈金光，寧凌等人赫然在內，全力向法器中灌注法力，逼退周邊霧氣。淒厲尖叫，不斷從霧氣中傳出，陰冷氣息如大潮，翻滾著不斷拍落！

    古井、槐木間，站著一名修士，身體魁梧面容堅毅，眼眸開闔間皆是威嚴，正是朱家之主朱海，也是此番東岳派一行，欲誅殺之人。

    他左手持金玲，右手持圓壇，金玲不斷搖晃，雖沒有發出聲音，卻可以操控鬼影攻擊。一己之力壓制東岳派五人，更有寧凌、徐威這般出類拔萃人物，可知其強悍！

    金光中，徐威神色驚怒，怒吼道：“朱海，你若感動我們分毫，東岳派金丹必然出手，讓你上天無門下地無路！”

    朱海神色淡然，“我既然出手，就沒給自己留退路，另外，你們覺得今夜的一切，短短幾個時辰就能佈置妥當？”

    徐威瞪大眼，“你什麼意思？”

    朱海微笑，“很簡單，東岳派知曉我作惡的消息，本就是故意傳播出去的，若不如此怎能引來你們。”

    徐威面無血色。

第21章截殺

    朱海神色突然變得炙熱，“但我沒想到，撒下一張網去，居然有意外收穫。”眼神落到寧凌身上，充滿痴迷，“今夜你不會死，因為我會讓你成為我的女人，懷上我的孩子，然後再殺死你。”

    寧凌眼神冰冷，從未在她身上，感受過如此濃烈的厭惡與殺機，“朱海，你與女子結合，孕育之時殺妻害子，取其充斥怨氣、恨意精血修行，更操控他們魂魄所化厲鬼，罪大惡極必死無葬身之地！”

    朱海點頭，“我承認，你說的都對，但我不會死，死的是他們。”手中金玲搖的更急，霧氣中鬼影尖叫越發淒厲，陰寒氣息四面八方瘋狂撲來。

    半空環狀法寶搖搖欲墜！

    “徐威師兄，怎麼辦？我不想死！”林琳驚恐痛哭。

    徐威緊咬牙關，拼命催動法力，眼神看向寧凌，他是黃丹怪親傳弟子，隱約知道一些寧凌的事。

    現在，如果還有生機，就一定在她身上。

    突然，寧凌一步邁出，踏出金光範圍，躲藏在霧氣中的鬼影，頓時嚎叫著衝出。

    金光照耀下，赫然是一個個，披頭散發麵目猙獰的婦人，腹部崩裂開來，不斷有黑色小手、小腳從中鑽出，似發洩般撕扯著傷口，讓婦人痛苦時更加暴戾。

    化身厲鬼的魂魄，對一切血肉生靈，充滿了毀滅的慾望，可不等她們靠近，就發出淒厲慘叫，身體冒著黑煙恐懼逃避。

    這個時候，寧凌一指點出，耀眼金色呼嘯而出，眼眸隨之暗淡下去，顯然這一擊對她而言，也損耗極重。

    朱海臉色大變，拂袖打出一團黑氣，可在金光之前，像是氣泡般被輕易洞穿，金光沒入他胸膛！

    低吼一聲，朱海身體驀地扭曲，本應將他胸腹炸成碎片的金光，不知被他用什麼手段，轉移到右臂中。

    轟——

    右臂粉碎，不過在此之前，朱海已將手中圓壇丟了出去，撞入霧氣中翻滾幾下落在地上。圍攻寧凌受傷的婦人厲鬼，突然不顧一切向圓壇衝去，灰撲撲圓壇表面光明大作，如利箭洞穿她們的身軀，恐懼慘叫著退去。

    朱海臉色慘白，卻笑出聲來，“這是你最後的底牌吧？既然沒能殺死我，就認命吧！”

    下一瞬，他笑容僵在臉上。

    跌跌撞撞的身影，衝過陰冷的霧氣，因為被光明擊退，婦人厲鬼沒能阻攔他的闖入。

    “寧師姐，救命！”秦宇神色驚慌，慘叫連連奔跑著，好巧不巧一腳踩到圓壇上。

    嘩啦——

    刺耳的破碎聲，隨著秦宇的狼狽跌倒，傳入所有人耳中。

    朱海臉上，瞬間充滿恐懼，“不！”

    他瘋狂搖動金玲，卻絲毫不能阻擋，濃霧將他身影淹沒，一個個婦人厲鬼直勾勾看著他，自四面八方圍繞過去。她們腹部傷口，鑽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腦袋，咯咯笑著，模糊不清的叫“爹……爹……”

    “啊！”

    淒厲至極的慘叫，自霧氣中傳出，伴隨著讓人頭皮發麻的咀嚼吞嚥聲，輕而易舉就能想到，裡面是怎樣的場景。

    寧凌看了一眼滿臉茫然的秦宇，“我們走！”

    沒有人遲疑，以最快的速度退出朱家，直到離開這座浸在黑暗中的府邸，幾人才微微鬆氣，有心思將眼神落到秦宇身上。

    儘管心裡，忍不住感嘆他的狗屎運，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等人能活下來，是沾了他的光。這讓幾道目光略顯複雜，尤其徐威，總感覺內心深處惱怒莫名，又不得宣洩。

    “魯峰呢？”有些急躁的打破平靜，眾人看向秦宇的目光，讓他很不喜歡。

    秦宇微現慌張，“剛才有人追殺，我不得已把魯峰師兄，藏在了一間民居房頂。”

    徐威眼眸虛瞇，“捨棄同門獨自逃命？秦宇，你好大膽！”

    林琳、章則、範平聞言微怔，看向秦宇的眼神，再度變得鄙夷，就算走狗屎運救了他們，可只捨棄同門這一條，就讓人不齒。

    寧凌微微皺眉，“別說這些了，先找回魯峰。”

    秦宇連連點頭，轉身衝進夜色，很快把魯峰背了回來，一臉喜意。

    徐威眼神一掃，微驚，“他身上的毒解了？”

    秦宇面露得意，“我殺了一個朱家修士，沒想到他身上居然有解藥，魯峰師兄服下後，就沒事了。”

    這結果讓幾人無語。

    隨便殺一個朱家人，就找到了解藥，他們一群衝進朱府，卻差點被人家困死……

    秦宇這小子，運氣真是好的讓人眼紅！

    寧凌眼神瞬間深邃，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眼前秦宇身影再度模糊，像是籠罩了一層薄霧，晦澀莫名。

    太陽升起時，西關城中的居民，驚恐發現整個朱家，已空無一人。只有東南角某個院落裡，地面灑落著大片斑駁血跡，順著血跡找到枯井，挖開後在裡面，找到十七具婦人屍骸，每個腹中都有一具纖細骨架。更讓人驚恐的是，婦人、嬰兒骸骨嘴中，皆血腥淋漓，似生撕血肉後的殘留。

    居民驚恐散去，不久後大火燃起，顯赫兩百載的朱府，被付諸一炬。

    此時，東岳派一行七人，已踏上歸途，與來時的意氣風發不同，路上極其沉默。

    秦宇已經看過了朱府之事的捲宗，心頭微寒時，也有些許茫然。朱海-為提升修為，殺妻害子煉其亡魂，難道這就是，蒼莽子典籍中曾提及的，修道殘酷血腥？

    而且，陰謀引誘東岳派弟子到來前，朱府上下除朱海及一對子女外，所有親眷都被殺死，作為驅動厲鬼的血食，又是何等冷酷心腸！

    如果，修仙之路要變成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泯滅掉所有人性，這樣的仙不修也罷！

    築基期初入修行殿堂的秦宇，在心底立下誓言，他永遠不會成為這樣的人。

    寧凌眼神，掃過秦宇時而緊皺、時而舒展的眉頭，不知轉著怎樣的念頭而略略茫然。

    突然，秦宇吐出口氣，似要排盡心頭鬱結，抬頭時眼中光芒閃耀。經歷朱府之事，他心神變得更加強大，意志更加堅定，整個人的氣質悄然轉變。

    眼神毫無準備與寧凌碰觸，秦宇微怔來不及反應，她已轉過頭去，光亮照耀她漂亮的耳郭，微微暈紅。

    寧凌努力保持平靜，心卻跳的極快，一絲微酸微麻的感覺蕩漾著，讓她略感慌亂。

    沉默的前行，一直到第二日，遠遠可以看到東岳派山門時，才變得輕鬆起來。

    險死還生的魯峰，儘管知道了那夜的一切，依舊對“捨棄”自己的秦宇感激莫名，因為沒有他的話，自己早就死了。

    “秦宇師弟，以後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你儘管開口，我老魯絕沒有二話。”魯地出身的漢子，憨直誠摯的讓人心暖，秦宇笑著點頭，為自己救他的決定感到欣慰。

    山門將至，可就在這時，前方傳來呼救聲。

    山精-水怪顧如其名，乃是山上水下生靈，懵懂中開啟靈智吐納天地靈氣，所修成的精怪。

    密林間驚恐奔逃的，是一名山中女兒，提著斬柴刀左砍右劈，抵擋身後卷來的枝椏根莖。追在她身後的是一顆古木精，外表就像一截枯木樁子，不斷低吼。

    突然，逃往的女人眼露驚喜，連連嬌呼，“仙師救命！仙師救命！”她抬起頭，才看的清楚，粗陋麻裙下包裹的，竟是個動人心魄的人兒，尤其此時因一路奔走，衣襟半解露出一抹誘人粉嫩。

    徐威爆喝，“哪來的精怪，竟敢危害凡人，還不住手！”

    他捏動法訣拂袖打出，一聲悶響古木精身上，添了一道深深斬痕，痛苦嘶吼。可就在這一刻，心神一鬆的女人，遭幾根枝椏卷住，尖叫中被拉走。

    古木精轉身，就要逃離。

    徐威大怒，“攔住它！”

    唰——

    唰——

    徐威為首，五道身影將古木精團團圍住。

    寧凌微訝，余光掃來一眼，見秦宇皺眉，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而此時，徐威五人與古木精的戰鬥，已經爆發。

    古木精嘶吼一聲，大地劇烈翻滾然後破碎迸濺，無數粗壯根莖竄出，鋪天蓋地抽落。更恐怖的是，方圓五百米內所有大樹破土而出，根莖交織成大腳，“轟隆隆”逼近戰場。

    徐威驚怒交加，沒想到區區古木精，居然如此厲害，他咬牙打出一顆黑球，落在古木精身上一聲巨響，旋即洶洶燃燒。幾人士氣大振，正要一鼓作氣將它斬殺，古木精身軀突然變得綠色，火焰快速熄滅。

    受傷的古木精，變得更加瘋狂，破土而出的根莖越來越多，竟似滔滔大潮無邊無際！大樹邁步更快，地動山搖中，就要組成圍困局勢，徐威等人岌岌可危！

    “寧師姐！”徐威顧不上臉面，高聲呼救。

    寧凌身影一動，聽到秦宇的聲音，“小心！”余光中，秦宇微低著頭，好像剛才的話，不是他說出來一樣。

    輕輕點頭，寧凌抬手她袖中飛出一條輕紗，迎風見漲到十數丈，將無數根莖纏住，快速收緊崩斷，徐威等人頓時鬆一口氣，大聲喝彩。眼神偶爾掃過秦宇，盡皆充滿鄙夷，就算有些運氣，也不過是膽小怕事之輩，何足道哉！

    寧凌加入，又有輕紗法寶相助，頓時化解場中危機，徐威等人痛打落水狗，一時間大佔上風，古木精渾身傷痕累累，眼看再過不久，就要被斬殺當場。突然間，古木精嚎叫一聲，將被抓女人猛地拋出。

    寧凌心思一動，輕紗法寶將她卷住，可下一瞬，竟傳來刺耳割裂聲。悶哼一聲，寧凌臉色蒼白，輕紗快速縮回她袖中，已被破去！

    “吼！”古木精仰天咆哮，它身軀突然爆發出濃郁綠色神光，鋪天蓋地轟下的根莖同時變成綠色，彼此交織在一起，轉眼形成一隻巨大囚籠，將寧凌等人關在其中。

    女人翻身落地，掩嘴嬌笑一聲，“這麼好的寶貝，毀了還挺傷心呢。”手上黑色短刀刀身，竟似連光都能吞噬。

    “啊！”尖叫一聲，秦宇轉身就逃。

    女人笑容更勝，“沒想到，你們這些名門弟子中，也有這種腳底抹油的角色，放心姐姐我一視同仁，不會放過他的。”

    腳下輕踏女人化身灰影，留下一串嬌笑，“阿木，看好他們，一個都不能少。”

    一前一後，幾個呼吸，秦宇及女人身影，都消失不見。

    徐威破口大罵，對秦宇的逃走，施以無盡惡毒。

    林琳、章則等人，驚恐之餘，也露出深深的厭惡。

    寧凌一言不發，低著頭，沒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臉色，也就不知道，她眼眸深處，劃過的幾分欣慰、感激與焦慮。

第22章僥倖

    狂風撲面，疾風步已施展到極致，秦宇神色凝重，心底無數念頭湧動。他毫無預兆撲倒在地，向一旁翻滾，恰好避開刺入大地的黑色冰錐，及擴散開的結冰！

    嬌笑中，女人身影出現在眼前，眸子明亮，“還以為，真是個轉身逃命的小子，看來姐姐小瞧你了。”

    秦宇微笑，“姐姐言重了。”

    女人笑容更美，“說說吧，你是怎麼看出破綻的？”

    秦宇抬手點點，“姐姐手心上專門做出了老繭，完全符合山里女子常年勞作的特點，可姐姐的手背黑歸黑，卻一點疤痕都沒有。我以前打過柴，所以很清楚，手背相比手心而言，更容易受傷。”

    頓了頓，他眼神微熱，“當然，姐姐的胸口也是個破綻，白淨細膩膚若冰雪，哪有山中女子能做到這步。”

    女人眼眸讚歎，“弟弟真聰明，姐姐我都有些不忍心殺你了，可我任務在身，只能含淚下手了。弟弟放心，中了姐姐的毒，你不會感到痛的，一閉眼就過去了。”

    插在地上的冰錐，不知何時消散大半，絲絲黑氣如活物般，纏繞著秦宇小腿。他臉色大變，露出驚怒之意，悶哼一聲氣息快速削弱。

    女人飄身而來，“記住了，姐姐叫幽姬。”

    黑色短刀劃向秦宇脖頸。

    突然間，女人驚呼一聲，短刀橫檔在前，“嘭”聲輕響，幾縷寒芒迸濺開來，在她眉心劃破一道豎長傷口，雪白之間一抹嫣紅。她的臉，居然也是偽裝，根本不是真容。

    女人不退反進，眸子冰寒沒有半分溫度，短刀繼續斬向秦宇，突然身體突然微僵面露痛楚。

    嘭——

    地面凹陷濺起塵泥，秦宇像一頭凶獸悍然撲來，沒有任何憐香惜玉之心，一拳重重轟在她柔軟的腹部。

    幽姬飄然退後，落地吐出一小口血，竟泛著紫意，她眼中殺意暴漲，可就在這時，身後方向驚天巨響，澎湃炙熱氣息沖天而起，將那一片蒼穹灼紅！

    臉色微變，幽姬毫不猶豫轉身就走，“玄冰之毒無解，你既已沾染，便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嘭——

    一團黑煙升起，她消失無踪。

    秦宇看了一眼寧凌等人方向，確定她已脫困，腳下一踏沖向山林深處，現在絕不能回去，否則除非暴露小藍燈，他必死無疑！

    很快，俏臉蒼白的寧凌，最先出現在這裡，空氣中還有未曾散去的發力波動。

    但無論秦宇還是幽姬，都不在這裡。

    徐威落在地面，嗅了幾口臉色大變，“玄冰之毒！”

    寧凌心頭一縮，“你說什麼？”

    被她眸子鎖定，徐威身體微僵，急忙道：“我在老師處見過，的確是玄冰之毒。”停頓下，他咽了咽吐沫，“寧師姐，我們還是走吧，此處玄冰之毒氣息未散，萬一沾染……此毒無解啊！”

    寧凌臉色越發蒼白，深吸口氣，“你先走。”

    徐威略微猶豫，終抵不住心頭恐懼，點點頭快速離開。

    寧凌心亂如麻，仔細掃過周邊，臉色突然微變，快走幾步俯下身去，地面雜草上掛著幾顆血珠。

    淡紫色，與草色交織著，略顯斑駁。

    這是……秦宇怎麼可能逃掉？

    寧凌眸子酸澀，陡然生出一股空蕩蕩的感覺，像是失去了某些生命中，對她極重要的東西。

    秦宇疾行之間，周身傳出“咔嚓”碎響，不斷有薄薄的黑色冰層跌落，便是喘出的氣體，都散發著恐怖寒意。

    玄冰之毒已爆發！

    若非秦宇肉身，對毒力有著強大免疫，他早已整個凍成巨大冰塊。

    轟——

    轟——

    兩道強悍氣息在身後爆發，哪怕隔著十幾里，也能清楚感知。

    東岳掌門和黃丹怪，他們既然已出手，周邊潛伏的危機，自然會被驅散。

    秦宇咬牙，抵擋著刺骨寒意，眼神快速橫掃，找到一道崖壁上的天然裂縫。

    閃身進入其中，秦宇盤膝而坐，取出幾顆闢毒丹，一口吞下去。

    闢毒丹的藥力，居然像是被凍結般，龜縮一團，根本不能起到解毒作用。身體越來越冷漸漸失去知覺，秦宇緊守靈臺保持一份清明，他很清楚，如果意識陷入黑暗，恐怕自己再難醒來。

    可秦宇終歸高看了自己的意志，也小覷了玄冰之毒的恐怖，陷入模糊的瞬間，他只能取出小藍燈，內心微微苦笑旋即失去意識。

    夜色如水，暗淡幽藍破冰而出，堅逾鐵石的冰塊在這光芒下，竟快速融化。

    秦宇身影漸漸出現，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幾乎失去所有生命體徵，臉色蒼白的嚇人。

    突然間，他睜開眼劇烈咳嗽，撕心裂肺似要撐爆胸膛，接連吐出幾口鮮血，夾雜著大量黑色血塊。

    小藍燈驅逐了玄冰之毒，可這段時間內，已對秦宇的五臟六腑，造成嚴重損傷。

    許久，秦宇停止咳嗽，仰面倒下大口大口喘息，心頭充滿慶幸。差一點，他就真的死了，再晚半個時辰，哪怕小藍燈化解劇毒，他也只剩一具屍體。

    強撐精神吃下幾顆丹藥，將小藍燈塞回儲物袋，秦宇閉上眼沉沉睡去。

    幾團綠油油的光芒，伏在地面上，這是幾頭帶傷的餓狼，白日爭奪獵物時，被另一個狼群擊敗、驅逐。

    腹中火辣辣的飢餓與身上的傷口，都催促著它們尋找食物，否則虛弱的身體，必然會讓它們淪為其他野獸的食物。

    驚人的嗅覺，幫助幾隻餓狼循著血腥味，找到了這條崖壁上的裂縫，儘管距離地面有些高度，但以它們驚人的彈跳力，這並不是問題。

    可幾隻餓狼徘徊許久，遲遲不敢出擊，絲絲陰寒氣息，從中流淌出來，儘管不多，卻讓它們本能中無比恐懼。

    好在，陰寒氣息正在不斷消散，飢餓難耐的餓狼首領，已高高的弓起腰，強壯有力的後肢繃緊，幾道傷口崩裂帶來的痛感，讓它眼中更多了幾分殘忍。

    嘭——

    後肢猛地蹬地，惡狼首領修長健碩的身體，劃過完美的弧度，直接撲入裂縫。裡面傳出它興奮的低吼，似乎找到美味的食物，可這些隨著“咔嚓”一聲輕響，戛然而止。

    “嗚嗷”哀鳴，圍繞外面的幾隻餓狼，夾著尾巴轉身逃竄。

    裂縫中，秦宇鬆手任憑溫熱的狼屍，軟軟滑到地面，喘息幾聲咬牙道：“玄冰之毒都殺不死我，還能葬送在你手裡？”

    心裡，卻一陣陣後怕。

    如果不是玄冰之毒氣息嚇得群狼不敢闖入，如果不是他恰好早一息醒來，如果不是他肉身恢復了幾分力氣……現在，他已成為餓狼首領果腹之物。

    這世上意外太多，想活的長久些，謹慎、小心才是關鍵。

    以後不管怎樣，都不能再讓自己，毫無防備的昏迷過去！

    秦宇吐出口氣掙紮起身，玄冰之毒無解，中毒之人最終難逃一死，所以很少有人提及，它對肉身的恐怖破壞。現在的秦宇，就像一個到處漏水的口袋，體內千瘡百孔。

    好在築基期的匠體丹，對肉身修復有一定功效，再加上秦宇手中有些寶物，否則想要完全恢復，不知得多少時間。

    掏出儲物袋，靈光微閃，他手中多了一顆顏色誘人的果子，散發撲鼻香氣，正是秦宇在地下藥田中，收穫的碧雲果，對肉身修復有神效。

    幾口吃掉碧雲果，暖流滾滾流向四肢百骸，秦宇舒服的輕吟一聲。兩個時辰，他長身而起，“劈裡啪啦”一陣骨骼爆鳴，渾身充滿爆炸性的力量。

    轉身一拳轟出，巨響中山體崩裂碎石四濺，秦宇一臉喜意收回，除了發紅外拳頭完好無損。

    碧雲果修復玄冰之毒肆虐的肉身，破而後立，竟讓他肉身強度提升一個層次，這一拳之威毫不亞於築基期法術！

    與魔女幽姬的戰鬥，再加上玄冰之毒的經歷，讓秦宇認識到肉身強悍的好處，暗下決心順帶修行肉身之力。反正他的修為，都是丹藥堆積起來，不怕因此耽擱修行。

    “該回去了。”低語中，秦宇拂袖捲起大風，將自己遺留痕跡抹去，轉身飛出。

    ……

    弟子遇襲，就在距離山門不足百里處，東岳派上下震怒，七路弟子出手攪的八方天翻地覆，別說山精-水怪，就是普通野獸也被宰殺一空。

    所有人都認為，如此大動干戈是因弟子遇襲，只有門派高層寥寥幾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在寧凌身上。

    東岳掌門、黃丹怪兩大金丹，得知寧凌遇險時，瞬間冒出一頭冷汗，好在她沒有出事，否則後果如何他們根本不敢想像。

    至於現在仍下落不明的秦宇，兩人雖下達了尋找的命令，卻沒有放在心上，一個有些運氣沒什麼潛力，且人品不好的弟子，死就死了，又有什麼打緊。

    現在的關鍵，是寧凌對這件事怎麼看，不然隨便向家中抱怨幾句照顧不周，東岳派就會有大麻煩！

    一番噓寒問暖，寧凌神色暗淡沉默寡言，卻看出對東岳派並無惡感，東岳掌門、黃丹怪對視一眼，識趣的起身告辭。

    “寧凌，你好好休息，這件事本座定會徹查，給你個交代。”東岳掌門信誓旦旦。

    寧凌點點頭，突然道：“掌門，有沒有秦宇師弟的下落？”

    東岳掌門搖頭，“還在找，不過聽你們所言，出手的應是魔道修士，秦宇落在他們手中，只怕……”

    寧凌咬著嘴唇，臉色蒼白。

第23章同行

    黃丹怪面露古怪，拉了一把掌門，與他轉身離開。出了院落，這老怪回頭看一眼，皺眉道：“掌門，寧凌的神態，有些不太對啊。”

    東岳掌門微怔，緩緩點頭，“師叔一說，倒真是如此，她似乎對秦宇太關心了些。”

    都是成精的人物，一點口風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臉上露出幾分憂慮，但轉眼就長出一口氣。

    黃丹怪嘖嘖稱嘆，“看不出，這小子有點本事，可惜不在正道上。”

    掌門面無表情，“我會吩咐下面弟子應付一下。”

    找秦宇？

    找回來幹嘛，跟寧凌花前月下再進一步？

    如果真發生這種事，掌門毫不懷疑，自己肯定會被憤怒的寧家撕成粉碎！

    這樣的禍害，死了正好。

    正內心欣慰，座下弟子一臉喜色奔來，高聲道：“掌門，師叔祖，秦宇師弟回來了！”

    這一刻，東岳掌門、黃丹怪的內心是扭曲的，他們恨不得把這沒眼力勁的小子的嘴縫上，卻還得維持僵硬的笑臉。

    身後院門猛地打開，寧凌一臉驚喜，“陶師兄，他真的回來了？”

    俏臉泛紅，臉上綻開掩蓋不住的喜意，美的像是向陽而開的花朵，從未見過寧凌如此風姿陶杰微呆，怔怔點頭，“是真的……”

    不等說完，寧凌腳下白雲升起，托著她飛向山門，留下後面兩個臉色發苦的老怪。寧凌知道了，他們想暗動手腳都沒有機會，陶傑啊陶傑，你可真是會選地方！

    “看什麼看，滾蛋！”黃丹怪跳腳大罵。

    東岳掌門苦笑，“師叔，人算不如天算啊！”

    山門牌坊下，因秦宇回歸短暫歡呼後，東岳派弟子們的眼神，就開始變得不屑。臨陣脫逃，捨棄同門，而且不止一次，做出這種的事情來，實在令人不齒。

    秦宇也很配合的，露出尷尬、愧疚模樣，低著頭“強顏歡笑”。

    就在這個時候，寧凌落下白雲，出現在他面前。周邊頓時響起一片恭謹行禮聲，“參見寧師姐！”

    眼神齊刷刷看過來，明亮無比，都想知道接下來，美麗若仙的寧師姐會怎麼斥責。

    可他們瞪的眼酸了，都沒等來寧師姐半點舉動，她輕咬嘴唇看著秦宇，那眼神……竟透出溫柔。

    溫柔？

    東岳派弟子們心頭大震，哀嚎一聲這怎麼回事，師姐您不懲罰他就算了，怎麼能用這種眼神看著他，您可正眼都沒瞧過我們啊！

    秦宇覺得，如果眼神能殺人，他早已被碎屍萬段，哪怕心理素質足夠好，此刻也忍不住頭皮發麻，略到一絲尷尬提醒，“寧師姐？”

    寧凌恍惚一下回過神來，點點頭，“回來就好。”

    說完轉身就走，她怕自己再呆下去，臉就會變成紅布，因為心跳的越來越亂了。

    秦宇心頭苦笑，趕忙道：“多謝師姐！”

    那副大喜過望的模樣，讓眾人皺眉。

    “真是個幸運的傢伙，也就寧師姐大度，若落在我手裡，必要他付出代價！”一名青年憤憤不平。

    “就算寧師姐寬容，這傢伙的名聲，也徹底壞了，以後誰都不會跟他親近。”

    “說的是，畢竟誰也不清楚，日後會不會也被拋棄掉。”

    幾名女修站在一起，冷冷看來一眼，“咱們走吧，這樣的人，便是多看一眼，都覺得難受。”轉身就走，那驕傲的雪白脖頸，像是天鵝般，對污泥中的癩蛤蟆不屑一顧。

    “走吧走吧。”

    很快山門所在便空蕩一片，只留秦宇孤零零一人，抬頭看著寧凌離去方向，眼神多了幾分暖意。他回來消息剛傳開，寧凌便匆匆而至，儘管只說了一句話就離開，卻能感受到她心中激盪情緒。

    可很快，秦宇神色歸於平靜，寧凌乃天之驕女，這樣的她不是誰都有資格去思慮。

    比如他。

    世上煩惱，大都是庸人自擾，秦宇自認非絕頂聰明，但絕不會動不該有的念頭。

    人貴自知。

    ……

    數日後，東岳派大肆掃蕩之事逐漸平息，倒也收穫了許多山中居民感激，連道仙師慈悲。

    東岳掌門沒有召見魔口逃生的秦宇，或許也是不想看到他心生鬱結，派了陶傑前來詢問，也算是熟人，地底空間裡就見過一面，彼此倒不陌生。

    陶傑作為掌門高徒姿態頗高，詢問幾句沒有找到破綻，便帶著秦宇胡謅的內容匆匆離去，避之不及的模樣，讓秦宇頗感安慰。想來，以後不會有人再來打攪，終於能做個安靜的美男子……咳咳，安心修煉了！

    離開東岳派前天，秦宇進入丹房處置司，將野雞霸王帶了出來，然後信守承諾帶著它，橫掃門派周邊野雞群。

    因為不久前的掃蕩行為，野雞們失去天敵，繁衍的滋潤極了，可這一天注定是所有熊野雞們的苦難日。

    一個人族修士，毫不顧忌臉面的，帶著一個燒包混蛋，凶狠的攻擊了它們的族群，把最美麗的小姑娘、小媳婦們，統統抓走了。

    秦宇離開時，野雞霸王兩眼含淚，一個勁的揮動翅膀，身後是一百隻多美麗的小母雞，只是不知它是因為不捨落淚，還是激動於自己即將開始的美妙“雞生”。

    不出意外，再過幾年，這裡漫山遍野都會跑滿，野雞霸王的子孫後代吧。想到這，秦宇嘴角微翹，心情莫名好了幾分，他不准備再回東岳派，就這樣走吧。

    反正，東岳派裡，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築基試煉後便算正式踏入修行，此時有一段假期告之親人做好安排，斬斷塵緣，才可全心埋於修行。

    秦宇沒有家，可總還有在乎的人，當年的一幕幕掠過心頭，他心緒間翻滾出期待。

    顧娘娘，您沒想到，我能成為您口中的仙人吧？現在，是我回報您的時候了。

    秦宇身影一動，卻猛地看到面前之人，面露錯愕。

    寧凌輕聲開口，“聽聞師弟要回家，我們恰好同行，這便走吧。”說完轉身就走，山風捲動裙擺，長髮飄揚間，留秦宇內心凌亂。

    沉默許久，秦宇終忍不住向後一指，“寧師姐，我家在這個方向。”

    寧凌微頓，俏臉爬上一絲潤紅，不可方物。

    ……

    東岳派最高山頭，兩個老不死，沉默窺視著相攜遠去的青年男女，臉色陰晴不定。

    “掌門，這樣真的好嗎？”

    “不好，可我們管不了。”

    黃丹怪一臉痛惜，似乎看到絕世珍寶，遭受了玷污。

    那樣的女孩兒，資質、品性、樣貌都是拔尖的，怎麼就看上了一塊不可雕的朽木？

    東岳掌門似乎也有相同的念頭，嘆一口氣，“罷了，十年照料之期已到，我們也算功成身退，由他們去吧！”

    “萬一出了事？”

    掌門略一遲疑，“此事只有我們知曉，應該不會被人發覺，就讓她過最後一段，自由的人生吧。”

    不知想到什麼，黃丹怪點頭，重重一嘆。

    實踐告訴我們，跟美女一起，就是枯燥的趕路，也可以絢爛多姿。

    秦宇對寧凌的出現一直保持警惕，卻也不由自主的，感到身心愉快。

    “師弟，這是什麼花？”

    “師弟，這是什麼草？”

    “師弟，這是什麼河？”

    “師弟，河裡是什麼魚？”

    看著滿臉認真的寧凌，秦宇苦笑一聲，拱手，“師姐，你究竟想問什麼，問吧。”

    寧凌吐吐舌頭，嬌萌表情讓秦宇心跳慢了半拍，似乎很滿意他的細小反應，嘴角微微翹起。

    “秦宇師弟，你那天是怎麼，發現的不妥？”

    秦宇想了想，“其實很簡單，師姐你覺得，一隻開了靈智的山精，會在距離山門這麼近的地方殘害凡人嗎？”

    寧凌皺眉，“就這些？”

    秦宇乾脆點頭，心想跟魔女幽姬的說的，當然不能拿出來用。

    寧凌仔細思索，許久幽幽一嘆，“師弟果然聰明。我們靠近山門，心神下意識鬆懈才被有機可趁，卻沒想到此事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秦宇連忙道：“師姐過譽了。”

    寧凌眨眨眼，“師弟還不願跟我坦誠嗎？”

    秦宇錯愕。

    “東流鎮裡的秦宇，自信、沉穩、有度，可不是我現在看到的模樣。”寧凌眸子明亮，“而且，朱家之事那麼多的巧合，難道就真的只是湊巧？”

    她阻止秦宇解釋，“還有這次遇襲，別人不知道是誰出手，我卻非常清楚，以師弟的修為，根本逃不掉的。所以你跟門派說，久追不到我們又已脫身，嚇退了魔道修士的話，是假的。”

    秦宇皺眉，“我不明白，寧師姐說的什麼？”

    寧凌搖頭，認真道：“我對你沒有惡意，否則這些事情，早已被東岳派知曉，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隱藏自己。”她猶豫一下，“而且，我不喜歡看到你被人誤會。”

    秦宇心頭微顫，突然生出一絲承認的衝動，可轉眼就被壓下，苦笑道：“寧師姐，你真的想多了。”

    寧凌看著他，突然笑了笑，“就當是我想多了，快趕路吧。”轉過身，她眸子裡更多幾分欣賞。

    這世上多得是美色在前，就忘乎所以之人，她對自己很有信心，又故意表露出關切，秦宇還能謹慎自持，這就超越了太多人。

    反正自己也不想讓他承認什麼，陪他走一段路，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便已經足夠。

    只是，時間不多了啊，總覺得有些遺憾呢。

第24章顧娘娘

    寧凌突然不再追問，秦宇心頭稍安時，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能確定一點，寧凌的確對他沒有惡意，索性不再多想埋頭趕路。

    之後幾日，寧凌果然沉靜許多，神色淡淡看著沿途風景，一塊石頭，或者一顆大樹，都能讓她眼波流轉，美麗面龐上偶爾流露出，一絲極淡的黯淡、茫然。

    秦宇沒有多問，只是悄然放緩步伐，讓她能多看一些美麗的景色。

    寧凌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很快發現了這點，“秦宇師弟，衣錦還鄉你不急著回家嗎？”

    秦宇笑了笑，神色淡淡，“我沒有家。”

    寧凌微怔。

    “我是孤兒，被人收養的，這次回去，就是想報答她們。”

    “對不起。”

    秦宇擺手，“習慣了。”

    寧凌輕輕點頭，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沒有多說話，她對秦宇的神態，隱隱親近了許多。

    兩日後，刻意放慢的歸途也到了盡頭，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個不足萬人的小鎮。

    王家。

    看著眼前熟悉的宅院，秦宇靜立許久，輕聲道：“我到了。”

    寧凌看了幾眼，“富多不義，看來也不全對。”

    秦宇眼眸冷淡，“或許，但不包括王家。”

    當年，如果不是顧娘娘拼死保護，他早就被遺棄。

    “我不想見王家人，咱們悄悄進去。”

    寧凌微怔，點點頭。

    兩人繞到偏僻處，腳下一踏飛進王家，以築基修士手段，哪怕青天白日也不會被發現。

    一路避開行人，想著即將見到她們，秦宇心神激盪忍不住開口：“顧娘娘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雖然與我沒有血緣關係，但在我心裡她就是我的母親，八年了，也不知道她還好不好。”

    見寧凌看著他，他略顯尷尬，“寧師姐見笑了，就是有點緊張。”

    此時的真情流露，讓寧凌看到另一個秦宇，沒有偽裝所以真實，心頭微微暖著，“沒有，這樣的秦師弟，才是真的你吧。”

    秦宇笑笑，平靜了幾分，“總要懂得感恩啊。修行之路險惡，這次後不知還能不能回來，把顧娘娘她們安排好，我才能安心修行。”抬手一指，“我們就要到了！”

    行過前面的拐角，熟悉小院出現在眼前，與當年相比，只是破敗了幾分。

    突然，秦宇臉上笑容驀地僵住，一切陷入靜止。

    白色燈籠掛在門前，風中輕擺著，隱隱哭聲自院中傳來，心臟突然被無形大手抓緊，每跳動一次都無比困難。潮水般的壓迫將秦宇淹沒，他眼睛酸澀卻努力瞪大，以確定這一幕不是幻覺。

    寧凌輕聲道：“也許不是你想的。”

    秦宇吸一口氣，“你說的對，顧娘娘心腸最好了，旁人家有事她總會幫忙，或許只是藉給人地方。這種不吉利的事，別人躲都躲不及，也只有顧娘娘會答應，她這麼善良的人，怎麼可能呢。”

    他扭過頭來，“對吧？”

    寧凌眸子微澀，用力點頭。

    秦宇擠出笑容，大步推門而入。

    簡陋靈堂中只有一個嬌小身影，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單薄矮小的棺木遮擋不住視線，看清裡面閉眼的白髮婦人，秦宇淚如雨下。

    顧娘娘……

    那個磅礴雨夜，把藏在房檐下避雨的他，帶回家的女人。

    那個被打到遍體鱗傷，依舊苦苦哀求，將他留下的女人。

    那個冬天冷的睡不著，坐在床頭抱著他的腳，一直到天亮的女人。

    那個逢年過節的吃食，總說已經吃飽了，笑瞇瞇看著他狼吞虎咽的女人。

    死了。

    她死了。

    秦宇感覺整個人，瞬間被抽空大半，若說他心中有十分感激，顧娘娘獨占八分！

    可現在，她就這樣死了，沒有給他再見一面的機會，沒有享受等到他半點回報。秦宇突然悔恨，為什麼要在路上耽擱，早來一些，或許顧娘娘就能活下來。

    秦宇臉色越來越白，沒有半分血色，像大病一場，搖搖欲墜。

    寧凌急忙攙住他，感受著他身上，濃郁到無法化解的悲傷，心頭一痛眼圈變紅。

    直到此刻，哭泣的身影才發現光線暗淡下去，抬頭看到淚流滿面的秦宇，以及旁邊滿臉哀傷的寧凌，下意識的呆住，許久才抽噎著道：“你……你們是誰… …”

    秦宇呆滯眼珠轉動了一下，許久才落到她身上，“你是小靈兒……”短短時間，他像是乾渴了無數年，聲音嘶啞如鐵石摩擦。

    顧靈兒怯怯點頭，“我是。”她看了幾眼，突然使勁揉揉眼睛，“你……你是宇哥哥！”

    秦宇點頭。

    顧靈兒爬起來，一頭鑽進他懷裡，哭了一聲“娘死了”，心神驟松昏死過去。

    秦宇抱緊她，懷中瘦弱的身軀，讓他心頭鬱結更重，一口鮮血噴出。

    寧凌大驚，“秦宇！”

    秦宇搖頭，“我沒事，寧師姐，麻煩照顧她。”

    小心將顧靈兒交給寧凌，秦宇走到薄棺前“噗通”跪下，“顧娘娘，我回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這一刻秦宇嚎啕大哭，就像一個孩子。

    看著他背影，寧凌終忍不住，眼淚簌簌落下。

    許久，寧凌放下顧靈兒來到他身旁，“秦宇，你不要自責，我已仔細看過，顧娘娘是壽元枯竭而亡，便是你在也無能為力。這不是你的錯，好嗎？”

    秦宇沒有回頭，“壽元枯竭？顧娘娘今年不過四十有餘，怎麼可能壽元枯竭？是了，王家，這麼多年顧娘娘在這忍受屈辱與折磨，必是這種煎熬絕望磨滅了她的生機。”

    他起身腰背挺直，眼中細小血管充血，“顧娘娘，我會讓整個王家，與您陪葬。”

    “秦宇！”寧凌抓住他，“屠戮凡人，是修行者大忌，你千萬不要衝動，那會害死你！”

    秦宇搖頭，“寧師姐，沒有顧娘娘我早已死去，哪怕付出這條命，我也要為她討回公道。”

    嘭——

    院門被踹開，王貴帶著幾名健僕一臉陰沉進來，“愣著幹什麼，拉出去埋掉，晦氣！”

    眼神落到秦宇、寧凌身上，皺眉，“你們是誰？”

    顧靈兒被驚醒，“不許動我娘！”她撲到薄棺前，“我娘在等他的回話，在等他的話！”

    王貴嗤笑，“一個賤婢，被老爺醉酒臨幸生下孽種，難道還敢奢求進入王家祖祠？”

    嘭——

    他身體橫飛出去，重重落在院中，大口大口吐血，瞪大眼珠充滿驚恐。

    “秦宇！”寧凌用力抱住他，“別衝動，毀了王家，你也就毀了！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顧靈兒想想，你如果死了，她怎麼辦？”

    秦宇身體微僵。

    顧靈兒這才反應過來，撲入他懷裡，“宇哥哥，不要殺人，娘不希望看到你這樣。”頓了頓，她眼淚長流，“而且，娘心裡一直愛著那個人，臨死都希望得到他的承認，能埋進王家墳地，能進王家祖祠。”

    秦宇看著棺中的女人，喃喃道：“顧娘娘，這是您的心願嗎？好，我幫您完成！”他轉身，眼中寒光，讓幾名健僕腿腳發軟，“告訴王長閣，讓他親自將顧娘娘迎回王家正堂，我要她風光入葬！”

    幾名健僕架著王貴屁滾尿流離去，驚恐惶然如喪家之犬，不敢耽擱半點直奔前院，衝進老爺招待貴客的花廳。

    王長閣儀表堂堂，將茶杯重重放下，“放肆，沒看有貴客在，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王貴“噗通”跪下，“老爺，奴才有要事禀報！”他看了眼客位端坐的長須老者，欲言又止。

    長須老者神態從容，淡淡道：“既如此，我先告退了。”

    王長閣急忙挽留，“舅兄切莫起身，都是些沒眼力的下人，衝撞之處你多多海涵。”轉身怒斥， “舅兄不是外人，有什麼事，快說！”

    王貴眼露敬畏，隨即大喜，“老爺，奴才奉夫人的命令，去收殮後院顧氏屍骸，沒想到從哪裡冒出一男一女，隨手就將奴才打飛出去。此事，還請老爺做主！”

    王長閣眼神微黯，“顧氏，她……死了嗎？”但轉眼，就恢復平靜，淡淡道：“人死為大，定是你這奴才跋扈，才會被人教訓，找人驅逐他們出去吧。”

    王貴面露驚懼，“那小子一揮手，奴才就飛出去連連吐血，絕對會妖法。”他縮頭縮腦，看向長須老者。

    王長閣臉一沉，“聽你說是個年輕後生，力氣大些罷了，哪來的什麼妖法，快去將他們趕走，別再囉嗦！”

    “等等！”珠簾掀開，風韻猶存卻帶尖酸相的婦人走出，“王貴，我問你，看清那年輕人樣貌沒？”

    王長閣皺眉，“夫人，你問這些做什麼？許是……她們母女的朋友。”

    “朋友？”婦人冷笑一聲，“這些年，妾身可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有的朋友。老爺不要忘了，當年那賤婢收養的孩子，可是賣給了人牙子，誰知到他死沒死。”

    王貴一驚咬牙切齒，“婦人提起來，小人才覺得那小子的確眼熟，沒錯，就是秦宇那小王八蛋！”

    婦人轉身見禮，低眉順眼，“哥哥，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這次還請你幫幫妹妹。”

    王長閣張張嘴，還未說什麼，就被婦人冷笑打斷，“怎麼？你還想護著她們！當年要不是你，我早將那賤婢母女投井了，還有那個小雜種，又怎能活到今天？你留下禍害，難道還不許我除去，非得等到以後被人復仇嗎！”

    長須老者起身，“妹妹別急，此事交給我了，為兄倒要看看，誰敢在你家中撒野！”

    鬚髮無風自動，迫人氣息四散，竟是一名筑基修士。

    婦人眸子大亮，“哥哥跟我來！”

    領著人，直奔下人居處。

    很快，小院出現在眼前，兩個健僕守在這，急忙見禮。

    婦人冷笑，“人沒逃吧？”

    “回夫人，一個都沒出來。”

    “好！就趁這機會，把禍害全都除了。”婦人轉身行禮，“哥哥，麻煩你了。”

第25章章璋

    長須老者淡淡點頭，“放心！”

    他拂袖一揮，院門轟然撕碎，大步跨入其中，雙目虎視鷹揚。

    “誰在王家生事，速來受死！”

    婦人緊隨在後，伸手一指，尖聲道：“還有那個丫頭，生的跟她娘一樣都是狐媚子，敢勾結外人在王家生事，把她賣到樓子裡面去！”

    靈堂中，秦宇拍拍一臉恐懼的顧靈兒，“沒事。”他起身，向外走去，“師姐，不可肆意屠戮凡人，那殺辱我親人的修行者，應該可以吧。”

    寧凌俏臉冰寒，“當然。”

    長須老者眼眸微縮，“原來是同道中人。”秦宇、寧凌身上的發力波動，瞞不過他。略一思索，他冷笑，“報上名來，若有些淵源，或許老夫今日還能饒你們不死！”

    “哥哥！”婦人大急。

    長須老者低喝，“老夫自有分寸。”秦宇氣息微弱，他毫不在意，可寧凌竟隱隱給他幾分壓迫，極可能也是築基。

    秦宇眼眸發紅，“死人何必知道太多。”

    長須老者怒極反笑，“好個小輩，竟如此猖獗，老夫倒要看你，如何來殺我！”

    轟——

    氣息爆發，此人赫然有築基六層修為。

    秦宇腳下猛地一踏，身體奔出如烈馬，速度之快幾乎拉出殘影，築基三層氣息激起漫天塵揚。

    長須老者微驚，抬手掌心法力湧動，凝成一隻刀影，就要斬下！可下一瞬，他身體驀地僵直，面露痛苦掌中法力隨之散去。

    靈刺建功，秦宇瞬間逼近，一拳轟出。

    嘭——

    長須老者倒飛出去，胸膛凹下重重飛出門外，落在地上連噴幾口夾雜碎肉鮮血，氣絕身亡！

    築基六層修士，照面擊殺。

    秦宇體內，傳出“咔嚓”一聲輕響，身上內門長袍無風自動，氣息陡然提升。心神激盪大起大落，殺死長須老者釋放戾氣，竟觸發修為再進一步，踏入築基四層！

    寧凌眸子異彩漣漣，看著他的背影，充滿驚奇、讚歎。

    整個院子一片死寂。

    秦宇盯住婦人，“你說，要將誰賣入樓子？”

    “啊！”婦人驚恐尖叫，翻著白眼昏死過去，身下傳出腥臭，竟被嚇得失禁。

    寧凌上前一步，“秦宇？”

    秦宇點頭，“寧師姐放心。”他眼神露出厭惡，“把這個女人拖走，髒了我家的地方！”

    王貴等僕從手腳冰冷，不敢動彈。

    王長閣突然嘆一口氣，揮揮手，“把夫人帶走。”這才有兩個健僕，瑟瑟顫抖著，死狗般把她拉走。

    他看著秦宇，“你是當年那個孩子吧？真沒想到，你居然有今日，顧娘的眼光比我好。”

    秦宇冷笑，“人都死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王長閣低下頭去，幾息後苦笑一聲，“你說的對，人都死了，再怎樣都已經晚了。”短短時間，他竟像是蒼老了無數歲，“是我對不起她，你把我殺了吧，或許她沒走遠，我還能追得上。”

    秦宇牙齒蹦蹦作響，“你以為，我不想殺你！”

    顧靈兒哭著說，“我娘臨死都想著，你能來看她一眼，鬆手前還對我說，一定要有你的話再下葬，不論埋在哪裡，她都是王家的人。”

    王長閣老淚縱橫，“顧娘，我對不起你啊！可是，我沒有辦法，夫人家有修行者，王家需要扶持，我只能冷落你，不然夫人早就容不下你們母女了！顧娘，是我負了你這一生啊！”

    他跪在地上，對著棺木大哭。

    “休掉毒婦，我要顧娘娘以你王家主婦身份，風光下葬王家祖墳，牌位進入祖祠。”秦宇寒聲開口，“你王家親眷，都要來顧娘娘棺前祭拜，送她最後一程！”

    王長閣點頭，“應該的，是我欠了她。”他撕下一片衣衫，咬破手指用血寫下休書，“顧娘，今日休了那個惡婦，我能娶你了！ ”

    王家大喪，十里白林。

    顧靈兒抱著牌位，身後是三十二人抬楠木大棺，紙錢灑向天空，落滿大地。

    整個鎮子所有人，都擁簇在長街兩旁，神色敬畏的，看著這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喪事。

    秦宇抬著棺木，他沒動用法力，任憑重壓落在肩上，一步一步前行。一陣風吹來，捲動了紙錢，吹過他的臉，帶著幾分粗糙感覺，就像棺中婦人的手輕輕拂過。

    “顧娘娘，請您安息。”

    風光大葬！

    夜涼如水，新建大墳前只剩三道身影，秦宇拉起顧靈兒，擦了擦她紅腫雙眼，“靈兒，顧娘娘不希望看到你傷心，別哭了。”

    顧靈兒搖頭，“宇哥哥，我不傷心，我是高興，替我娘高興！她等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終於達成了心願，我想她在地下，一定很開心。謝謝你宇哥哥，謝謝！ ”

    秦宇抱住她，“傻丫頭，我是你的哥哥啊，不論什麼時候，都不需要對我說謝謝。回去吧，好好睡一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顧靈兒已迷迷糊糊，“不回去，我不回王家，我就留在這陪我娘……”

    秦宇點頭，“好，我們就在這陪顧娘娘。”

    幾息後，她陷入沉睡。

    秦宇抱著她坐在墳頭，看著燃燒的香燭紙錢，突然道：“寧師姐，你為什麼修行呢？”

    寧凌微怔，想了想，道：“我想掌握自己的命運。”

    秦宇搖頭，“命運對我而言太大太空蕩，我以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修煉，但現在我有了目標，我希望能保護我身邊的人，不受外界的傷害，我希望我自己，不再悲傷。”

    看著他的背影，寧凌眸子閃了閃，沒有再言。

    一夜過去，日昇三竿時，顧靈兒睜開眼，面露羞澀，“宇哥哥。”

    秦宇微笑，“醒了。”他取出一顆辟穀丹，“吃了它。”

    顧靈兒乖乖張口，把辟穀丹吃下去，蒼白小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紅潤。

    “靈兒，接下來你想怎麼辦？如果你願意，可以跟著我離開，我會好好照顧你。”秦宇認真道。

    顧靈兒想了想，小聲道：“娘的心願完成，我再也不想跟王家有任何關係。其實，娘在走之前，已經替我安排好了呢，宇哥哥還記得章璋姐姐嗎？娘把我許給了她，做章璋姐姐的侍女，她答應了呢。”

    秦宇皺眉，“靈兒，我能照顧好你！”

    “宇哥哥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我知道你會對我很好，可留在你身邊我會是拖累啊！”顧靈兒微微黯然，旋即露出笑容，“宇哥哥你別擔心，章璋姐姐對我可好了，跟在她身邊，我會很好很安全的。”

    寧凌道：“秦宇師弟，靈兒說的沒錯，你已正式踏入修行，帶著她未必就是對她好。”

    秦宇沉默許久，點頭，“好，我送你去章家。”

    拜別顧娘娘，離開傷心之地，一行氣氛好了許多，顧靈兒臉上也多出笑容來。

    “寧姐姐，你知道嗎，宇哥哥跟章璋姐姐間，可是有著婚約的哦！”

    寧凌心跳微頓，臉上不動聲色，“那麼，秦宇師弟是要見未婚妻嗎？”

    秦宇苦笑擺手，“寧師姐別聽靈兒胡說，都是小時候不懂事，又這麼多年沒有聯繫，怎能作數。”

    不知為何聽他這麼說，寧凌心底微松，待察覺到這點臉上泛出些許暈紅，轉過身去與顧靈兒說話。

    秦宇眼眸虛瞇，翻出許久前的記憶，找到一個梳著小辮，追在他後面的小丫頭。

    章璋……轉眼那麼多年，當初就小模樣標致，現在應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還記不記得他呢？

    秦宇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一百里外小欖城，很快到達。

    看著眼前比王家更大幾倍，氣勢不俗的宅院，秦宇發現章璋比他想的過得更好，隨即又暗暗皺眉，既然章家今非昔比，這些年為什麼不幫幫顧娘娘？

    看著欣喜的顧靈兒，秦宇沒有說什麼，只要她能過得開心，顧娘娘就會滿足吧。

    “就是這兒，沒想到章璋姐姐家居然這麼大，難怪娘讓我來投奔她呢。”小丫頭看著高門大宅，高興之後又有些躊躇。

    秦宇笑了笑，“我來叫門。”

    很快門從裡面打開，門房姿態雖然高傲，但聽清幾人來意後，倒也沒有怠慢，讓他們等著就去通禀了。

    寧凌眸子微閃，“我在這等，就不進去了。”

    顧靈兒有些不捨，秦宇隱約猜到她的顧忌，點點頭，“好。”

    寧凌拍拍顧靈兒的小手，低聲說了幾句，轉身走向一旁。

    不長時間，門房帶著一個婢女將幾人迎進了章府，路上那婢女掃了秦宇幾眼，就匆匆離開。倒是一個青衣小廝，把兩人安置在一處花廳裡，送上茶水、點心，就在外面伺候著。

    卻說那婢女，離開後行跡匆匆，來到後宅女眷區域，進了一座裝飾考究的院落。

    “小姐，我看仔細了，那年輕人跟你說的差不多，而且聽顧靈兒叫他宇哥哥。”

    聽婢女說完，章璋臉色一喜，“真是秦宇！”

    可很快，臉上又露出遲疑。

    她輕咬嘴唇，“秋秋，你說我該不該見他，畢竟是幼年的好朋友。”

    秋秋也是個標致的美人，尤其發育極好曲線看著動人心魄，語氣潑辣像個小辣椒，“小姐，您可不能心軟，萬一他看到您被您迷住了，死氣白咧的提當年那事怎麼辦？到時候，就算拒絕他，臉上也難看啊，萬一傳揚出去，有損小姐清譽！”

    章章眼神為難，“可不見他，是不是太絕情了？”

    秋秋驕傲抬頭，“小姐，您不要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老爺修道有成，日前已凝結金丹，您也將進入霓裳門修行，是何等的尊貴，答應收留顧靈兒，等同於改變她的命運，足以回報當年的情義。”

    “不見秦宇是對他好，否則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小姐您菩薩心腸不與他計較，老爺座下幾名弟子卻未必放過他，說不定會誤了他性命！”

    章章輕輕一嘆，“秋秋你說的對。 ”她從懷裡取出一隻香囊，繡線有些暗淡褪色，倒出來一塊圓玉，玉質普通略顯渾濁，表面卻有一層瑩瑩包漿，顯然經常被人把玩。

    眼底閃過不捨，章璋咬牙，“你把這塊玉還給秦宇，就說當年年少無知，請他不要介意。你語氣緩和些，不要傷了他的自尊，另外，備一份禮物給他。”

    秋秋雙手接過，“小姐放心，婢子會處理好的。”

    看著貼身婢女走出房門，章章摀住胸口，突然感到一陣空落，悵然若失。她有一絲叫住秋秋的衝動，但最終化為幽幽一嘆，或許秋秋說得對，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第26章黑天魔

   秋秋走在繁華大院中，臉蛋繃緊，小姐什麼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些。這種人當然要一棍子打死，讓他永遠生不出其他念頭，居然跟顧靈兒一起來章府，其心可誅！

    作為小姐的貼身侍女，有義務幫小姐處理掉，任何有可能存在的麻煩，秋秋眼珠微轉伸手招來一個小丫鬟，小聲吩咐幾句。

    坐在章府精緻的花廳裡，顧靈兒一臉拘束，“宇哥哥，你說章章姐姐還記得我嗎？她會不會喜歡我？”

    秦宇微笑，“章章是個善良的姑娘，跟我家靈兒從小一起長大，當然會記得你，會喜歡你。等下章章來了，哥哥會囑託她，好好照顧你。”

    走到門口的秋秋，聽到秦宇自然的稱呼，以及聲音流露的親近，臉色微冷！章章？小姐的閨名，也是你配叫的！

    秋秋越發認定，秦宇是奔著小姐來的，心底一絲惻隱煙消雲散。

    走進花廳，秋秋對顧靈兒微笑，“靈兒，小姐知道你來了，高興的很，正在後院等你。我已命人準備好一起，你快洗漱下，去見小姐吧。”

    顧靈兒有些遲疑的看了秦宇一眼，秋秋卻已親熱的拉著她，交給花廳外的一名婢女，帶她離開。

    秦宇未從秋秋身上感受到不善，才沒有阻攔，卻發現這婢女對他，似多有敵意。

    秋秋轉身回來，俏臉冷淡中透出一絲傲然，淡淡道：“秦宇，小姐讓我將玉佩還給你，當年不過一句戲言，就此作罷你不要多想了。”說著，將玉佩取出。

    秦宇心頭一嘆，已猜到幾分，接過玉佩點頭，“本來就是戲言，是章章過慮了。”

    這份淡然平靜，讓秋秋似一拳打在棉花上，空蕩蕩的難受至極，旋即生出怒意，嬌喝道：“放肆！小姐閨名，豈是你能隨意稱呼？告訴你，我家老爺已修行歸來成就金丹大道，我家小姐也被確定有出色修仙天賦，注定成為神仙中人，與你已是雲泥之別！”

    她拍拍手，一名小廝托著木盤，掀開上面紅布，露出一顆顆金元寶，“這是我家小姐賞你的，帶著馬上走，以後永遠別再出現在，我家小姐面前！”

    一股怒意，自心底深處爆發，秦宇眼神瞬間銳利，秋秋臉色發白，感覺眼前之人變成了，隨時能將她撕成碎片的猛虎。

    得到小藍燈，改變自身命運，成就築基四層，一路走來秦宇已建立起強大自信，從沒有人敢這樣羞辱他，何況區區一介奴婢！可想到顧靈兒，他深吸口氣，生生壓下怒火，冷聲道：“章府的黃金太重，秦某承受不起，只希望她能照顧好靈兒，否則我絕不罷休！”

    起身大步離去。

    等他走出花廳許久，秋秋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香汗淋漓，竟被這土包子嚇住，不由又驚又怒，咬牙切齒，“秦宇，等下就要你好瞧！”

    出了花廳，小廝一臉驚愕，不時扭頭看來，顯然隱隱聽到幾分。

    風捲花香吹過面龐，一陣清涼秦宇心頭怒意快速消散，旋即暗暗搖頭，不過是幾分人情冷暖罷了，居然就大動肝火，看來自己潛意識裡，也有幾分驕傲了。

    這點要改。

    只是，章章怎麼會這樣，難道真以為，他會死氣白咧的，硬貼上來兌現婚約嗎？

    秦宇暗暗搖頭。

    就在這時，前路出現一名年輕男子，一襲黑袍鷹鉤鼻氣息桀驁。

    小廝急忙見禮。

    “沒你的事，閃一邊去。”鷹鉤鼻揮揮手。

    小廝急忙退下。

    他眼神看來，如山岳壓來，將空氣擠壓乾淨，讓人心裡顫栗，“你就是秦宇？”

    秦宇點頭。

    鷹鉤鼻目光微閃，對他的平靜有些驚訝，但轉眼就恢復平靜，只當他是硬撐。

    “有志氣是好的，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明白我的意思？”他揮揮手，灼熱氣息鋪面而來，尺許火刀呼嘯而出，斬向院中一株粗大花木，轉眼燒成灰燼。

    “我叫章火，是義父義子、首徒，若你再敢出現在章章妹妹視線範圍，就如此木。”

    說完，沒再看秦宇一眼轉身就走，頗有幾分灑脫。

    章府大門打開，章府大門關上。

    秦宇站在門口，扭頭看了一眼，深深吸一口氣，吐出。

    寧凌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我以為，你會忍不住出手。”

    秦宇苦笑，“差一點。可人家是金丹弟子，我可不敢招惹。”

    寧凌眸子微寒，“金丹？”

    她從未有過這種語氣，可只要發出，就讓人從心底里相信，她的確有著蔑視金丹的資格。

    “我相信，這座府邸裡的人，總有一天會為今日的決定後悔。”

    秦宇心頭微暖，卻笑著搖頭，“師姐言重了。”

    寧凌微嗔的看他一眼，“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秦宇裝作沒聽到，咳嗽兩聲，“走吧。”

    走出幾步，寧凌回頭看了一眼，“你就放心靈兒在這？”

    “有金丹修士庇護，比跟我在身邊安全。”秦宇神色平靜，“如果他們照顧不好她，我會再回來。”

    罕見的從秦宇身上，感受到一絲霸道，看著他的背影，寧凌眸子泛出異彩，可很快就暗淡下去。

    出了小欖城城門，寧凌停下腳步。

    秦宇轉過身來，看清她臉上神色，輕聲道：“寧師姐要走了？”

    寧凌皺眉，“你知道？”

    秦宇搖頭，“我只是明白，寧師姐終歸不可能，真的只是跟我回家。”

    寧凌笑笑，“秦宇師弟當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是的，我要走了，離開東岳派，回到我應該去的地方。 ”

    儘管已有猜測，可聽到這句，秦宇心頭還是微沉，笑容也多了幾分勉強，“讓我再送師姐一程？”

    寧凌本要拒絕，可想到今日一別，或許此生不再相見，便再也說不出口，“好。”

    秦宇如何不知道這點？寧凌連去哪裡，都沒有告訴他，就知道他們很難再見。

    兩人都沒有開口，氣氛壓抑的，讓人心頭微澀。

    長亭在望，已到了十里。

    兩人誰都沒有動用修為，就這樣走著，已過了半個多時辰。

    長亭外，寧凌微笑，“就到這吧。”

    秦宇拱手，“來日再見！”

    寧凌點頭，心裡酸澀卻再也按捺不住，洶湧澎湃著，讓她眼圈發紅。

    猛地轉身，她道：“走了！”

    唰——

    白雲將她托起，秦宇退後幾步，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腳下大地一絲輕微的震顫。一絲驚悸湧上心頭，來不及多想，他驀地低吼，“小心！”

    不遠處，長亭地面破開，亭子紙糊般被撕扯支離破碎，黑色匹練悍然斬向寧凌。磅礴之威，與真正奔騰大河相比亦半點不弱，凜然氣勢駕臨心神之上，讓人本能中敬畏。

    金丹！

    秦宇看著黑色匹練，落向寧凌嬌軀，莫名悲傷自心底爆發，發出一聲暴戾低吼。

    寧凌的身影在黑色匹練下，嬌弱的像是肆虐洪水旁，一朵盛開的雪白花朵，所有美好與寧靜都將在下一刻，被撕成粉碎。可就在黑色匹練轟臨瞬間，寧凌身下白雲猛地擴張，像是一層巨大泡沫將她包裹。

    儘管眨眼功夫，擴張的白雲就被撕碎，卻為寧凌爭取來寶貴的脫身機會。她像是一片落葉，飄飛在激盪力量波動中，看似緩慢實則快到極致飛出十數丈。

    轟——

    黑色匹練落下，地面頓時多了一道直線百丈恐怖痕跡，泥土呈焦黑狀，消融後冒著灼人熱力！

    寧凌看來一眼，流露出幾分感激，顯然秦宇之前的提醒，給了她極大幫助。可只是瞬間，她便收回眼神，看向破碎長亭所在，俏臉冰寒。

    秦宇心神驟松湧出欣喜，可不等這份喜意在心頭擴散，身體便驀地僵直，似被叢林陰影中的凶獸鎖定。

    腳步聲自漫天塵埃中傳出，黑袍黑髮全黑的眼睛，沒有半點眼白而讓他整個人，瞬間變得詭異森然。若拋開這些，他倒算是一個，頗有幾分風度、氣質之人。

    “老夫在此潛伏做局，必殺一擊竟壞在你手裡，真是料想不到的結局，果然聖君所言是對的，小蟲子也有改變一切的力量，所以做事之前最好是，把小蟲子們全部殺光。”

    在他開口之際，秦宇就生出極大警兆，千鈞一發間重重踏落，身體橫移數尺。一道暗淡黑色魔氣，釋放著冰冷鋒銳，就這樣斬過他原先所在，儘管沒有碰觸到他，森然氣機依舊割裂衣袍，又被滲出血珠染出斑駁痕跡。

    冷汗爬滿額頭，秦宇身體本能僵直，卻被他強行祛除，以至於動作有些扭曲而更顯倉皇，一直退到十丈外。

    黑天魔眉頭輕皺，旋即自嘲輕笑，“老夫久不出手，難道真的腐朽了，竟連築基期的小輩都殺不死，真是個笑話。”

    寧凌突然上前一步，璀璨金光爆發，沐浴其中的身影越發高貴，如行走世間的神女。她神色漠然，聲音在強大力量堅持下，變得空靈而威嚴，“黑天魔，你的對手是我。”

    抬手一抹，大團金色飄飛出去，就像洶洶燃燒的雲朵，釋放著讓人心悸的氣息。這氣息，便是金丹修士也不敢大意，它如此桀驁、霸道，好似天地也可焚化！

    黑天魔神色凝重，面對這個古老家族強大的血脈力量，哪怕他也要全力以赴。要知道越階而戰，乃至於斬殺強敵，本就是這個家族，最為彪炳顯赫的名聲之一。

    黑色魔氣有著更加冰寒的屬性，因為他是黑天魔，我眼為黑我天便是黑暗，沒有任何光線的世界，不經日月星辰照耀，自然冰冷到極點。

    燃燒的金色，與深沉冰寒的魔氣，在半空中碰撞，就像滾油之於冰水，兩者間的劇烈反應可想而知。低沉悶響，“轟隆隆”傳遍八方，懾人心神的強大氣息，衝入遠方密林。

    山野中，無論多麼強大的野獸，都匍匐在地面，嗚咽著瑟瑟顫抖。對它們而言，這氣息幾似天威！

第27章逃亡

    小欖城。

    十里距離根本不足以，消弭掉金丹層次的正面碰撞，一陣風“呼”的吹過，無數房頂瓦片被掀起，倒霉被砸的頭破血流之人，來不及破口大罵，就被緊隨在後的驚天巨響，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兒止啼，抱著他的婦人神色驚恐，看向城外方向的天空，那里黑、金兩色交織著，赫然是神話傳說中才有的場景。無數人呆呆看著這一幕，胸口似壓了大石，臉色蒼白艱難喘息。

    章火神色敬佩間難掩憂慮，旁邊是俏臉發白卻滿臉神往的章章，她輕聲呢喃，“章火，這就是修士的力量嗎？”

    “章章，他們不是普通的修士，而是與老師一樣，修成金丹大道的強者。”章火抿了抿嘴，終歸沒有說出，廝殺兩人任何一個都比老師強太多。

    至少是金丹六層以上的人物，踏入金丹後期，每個都有機會，凝聚元嬰的存在啊！

    章章眼眸明亮無比，“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資格插手這樣的戰鬥……那是何等遼闊的世界啊！”

    章火笑著點頭，“會有那一天的！”內心深處卻微澀著，哪怕他有著不俗的修行天賦，卻也不敢確定，自己能否有乾涉今日戰鬥的一天。

    金丹啊！

    只是兩個人卻不知曉，不久前在他們看來，注定在爛泥中掙扎度過短暫一生的秦宇，此刻就在距離這場廝殺最近的地方，而且一直等待著出手的機會。

    是的，秦宇沒有逃走，他承受著可怕壓迫，退到更遠的地方避開力量波及，儘管狼狽不堪，眼眸依舊死死盯著戰場。

    寧凌可以爆發出，對轟金丹的強大力量，這遠遠出乎秦宇的預料，可這必然需要極大的代價。否則誅殺朱海時，她就不會苦苦支撐險象環生，而且，這種力量必然難以持久。她蒼白的臉色，周身暗淡下去的耀眼金光，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旦寧凌敗亡，黑天魔為避免報復，必定會誅殺他，而面對金丹修士的追殺，秦宇實在沒有逃脫的信心。

    當然這是極重要的原因，卻絕不是全部，秦宇不得不在心底承認，他無法看著寧凌就此凋零。

    那麼，就戰吧！

    他相信寧凌，她一定還有底牌，只要等到機會，他就會出手。

    築基四層與金丹六層，是何等天與地的差距，大到黑天魔與寧凌正面廝殺時，已沒有心思再去理會他。可他不知道的是，某隻被他徹底忽略的小蟲子，正等著他露出破綻，然後亮出自己稍顯稚嫩的獠牙，撕開他鮮活有力的動脈！

    黑天魔神色平靜，眼底戒備依舊卻多了幾分從容，哪怕是那個古老家族的嫡系血脈，但實力的差距不容更改。剛剛激活的血脈力量，就要耗盡了吧？好在自己出手時機恰當，否則等血脈之力積攢更多，想要殺她將更加困難！

    看著眼前毫無瑕疵的美麗，黑天魔心頭也在讚嘆、惋惜，讚歎她的強大與出色，惋惜於她的即將殞落。就像是一顆流星，拖曳著長長而絢麗的光芒，照亮了天空瞬間，又轉眼散去。

    寧凌周身金色光芒，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貼在她身軀表面，淒然中帶著哀傷。

    黑天魔微笑，“結束吧！”他拂袖，大團魔氣沖擊而來，比之前更加濃郁、冰寒。

    原來，他一直保留著最強的力量，用以這必殺的一擊！

    寧凌暗淡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黑色魔氣映在她漂亮的瞳孔弧度上，折射出讓人不可直視的光華。她抬手，十指如蝶上下翩然，曼妙間捏出一個晦澀法訣，然後整片天地溫度，以驚人速度提升！

    黑天魔豁然色變，只來得及怒吼一聲，身影就被金色火焰淹沒，肆虐火舌瘋狂躍動。可他最後，依舊爆發出屬於魔丹修士的狠辣，沒有回防反而驅動魔氣，帶著更加暴戾的氣勢悍然而至。

    寧凌無力的揮手，隱藏一擊似乎耗盡了她所有力量，身體表面最後的金光，在碰撞中破碎。她吐出一口，夾雜著點點金色的鮮血，身影向後飄飛出去，臉色慘白。

    轟——

    金色火焰似被無形大手撕開，黑天魔渾身多處灼傷，驚人氣息也被虛弱到極點，眼眸暴戾中帶著一絲隱懼，森然咆哮，“死吧！”

    他抬手，黑色魔氣快速凝聚，可就在出手瞬間，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讓他如墜冰窟。來不及多想，本能中他大叫一聲，瘋狂催動體內魔力，在身後凝出厚厚一層。

    下一瞬黑色的封屍釘，以決然冷酷的姿態，悍然撕開魔氣的阻隔，擊中他的背心。

    “啊！”黑天魔痛苦咆哮，虛弱氣息再度急速跌落，幾乎掉落金丹層次。

    魔器封屍釘對魔道修士，有著最強悍的恐怖殺傷，不得不說是一個有力的諷刺。

    秦宇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可他動作卻沒有半點停頓，腳下一踏衝出去抱住寧凌，轉身急速逃走，在地面掠起一道驚人灰龍。便是珍貴的魔器封屍釘，也不顧半點。

    身後，響起黑天魔怨毒咆哮，“小輩，老夫要將你碎屍萬段！”

    魔氣噴湧他沖天而起，金丹畢竟是金丹，哪怕此刻被削弱到極點，速度依舊驚人。黑天魔面龐扭曲，他沒想到自己出手，竟會被兩個小輩，弄的如此狼狽。

    尤其那小子，一定得死！

    就在這時，逃竄中秦宇猛地停下，靈刺毫無保留爆發，抬手斬出寒刃。猝不及防下，黑天魔毫無預料承受了靈刺的威力，哪怕他是金丹修士，也是腦門一酸，身魔氣略現滯待。

    噗——

    寒刃穿魔氣而過，落在黑天魔眉心，撕開血肉露出慘白頭骨，將他生生劈下去。

    “小輩！！！”

    黑天魔狀若瘋魔，滿頭滿臉鮮血，眼神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

    秦宇卻已經轉身，毫不猶豫繼續逃竄，幾個呼吸衝出百丈外，沒入山林之中。

    轟——

    魔氣爆發地面驟然崩裂，黑天魔追殺在後，所經處環抱大樹轟然四倒，又被碾成粉碎！

    秦宇暗自苦笑，金丹修士果然不是那麼好殺的，幹掉黑奴是天時地利他又太蠢的結果，憑自己還差的太遠啊。

    貼著地面竄行，疾風步催發到極致，可他本身只有築基四層，又抱著失去行動能力的寧凌，身後巨響快速逼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顧不了太多了。

    秦宇低喝，“張嘴！”

    寧凌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他幾乎粗暴的，往嘴裡填了幾顆丹藥，她眸子微瞪露出幾分惱意，可旋即呆住。強大到不可思議的藥力在她體內流轉，於血肉間流淌轉化為靈力，快速補充著幾乎枯竭的法力。

    這種藥效，即便以她的身份，也只有一次體驗，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長老珍而重之交給她一顆洗髓丹，儘管是完全不同的效果，可藥力擴散的感覺卻是一樣。

    寧凌內心震動，深深看了秦宇一眼，閉目全力吸收。

    而此刻，秦宇根本沒有心思，關注她的神色變化，塞給寧凌丹藥後抬手吞服幾顆。

    轟——

    強大藥力爆發，秦宇體內法力驀地轟鳴，損耗速度隨之暴漲十倍，身體拉開一連串殘影，在山林複雜地形間狼狽逃竄。

    這種爆發法力，以可怕損耗換取速度的方法，是疾風步的禁忌，不僅因為這種損耗下無法持久，更重要的是它已經超出了，修士肉身的承受極限。一次、兩次或許無妨，但連續施展必然會對肉身，造成極可怕的損傷。

    秦宇清楚這點，但在這個時候，依舊毫不猶豫的選擇施展，他需要給寧凌爭取恢復的時間。而且，一年多的肉身淬煉，無數顆丹藥損耗，讓他對自己的肉身強悍，也有一定信心。

    黑天魔滿臉殘忍，秦宇施展禁忌法，暫時拉開了距離，他卻一點也不擔心。這種舉動，無異於飲鴆止渴，很快他就會吐著血無力倒地，任憑他一點一點炮製！

    可隨著時間流逝，黑天魔的臉色漸漸古怪，那是一種混合著憤怒、震驚與想不通的奇異表情。按照他的估計，前面的小子早應該痛苦倒地，可他偏生還在逃著，依舊生猛有力，沒有半點堅持不住的徵兆。

    混蛋！你哪來這麼多法力，這樣強悍的肉身！

    黑天魔心裡破口大罵！

    寧凌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蒼白許多，卻依舊沉穩平靜的面龐，眸子微微茫然。不等她開口，又有幾顆丹藥一股腦塞入口中，數量如此的多，讓她產生難以吞嚥的感覺。

    “寧師姐，我支撐不了太久，你最快盡快恢復力量，否則我們就真的要死了！”

    低沉的聲音讓寧凌微怔，這才發現他眼眸通紅，蒼白面龐浮現道道紅絲，那是細小血管承受不住，紛紛爆裂後的模樣。想到他平靜表面下，正承受著身體內部的可怕痛楚，寧凌心頭震驚著、酸澀著，用力咀嚼將丹藥吞下，繼續閉眼煉化。

    半個時辰後，她再度睜開眼，神光一閃而逝，而抱著她的秦宇，鮮血幾乎浸透長袍。見她醒來，嘴角艱難扯動似露出微笑，卻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陣陣發黑。

    寧凌反手抱住他，急聲道：“師弟，你沒事吧？”

    秦宇強撐著不陷入昏迷，取出一把丹藥吞下，“快逃！”

    寧凌身下凝出白雲，托住兩人身體，呼嘯沖向遠方，可這件法寶之前破碎受損，哪怕有自我恢復屬性，此時發揮出的威能依舊有限，無法擺脫身後暴戾氣息。

    一前一後，雙方都竭盡全力，向山林深處狂飆猛進！

    沉悶巨響轟鳴不止，整座偌大山林被攪的雞飛狗跳，無數飛禽走獸狼狽四竄，惶惶然驚恐萬分。在這過程中，黑天魔氣息漸漸遠離，雖然仍鎖定著他們，卻似乎代表著某種美好的徵兆，再過不久就能安全脫身。

第28章曬著太陽死

   寧凌心頭微松，低頭看來一眼，露出幾分愧疚與感激。今日凶險皆因她而起，秦宇只是被殃及，可他並沒有逃走，而是留下來共抗黑天魔。如果不是這樣，她之前就已葬身魔掌。

    而且，秦宇露出來的某些“馬腳”，比她料想中更加驚人，甚至於讓寧凌忍不住想，他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呢？想到東岳派中當初鋪天蓋地的指責、嘲笑，她心底微微一笑，騙過這麼多人，秦宇心裡一定很得意吧。

    日後，當那些人發現真相時，又會是這樣的表情呢？可惜，自己看不到了呢。

    秦宇突然睜開眼，兩人視線毫無準備碰觸，寧林心頭微慌，急忙撇開了眼神。

    秦宇輕咳一聲，“寧師姐，情形怎麼樣？”

    寧凌道：“黑天魔距離我們更遠了，只是神念強大依舊鎖定我們，或許不用太久，他就會放棄。”頓了頓，她眸子明亮認真，“秦宇師弟，謝謝你！”

    秦宇擺手，眉頭緊皺著流露思索，幾息後，他沉聲道：“寧師姐，事情有些不對。金丹修士手段眾多，底牌非你我可以想像，你能認出黑天魔，他定不是無名之輩，這樣的魔道強者，豈會輕易就被打發掉？”

    寧凌秀美微蹙，“黑天魔乃魔道赫赫有名之輩，你這麼說，我也覺得太順利了。”她抬頭，掃過周邊寂靜的山林，雖然雙方氣息輻射下，山林中生靈皆已逃離，可這份安靜此刻卻透出某種無形壓迫。

    突然間，低沉嘶吼掀起的滾盪聲浪自四面八方傳來，一頭頭矯健身影竄出，鎖定了寧凌、秦宇兩人，眼神冰冷、暴戾而又充滿敵意。頭頂上，啼鳴伴著呼嘯風聲，幾頭體積格外龐大的蒼鷹盤旋著，延展開足有十米的翅膀灑落下大片陰影。

    這些飛禽走獸都不是普通野獸，而是開啟了靈識，吞吐日月精華容納天地靈氣，有幾分智慧的妖獸。而此刻它們眼珠，全部都是漆黑之色，像是滴入了墨汁，再無其他半分雜色。

    寧凌低呼，“黑天禦獸法！”

    一頭黑豹奔跑中扭過頭來，黑色眼眸流動出分明的情緒波動，口吐人言，“寧家小輩好見識，居然識得老夫這傳承自古年的御獸神通，那你應該很清楚，這些妖獸現在都是我的分身，悍不畏死瘋狂圍攻下，你們能逃得掉嗎？”

    頓了頓，黑豹眼神落到秦宇身上，低沉笑了笑，“當然，如果你自願被殺死，老夫保證饒他不死，這是我黑天魔給你的承諾。”

    寧凌心臟微縮，堅定意念此刻遭受有力一擊，低頭與秦宇對視，他神色依舊平靜沒有半點異常，心頭微鬆時又有幾分赫然。

    秦宇冷笑，“魔道修士背信棄義乃家常便飯，若我真的信你，不如此刻自殺來的妥當，免得落入你手中多受折磨。”他長身而起，“寧師姐，他在故意拖延時間，禦獸法下匯聚來妖獸越來越多，我們要盡快突圍。”

    秦宇抱住她，“寧師姐，得罪了。”腳下重重踏落，隨著體內法力轟鳴，兩人如離弦之箭破空而走。

    寧凌俏臉微紅，按下心頭翻滾，抬手幾片金色光芒打出，讓大片山林陷入金色火海。

    金色光芒中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威嚴，哪怕被禦獸發完全操控的妖獸，也本能中敬畏不前，黑色眼珠露出掙扎之意。

    後方，黑天魔一口鮮血噴出，仰天怒嘯，“小子，老夫定要將你挫骨揚灰！”秦宇乾脆利落的舉動，破掉了他的謀算，妖獸們的意志反抗更讓他遭受反噬，豈能不恨他入骨。

    “秦宇師弟，飛行妖獸升高了，我攻擊不到它們，有這些蒼鷹充作耳目，我們永遠逃不掉！”寧凌面露焦慮，走獸懾於金色光芒的氣息不敢靠近，可僅僅這樣當力量耗盡，他們最終依舊難逃死局。

    秦宇沒有說話，腳下每一步踏落，都會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腳印，推動兩人極速前行。眼神銳利掃過周邊，尋找著脫身的可能，儘管局勢凶險，依舊強悍的保持著平靜。

    慌亂總是無用的。

    突然，涓涓水聲傳來，一條陡峭山澗以極其凌厲肅殺的姿態，傲然出現在眼前。

    秦宇眼眸微亮，深吸口氣腿部肌肉繃緊，微弓後猛地伸直，推動身體彈跳起來衝進山澗！

    “啊！”寧凌失聲驚呼，下意識抱緊他，兩人身體緊貼到一起，驚人的柔軟讓秦宇出現短瞬僵直，但很快他就顧不得感受這些，眼神落到山澗一側，精準找到落腳點。

    唰——

    唰——

    兩人急速下沉，漸漸有霧氣出現，令視線更加模糊，可秦宇依舊落得驚險萬分卻又自然從容。超強目力發揮作用，讓他快速尋找到可藉力的地方，瘋狂降落。

    噗通——

    冰冷的山澗河水，濺起一團水花，可轉眼就被撫平，也將兩人身影徹底吞沒。

    吼——

    吼——

    圍來走獸站在山澗上，焦躁走動不斷咆哮，頭頂上充當耳目的蒼鷹，也發出失去目標的憤怒啼鳴。它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落入必死局面的青年男女，擁相擁落入水中，隨著水流沖向遠方。

    黑天魔站在石頭上，任憑凌冽山風吹動他的長袍，黑色眼珠盯緊著下方河流，口中憤怒低吼，“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逃走嗎？老夫會找到你們，我一定會找到你們！”

    啼鳴中，蒼鷹沖向更高的天空，一隻隻飛往不同的位置，封鎖大片範圍的地域。只要秦宇、寧凌出現，就絕逃不過，它們銳利的眼神！走獸嘶吼著，開始順著石崖奔跑，沿低緩的地方進入山澗，“噗通”“噗通”跳入水中。

    這場追殺，還遠沒有結束！

    秦宇發現寧凌很怕水，從跳入水中開始，她就死死抱住他的身體，如此用力甚至於讓他難以活動，只能盡量將她攬在懷裡，避免遭到曲折多變的地下水道撞擊。

    山澗中的河流不是流向山林外，而是直衝山腹中，大大出乎秦宇的預料，他本是希望藉水力逃出山林，若運氣好或許能夠遇到強大的修行宗派，嚇退黑天魔。如今，只能聽天由命，既來之則安之。

    可是很快，秦宇就感受到不妥，懷中的寧凌越來越熱，竟讓他在冰冷的地下河水中，也感受到一絲灼燒。

    不敢再繼續呆在水中，秦宇冒險探出頭來，幾次險而又險避開迎面而來的石頭，終於找到了一片空白地面。他抱緊寧凌，腳下用力踏住一塊凸起岩石，兩人破水而出落在地面。

    眼神一掃，這裡應該是經年累月下，被河水沖擊成的空洞，後來因為河道改向才空了出來。沒有發現危險，秦宇將寧凌放在地面，她緊閉著眼，俏臉不見血色，已經陷入昏迷。

    “寧師姐！”秦宇喊了幾聲毫無反應，心頭微沉取出一顆丹藥，小心送入她口中。

    可馬上寧凌翻身嘔吐，將吃下丹藥吐了出來，急促喘息幾下，緩緩睜開了眼，“我因過度使用血脈力量遭到反噬，需自身修養恢復，任何外力干涉都會被排斥。”只說幾句就香汗淋漓，可見她此刻虛弱。

    秦宇正要說什麼臉色微變，俯身將寧凌背起，用撕碎長袍將她綁緊，沉聲道：“寧師姐，抱緊我！”

    地下河道中已有妖獸咆哮傳來。

    寧凌咬住嘴唇，“秦宇，你自己走吧，帶著我逃不掉的！”

    秦宇站直身體，沉默幾息，“我想過。”語落腳下重重一踏，帶著她躍入暗河。

    河水瞬間將兩人淹沒，寧凌感受著他寬闊溫暖的後背，及強勁有力的心跳，下意識貼緊他。

    想過卻依舊留下，這其中的份量，她如何不知？這一刻寧凌心臟最柔軟的地方被重重敲擊，心緒澎湃。

    靜止下來不需奔波的黑天魔，將黑天禦獸法威力發揮到極致，更多妖獸衝入暗河，搜尋寧凌、秦宇的下落。如果不是水流沖擊侵蝕下，地下出現無數孔洞地形複雜，兩人早已陷入妖獸圍困。

    可即便依仗地形複雜，連續逃往三日後，秦宇依舊到了強弩之末，胸前斜向下的傷口，撕裂開大片血肉，在水中浸泡而泛白，向外翻捲著頗為猙獰恐怖。

    這是一條妖魚出其不意，給秦宇留下的深刻記憶，若非他反應快了一線，只怕整個胸膛都會被它鋒利獠牙撕開。儘管最終這頭妖魚被打碎腦袋，可秦宇傷口傳出的血腥氣，成了最好的目標。

    如果給他一些時間，借助藥力完全可以修復傷口，可他根本沒有喘息之機，只能不斷的疲於逃命。

    寧凌依舊被綁在背上，聽著秦宇粗重喘息，突然淚如雨下，“秦宇，你走吧，走吧！”

    秦宇頓了頓，嘆息道：“如果三天前我自己逃，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現在已經晚了。既然如此，我只能咬牙堅持，若半途而廢，豈非讓我的拼命毫無意義。”

    寧凌道：“你不怕死嗎？”

    秦宇吞下幾顆丹藥，一邊大口咀嚼著，“怕，世上英雄豪傑無數，可誰說不怕死，絕對是騙人的，我小人物一個當然怕死。可就算死，也得死的有些價值吧，好歹我讓一魔道金丹大人物在屁股後面追了三天，日後被人知曉少不得得驚嘆幾句吧。”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所以寧凌沒有笑，幽幽道：“你後悔嗎？”

    秦宇搖頭，準備起身，“寧師姐，沒有意義的事情還是別討論了，你省點力氣恢復，或許我們活命的機會，就在你身上了。”

    這話頗不客氣，寧凌卻沒有動怒，“秦宇，我不想逃了。”她看著僵在眼前的身影，“所以，你就不必再壓制自己的傷勢了，既然逃不掉，我們便死在一起吧。”

    秦宇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大口大口吐血，顏色深暗夾雜凝積血塊，酣暢淋漓以至於讓人懷疑，他會不會就這樣乾脆的，把自己體內的鮮血噴個一干二淨。

    好在他最後停了下來，臉色雖然更加難看，喘息卻舒暢許久，發出感慨嘆息，“原來吐血也能是一件痛快的事兒！”

    兩人相距不到尺許，隱約能夠感受到，彼此身體傳出的溫熱，成為黑暗地底彼此心底唯一的安慰——就算死，黃泉路上還有個伴呢。

    寧凌拍拍秦宇，“還能動嗎？我不想死在這，記得那條通往地面的裂縫吧，我們去曬曬太陽。”

    秦宇點點頭艱難起身，緊緊把她綁在背上，“行，咱們就曬著太陽死！”

第29章茫然的漁翁

    地裂不寬，秦宇雙手雙腳勉強能夠撐住，若在平日攀登上去簡單至極，可此時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喘息像是拉動風箱，胸膛間火辣辣的疼，讓他眼前發黑。

    寧凌貼著他，似乎感受不到兩人隨時都有可能跌落，然後摔死的緊張局勢，神態前所未有的寧靜。似乎向死之後，她心頭某根緊繃的弦，突然放鬆了下來，表露出心底真實一面。

    秦宇最終還是爬出了裂縫，仰面倒下任憑兩人重重摔在地面，這是一座石洞，洞頂有圓孔陽光傾瀉進來，灑滿兩人身影。

    重重喘息幾次，秦宇解開身上碎布，掙扎著盤膝坐好，又取出幾顆丹藥吞下。這一路逃亡，就是靠源源不斷的丹藥硬撐到今日，可現在丹藥的作用，也沒有辦法讓他疲倦至極傷痕累累的身體，重新恢復力量。

    他只是本能的不願屈從於命運，所作出的最後掙扎。

    身後的人似乎猶豫一下，輕輕靠在他背上，“東流鎮中，根本沒有丹道大師吧？”

    秦宇沉默。

    “你不說我也知道，那所謂的大師就是你自己，不然這一路吃的極品丹，是天上掉下來的？別說什麼大師賜予你的鬼話，說出來你自己都不能信。”寧凌輕笑一聲，搖頭，“誰能想到，東流鎮上的一切，都是你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大戲，便是魔宗修士都在你手上吃了大虧，真是想不佩服都難啊。”

    聲音停止了一會，寧凌滿臉愧疚，“真是對不起啊，築基期的你就有如此驚人的煉丹實力，未來一定會有遠大前途，卻受我的牽連，落到今日地步。秦宇，你老實的說，我進入東流鎮那天，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咱們都要死了，別給自己留遺憾啊，你就算承認了我也會原諒你，就當對你的些許補償。”

    秦宇身體僵了僵，苦笑道：“那是個意外。”

    寧凌美眸微瞪，喃喃，“你果然看到了！”她臉色突然變得羞怒，張口咬在他背上。

    “你說原諒我的！”

    寧凌臉微紅鬆開嘴，“原諒之前，不妨礙我咬你一口，色狼！”沒給秦宇反駁的幾乎，她輕輕一笑吐氣如蘭，“突然感覺心裡好過許多，雖然你為了一次色狼的舉動，付出代價實在大了些。秦宇，其實我覺得就這樣死去，對我而言，也是個不錯的結果呢……”

    聲音漸低漸不可聞，她沉沉睡去，不准備再睜開眼，看一眼這明亮耀眼的日光。

    寧凌是別人眼中的天驕貴女，內心深處卻隱藏著，不為外人所知的隱痛，此刻最後的那聲呢喃，讓秦宇心頭震動。他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而不是被動的，待在這裡等死。

    幾息後，秦宇轉身將寧凌放到地面，看了她一眼，嘆道：“一個人活下去，總比兩人一起死要好，就算是，我上輩子欠你的吧。”他手上靈光微閃，取出黑色長袍，將它蓋在寧凌身上。

    黑色長袍隔絕氣息，他能做的只有這些，究竟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天意了。轉身，秦宇向洞外行去，耀眼日光漸漸將他身影淹沒，似拉入另外一個世界。

    深吸一口山間的清新空氣，秦宇略微辨識方位，腳下一踏拖動身軀，呼嘯沖向山林深處。很快，頭頂上空響起蒼鷹啼鳴，它們銳利的眼珠，已經鎖定了秦宇的身影。

    秦宇埋頭疾行毫不理會，唯一的念頭就是，盡量拖延黑天魔，為寧凌爭取生機。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很蠢，但少年人胸膛之間，誰無一腔熱血？為一個有些喜歡自己，自己也有些喜歡的女子去死，或許是錯的，但如此方不會留有遺憾！

    “小輩！”黑天魔雷霆怒喝傳來，三天時間他顯然恢復許多，眼眸間驚怒微閃，旋即化為深深嘲弄。

    “居然獨自引老夫出手，是要為寧家女子爭取生機嗎？未曾看出，還是個多情種子。但你，有這個資格嗎？老夫就先殺你，再掘地三尺把她抓出來，送你們黃泉路上為伴！”

    轟——

    法力轟鳴，秦宇一言不發，身影暴掠前行。

    黑天魔臉一黑，有種被無視的惱怒，再加上之前所受憋屈，頓時怒火滔天，“哪裡逃！”

    咻——

    金丹修為催動似猛虎撲殺，悍然追擊。

    狂風撲面，身體內部撕裂般的痛苦，讓秦宇幾乎無法喘息，他知道死亡即將到來，恐懼中內心竟反常的無比平靜。便是在這份平靜下，秦宇才察覺到了，一絲讓他毛骨悚然的感覺，自前方傳來。

    有凶險！

    可念頭微轉，秦宇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催動最後的力量，直奔凶險源頭而去。他來到崖前縱身一躍，身體騰空時意識便開始模糊，只隱約看到下方是一座深潭，黑不見底。

    “受死吧！”黑天魔獰笑，恐怖氣息急速逼近，可下一瞬身後的聲音，就充滿驚怒，“這是什麼地方！”

    啪——

    水浪騰空時，秦宇眼前一黑，就此陷入昏迷。

    如同陷入漫長無比的夢境，秦宇感覺胸膛間似壓上一座巍峨高山，讓他無法喘息，缺氧帶來的痛苦讓他幾乎發狂，但任憑如何掙扎，都無法從中掙脫出去。

    就在秦宇覺得，他要在夢境中死去時，一口寶貴的空氣突然由外而內闖入胸膛，幾乎崩斷的神經似驕陽下，將枯萎的禾苗貪婪吸收著清涼流水，又活了過了。

    呼——

    黑暗中響起大口喘息，秦宇猛地坐直身體，將糊在口鼻間的血污抹去，這才真正恢復了呼吸的自由，想到差點被自己的鼻血憋死，他劫後餘生的驚喜尚未升起就變成深深後怕。

    可我怎麼還活著呢？秦宇腦海蹦出一個無厘頭的念頭，神色頓時變得戒備，可剛一動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就只剩喘氣的功夫。看來這地方暫時沒什麼危險，不然他早就被大卸八塊，也不能好端端呆到現在。

    勉力取出些丹藥，又從儲物袋裡抓出幾片葉子嚼碎一併吞下，秦宇想著不久前自己才暗自決定，不能再讓自己毫無防備的昏迷，不由苦笑一聲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多久，黑暗中秦宇再一次醒來，身體略微一動就“劈裡啪啦”連響，雖然依舊酸痛，卻比之前好了太多，尤其臟腑間火辣辣的感覺削弱太多，應該是吃的蛇芝蘭發揮了作用，不愧是地底藥園長了幾百年的靈草，效果驚人。

    這算是真的活下來了！

    秦宇心頭微松睜開眼，身體驀地僵直，儘管漆黑無比但天生驚人的目力，依舊可以勉強看清周邊。十數米外一條怪魚伏在地面，巴掌大眼珠高高鼓起，裡面充滿血絲，破碎魚唇下的獠牙上，赫然掛著一條人腿狀的東西。

    這怪魚足有五六米長，之前偷襲秦宇的魚妖與之相比，恐怕只能算是孫子輩，可知其凶悍程度。問題是誰幹掉了它，莫非是怪魚口中，那條人腿的主人？

    秦宇眼眸微亮，黑天魔恨其入骨沒理由放過他，所以他才吃驚於自己還活著，會不會有這種可能，不是黑天魔不想殺他，而是他沒有機會！

    心神激動，身體不知哪裡湧出力量，秦宇翻身而起卻未衝動，謹慎向怪魚走去。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多慮了，因為怪魚嘴巴微鼓，翻開破碎魚唇就能看到，裡面被錯亂獠牙紮成刺猬的黑天魔。不過這老魔的確凶悍，臨死一拳打碎怪魚上齶，如今整條手臂都還陷在裡面。

    同歸於盡！

    秦宇驚愕之後大笑，笑聲在洞中迴響，看著這幕幾乎可以猜到，事情是怎樣的。不支將陷入昏迷前，他所感受到的凶險氣息，應就是怪魚，黑天魔緊隨在後欲殺他後快，卻不知怎的與怪魚相殺共死，最終同歸讓他活了下來。

    否則無論雙方誰勝出，他此刻的下場，都不會太過美妙。

    經過此事，秦宇都有些驚訝於自己的運氣，難道自己真是傳說中那些，秉承天地大氣運之輩，有無形庇護。這念頭微轉，就被他按入心底，若真有大氣運，不是應該走著走著就能撿到法寶，出門就遇名師，順風順水一路狂飆猛進，最終笑傲八方的嘛。

    這跟自己比哪比哪不像，還是別自作多情了，管他狗屎運還是什麼，能活下來就好！而且，黑天魔死在這，他的黑天禦獸法隨之失效，寧凌應該安全了吧。

    想到這，秦宇心情大好，口裡獰笑兩聲。雖然莫名其妙就做了得利的漁翁，但這不妨礙他大發橫財，黑天魔及一頭能殺死他的怪魚，這次該不會，再像戾雲魔的儲物袋一樣吧。

    取出一把短劍，黑暗中似劃過一抹寒光，這還是東流鎮時，某個拜訪大師不成的青年才俊，送與秦宇的結交之禮，雖然只是件尋常法器，鋒利也應該夠了。

    噗——

    短劍順著碎裂魚唇割開一道長長的傷口，露出下方堅硬的牙床，秦宇雙眼放光顧不上迸濺血水，開始轟轟烈烈的碎屍大業！

    他當然不是變態，黑天魔還是刺猬狀呢，想把他拉出來搜刮，得先把怪魚的獠牙拔下來，沒力氣撐開咬死的魚嘴，只能釜底抽薪直接拔牙！況且，怪魚很可能是金丹期魚妖，一口殺敵獠牙必然珍貴，甚至能做煉製法寶的原料，遇上就沒有錯過的道理。

    啪啦——

    當最後一根獠牙被秦宇丟在地面，哪怕有利器在手怪魚只是一具屍體，也累得他氣喘吁籲，渾身血腥如屠夫，可臉上卻充滿笑容。

    魚牙的鋒利、硬度，比他料想中更好，數了數大小足有一百零八根，如果能煉成一套飛劍，神念操控圍繞周身翻飛，那畫面簡直美的要流口水！

    好東西，收好收好，雖然神念控物是金丹期的手段，可自家神念遠超尋常築基，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了。

    喘幾口氣稍作休息，秦宇手伸進軟綿綿一灘爛肉似的魚嘴裡，拉出來黑天魔的屍體，這位威名赫赫實力驚人的魔道強者，此刻形象何止淒慘二字能形容萬一。

    秦宇沒感嘆的心情，隨手將他丟在地上，又伸手鑽進魚嘴裡，順著黑天魔手臂撐開的血洞，整條手臂鑽進去掏來掏去，突然眼神一亮抽出手來，甩甩白乎乎的腦漿子，對這手裡一顆圓珠笑容可掬。

    圓珠石子大小，裡面有條縮小版的怪魚，遊走中衝著秦宇咆哮連連，似乎在質問他為何對自己的遺體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