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祭煉山河 作者：食堂包子 (連載中)

祭煉山河 第893章 神印榮耀

    今日微雨無風，一座青色小庵半掩在垂柳綠意間，鋪地石板不知被多少人踩踏過，邊角被磨出鏡面般的質感。

    樣貌方正氣息古板，身穿深黑夫子袍的先生，盤膝跪坐在金玉絲草編織的蒲團上，眼神肅穆掃過下方聽講眾人，語速不緩不急。

    「世人皆知修煉大道，踏入神境方超凡脫俗，真正有所成就，但神境是何？又有幾人能真正明悟。」

    他看著聽講眾人眼中露出的渴求之意，略微停頓一下，繼續道：「事實上，對於神道的定義，無盡歲月以來，不斷進行著修正、更改。我今日說的，只是我自己的理解，你們可以聽入耳中，但不要牢記於心，因為它於我而言或許是對的，對你們卻是未必。」

    先生身體更加筆直，聲音低沉肅穆，「世間一切生靈，除少數天賦異稟者外，自誕生之日起，便是開始走向死亡的過程。說盡一千道過一萬，歸根究底世人修行，皆是為了追求長生。」

    「長生之道既苦且難，漫漫長若千軍萬馬爭過獨木舟，稍有不慎便會跌落，半生辛苦追逐一朝成空。唯有成就神境，可凝聚天地規則，化為自身神靈烙印，借助天地之力，保自身紀元永存。」

    「所以，神境對我等修行之輩而言，是大道攀爬的里程碑，只有抵達這一境界，才真正能夠完成踏入修行時，最初的意願——不受壽元所限，可橫渡無盡時光，與天地日月共存。」

    先生語速緩了一緩，「或許你們對這些不感興趣，更多的是想知道，究竟怎樣做，才能突破成就神境。事實上，此路並無定例，億萬年歲月之中，成就神道之法千千萬萬。」

    「有人沉默修行，一步一腳印，以深厚的積累，最終引發質變，凝聚出神靈烙印。有人參悟天地，向來默默無聞，一朝參透天地大道，數步邁出便可規則加身，成就神靈之境。還有人體內隱藏強大血脈，歷經錘煉不斷激發，以體內血脈強行撼動天地，引發天地共鳴，亦可獲得神靈烙印。」

    「於我眼中，世間一切修行只有兩個層次，神靈之下或神靈之上。不成神靈，一切都是虛妄，根本不值一提，神通術法也好，法寶器具也罷，終歸都是人間小道。欲成就神靈者，唯牢記一點——追求世間極致，當抵達某個極限，再進一步便是神境！」

    三日後，講堂終於落幕，秦宇低頭思索了一會，起身隨著眾人離開。

    他腦海之中，不斷迴蕩著先生所言一句：追求世間極致。

    這一句看似籠統，卻又揭露出一個事實，神境之路無數，只要有恆心毅力去嘗試，皆有成功可能。

    那麼，他的神境之路有哪些呢？

    「這位道友，請等一等！」熱情、惇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秦宇站定回頭，一名修士笑著行禮，「在下楊定波，見道友每次都是獨自前來，不知是否願意，加入我們的討論組。組裡都是各個學庵中聽講的修士，大家可以彼此交流經驗，多少總有一些裨益。」

    秦宇搖頭，淡淡道：「在下獨來獨往慣了，不善與人交際，道友好意心領了，告辭。」

    說完轉身離開。

    幾個人走到楊定波身旁，臉色略有不善。

    「哼！不識抬舉，楊兄親自邀請，他竟直接拒絕了。」

    「如此孤僻之人，只知閉門造車，縱然有些天賦走到今日，也絕無可能扣門成功。」

    「大浪淘沙，終得有落伍之人消亡，才有金玉脫穎而出，此人自絕大道之路，何必為他浪費時間。」

    楊定波微笑點頭，看向秦宇遠去的背影，眼底露出一絲無奈。

    這人竟如此警惕，沒給他一點機會，倒真是可惜了。

    身後的冷言冷語，秦宇聽得清楚，臉色一片平靜，甚至眼神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眾人皆想突破神境，自茫茫蜉蝣中脫穎而出，一躍出海身化鯤鵬，此後翱翔九天十萬里。

    辛苦積累自身底蘊，不僅需要耐性、資質，更要有足夠的運氣，否則一個不慎就會身死，哪有不勞而獲劫掠他人，來的快速迅捷。

    然世間億萬萬生靈，各人自有各人的道，秦宇不加評判，只要不牽扯到他，也不會插手其中。路是自己選的，結果酸甜如何，自然只有自己能夠體味。

    「喂，剛才那個楊定波，在周邊幾個學庵裡，都頗有一些名聲，他親自邀請你為何不答應？」

    秦宇皺了皺眉，腳下沒有停頓，繼續向外行去。如果不是為了，表示對學庵中先生的尊重，他早就挪移離去。

    「喂！」一個女人跳出來，攔在秦宇面前，嬌小身軀高度不到他肩膀，瞪圓眼睛像是個小老虎，眼神很是不善，似乎秦宇再繼續選擇無視，她就要跳上去咬人了。

    停下腳步，秦宇皺了皺眉，「我如何選，與你無關。」

    「你這個人，我們好歹算是同窗，一起聽過幾個夫子的課程，至於這麼拒人千里之外？」女人咬著嘴唇，眼神越發不滿。

    秦宇道：「距離遠一些，我自然不再拒你。」語落，轉身交錯走過，離開學庵青石板範圍後，周邊空間微微扭曲，直接消失不見。

    身後的女人氣的跺腳，眼神恨恨盯著他消失的地方，嘴裡面唸唸有詞，不知在說什麼。

    「小魚，這個人就是你經常說的那個，非常冷酷的傢伙？除了樣貌馬馬虎虎外，根本沒有神出奇的地方啊，值得你這麼上心？」一個削瘦年輕人走過來笑嘻嘻開口。

    雷小魚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令一個年輕女人走過來，長裙飄飄掩嘴微笑，「小魚說你不懂，你就不要插嘴了，反正我覺得這個人，看著蠻有安全感的，應該有點底蘊。」

    削瘦年輕人嗤笑一聲，「那又怎麼樣？不成神境，終究是螻蟻罷了！」他眼珠轉了轉，「打個賭怎麼樣？只要小魚露出一點，關於自己家世的風聲，這人絕對像狗皮膏藥一樣沾上來，趕都趕不走！」

    「曹耀宗！你給老娘閉嘴，這事要是露出一點風聲來，我絕對饒不了你！」

    見雷小魚發飆，削瘦年輕人縮了縮脖子，也不生氣，「嘿嘿」笑了兩聲作罷。

    旁邊的女人打圓場，「小魚別生氣了，這人就算是個石頭，早晚也會知道你的好……我聽說前幾天，新開了一家拍賣行，東家背景很大，收來了不少好東西，咱們一起去看看？」

    雷小魚搖頭拒絕，「不去，我要回家修煉，先走了。」

    ……

    走出扭曲空間，秦宇登上馬車，看著他略顯陰沉的臉色，趕車的向雪掩嘴笑，「怎麼？今天又遇上那小姑娘了？秦宇，我現在真的懷疑，你當初沒說實話啊，否則人家姑娘，為啥每次都追著你，不會是你佔了人家便宜，吃乾抹淨不認賬了吧？」

    「少廢話，回家吧。」車裡傳來秦宇不耐煩的聲音。

    向雪「嘻嘻」一笑，甩了甩馬鞭，從集市上買的老馬，打了一個響鼻後，拉著馬車慢悠悠向城中行去。

    車廂裡，秦宇抬手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他跟雷小魚產生關聯，完全是意外的結果，當初這丫頭似乎跟家裡鬧了矛盾，故意甩開身邊暗隨的護衛，然後被幾個不開眼的，當成了落單的肥羊盯上。

    對這種出身不凡，嬌蠻任性的大小姐，秦宇當時根本就不想管，但那些人真的很不開眼，看到秦宇後二話不說，直接將他一起圍住。

    秦宇不得已動手，打發了那些人後轉身就走，雷小魚在後面喊什麼，他根本沒聽。

    然後，姓雷的丫頭就成了甩不開的影子，走到哪追到哪。

    吸口氣壓下不相干的念頭，秦宇神色歸於平靜，將心思放到正事上。兩個多月來，他走遍周邊大小學庵，今日這位先生，水準算是很高的一位。

    當然，秦宇並不會真的，相信他所說的一切，至少這位先生口中的，成就神境之後可與天地日月共存，顯然就是錯誤的。

    秦宇雖然還未踏入神境，但他的經歷與層次，注定讓他比普通修士，知道的更多。

    別說神境存在，便是比之更強無數的存在，也無法真正超脫，生命永存的極限。

    否則玉璧胎卵中，那些留下的印記是如何來的？能有資格，在這天地之間，留下屬於自身的不滅烙印，歷經時光沖刷亦不凋零，那得需要什麼樣的境界才能做到？

    秦宇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就算是已被幹掉的巨龍領主，都距離這一境界差了十萬八千里。而巨龍領主，妥妥的是神境層次，而且是其中，無比強大的佼佼者。

    但至少有一點，秦宇現在可以確定，突破神境的方式，真的有很多很多種。而在突破之時，每多一種滿足條件，所凝聚的神靈烙印，便會比旁人多一道光環。

    這光環不僅好看，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令修士掌控住，更加強大的力量，未來前景越發遼闊。

    而這種光環，在神境中有個極響亮的名字，它叫做神印榮耀！

祭煉山河 第894章 魂魄的問題


    不僅僅是說說而已，圍繞神靈烙印的光環，是真的代表著無上榮耀。基本上，三環榮耀的神境，不屑與一環榮耀交往，而五環榮耀又不會將三環放在眼裡。

    至於七環乃至更高……那都是傳說中的存在，他們每一個都擁有大背景，大氣運，是被天地鍾愛的寵兒，只要安安穩穩活著不被人幹掉，日後注定成就一番大業。

    據向雪所言，她這輩子見過最厲害的一位神境，神靈印記旁六道榮耀光環閃爍，璀璨的簡直要閃瞎人眼。當時面對一尊源神境，都受到極大禮遇，幾乎擁有與之平起平坐的機會。

    因為，這個世界的神境修士都明白，只有五環榮耀以上神境，才有成就源神的機會，而榮耀光環越多，便代表著越大的成長潛力。

    秦宇得知這些消息後，真的是被驚出一身冷汗，他已經知道了，當初成就古族不滅體時，所感受道的壓迫是什麼。

    那就是神境屏障，又稱為天地龍門，只要扣門成功就可以，引動天地反饋凝聚神靈烙印，直接成就神境。

    秦宇毫不懷疑，以古族不滅體，疊加古族王者的身份，爆發實力足夠輕易的，將天地龍門擊穿。

    好在當初他有所遲疑，按捺力量沒做嘗試，否則凝聚出一環榮耀的神靈烙印，才真的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果然，修煉最好還是要有，一個稱職的引路人才成，兩眼一抹黑的攀爬，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吃大虧。

    所以秦宇聽從向雪的建議，進入各個學庵之中，全力補充自己對後續修煉體內的認知空白。

    經過這兩個月時間的學習，秦宇不斷梳理自身，對他凝聚神印榮耀的選擇，漸漸有了一些眉目。

    吐出口氣，秦宇喃喃道：「再聽幾次講道後，或許就可以著手，做第一次的嘗試了。」

    馬車進城，這是一座普通的人族城池，城中修行者不少，但真正算得上高手的，以秦宇的眼光看，頂天算是只有半個。

    住處是一座簡單小院，沒等馬車行到近前，院門就已從裡面打開，安可小跑著過來牽馬。

    秦宇下車對他點點頭，一言不發直奔房門，他心裡有了一些思路，正急著去驗證。

    看著他的背影，安可滿臉欽佩，「大人能有今日實力，絕非只是偶然，這份自制、刻苦便絕非常人可及！」

    向雪給了他一個腦門響亮，撇嘴道：「人都已經走遠了，馬屁給誰聽呢？哼哼，秦宇這個小子，每天過的緊巴巴，就像有狗在後面攆一樣，實在沒有一丁點情趣。」

    安可陪著笑一言不發，雖沒見過向雪出手，但從她對秦宇的態度，也不難猜出這女人的強悍。

    「向雪姐，我先去給馬洗澡，它要喝的酒又沒了，等下還得趕緊出門打酒，不然趕不上飯點了，它又得鬧情緒。」

    向雪揮揮手，「去吧去吧。」

    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安可拍了拍老馬，有些干枯的毛髮，「走吧馬大爺，這兩趟拉車辛苦了，接下來換我伺候您。」

    老馬打個響鼻，讓他幫著脫掉馬車，昂首挺胸向馬棚走去，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安可無奈的笑，他也不知道，大人看上這頭老馬哪了，明明都快老的走不動道，偏偏還難伺候，別的馬吃啥它不吃啥，頓頓都要有酒有肉。

    肉還好不太挑，可酒方麵糊弄不得，安可廢了好大的勁，才弄清楚它喜歡的口味。

    有時候，安可也會忍不住想，難道這頭老馬大有來歷？

    可觀察了再觀察，沒有丁點收穫，便將這念頭拋諸腦後。

    ……

    萬里之外的鵬城，城池規模大的驚人，聚集著數以百萬修士，是方圓數十萬里內，最耀眼的一顆明珠。

    城主府執掌一切權利，城主雖然名義上對皇族保持忠誠，實際卻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今日城主大人處理完日常瑣事，取了一塊熱氣騰騰的毛巾覆在臉上，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問，「小魚這幾日怎麼樣？」

    旁邊乾淨利落，氣息圓潤內斂的管家，知道城主大人問的是什麼，微笑道：「小姐最近修煉很認真，只是性子仍有些跳脫，一直在幾個學庵不斷轉移，似乎還沒做好決定。」

    城主沉默了一會，拉下臉上的毛巾，淡淡道：「查清楚了？」

    管家面露認真，「是。」

    他沒多說什麼，取出一隻玉簡來，雙手奉上。

    雷千軍接過來，神念探入進去，幾息後點頭，「我知道了。」

    管家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他恭敬行禮後，倒退幾步後轉身離開。

    出了門，管家站直身體，這時才發現他個頭很高，眼簾微微低垂，俯視著眼前兩名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修士，吩咐道：「嚴密監視，如果發現此人，對小姐有任何不軌之心，格殺勿論。」

    「是。」兩名黑衣修士行禮，轉身悄無聲息離去。

    管家雙手攏到一起，抬頭眯了眯眼，看著頭頂的天色。城主說知道了，並不是就此作罷，而是讓他繼續監視，將一切掌控在手。

    公主愛上灰小子的故事……呵呵，或許真的存在，但至少城主大人，是不會允許的。

    挺直的腰背彎下，剛才出現的凌厲氣息，像是曇花一現消失不見，管家轉身站到門外，微微閉上眼睛。

    ……

    房間裡，向雪睜開眼，她側首看了看，眸子深處浮現寒意。

    之前兩個監視的人，居然又回來了……如果不是秦宇說過，不要橫生枝節，她早就已經出手，將這兩個人的腦袋拔下來。

    會是誰呢？

    他們一行進入人族疆域後，一直都很低調，沒有做任何引起懷疑的事情。念頭轉了幾圈，向雪想到了那個，整天追在秦宇身後的雷小魚身上，嘴角露出一絲古怪。

    因為她？是了，那個小丫頭似乎，有些不俗的出身。這算什麼？最難消受美人恩，又或者是桃花劫？

    嘖嘖，男人這種生物，果然不能長的太英俊，不然招蜂引蝶起來，也是很麻煩的。

    想著又有了打趣秦宇的話題，向雪心滿意足的閉上眼，暫時放棄找這兩個人麻煩的心思。

    現在，她心底最大的好奇是，秦宇什麼時候開始扣響天地龍門，成就神道境界？

    對秦宇能否順利扣門成功，向雪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她想知道的是，秦宇能夠凝聚幾環榮耀？

    向雪認為至少也得是個五環吧，畢竟他可是一個，在沒有成就神境前，就殺死巨龍領主的強悍怪胎！

    ……

    又聽了三節學庵講道，不出意外都遇上了雷小魚，每次都要有一番口舌，雷小魚被氣的暴跳如雷，偏偏又不長急性，每次都要主動湊過來。

    秦宇想了想，決定暫時不出門聽學了，倒不是真的怕了這個丫頭，而是他發現聽學已經不能，對他再有更多的幫助了。

    這麼說雖然有些瞧不起，那些孜孜不倦，年復一年追逐學庵的修士，但在擁有玉璧胎卵的秦宇面前，他們在座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垃圾。

    秦宇決定開始，嘗試除了古族不滅體外，他的第二個成就神道之路。

    這條路，他選了點蒼指。

    總結眾多學庵先生的講解，秦宇將突破神境的路，簡單做了一番歸納。

    點蒼指算是其中的暴力流。

    以超強攻擊，強行撼動天地規則，獲得它的認可、反饋，借此凝聚神格烙印。當然，秦宇要的只是點蒼指的威力，順利撼動天地即可，他可不會真的就此凝聚烙印。

    秦宇閉關了，借助玉璧胎卵的超強能力，開始摸索、參悟點蒼指的力量，爭取讓它早已達到神境層次。

    然後，雷小魚就抓狂了，她發現那個可惡的秦宇，居然毫無預兆消失了。只有感受到了天地龍門的修士，才會放棄一切，遊走在各個學庵之中，尋求突破契機。

    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會一直一直留在這裡，直到自己有了把握後，才會悄然離開開始閉關。

    可秦宇明明出現沒多久，他為什麼會消失？是在躲避我嗎？這讓雷小魚無法接受。

    哼！

    你要躲，我偏不讓你如願，雷小魚暗中發動力量，在周邊大大小小所有學庵裡撒網，只要秦宇露面絕對跑不掉。

    可時間過去了一天又一天，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雷小魚先是咬牙切齒，逐漸變得有氣無力。

    一開始，她的確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感謝一下，救了她的秦宇。可後來，秦宇的態度，卻激起了雷小魚的逆反心理，你越是不想理我，我越要往你面前湊。

    等你知道我好了，哼哼，本小姐再毫不猶豫的扭頭離開，讓你好好體會下，什麼叫做悲傷的感覺。

    但秦宇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反而是雷小魚自己，感受著心底空落落的感覺，使勁擦了擦眼睛，才忍住掉淚的衝動。

    「秦宇，你個臭蛋王八蛋，千萬別被我找到，不然本小姐一定要你好看啊啊啊啊……」

    一晃時間過去三個月，秦宇睜開眼，臉上露出喜意。

    點蒼指的參悟，如今已徹底完成了，雖然沒有試驗過，但對它的威力秦宇很有信心。

    長身而起，秦宇身影一動，直接消失在房中，再度出現的時候，人已出現在城外。

    神念一掃，沒有察覺到不妥，秦宇抬手一指點出。

    轟隆隆——

    天地靈力剎那沸騰，浩蕩如海！

    但這一刻，秦宇眉頭卻皺了起來，他感受到了，來自天地的無形壓制。儘管很強烈，可給秦宇的感覺，卻還差了那麼一點。

    就是這一點差距，讓秦宇意識到，他想要用點蒼指開闢出，第二條神境之路的盤算，暫時還行不通。

    拂袖一揮，直接驅散點蒼指的力量，未讓它真的轟落，秦宇臉上浮現陰沉之色。

    不應該這樣，他已經將點蒼指的力量，參悟到了某個極致，威力突破神境應該很簡單才對。

    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是魂魄。」向雪聲音在身後響起，她看著秦宇，臉色有些古怪，「我原本認為，你至少要在開闢三條神道之路後，才會遇到現在的情況……看來，你身上有大秘密啊！」

祭煉山河 第895章 解救糟老頭

    從城外回到住處，向雪又給秦宇上了一課，關於魂魄承載力方面。

    「修行到了今日，便是我不說你也該明白，魂魄是生靈的根本，相比肉身貴重無數。當力量提升到一定程度，感受天地龍門的存在，就需要開闢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以此叩開大門成就神境。」

    「就好比，將魂魄視為地基，神道之路便是上面的殿宇，只有根基足夠堅固、足夠大，才能將殿宇修建的結實、漂亮。當然，這個比喻嚴格來說，不算特別的恰當，你暫時這麼理解就好。」

    「無論你歸納出來的，哪一種神道之路，歸根究底都要建立在，自身魂魄之上。按說以你的魂魄強度，同時支撐三條以上神道之路，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很顯然，這裡面有些我不知道的情況存在。」

    向雪眼眸亮晶晶看著秦宇，「如果你願意開誠布公的，將自己的情況跟我說一下，我是不介意耐心聽聽，幫你出謀劃策的。」

    秦宇皺著眉頭不說話，開誠布公什麼的，別說面對向雪，對任何人都是不可能。他身上秘密太多，多到有的時候，自己想想都覺得心驚肉跳，隨便暴露出去一兩個，都是要命的事情。

    向雪說的應該是對的，問題出在他的魂魄承載力上，至於原因……秦宇首先想到了小藍燈，它的存在直至今日，在秦宇看來都充滿了不可思議。

    另外一個，秦宇想到了魂魄空間中，東昇西落的日月力場，儘管如今還沒能完全明白它的作用，但日月力場的強大毋庸置疑。

    抬手揉了揉眉心，秦宇吐出口氣，不理會向雪期待的眼神，直接道：「你有什麼辦法？」

    向雪撇撇嘴，「辦法有很多種，但我不知道具體原因，就只能給你最難的那個建議。」她伸出手來，五指並齊掌心向上，「就好比，這手掌便是你的魂魄，現在它太小了，不夠你在上面開闢神道之路，但只要這樣……」

    說著她五指分開，「魂魄強大了，承載力自然提升，困難也就迎刃而解。但別說我沒提醒你，強化魂魄的寶物，無論在哪個境界，都是無比珍貴的寶物。更別說，你已到了感受天地龍門的層次，想提升魂魄強度，難的不是一點半點。」

    秦宇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

    向雪扭頭看看秦宇，又看看秦宇，有些不解的眨眼，想了一會道：「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迎著她的眼神，秦宇笑了笑，「嗯。」

    他點頭承認卻沒有多說什麼，因為這個時候，秦宇已經想到了，尋找強大魂魄寶物的辦法。

    ……

    川水城，就是秦宇幾人目前居住的，規模不大勉強算是有，半個高手的人族城池。

    唯一的這半個高手，是個糟老頭子，整日穿著破爛衣服，拖著一條斷腿靠在路邊，活脫脫就是一悲慘乞討者。有人給吃的就吃口，被無視了便蜷縮成一團，曬著太陽睡懶覺。

    糟老頭在城裡呆了不少年，他這人懶得很，基本沒離開過這條街，不少長街的住戶，早就已經認得他。

    聽說一些年前，有富戶人家看他可憐，準備幫他治一治斷腿，再給他個活命的營生，卻被糟老頭一口回絕，搖著頭說現在的生活，他已經非常滿意，不想做什麼改變。

    現在提起來，認識糟老頭的人都忍不住撇嘴，罵他一句活該，如今這悲慘的境地都是自找的。

    糟老頭對這些風言風語，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每天該怎麼過怎麼過，倒也算快活。

    這一日天下小雨，陰沉天色伴著陣風，還有幾分刺人寒意，街上行人匆匆，大都不願在這個天氣呆在外面。

    糟老頭愜意的躺在一塊石頭上，任憑雨水細細密密沖刷著自己，帶走身上的污垢，渾水流淌在下，將地面積聚的水窪染黑。

    幾輛馬車遠遠停下，先後下來幾人走來，長街上的行人，及左右建築窗戶後面，不少人臉色微變，紛紛露出敬畏之意。

    這幾人看似走在街上，腳下與地面卻隔著一線，根本不會被打濕靴子，頭頂落下來的細密雨線，像是撞上無形屏障，紛紛向周邊散開滑落。

    「老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沒想到時隔多年，您還在這個地方。」為首一名鬚髮微白老者微笑開口，語態間透出一絲恭謹。

    身後幾個年輕人臉色微變，皺眉看著糟老頭，可不論他們怎麼看，眼前都是個髒兮兮的乞丐。

    因為常年不經梳洗，如今被雨水這麼一澆，身上隱隱散發的味道，的確有些刺鼻。

    其中兩個女孩子，已忍不住抬手掩住口鼻，眼神裡露出厭惡。

    糟老頭眼睛睜開一條縫，臉上擠滿了褶子，上下看了老者一眼，「你誰啊？沒事就走，別打攪老子洗澡！」

    這下子，幾個態度沉穩的年輕男子，臉色也忍不住變了，看他的眼神浮現不善。

    鬚髮微白老者抬手，阻止身後弟子，笑容不變道：「老先生每日觀察形形色色眾生，記不住我也是正常的，四十年前在這個地方，我曾開口向您問了一個問題。」

    他略微停頓，眼神露出追憶，「當時您的回答，我是不太明白的，還以為是自己發了瘋，居然會相信……您的話。但後來我才知道，您給我的回答，是真正的金玉良言，讓我有了今日成就。」

    老者拱手行禮，「今日冒昧前來，一是為當年解惑之恩對您說聲謝謝，二是希望邀請您，跟我一起離開。我已獲得許可，將修建一座新的學庵，如果老先生願意的話，您就是這座學庵一半的主人。」

    這一下，老者身後的弟子們，是真的震驚了，瞪大眼睛裡滿是難以置信。

    能夠獲得認可，擁有修建學庵的資格，只這一點就足夠，證明老師擁有的實力。

    即便數日之前，面對接見他們一行的鵬程之主，那位方圓數十萬里疆域內，真正意義上主人的時候，老師也不曾有這般恭敬的態度……這老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竟值得老師如此！

    此刻，雨比之前大了一些，雨滴密密麻麻的連成長線，毫不留情擊打在糟老頭臉上，讓他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認真的打量眼前說話之人。

    過了一會，低聲咕噥了一句什麼，糟老頭閉眼開始趕人，「我不記得跟你說過話，就算真說過，也早忘了是什麼，你們趕緊走，別影響我的心情。」

    鬚髮微白老者略一遲疑，口中輕嘆，「我不知老先生有何顧忌，但白某誠邀之心不變，日後您若改了初衷，可向人打聽白從月這個名字，在下修建的學庵會一直為您敞開大門。」

    糟老頭這次話都懶得說，對著幾人擺手。

    「老師，既然老先生不願屈就，我們就告辭吧。」身後，一名年輕弟子恭敬開口。

    沒等白從月開口，身後雨幕中，響起平靜聲音，「是啊，你們早就應該走了，何必在這裡，不斷觸及讓人傷心的事情。」

    躺在石頭上淋雨的糟老頭，眼皮重重跳了幾下，雖未睜開胸膛起伏幅度，卻比之前大了許多。

    一行人轉身，就看到雨幕之中，站著一名黑袍人，他整個人似與漫天大雨融為一體，雨滴自頭頂落下，穿過他的身體，然後墜在地面，融入匯聚的水流裡。

    氣息感應，此人似乎並不算強，卻雲山霧罩模糊不清，他明明就站在這裡，但又像是隔了無盡漫長的距離。

    甚至於，根本沒人察覺到，他是何時出現在這裡。

    白從月微微皺眉，拱手道：「這位先生何出此言？」

    他看雖不到黑袍下的身影，可對方充斥歲月滄桑的氣息，足夠稱得上這個稱呼。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白從月看不透眼前之人，他就像是一道幻影，模糊不可觸摸。

    乍看脆弱如鏡面，一根手指便可碾碎，仔細感應卻又能，感受到一絲威脅。

    一絲……致命的威脅！

    沒錯，就是致命。

    這個形容在白從月看來，一點不算過分。

    原本這只是一句打開局面的詢問，他並不認為對方真的會回答，可事情再度出乎意料。

    黑袍人淡淡道：「這個小傢伙當年，應該是犯了一些錯吧，被人囚禁在這個地方，他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不能走。」

    唰——

    躺在石頭上面，對白從月一行態度惡劣的糟老頭，翻身下來跪在地面，「晚輩班步，求前輩仁慈解救！」

    嘭——

    嘭——

    叩首時水花四濺，地面石板裂開，殷紅鮮血順著額頭留下，混合著雨水很快染紅一片。

    污穢、骯髒的長發，混合著鮮血、雨水，緊緊貼在臉上，讓他更多了幾分狼狽。

    縫隙裡露出的班步雙目，緊張盯住秦宇，生怕他會轉身離開。

    已經多少年了，這是班步第一次遇到，一眼就看破他窘迫境況的存在，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他不知自己還要等多少年……又或者說，班步不敢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少年。

    嘭——

    嘭——

    磕頭聲不絕於耳，鮮血越流越多，黑袍人站在那裡，保持著最初的平靜淡漠，似未看到眼前這一切。

    空氣陡然沉重，似有無形大山降臨，壓在所有人頭頂，讓他們下意識低頭，喘息都變得謹慎且艱難。

    白從月猶豫再三，「這位先生……」

    接下來的話，被黑袍下一道眼神打斷，白從月背心一涼，竟有種整個人都被看透的感覺，胸腹以下，因突破神境留下隱患之處，泛出絲絲酸麻來。

    好在這眼神，只在他身上掃過一撇，就落到班步身上，黑袍下蒼老聲音響起，「若非老夫與你先輩有故，且這些年來，你已承受了足夠的懲罰，你認為老夫會出現在這裡嗎？」

    班步猛地呆住，不知想到了什麼，瞬間濁淚滾滾，他一下趴在地面聲音悲切，「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求先生救我……救救我！」

    「老夫出手從不空手而歸，你且記好了……此處城外有一山，日月陰陽不可侵，你脫困之後尋一提升魂魄寶物送來。」

    「晚輩遵命！」

    雨中黑袍抬手一指點出，再沒有別的舉動，但此處所有人都聽到了，「咔嚓」一聲輕響。

    轉身一步退後，黑袍融入漫天雨幕，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如他來時一樣，不同處在於即便眼睜睜看著，他們也不知道，黑袍人是怎樣離開的。

    跪在地面的班步，恭恭敬敬向黑袍離開方向磕頭行禮，他從地面上緩緩站起，整個人就像是一把，震碎脫落了表面斑駁鏽跡的長劍，釋放出讓人心悸的強大氣息。

    轟——

    整座川水城上方，遮天雨幕瞬間消失，厚密黑雲隨之散去，露出一顆紅彤彤的大日。

    熾烈、璀璨陽光灑落下來，照耀到班步身上，他腰背挺直體內不斷傳出「嘭」「嘭」悶響，整個人快速變得年輕，塵封已久的力量，於此刻徹底回歸。

    「白道友，你之前的提議，待班某完成前輩的吩咐後，自會前去尋你，告辭了。」

    班步一步邁出，驚天轟鳴驟然響起，浩蕩天地之力匯聚而來，在他腳下凝聚成劍。

    劍鳴響起，劍鳴落下，班步消失在天地盡頭。

第896章 陰陽不侵物外山

    「老……老師……」幾名弟子顫聲開口，眼神興奮激動中，又有無盡憧憬與敬畏，一個個臉上漲的通紅。

    白從月深吸口氣，「今日之事，絕不能對任何人提及！」

    袍袖之中，他手掌不斷顫慄，強自保持平靜的面龐下，內心情緒早已激動如海。

    這位先生絕對是他此生，僅見的無上強者，如果可以……眼底閃過一絲激動，白從月暗暗下定決心。

    事實山，白從月對弟子下令封口的舉動，實在有些多餘了，因為目睹了長街之變的人，並非只有他們。

    班步恢復自由時的動靜實在太大，只用了短短片刻時間，消息就傳遍整個川水城，然後以驚人速度繼續向外擴散。

    恆南街上那個賴不拉幾的糟老頭，居然是一個劍道通天強者，雖然他沒有出手，可一念震碎漫天大雨，凝聚神劍破空而去，這神通已令人心馳神搖。

    不少之前曾嘲笑，甚至惡意捉弄過班步的城中修士，臉色慘白至極已忍不住想，現在搬家是否還來得及？

    但如今，根本沒人有心思去理會他們的想法，所有人在震撼與難以置信後，都意識到一個關鍵——川水城外，如今正有一位絕世強者滯留，似乎短時間內不會離開。

    這會不會是一個機會？

    很快，城外八百里處，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被找到，那裡氣機與外界隔絕，自成一方小天地，任憑日月流轉，不受半點幹涉。

    所有看到這座山的人，都會自本能之中，生出惶恐與無盡敬畏……這下，再沒有半點懷疑！

    無數個的念頭，在眾人心底轉動起來，就像是水面之下，逐漸掀起的波瀾，只等一個契機，便會真正爆發出來。

    ……

    城外物外山上，秦宇神色平靜，「該做的我都做了，接下來耐心等待便是。」

    山的名字，是他用三秒鐘起的，畢竟要有一個高深莫測的名字，才符合現在的身份。

    對面，向雪眼神犀利，上上下下的橫掃，「秦宇，我是真的沒想到，你演技方面的造詣，居然如此驚人，倒真是失敬失敬。」

    秦宇掃了她一眼，「說人話。」

    向雪「嘻嘻」一笑，腦袋湊過來，「我就是好奇，開局這麼完美，接下來你怎麼演？可別一個不慎，搞砸了整場大戲，否則到時候，你的下場一定會非常淒慘。」

    秦宇神色平靜，「這就是我的事了，你只要扮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向雪拍拍胸脯，「這你放心，我在『歐巴姆』世界混這麼多年，如果演技不在線，早被人殺了。」

    秦宇瞥了一眼，因為她的動作，此刻翻滾著的跌宕起伏，輕咳一聲起身，「我去做準備了。」

    邁步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向雪眯了眯眼，「這個小子，套路真是越來越讓人摸不清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玩的什麼手段。」

    她不知道，類似的手段，秦宇早年就已經用過，現在做這一切，可謂是駕輕就熟。

    當然，世上也只有秦宇一人，可以用出這樣的手段，換一個人絕對會死的很慘。

    沒錯，川水城大雨之日，黑袍下解救班步的人就是秦宇。

    現今，開局比他想的還要完美，接下來只要謹慎小心點，就是美美的收穫季節了。

    當然，退一步說即便真的出現岔子，秦宇也已做好準備，足夠全身而退。

    ……

    萬里之外的鵬城，執掌一切權柄的城主大人，以最快速度收到了下方稟報，起初他並沒有在意，可眼神掃過幾眼，臉上漸露凝重。

    皺著眉頭想了一會，雷千軍敲了敲桌面，「咚」「咚」幾聲輕響後，書房從外面推開。

    管家邁步進來，恭敬開口，「您有什麼吩咐？」

    雷千軍將玉簡放下，「你先看看。」

    管家是真正的心腹，沒有遲疑上前，取來玉簡探入神念，放下後面色露出凝重。

    如果事情真如玉簡中所言，那位物外山上的神秘修士，倒真的不可小覷。

    想了想，他道：「我去走一趟吧。」

    城主點點頭。

    管家關門出去，抬頭看了看天，臉色比之前更加濃重。

    這樣一位強者，怎會毫無預兆出現在鵬城疆域？

    他因何而來，又有什麼目的？

    如果真的只是為了，救出川水城的那個劍痴，他目的已經達到，為何還要留下來？

    難道真是為了，要從劍痴手裡，拿到說好的出手費用？

    管家眉頭皺緊，誰要信了這點，才是真正的白痴！

    馬不停蹄，管家吩咐幾句後，直接離開鵬城。

    出了城池範圍，腳下踏落衝天而起，耀眼光芒閃過，一隻通體金色羽毛，像是融化黃金澆築的大雕呼嘯遠去，轉眼消失在視線盡頭。

    世人皆有秘密，若非親眼所見，誰又敢相信，一直跟隨在城主身邊，內斂、低調的管家，會是一頭實力恐怖的金羽大妖呢？

    事實上，想探索物外山中，未知修士秘密的人，絕不止管家一人。方圓數十萬里內，除了鵬城之主外，總還有幾個實力也不弱，只是表面臣服的傢伙。

    這才是正常的情況，如果雷千軍真的將偌大的鵬城疆域，治理成了鐵板一塊，皇族早就坐不住了，會放任他逍遙自得這麼多年？

    有些事情，大家都彼此清楚，將一切限定在規矩範圍內，各自才能過的舒坦。

    唰——

    金羽大雕變成管家身影，落在物外山時，幾道目光匯聚過來，略微遲疑上前見禮。

    「金兄。」

    「城主什麼意思？」

    「這一位，究竟是何來歷？」

    管家微笑還禮，「城主大人繁忙，命我代為查看一番。」對眾人的問題，一概敷衍過去。

    眾人暗罵一聲老狐狸，見試探不出什麼，繼續說了一會後各自散去。

    管家在山外站了一日一夜，經歷了日出月落的過程，看向物外山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凝重。

    陰陽不侵……竟真的是陰陽不侵……

    管家重重吐出口氣，與之前說話幾人打過招呼，轉身直接離開。

    該看到的已經看到，沒必要再繼續留下來。

    回到城主府，他第一句話是，「若非敵人，儘量不要招惹，物外山中那個修士。」

    雷千軍神色不變，「說說，你都發現了什麼？」

    管家道：「我看出了很多，但看不出的更多，所以現在我看到的，未必就真是那樣，所以實在沒什麼好說。」

    放下手中的書籍，雷千軍感慨，「能讓你如此謹慎，不敢多說一句話，看來是真的了不得。」

    管家道：「我是害怕自己說錯半句，都會讓您造成誤判。」

    雷千軍道：「另外幾家怎麼說？」

    「他們想試一試。」

    雷千軍挑眉，「有目標了？」

    管家點頭。

    「那就再看看，畢竟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能只靠眼睛，只有事實俱在才能讓人相信。」

    「知道了，我會暗中加點籌碼，讓他更快下定決心。」

    管家的籌碼，很快就到位了。

    滯留在川水城中，猶豫不決的雲從月，非常巧合的遇到了當年一名敵人，而且更巧的是，對方也已凝聚神印，實力比他高那麼一線。

    兩位神境之戰，並未牽扯到川水城，等雲從月硬撐著回到住處，幾口鮮血接連噴出，臉色一片慘白。

    擺手阻止驚慌失措的弟子靠近，他坐下調息了好一會，才勉強穩定住體內傷勢。

    「老師，您怎麼樣了？」一位受寵弟子緊張開口。

    雲從月嘆口氣，喃喃道：「我便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靶子，卻沒想到他們如此心急，看來物外山中那位，已讓他們感到忌憚了。」

    他起身向外行去，「不能再等了，否則接下來，不知還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們就留在這裡，若為師三日內沒有回來，就各自回家吧，事情應不會牽扯到你們身上。」

    沒給弟子們詢問的機會，雲從月離開住處，沉默向城外行去。

    他出門時，消息就已傳走，各方各面的眼神，同時匯聚過來。他們都想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

    儘管受了傷，但神境終歸是神境，雲從月並未花費太多時間，就來到了物外山外。

    抬頭看了一眼，山外立著的石碑：物外山，非請不得擅自入內。

    幾個字普普通通，可越是仔細看，越能夠從中感受到，一份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那滋味就像是有一雙眼睛，自九天之上浮現，正在靜靜的看著你。

    雲從月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這份壓迫，如果有選擇的話，他一定不會這麼冒昧……但很顯然，他沒得選。

    咬咬牙，雲從月吸一口氣，邁步進入物外山。

    明裡暗裡，這一刻無數修士瞪大眼睛，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們大失所望。

    像是穿透了一層幻境，空氣裡淺淺波紋中，雲從月的身影，居然隨著一步落下，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他進去了，然後一切歸於平靜，便似什麼都沒發生……這是個什麼意思？

    有人急的火燒火燎，有人老神在在，但不管怎麼樣，短暫躁動後各方都選擇了沉默。

    探路的石子已丟了出去，雖然看不到，但總得留出一些時間來，等待後續反應。

    如果雲從月還能活著出來，自然是最好，若他一去不回……便再想其他的辦法。

祭煉山河 第897章 新的信仰


    踏入物外山第一步，雲從月便覺得，自己絕對死定了。他像是一個，被包裹進琥珀裡的小蟲子，瞬間失去所有自由。

    難以想像的壓迫，自四面八方匯聚過來，且隨著時間一息息過去，正在不斷的變強。

    繼續這樣下去，雲從月毫不懷疑，自己很快會「嘭」的一聲，直接爆成無數塊。

    他想掙扎卻動彈不了，便是聲音都發不出半點，內心苦澀翻滾，又有無盡悲涼。

    想來對物外山，那位強大無匹的存在而言，他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蟲子，根本引不起對方關注。

    即便死在這裡，都未必有人知道。

    壓力越來越大，喘息變得艱難，雲從月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軀血肉及內部臟腑的呻吟。儘管看不見自己的模樣，卻不難猜到，他現在的眼珠，一定因為充血泛紅，並向外凸出著。

    只等某個瞬間，會從內部破裂，血水迸濺出去……那場面，一定會非常淒慘！

    這種茫然無助，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死亡到來的感覺，真的非常非常煎熬。

    哪怕以雲從月，向來自認足夠強大的意志，如今也忍不住心神顫慄，恐懼如滋生的陰影，自心底鑽出向全身擴散。

    這樣死了嗎？

    意識恍恍惚惚之際，雲從月似乎聽到一聲輕咦，然後周身可怕壓迫，有了一絲鬆懈。

    像是岸瀕死的魚，突然被丟進水盆裡，暫時緩過氣來，雲從月大口大口喘息，不敢有半點耽擱，使勁全身力氣大叫，「前輩饒命，前輩饒命啊！」

    「你是誰？」蒼老聲音在耳邊響起。

    雲從月本沒奢望，自己會被記住，畢竟對這般強大存在而言，或許看他便與路邊頑石、朽木並無不同，「前日川水城，前輩解救了班步道友，當時晚輩在場。」

    「那又如何？你看不到山外的石碑嗎？」蒼老聲音看似平淡，雲從月卻聽出一頭冷汗，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如果不能讓前輩改變心意，只怕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念頭急速轉動，雲從月一咬牙，高聲道：「雲某今日貿然闖入，是要與前輩做個交易。」

    「憑你？」

    「晚輩受了極重傷勢，怕是命不久矣，若能請動前輩出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當然，今日是雲某有錯在先，便是前輩出手殺我，晚輩也絕沒有半句怨言！可這樣一來，您將什麼都得不到，只會白白浪費時間、精力！」

    蒼老聲音冷笑一聲，「自認精明的小傢伙，你是聽到老夫之前，與班步間的對話了吧？你便真的認為，老夫不會殺你嗎？」

    雲從月汗如雨下，苦笑道：「雲某沒得選，只能賭一賭人品了。」

    「拿人品賭命，倒是有些意思。」蒼老聲音略微停頓，「也罷，老夫這一生，的確沒有白白出手的先例，總不能在你身壞了規矩。唔，你的情況確實不太妙，強行突破神境，根基留下了隱患，你要求老夫的可是此事？」

    雲從月大喜過望，猛地抬頭，「正是！」

    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啊！這一刻峰迴路轉，若非自制力強，他幾乎要痛哭出聲。

    看眼下這情形，不僅死不了，還能解除體內大患。

    至於物外山的主人能不能做到這點……說實話，雲從月一點都沒懷疑！

    廢話，短短幾句話時間，能找出他身的問題，單這份手段便已神乎其神。這種高手，如果還不值得信任，那你找個更值得信的出來？

    「成交……小子，記得放棄抵抗，別自找苦吃。」

    雲從月趕忙收斂力量，然後他眼前一黑，意識陷入黑暗。

    ……

    「堂堂一尊神境修士，在哪都算是高手了，居然這麼輕易的，被你忽悠倒下。」向雪一臉的感慨萬分，「你說，如果他現在醒了，是氣急敗壞找你拚命，還是羞愧的一巴掌拍死自己？」

    秦宇看了她一眼，「少說點風涼話吧，如果真出了岔子，要倒霉你也跑不掉。」

    向雪被噎的直翻白眼，秦宇沒給她找回場子的機會，心念一動無形力量托起雲從月，轉身進入搭建的草棚。

    門一關，內外氣機隔絕，向雪眼睛瞪了又瞪，也感應不到裡面半點波動，咬牙切齒，「裝神弄鬼！這傢伙的傷，可不是那麼簡單，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麼手段！」

    草棚裡，秦宇抬手摸了摸下巴，借用玉璧胎卵的力量，找出雲從月身的不妥，實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要他治療好，卻不是簡單的事，所以今日接下來要出手的，根本不是秦宇。

    抬手五指張開，秦宇閉眼睛，幾息後他五指之，空間毫無預兆向內坍塌，露出一片黑暗。一輪日影，便在這片黑暗浮現，光芒被黑暗禁錮，不曾散發出半點。

    秦宇會遭遇魂魄承載力不足的問題，絕對跟小藍燈有關係，使喚他也是理所當然。

    「你說的，我只需要負責將人引來，剩下的交給你。所以，現在該是你出手了。」

    秦宇說完退到一旁。

    日影微微震顫，意念波動在腦海響起，「既然答應了你，我自然會做到，但在此之前，需要你用日月力場，將這片空間包裹。」

    秦宇點頭，心念一動日月力場散開，將整間草棚籠罩。

    「雖然還不完善，但的確是真正的，超脫物外的層次……」 看著眼前的秦宇，小藍燈感慨萬千，有時候即便是他，都會有一種抓住這小子解剖衝動，看看他究竟為什麼，能擁有如此驚人的氣運。

    大千世界，茫茫億億萬萬生靈，天賦卓然者不計其數，歷經無盡歲月大浪淘沙，最終誕生出一個個如大日般，照耀九天的巍峨存在。

    可是這些存在，又有幾個能真正做到超脫物外呢？

    若被他們知道，一個神境門檻都未跨過的小傢伙，已經擁有了這份資格，恐怕會破口大罵這賊老天幾句，然後不管不顧的殺過來，用盡一切手段，將這份力量搶奪到手。

    那場面，一定火爆至極！

    「秦宇，雖然我說的，你應該已經想到，但我還是要提醒一句，以後千萬不要將日月力場的事情告訴他人。否則後果，一定是你不想面對的。」

    秦宇點頭，「放心吧，這種事我有經驗。」

    小藍燈微呆，旋即暗暗苦笑，類似這種事情，別人終其一生都未必能遇一次。秦宇居然都能用「經驗」二字了，或許當年莫名其妙選了他，是冥冥注定的安排。

    按下心思，小藍燈沒再多言，空間坍塌形成的黑暗，日影輕顫絲絲縷縷藍光從飛出，融入到雲從月體內。

    片刻後，日影歸於平靜。

    「好了。」

    秦宇眉頭皺緊，看著地昏迷的雲從月，「這樣？」

    小藍燈淡淡道：「將他體內隱患打開，你自然知道了。」

    唰

    日影消失不見，空間旋即恢復如初。

    秦宇想了想，小藍燈確實沒害他的理由，抬手一指點落。

    地面昏迷的雲從月，整個人瞬間縮成一團，面龐扭曲。

    這看似簡單的一指，點在關鍵之處，將他壓制的隱患，徹底引爆出來。力量劇烈震盪，像是暴走的火山，如果不加以干涉，他馬會變成一個，超級無敵的大炮仗！

    在這時，一顆顆藍色光點，在雲從月體內亮起，像是掛在天星辰，彼此遙相呼應。

    嗡

    絲絲縷縷力量，自虛無快速凝聚，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隻白色大繭，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內。

    暴走、混亂、震盪的氣息，快速平復下去，最終歸於緩和。

    秦宇眼底暗金光芒湧動，穿透大繭落在雲從月身，臉逐漸露出讚歎。

    小藍燈這個傢伙，果然神秘莫測的很，今日這救人的能力，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推門而出，迎著向雪的眼神，秦宇一臉淡然，「等他醒了，讓他離開，至於該給的報酬，讓他自己考慮吧。」

    向雪瞪大眼，「你不是開玩笑？」

    這才多大會，治好了？

    蒙鬼呢！

    一日後，強忍激動的雲從月，懷揣著無盡震撼、敬畏，離開了物外山。

    回頭看了一眼，這座佇立天地間，不受日月陰陽侵襲的小山，他的眼神像是，見到了此生至高無的信仰。

    ……

    我叫雲從月，打小過的苦，但我有一個夢想，堅持再堅持，夢想終於實現了。

    沒錯，我開闢了自己的道，而且足足有三條，一舉突破生命極限，成為一名強大的神境存在。

    雖然表面，我表現的很淡定，但講真的我只是故意偽裝，沒人的夜晚裡我大叫了不止一次。

    咳，當然，提前都做好了準備，並沒有人發現這點。

    神境已成，又獲得修建學庵的資格，人生簡直圓滿。

    唯一不美的是，當年修煉的時候，因為某次急於求成，最終令根基留下了隱患。

    但這不算什麼，我雲從月有信心，可以在未來時光裡，想辦法一點一點彌補。

    然後，我趕路的時候，轉了一個彎來到川水城，當年這裡有位老先生曾指點過。

    儘管他其貌不揚，但我敏銳的直覺告訴我，他是個高手……事實證明我沒猜錯，老先生的確厲害，是個了不得的劍道高手。

    但發現這點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心情，為自己敏銳的直覺點贊或者感到驕傲了。

    我確認，自己已捲入到了漩渦裡，所以我老老實實呆在川水城，不敢離開這裡半步。

    可事實證明，只要你被需要了，即便坐在家，禍事依舊會門。當年一個仇人找門來，二話不說干了一仗，我弱他強這小子懟著我一陣凶狠輸出後，扭頭走了。

    然後我明白，躲是躲不過去的，於是我咬牙進了物外山。

    事實，我要感謝那些逼我的人，感謝將我打傷的對頭，因為這絕對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什麼叫高人？

    物外山這位是！

    之前，讓我尊敬、崇拜的人很多，但從我踏出物外山那一刻起，佇立在我心的巍峨高峰，便只剩下了這一座。

    我叫雲從月，從今日起，我有了新的信仰！

祭煉山河 第898章 城主府大亂

    進入物外山第三日，雲從月走了出來，說實話這速度已出乎所有人預料，然後更令他們震驚的事情，清楚呈現在面前。

    雲從月痊癒了。

    不僅僅是他之前，被對頭按著爆錘一頓的傷，還包括之前突破神境時，體內殘留的隱患。這兩種傷，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東西，意味更是天淵之別。

    所有人看向物外山的眼神，變得比之前更加凝重，隱約之間，流露出幾分敬畏。

    強者，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擁有不可挑釁的地位。

    而現在，他們已可以確定，物外山中這位神秘存在，就是一位真正的強者！

    大家都想知道，物外山裡的情形，這三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雲從月很老實，他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出。

    面對追問，乾脆利落的，將自己經歷的事情，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出來。

    但結果……說了跟沒說，似乎毫無區別。

    物外山中那位強者，依舊隱藏在陰影中，沒有露出絲毫有用的信息。

    「諸位，雲某知曉的就這些，以山中那位的手段，若有意隱瞞身份，誰還能有辦法不成？」雲從月四下拱手，「今日一番際遇，雲某欠下大恩請，將要尋找一件寶物作為回報，就此告辭。」

    轉身衝天而去。

    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能體會到，他話裡流露出的深意。

    首先，物外山中那位，似乎並不願意，被人知曉真正身份。其次，雲從月欠的人情，是物外山中那位的，他現在要去找寶物，作為報酬奉上。

    也就是說，他們最好不要，試圖打他的主意，否則找不到寶物，交不上報酬，絕對會有麻煩。

    沒人願意惹麻煩，尤其是一位絕頂強者的麻煩，那不叫尋求刺激，妥妥是找死。

    雲從月順利脫身，物外山的名氣，則像是吹了氣一樣，瘋狂膨脹起來。

    然後又過了一天，牧清源出現在物外山外，他是成名已久的神道強者，在場眾人大都認得。

    沒辜負大家期待的眼神，牧清源深吸口氣，一步踏入物外山。

    又三天，牧清源大笑而歸，轉身一鞠到底。

    似一顆火星，落入滾油桶中，一剎那烈火滔天！

    所有人心底的激動、亢奮，於此刻徹底點燃，看向物外山的眼神，充斥無盡灼熱。

    ……

    雷千軍放下玉簡，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片刻後抬頭，與管家對視一眼，「果如你所言，物外山中那位，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雲從月的狀況，他並不是太清楚，可牧清源的問題他是知道的，老傢伙這些年來過的無比淒慘。

    可就短短三日，居然重獲新生，這份手段若非再三確認，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管家道：「您有什麼打算？」

    雷千軍起身，整理了一下長袍，「如此強者入我鵬程疆域，身為城主若不拜訪，豈不是失禮。」

    管家躬身，「您說的是。」

    眼底卻有幾分憂慮。

    雷千軍微笑，「未必就是敵人，或許是朋友呢。」

    還有半句沒說，該面對的總是躲不過，宜早不宜晚！

    他一步邁出書房，第二步走出府邸，第三步出了鵬城，第四步落下時……已到物外山。

    山外無數修士，此刻盡皆聽聞，頭頂來自九天之外，那驚天轟鳴之音。

    其勢，似星辰降臨，睥睨十方！

    「鵬城之主，雷千軍！」

    「居然是他！」

    「果然，這位也坐不住了！」

    拂袖散去周身浩蕩之力，天地間狂風驟起，轟隆隆席捲十方。但接下來，雷千軍的舉動，卻讓不少人暗暗失望。

    他落在地面，拱手微笑，「鵬城之主雷千軍，不知尊駕到來，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幾息後，物外山中光芒一閃，向雪邁步而出，斂衽行禮，「見過鵬城之主！我家主人正在修行，暫時脫不開身，命我前來轉述，此次只是短暫滯留，不日便將離開，未有打攪城主之意。」

    雷千軍大笑，「既如此，雷某便不多做叨擾，若他日尊駕改變主意，城主府上下，隨時掃榻相迎。」

    灑落轉身，他一步邁出，剎那遠去不見。

    這一刻，無論哪一方修士，都不得不在心底暗讚一聲，雷千軍當真是一位人物。

    他雖只露了一面，但僅這一面風采，便將所有人壓下。

    山外，人群中數撥修士，凝眉苦思許久，不約而同苦笑一聲，按下了心底念頭。

    既然山中那位，無意與雷千軍為難，他們便不可能，借此機會大做文章。

    如今雙方都已表態，識趣退走倒也罷了，若繼續糾纏，怕是轉眼就要大禍臨頭。

    真以為，剛才言笑盈盈，灑脫超俗的雷千軍，是個不沾血跡的菩薩心腸？當年為得城主大位，那可是殺的人頭滾滾堆積成山，流血積聚可成海的狠辣角色！

    眾人感慨萬千，只露一面便抹去無數風波，令鵬城疆域免了一場動盪……雷千軍此人，當真不可小覷啊！

    回到物外山的向雪，抬手拍拍胸膛，一臉憤懣，「以後這種事，你換個人使喚吧，壓力實在太大了！」

    雷千軍語態溫和，笑容不斷，可他站在那裡便是一座擎天神山，令人望而生畏。

    這是一位真正的強者，或許實力比巨龍領主稍弱，但拼起命來也足以攪的天翻地覆。

    否則，憑什麼他能成為鵬城之主，統治方圓數十萬里，成為即便皇族都暗中忌憚的天下豪強之一。

    向雪是神境，實力也算不錯，但與他相比依舊差了太多，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看著秦宇一片平靜，儘管一顆心仍砰砰跳，不滿之意還在翻騰，向雪依舊忍不住有些欽佩秦宇的膽量。他怎麼就敢在這裝大尾巴狼？便不怕出了岔子，將自己折進去？

    秦宇心頭鬆了口氣，局面比預料中更好，如果雷千軍出手試探，他就麻煩大了。

    但這些情緒並沒有流露出來，他微微一笑，道：「雷千軍來這一遭，為自己刷了名望，壓下暗中洶湧波濤，咱們也並非毫無所獲。今日後，物外山超然地位已定，再無人敢質疑！」

    無論真假，有鵬城之主背書，這就是事實。

    ……

    書房裡，幾道身影沉默而坐，氣氛沉凝。

    許久，其中一人長出口氣，「這次，算雷千軍走運。」

    「不是運氣，之前總以為，他有今日成就，是早年快我們一步……今日看，城主確是一妙人。」

    「哼！妙人又如何？擋了我們的路，終歸只有毀滅下場！」

    書桌後主位，喝茶人放下茶杯，「啪」的一聲輕響，書房頓時安靜下去。

    「我累了，舒航留下，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起身行禮，大都隱晦掃了幾眼，恭謹站在書桌旁的年輕人，眼底不乏嫉恨之意。

    房門打開又關上，書桌後武祖承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倦怠，輕聲道：「都走了，舒航不必拘禮，坐。」

    「謝家主。」舒航轉身落座，腰背依舊筆挺，微微低頭表示恭敬。

    「這次，的確是個好機會，可惜我們還未行動，雷千軍就已釜底抽薪斷了風浪源頭。」武祖承拍了拍扶手，「他處事依舊如當年殺伐果斷，而且運氣……也是真的好啊。」

    舒航道：「家主，我反倒覺得，這對我們而言，亦是不壞的結果。」

    「哦？」

    「物外山中修士，至今背景未知，誰都不確定，他究竟是何來歷。若我們借他之手撼動鵬城地位，或許一時間能有所得，但最終未必順心如意，甚至會有別的麻煩。」

    武祖承略微沉吟，緩緩點頭，「你這麼說，倒也不無道理。罷了，反正棋子已經落下，早幾年晚幾年罷了，多些緩衝時間，我們也能準備的更充分。」他眼神微凝，露出精芒，「以你估計，大概還有多少時間？」

    舒航道：「長則十年，短則五載，家主便可一鼓作氣，完成心頭大願！」

    ……

    雷小魚坐在窗前生悶氣，她越是不願想，腦子裡越是甩不掉，那個壞傢伙的影子。

    越坐越生氣，眼前風景都讓人心煩意亂起來，「啪」的一聲關上窗子，她轉身撲到床上，抱住枕頭一陣翻滾。

    「壞蛋！」

    「臭蛋！」

    「王八蛋！」

    雷小魚一個鯉魚打挺，扯著嗓子尖叫，「別再讓我見到你，不然一定讓你好看！」

    「啊啊啊啊！」

    守在樓外的兩個侍女，對視一眼露出無奈，小姐最近真是發瘋了。她們也好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居然能讓小姐唸唸不忘。

    正轉著念頭，腳步聲響起，兩個侍女抬頭看過去，臉上露出笑容，「青容姐姐來的正好，小姐在發脾氣呢，我們都不敢進去觸霉頭，就等著你來解救。」

    青容瞪了她們一眼，「就你們精明！」

    「誰不知道，姐姐最受寵呢，小姐自小跟你一起長大，可從沒拿你當下人看待呢。」侍女說著推開房門。

    青容腳下微頓，旋即笑了笑，「沒心情跟你們瞎扯，廚房剛剛熬好的長生粥，我得趁熱送進去，看著小姐喝完。」

    邁步進了小樓，掃過一眼熟悉的環境，眼波翻了幾翻，她抬步拾階而上。轉過精緻、華麗的步梯，挑開碧玉珠簾後，青容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小姐，您該喝粥了。」

    城主府大小姐，打小身體虛弱，需要以珍貴食材熬製的長生粥，慢慢調理身體，這是府裡上下皆知的事情。

    本是日復一日，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誰都不知道，精心做好這碗粥的廚娘，此刻精心梳洗之後，對著鏡子微微一笑，仰頭喝掉了**中劇毒，入口無色無味，一滴便可封侯。

    啪

    白淨玉碗落在地面，咕嚕嚕滾向遠方，雷小魚摀住劇痛的肚子，兩條眉毛緊緊皺在一起，「為什麼？」

    青容輕聲道：「因為很多年前，我所有的親人，都是死在你父親手中啊……最小的，是我出生不足三月的幼弟，因為一句斬草除根，他小小的身軀被長槍挑起刺穿。」

    「這些事情，小姐不知道吧？您更加想不到的是，這一幕是我當年親眼目睹，無一日忘卻過。」

    雷小魚開始吐血，一小口一小口的，血液烏黑卻詭異散發著香甜，落在地面自動收縮，凝聚成一顆顆黑黝黝的圓珠，就像是深海裡罕見的黑珍珠，每一顆都倒映著她蒼白的面孔。

    「我同情你的遭遇，卻不會因此道歉……如果我父親不殺人，他就會被殺死，那麼你所經歷的一切，便可能是我的遭遇。」

    青榮點頭，「當然，小姐不需要道歉，我也不需要您的歉意，能與您共赴黃泉，我已很滿足。」

    嘭

    窗戶瞬間破碎，呼嘯而來的木頭碎片，灌注著恐怖力量，瞬間洞穿青榮的身軀，將她打成無數碎片。

    管家臉色鐵青落在地面。

    雷小魚擠出笑臉，「金叔叔……」

    仰面而倒，直接陷入昏迷。

    城主府大亂！

祭煉山河 第899章 天殘劍


    雷千軍臉色鐵青，眼睛微微眯在一起，如一尊鐵鑄塑像。儘管一句話未說，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胸膛中翻滾的暴戾，空氣中似有血腥浮動，讓人心神顫慄。

    管家神情沉重，躬身行禮，「是我考慮不周，小姐才會出事，請城主降罰於我。」

    雷千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就在這時門自裡面推開，鶴髮童顏的谷顏淵背著藥箱出來，迎上雷千軍的雙目輕輕搖頭，「城主大人，令愛早年舊疾未癒，今日又遭奇毒侵襲，已然回天乏術，請恕老夫無能為力了。」

    管家身軀一顫，口鼻間溢出鮮血，臉色浮現蒼白。

    滴答——

    滴答——

    一顆顆血珠落在地面，似有萬斤之中，將地面直接砸穿，露出一個個圓形空洞。

    雷千軍沉默幾息，緩緩道：「谷先生是醫道聖手，有生白骨活死人之能，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找到救治小女的辦法。若小女渡過此劫，雷某定當奉上厚禮，以謝先生大恩。」

    看了一眼管家，谷顏淵眉毛抖了抖，深吸口氣行禮，「承蒙城主如此看重，老夫便再試一試，但這方法有些凶險，且效用如何並不確定。」

    雷千軍拱手，「有勞先生了。」

    半日後，谷顏淵臉色慘白，再度走出房門，臉上竟多出大片褶皺、暗斑，充斥腐朽氣息。

    「十日內，小姐當可無恙。」

    說完這句，以醫術通神著稱的谷先生，被人攙扶著離開。

    他已經盡力了，甚至為此賠上了，至少數百年壽數。

    以幾百年時光，挽回十日生命，若非城主府的實力、地位，是萬萬不可能之事。

    雷千軍面無表情起身，揮退所有侍女，站在床前。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他眉頭一點一點皺起，像是折起的山巒，露出無盡沉重。

    許久，他吐出口氣，輕聲道：「小魚，不要害怕，爹不會讓你走的，我一定能救你。」

    轉身出門，看了一眼此刻，還在不斷泣血的管家，「傳信十三城之主，誰能救小魚性命，鵬城願給出足夠誠意。」

    管家轉身離開，片刻後消息傳遍四方，鵬城疆域內十三次城之主，盡皆收到傳信。

    有人擔憂，有人欣喜，有人躍躍欲試。但不論真正念頭是何，收到鵬城來信不久，十三城各有一隊人馬，帶著滿臉沉重之色，以最快速度趕往鵬城。

    蛟龍車駕裡，武祖承眉頭輕皺，腦海中無數念頭轉動。他已經確定了，雷小魚遇刺之事，並不是鵬城的陷阱。

    這件事，是誰做的？

    對方必然是，察覺到了什麼，否則不會拿雷小魚做突破口。

    畢竟，她身份再尊貴，也只是一個女兒罷了，還遠沒資格成為鵬城新的執掌者。

    這種被動的局面，一切不在掌握的感覺，他非常的厭惡。

    站在對面的舒航，略微遲疑後，緩緩道：「家主，不論暗中出手之人，究竟是何目的，我們都需要提前準備了。」

    武祖承眼底精芒微閃，點點頭，「我心中有數。」

    若雷小魚當真死去，時間會很緊張，但好在他們沒有準備，鵬城方面同樣猝不及防。

    只不過，暗中又多了一股力量，必須更加謹慎，否則一個不小心，怕是就要被算計。

    很快，鵬城在望，提前已確認過身份後，蛟龍鑾駕毫不停頓，直接飛到城主府外。

    「參見武族長，城主大人已在等候，請您跟我來。」一名雷家高手拱手行禮，轉身匆匆帶路。

    武祖承到的時候，十三家話事人已來齊大半，如今不是多說的時候，略作寒暄後各自坐下。

    只不過彼此眼神之間，少不了探究打量，雖然並不知道，幕後主導刺殺城主千金之人是誰，但想來與在場諸位脫不開關係。

    各有思量中，時間又過去片刻，十三家話事人全部聚齊。

    「城主到！」

    眾人紛紛起身，神色沉重行禮，「拜見城主。」

    雷千軍神態平靜，「今日因小女一人，勞煩諸位同僚來此，實在是有些失禮了，待此事之後，雷某定當尋一個機會，向諸位表達歉意。」

    「城主言重了。」

    「我等自小看小魚長大，都算是她的長輩，即便城主不召，也當前來探望。」

    「發生這種事情，我等內心皆是震怒，定會全力協助城主，找出幕後真兇！」

    面對眾人表態，雷千軍微微額首，「諸位同僚有心了，緝兇之事稍後不遲，如今小女情況危急，雷某就不多繞彎子。」

    他眼露精芒掃過在場眾人，「谷顏淵先生出手，已暫時穩定住小魚的情況，不知諸位同僚中，哪位能再幫幫小女？如之前傳信所言，雷某願支付足夠報酬，必不會令諸位失望。」

    眾人內心早有準備，況且雷千軍話說到這一步，如何還能拒絕。依次進入房中，滯留時間長短不一，沒人多說什麼，但回到外廳的時候，眾人臉上都很凝重。

    雷小魚的問題，是真的很嚴重，可以說如果不是雷千軍硬逼著，谷顏淵損命強行出手，她可能已經死了。

    現今，也只是勉強吊著一口氣，隨時都會死去。

    雷千軍緩緩道：「情況就是如此，諸位都已看過，可有什麼辦法？」

    眾人一片沉默，皆皺著眉頭，不願在此刻多言。

    若是其他事，能獲得雷千軍的好感，他們自然不介意試試。

    可現在人命關天，涉及的還是他最愛的小女兒，如果一個不慎，幫這丫頭嚥下最後一口氣，樂子可就大了。

    雷千軍眼神緩緩掃過眾人，武祖承心頭微凜，果然下一刻他聲音響起，「武兄，你們武家傳承悠久，祖輩誕生過眾多強者，底蘊比我這鵬城都要深厚，不知可有辦法？」

    這是什麼意思？雷千軍查到了什麼？還是說，他在故意試探，我要怎麼回應？

    武祖承念頭急速轉動，心神已然繃緊，他非常清楚面前這位，是怎樣暴戾的存在。

    此時他平靜詢問，但或許下一刻，就會暴起出手殺人……類似的事情，這些年少有，但在鵬城地位初定時，卻發生過不知多少次。

    呼吸之間，武祖承有了決斷，他吐出口氣，緩緩道：「城主，武家早年一位老祖，自天絕淵中帶出來一件寶物，之後不久便坐化，或許可暫時緩解小魚的傷勢。」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側目，多有驚詫之意，武祖承何等精明之輩，竟下了一步昏棋？莫非他不清楚，無論今日之事是否與他有關，只要說出這句話後，便一定會被懷疑？被雷千軍惦記……便是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也會感到如芒在背啊！

    雷千軍深吸口氣，「武兄若願以寶物救小女，任何要求盡可開口。」

    武祖承略微沉吟，道：「聽聞城主秘庫中，收藏著一柄天殘劍，不知是真是假？」

    嘶——

    眾人心頭一陣倒吸冷氣，心想要壞，今日這局面，怎麼看都是要出大事的節奏！

    大家誰不知道，你們武家世代收集天殘劍，如今只差最後一把，就可將其集齊。

    城主收藏此物，便是為了壓制武家，限制其實力，如今居然當面索要……任誰都會想，對雷小魚出手的就是你們武家，好藉機要挾勒索。

    唔……不對，如果真是武家，做事不會這麼粗糙，難道武祖承是要用這種方式，告訴雷千軍這件事與他們無關？

    眾人越想越有可能，紛紛暗罵一聲，武祖承這個傢伙，果然是老謀深算的厲害。

    雷小魚再受寵，也只是一個女兒，不說她沒有價值，但與限制武家相對，顯然不在一個量級上。要知道完整的天殘劍，與缺了一把的狀態，可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沒人認為，雷千軍會為了女兒，給武家強大起來的機會。

    但事情的發展，卻超出了所有人預料，雷千軍只是略一沉吟，便斬釘截鐵道：「天殘劍確在鵬城秘庫，雷某即刻命人取來。」

    這一刻，別說其他人，便是對面提出要求的武祖承，都下意識呆了一秒，幾乎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雷千軍答應了？他居然答應了？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變了？

    直到管家親手，將封存著天殘劍的劍匣交到他手中，武祖承才確定這一切是真的。

    不需要打開，憑藉氣機間的感應，他就可以確定，劍匣裡面裝著的正是天殘劍——武家近千年想盡一切辦法，苦苦尋求不得的，最後一把天殘劍！

    這一刻，武祖承已沒有心思，再去考慮雷千軍的動機，深吸口氣壓下激盪心緒，他雙手握緊劍匣，沉聲道：「寶物放在武家祖庫中，唯我親至才能打開，城主放心，最遲明日晨時，武家一定將其送到。」

    這是他最後的試探。

    雷千軍點頭答應。

    蛟龍鑾駕離開鵬城，過程順利無比，沒有任何意外發生。直到此刻，武祖承才真正鬆一口氣，低頭眼神落到劍匣上，露出無盡炙熱之意。

    對面，舒航躬身行禮，「恭喜家主，賀喜家主，終於得到最後一把天殘劍，必可突破境界，成就一方霸主！」

    「哈哈哈哈！」武祖承仰面大笑，「我本來只是要借此機會，試探一下雷千軍，不料竟有如此收穫，真乃天助我也！」

    到了這裡，即便鵬城反悔，也不可能再追上他們。

    至此時，手中這把天殘劍，才真正成了武家之物！

祭煉山河 第900章 屠夫

    收穫意外大驚喜的武祖承，回到武家之後，馬上召集家中強者，幾經試驗後確定天殘劍並未被做手腳，當即宣佈閉關。

    整個武家因此喜氣洋洋，所有人心頭都充斥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至於救雷小魚的寶物……雖然武家確有一位，自天絕淵歸來不久，便傷重不治坐化的先祖，但寶物什麼的根本就未留下。

    武祖承那麼說，也只是為了給，順勢提出天殘劍的要求作出鋪墊。

    畢竟，天殘劍雖珍貴，但我武家一位先祖以命換來的寶物，雙方勉強也算對等，不會給人獅子大開口，故意為難鵬城的感覺。

    武祖承萬萬沒想到，雷千軍竟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但他並未因此而慌張。

    武家雖沒有救命寶物，但讓雷小魚多活一段時間，還是可以做到的。

    第二日晨時，有武家高手風塵僕僕趕至鵬城，後獨自進入房中救治，一個時辰後離開，雷小魚已醒了過來。

    「爹……」一個字就幾乎耗盡，她如今全部的力氣，雷小魚只能勉強露出笑臉。

    雷千軍俯身為她擦掉眼淚，微笑道：「醒了就好，萬事都有爹在，你安心休養便是。」

    點點頭，雷小魚精力不濟，閉上眼只一會，便再度沉沉睡去。

    雷千軍靜靜看了她一會，轉身道：「谷先生到了嗎？」

    管家道：「已派人去請了。」

    旁邊樣貌酷似雷千軍的青年，面露遲疑，「聽聞谷先生傷勢極重，數日不曾下臥，恐怕……」

    雷千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會來的。」

    青年心頭一顫，急忙低下頭，不敢再言。

    谷顏淵終歸是來了，幾乎咬碎掉一口好牙，可形勢比人強，他還得強擠笑臉。

    「恭喜城主，小姐的傷勢基本已經穩固，多了不敢保證，一年半載總是無妨……」

    命人送谷顏淵離開，雷千軍看了一眼長子，緩緩道：「不日，我將離開一段時間，期間你代為父執掌鵬城，遇事若不能決斷，可與族中叔伯商議。」

    雷金雲眼眸微瞪，儘管知道此刻局面，自己不該露出喜意，還是難按心頭激動，臉上微紅行禮，「父親放心，兒子定當謹慎，不讓您失望！」

    看著他步伐輕快離開，雷千軍眼底露出一絲失望，扭頭看向管家，「我這個兒子志大才疏，守成或許是可以的，但只憑一個『守』字，如何能保得住鵬城偌大基業。」

    這種話題，聽是可以的，但管家不會多說一個字。

    雷千軍顯然也並不需要，管家跟他探討此事，眼底精芒微閃，道：「過兩日，待小魚情況稍緩，你便隨我一起，帶她前往物外山。既然有人如此迫切，希望本座過去，我自不會讓他們失望。」

    管家躬身，「是。」

    兩日後，對外宣稱閉關，雷千軍秘密帶人離開鵬城，前往物外山。

    但在他離開後不足半個時辰，這個消息便已經，通過隱秘渠道傳遞出去。

    一時間，又有些許波瀾，在暗中蕩漾開來。

    雷小魚遇刺，幾乎命喪當場之事，早已傳遍十三城疆域，有資格知曉這消息的人，都能猜到雷千軍此行的目的。

    如

    果沒有之前，他以天殘劍為代價，換取武家出手之事，或許眾人還會猜測，這其中是否有詐。

    但如今，有了之前的完美鋪墊，他們只會暗暗感慨，雷千軍對這個女兒當真深愛到極點。

    關注點轉移到物外山，所有人都想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物外山中那位神秘存在，真的會出手救人？畢竟雷小魚的傷勢，連谷顏淵都說回天乏術，即便真有逆天手段，損耗也絕對大的恐怖。若被拒絕，雷千軍會有什麼反應？

    武家。

    獲知雷千軍離開鵬城的消息，武祖承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但接下來，他並未迫不及待馬上閉關，而是通過各種手段，確定雷千軍的行蹤。

    與此同時，安插在鵬城各處的暗樁，全部進入激活狀態，或許今日之後他們中很多會暴露，但如今已顧不得這許多。

    坐在靜思堂中，信息接二連三反饋回來。

    鵬城中大小事務，如今由雷金雲處置。

    十七處城主府掌控之所，一切人員穩定，沒有調動力量的跡象。

    城外駐軍大營，兵馬操練如舊。

    半日後，物外山傳回最新信息，天地間狂風驟起，隱約可見數道身影掠過，踏入山中不見。

    隨消息一起來的，還有玉簡中一副，拓印出的畫面，狂風捲動沙石遮天蔽日，幾道虛影若隱若現。

    武祖承仔細看了幾眼，將玉簡交給旁邊，一雙目閉合老者，「叔公，有勞您了。」

    老者睜開眼，面無表情，「若能補全天殘劍，武家當可昌盛，老夫為的不是你。」

    目光掃過一眼窗外，他接來玉簡貼在眉心。

    片刻後，「啪」的一聲輕響，玉簡碎成齏粉灑落，老者身體隨著一顫，雙目中竟有鮮血流出。

    「確是雷千軍。」

    語落，老者起身向外行去，緊閉雙目中血流不止，竟是已經瞎了。

    武祖承起身行禮，「送叔公！」

    待腳步聲遠去，他腳下一踏，地面直接裂開，露出通往地底的石階。

    「我將閉關，只需三日就可煉化天殘劍……在此其間，無論發生任何事，決不允許打攪！」

    ……

    秦宇是真的沒想到，雷千軍會去而復返，以他的地位、層次而言，這很不符合常理。

    但現在常理不常理的，實在是顧不得了，秦宇只知道一個處理不好，他就會有大麻煩。

    「雷某冒昧來訪，還請尊駕現身一見！」雷千軍的聲音，強大力量加持下，在空氣裡不斷迴蕩。

    向雪臉色發白，嘴唇動了動沒說話，秦宇卻明白她的意思——咱們趕緊逃命吧！

    秦宇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再用她敷衍過去了，否則不等說話，就得直接穿幫。這女人，平日裡嘴巴挺碎，膽子卻這麼小，只是見了一面而已，竟如此的懼怕。

    就這麼逃走，秦宇心有不甘，他費心費力演這場大戲，眼看就是收穫的時候了，直接就放棄？

    咬咬牙，他起身道：「跟在我後面，今日不需要你說話，別腿軟就行！」

    向雪支支吾吾，「要不然，我留在這等你？」

    秦宇差點氣笑了，你現在是婢女的身份，

    不跟著來端茶倒水，難道讓我親自動手？

    沒心情跟她碎嘴，秦宇壓著嗓子道：「你願意留這也行，但逃命的時候離得遠了，如果顧不上你，那就自求多福吧！」

    向雪馬上不廢話了。

    心思一動，黑袍自動浮現，將全身遮掩在內，秦宇壓下所有心緒，點頭看了一眼掌心的源神印記，總算有了三分底氣。

    拂袖一揮，陣法波動中，兩人身影消失不見。

    雷千軍眼神四下掃過，神色平靜不變，內心卻已波瀾滾滾。

    周邊一切初看平常，再看卻已不同，就像是波動的水面，每一刻都在不斷變化，所存在的任何一個瞬間，都是獨立且不同。

    站在外界看，這物外山已無比神奇，獨立於陰陽之外，不受日月變化侵襲……可進入其中才會發現，它真正玄奧之處。

    突然間，雷千軍臉色微變，轉身向身後看去，一襲黑袍安靜佇立，他身後站著一名女子，正是當日所見那名神境婢女。

    這兩人何時出現的，他竟未曾察覺……暗暗吸一口氣，雷千軍心頭上，更多幾分凝重。

    他上前一步，可不等開口，黑袍下便已響起蒼老聲音，「鵬城之主，老夫本無意與你產生交集，為何來我物外山，擾我清淨。」

    剛才秦宇便已想明白，第一次見面，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露出絲毫軟弱姿態，反而要表露出一定的強硬。

    而這樣，也更加符合，他如今扮演的身份。

    雷千軍拱手，「雷某此來，實有不得已的理由，還請尊駕諒解。」目光落在黑袍上，他眉頭微不可查輕皺，說不出什麼原因，感覺總有些不對。

    眼神微微閃動，雷千軍找到癥結所在，那是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眼前這兩人，與如今所在之處，似乎並不融洽。

    第一眼，即便只看到一個背影，秦宇便已經明白，向雪為何如此懼怕雷千軍。

    殺氣！

    數量多到無法形容，粘稠如漿液，幾乎凝成實質，就這麼纏繞在他周身，目光落下耳邊似乎可以聽到，無數淒厲哀嚎，充斥著生命終結時的絕望與怨恨。

    秦宇擁有看穿表層，直抵本質的能力，他可以確定這所有殺氣，都是在屠戮過程中，一點一點積攢下來……如此規模，死在雷千軍手中的生靈，怕是要數以億萬。

    這是一個真正的屠夫！

    殺氣無形無質，卻已浸透血肉、魂魄，使得雷千軍一舉一動，都透出懾人氣勢，令人本能恐懼。

    此刻，他雖只是略微皺眉，但在秦宇眼中，對方體外滔天殺氣，已如怒海一般，掀起驚濤駭浪，隨時都將爆發。

    不好！

    雖然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但很顯然，雷千軍已察覺到不對。來不及多想，秦宇上前一步，掌心中源神印記微微閃動，一絲威嚴破體而出。

    下一刻，他心神快速安定下去，眼前雷千軍周身暴動殺意，似乎也變得稀鬆平常。

    因為此刻，秦宇通過源神印記，借用到的不僅是源神之力，還有源神境的眼界！

    「雷城主，你想做什麼？」

    最後五個字，直接引動天地共鳴，「轟隆隆」似雷霆咆哮，天地間頓起無盡駭浪！

祭煉山河 第901章 救不得


    儘管動用了最大底牌源神印記，秦宇依舊沒有太多把握，可以瞞過眼前雷千軍。

    畢竟，雖未親眼見其出手，但只憑氣息感應，他也是與巨龍領主相差無幾的層次……不是源神，但與源神間的差距，必然也很近。

    如果鎮不住他……秦宇暗暗一嘆，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選擇逃了。

    不顧一切拚死一戰？

    算了吧，真沒這個必要，而且源神印記的力量，也不是無窮無盡的，薛楨又是現在這麼個狀態，還是小心為好。

    若是一個不小心，力量抽取的太凶了，讓他身體出了岔子，哭都都沒地方哭去。

    事實上秦宇猜的很對，普通的源神印記，儘管有很強的威懾，但以雷千軍的實力，抗住還是沒問題的。

    到時他略微感應，就能判斷出秦宇的虛實，揭穿他故作高深的把戲。

    妙就妙在，秦宇掌心的源神印記裡，沉睡著一個真正的源神，所以此刻在雷千軍的感應中，眼前就是一尊真正的，橫立天地間的擎天巨擘。

    儘管秦宇的氣息，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問題，但巨擘就是巨擘，隨隨便碾過來，就足以讓他粉身碎骨。

    神境之道，日漸行至巔峰，隱約能夠感受到，來自更高層次的恐怖磅礴，對比宛若池湖與汪洋，不可同日而語。

    源神，居然是一尊源神，這一刻以雷千軍強悍的內心，也忍不住有瞬間的失神。

    原本他還認為，物外山中這位，是一尊神道巔峰的人物，誤判簡直有天淵之別！

    這種站到天地極致，揮手可令日月色變的人物，為何會出現在鵬城？

    雷千軍下意識心頭自問，旋即苦笑一聲，別的不說，他確定自己先前的種種猜測，都只是一個笑話。

    以源神層次，足以縱橫天下，便是皇族都要恭敬以待，根本不會將小小的鵬城放在眼中。

    趕緊將之前的接觸過程，全部回想一遍，確定沒有失禮、冒犯之處，雷千軍心頭稍安，暗暗慶幸不已。好在他沒有貿然行事，否則得罪了一尊源神，後果難以想像。

    吸一口氣，雷千軍躬身行禮，「鵬城千軍，不明前輩身份，若有失禮觸犯，還請您能海涵。」

    這一刻，不說另外幾個城主府高手，便是一向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管家，都忍不住瞪大眼睛，露出無盡震動。

    即便面對，自皇城遠道而來的上使，城主大人都是平等對待，何曾如此誠惶誠恐……沒錯，就是誠惶誠恐，他們能夠感受到，城主大人如今的不安。

    前輩……前輩……

    能令城主大人如此表現，又是這個稱呼的，那便只能一個可能了。

    源神……

    這念頭一蹦出來，管家等一眾人呼吸微滯，下意識彎腰壓肩，只感覺此刻的空氣，都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壓迫。

    向雪傻了眼，看著努力收斂起，自己全部氣息，溫順跟小貓似的雷千軍，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與之前的形象連在一起。

    說實話，儘管向雪無比畏懼雷千軍，可對方的形象恰恰是，最合她心儀的類型。

    強大、威嚴、冷酷……擁有無盡權勢，眼神橫掃便可睥睨十方！

    但就是這樣一個，獅王般的男人，居然話都沒說兩句，就被一個照面給搞定了？

    內心呻吟一聲，向雪抬頭眼神落到秦宇身上，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怎麼就有這麼厲害的套路？

    秦宇也有些懵，只不過他藏在黑袍裡，所以懵的一點也不明顯，雖然自己都糊塗著呢，但很顯然眼前不可一世的雷千軍，已經被徹底震住了。

    這就好，這就好，趕緊的讓他知難而退，然後大家互不干涉，將這一節翻篇過去。

    可沒等秦宇開口，雷千軍就搶先一步，「前輩，小女幼年遭遇大劫，僥倖不死卻傷了根本，日前又被奇毒侵襲，如今已是命在旦夕。聽聞前輩正在收集，提升魂魄方面寶物，只要您出手相救，千軍願將這些悉數奉上。」

    光芒一閃，地面出現大量玉盒，此刻一個個自行打開，露出裡面封印的東西。頓時，空氣中異彩湧動，各種醉人氣息交織，只是吸一口便精神大振，令魂魄本能中生出無盡渴求之意。

    秦宇到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他這段時間突擊培訓了一下，對魂魄寶物多有瞭解。拋開不認識的，玉盒裡面有一件算一件，都是頂尖的好東西。

    默默算了一下，如果能做成今日這筆交易，秦宇都不要繼續冒險裝神弄鬼，收拾收拾離開物外山，回川水城閉關煉化就完事了！

    見黑袍沉默不動，雷千軍絕對不敢認為，秦宇是被從天而降的大禮包，給生生的砸暈了，只是忍不住的感慨，源神果然是源神，自己看來足夠算得上貴重的禮物，人家根本就瞧不上。

    略一遲疑道：「當然，如果前輩不滿意的話，鵬城秘庫中還有一些收藏，千軍盡可雙手奉上。」

    不行了，不行了，再讓雷千軍這麼說下去，秦宇怕自己會流鼻血的。輕咳一聲，黑袍下眼神淡漠掃過，對面鵬城一行，下意識站的更加筆直。

    「老夫可以出手一試，但這丫頭的問題不小，究竟能否活下來，就要看她的運道了。」

    雷千軍大喜，「多謝前輩！」

    對唯一的女兒，他是真的寵愛在心，若能救她性命，便是耗費更多都毫不猶豫。

    管家恭恭敬敬，與兩名雷家高手一起，將抬著的軟榻放在地面。包裹在外的光芒，此刻自行散去，露出靠在軟榻上，臉色蒼白的雷小魚。

    她顯然已醒了一會，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全部收入眼底。此刻看來的眼神中，除了敬畏之外，還有滿滿的憧憬與期待。

    能活下去，沒有人願意死亡，何況是這麼一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她的人生，本該是剛剛開始。

    是她！

    秦宇微怔，起初忌憚於雷千軍，接著被寶物砸暈，一時竟沒發現，居然是這丫頭。

    她就是雷千軍的女兒？

    「小魚，還不向前輩行禮，若你能活下來，定要牢記救命大恩！」雷千軍低喝。

    雷小魚掙紮著行禮，「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秦宇看了她一眼，道：「你們留在這裡，未有允許，不得隨意走動。」

    說著，他看了一眼向雪，這女人不知在想什麼，居然處於走神狀態。

    咳！

    聽到提醒，向雪才恍惚過神，順著秦宇的目光，穩了穩心神上前，將地面上依次排開的玉盒收起。

    每拿一個，她的心都哆嗦一下，然後開始盤算，自己好歹也算計畫的參與者，雖說沒出什麼大力，但被雷千軍嚇得這麼慘，多少有點苦勞。

    我不要五五分，不要四六分，甚至三七也不奢求，隨便給我拿一兩個總不算過分吧？

    空氣泛出波動，將秦宇、向雪、雷小魚包裹，直接消失不見。

    管家看了一眼周邊，試探著道：「老爺，這一位……」

    雷千軍緩緩點頭。

    源神，強大無比的源神啊，儘管他已觸及神道巔峰，看似與其僅有一線之差。

    但這絲毫差距，便是天與地的差距，雷千軍一生驕傲從不服輸，對突破源神境界，卻無半點把握。

    或許，這會是一個機會，若能拉攏物外山中這位，他在天楚帝國的地位將穩如泰山！

    雷千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很愛自己的女兒，但他同樣是鵬城之主，執掌方圓數十萬里的一方霸主。

    「確認」秦宇的實力後，他心思不可避免的，開始出現變化。

    ……

    雷小魚陷入昏睡中，看著她蒼白無比，比當初所見小了一圈的面龐，秦宇眼前下意識浮現出，她在昏迷前一刻，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與光彩。

    真是個可憐的丫頭……沒錯，就是可憐，即便她有一個強大的父親，生而身份高貴。

    若非親眼所見，秦宇幾乎無法相信，她是如何撐過撕心裂肺的痛苦，堅持活到今日的。

    在秦宇眼中，除了表面之外，她周身早就千瘡百孔，雷小魚能撐到今日，已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蹟。

    吸一口氣，秦宇暗暗決定，不論雷千軍極富誠意的出價，還是對這丫頭的憐憫，只要有辦法他便一定，幫助雷小魚恢復健康。

    最起碼，雙方間有些緣分，儘管過程並不怎麼讓人愉快，但那也算緣分的一種。

    可很快秦宇就發現，自己之前想的太簡單了，他知道雷小魚的傷勢很難治癒，卻沒想到代價會這麼大。

    坍塌空間內，大日虛影傳出意識波動，「她幼年被人下了巫蠱之術，經過封印才活到今日，但不久前蠱蟲被激活，這丫頭本應該已經死了，是有人用逆天之術，自損大量生機，強行為她續了十日之命。如果只是這樣，或許我還能想想辦法，可後來又有人，打碎了她體內最後的生機，將其強行激發出來供蠱蟲吸收，暫時看能撐半年左右，卻也將她的生路徹底斬斷。」

    秦宇皺了皺眉，「真的沒有辦法？」

    小藍燈略微停頓，「有。第一個辦法，找到一尊源神境的屍體，煉化其精血供她體內蠱蟲吞噬，待蠱蟲完成進化，不僅可以擺脫死局，更能因禍得福實力大進。」

    秦宇直接搖頭，開什麼玩笑，別說這世界上，有沒有源神境的屍體，就算真的有，憑他這小胳膊小腿的敢動心思，分分鐘被人滅成渣。

    能震住雷千軍一個，已是莫大運氣，秦宇從來都不認為，裝神弄鬼是長久之道！

    「還有個辦法，我調動先天之力，為她重塑肉身、魂魄，將蠱蟲強行剝離出來。但這個損耗很大，我正在開闢的小世界，很可能因先天之力抽取太多而崩潰，我也將因此陷入沉睡。」

    秦宇陷入沉默，他看著雷小魚蒼白的面龐，心底稍稍掙扎後，暗暗說了一句抱歉。

    儘管如今手中底牌眾多，甚至有了連小藍燈，都無比震動的日月力場。

    但秦宇從未懷疑過，小藍燈才是他最大的依仗，是幫助他橫渡修煉長河，抵達最終彼岸的舟船。

    這個代價太大，大到秦宇無法接受，雷小魚能救……卻救不得！

    小藍燈似察覺到了，他波動的心緒，突然道：「不必愧疚，就算你決定救她，我也會拒絕的。」

    秦宇苦笑，「不是愧疚，我與她只有數面之緣，朋友都算不上，不會因為一時心軟，就頭腦發熱不顧一切……罷了，已有決定多說無益，救她做不到，那能不能讓她不受痛苦，走完生命最後的路程？」

    小藍燈道：「可以。」

祭煉山河 第902章 神器不詳


    雷小魚醒了過來，就像是擺脫掉了糾纏一生的噩夢，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整個人似乎隨時，都能輕飄飄的飛起來，體內不會再時不時的痠痛，那種清晰的、生命每時每刻都在被吞噬的感覺，徹底消失不見。

    閉上眼，再睜開，再閉上，再睜開。

    不是做夢！

    雷小魚眼角處，大顆大顆淚滴落下，翻身起來恭恭敬敬跪倒，「多謝前輩救我，大恩一生銘記，小魚不敢忘卻半分。」

    在她醒來之前，秦宇一直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告訴她真相，此刻看到雷小魚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後，他暗暗嘆息終於有了決定。

    「你傷勢初癒，更要多加休養，保持心情明媚，不要傷神動怒。」黑袍下蒼老聲音響起。

    雷小魚微呆，不僅僅因為這些話，還因為她居然從對方的眼神裡，感受到一絲暖意。

    面對父親，一直冷酷的前輩，居然是這麼一個人嗎？

    猜不到真正緣由，卻並不影響雷小魚心頭，更多了幾分尊敬之意，她躬身行禮，「謝謝您的提醒，我自小受苦至今，終於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心中充滿歡樂、感激，一定會好好生活，不辜負您再造之恩。」

    眼神掃了幾眼面前的黑袍，雷小魚眨眨眼睛，遲疑了一下，道：「前輩，我們之前見過嗎？」

    秦宇沉默幾息，搖頭道：「並沒有。」拂袖一揮，空間泛起波動，「走吧，送你回去。」

    看著雷小魚，雷千軍臉上笑容頓了一下，旋即變得更加燦爛，抱了她一下後，恭敬行禮，「多謝前輩！」

    雷小魚身體初步恢復，心情激盪之下，一絲倦意自心底升起，很快便睡了過去。

    低頭看了一眼，將她交給管家照顧，雷千軍拱手，「關於日後照料方面的事情，前輩可有吩咐？」

    秦宇腳下踏落，空間頓時褶皺，將他們兩人包裹，與外界隔絕。

    「你已察覺到了？」

    雷千軍神色沉重，「敢問前輩，她還有多少時間？」

    秦宇道：「不受外力影響，三年內當可無恙。」

    至於之後，他沒有說，雷千軍自然明白，擠出一絲笑臉，道：「小魚這孩子，自襁褓中起，便一直備受巫蠱煎熬，她雖然表現的很快活，但我知道她是故意給我看的。儘管不能治癒，至少從今天起，小魚還有三年時間，可以真正活的快活，我仍感謝前輩出手，給了她這些時間。」

    說著，他躬身行禮。

    秦宇頓了頓，道：「沒能救人，之前的報酬，雷城主收回一部分吧。」

    「不！我相信，前輩已經盡力，而且用那些東西，可以換回小魚三年的快活，千軍認為值得。」雷千軍再度行禮，「若前輩覺得不合適，千軍今日還有一個請求。」

    秦宇點頭，「你說。」

    「當年下蠱蟲之人，千軍早就已經查明，只是一直來都沒有機會，將他們連根拔起。」

    秦宇皺眉，「你要老夫出手？」

    雷千軍搖頭，「千軍不會如此愚蠢，只求前輩讓小魚留在這裡，助我暗中離開物外山便可。」

    秦宇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哪裡？」

    雷千軍不解，還是道：「武陵城。」

    秦宇略微沉吟，「不要反抗。」空間頓時震盪，似掀起大潮，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雷千軍能夠感受到，這些空間震盪中，雖蘊含磅礴力量，對他卻沒有威脅，任憑自身被淹沒。

    下一刻，眼前驀地黑暗，撕裂感轉瞬即散，再度睜開眼，雷千軍眼底露出震動。

    武陵城……他竟已到了武陵城！物外山距離此處，距離近十萬里，居然一念之間，將他直接挪移降臨。

    難道說，他的神念可以直接，鎖定十萬里之外？簡直恐怖！

    以雷千軍的層次，並非沒有接觸過源神境，卻從未聽說哪位，擁有如此威能。

    莫非，物外山中這位，便是在源神境中，都是實力頂尖的存在？

    深吸口氣，雷千軍壓下心頭震動，如今不是多想之時，冰冷眼神落到武陵城中。

    此刻，他突兀降臨的氣息，顯然已經被城中發現，幾道身影自城中衝天而起。為首是一名武家強者，數日前曾跟隨武祖承一起前往鵬城，拱手行禮，「不知城主突然到來，武家有失遠迎，還請城主見諒！」

    說話時念頭急速轉動，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家族確認已進入物外山，至今不曾走出的雷千軍，居然突然出現在這裡，事情顯然不簡單。

    難道說，他發現了什麼？

    可即便雷千軍掌握到了，家主閉關的消息，僅憑他一人難道就敢，對武陵城出手？

    開什麼玩笑，如果雷千軍真有這般實力，哪還有十三次城的活路，大家早就跪下來高唱征服。

    不能慌，先穩住他，算著時間家主就快要出關，一旦天殘劍煉化完成，則大局定！

    掃過眼前幾人，雷千軍一步踏落，周身滔天殺氣爆發，便似一頭覺醒巨獸仰天嘶吼。

    轟隆隆——

    頭頂天空驟然漆黑，無盡黑雲湧出，遮天蔽日……便似剎那間，逆轉了天地陰陽！

    噗——

    噗——

    幾名武家高手，全部噴血暴退，一個個瞪大眼珠裡，充斥著震驚與難以置信。

    雷千軍出手，他居然真的出手了，徹底撕破臉皮，要一個人進攻武陵城。

    瘋了！他一定瘋了！

    咻——

    破空聲呼嘯逼近，武家高手面露驚恐，「不！」

    轟——

    幾人凌空爆開，血肉橫飛中，雷千軍周身殺氣更勝幾分，低頭俯瞰武陵城，低吼似來自深淵，「今日後，本座要這世間……再無武家！」

    嗡——

    一道光層出現，瞬間覆蓋整個武陵城，武家傳承數十萬年，強者輩出底蘊深厚，對根基之地用心經營，自然早有防備。

    可這光層剛剛出現，便突然震盪起來，維持它存在的二十一處樞紐，其中四處完全癱瘓。

    雖然並不會，直接導致護罩崩潰，卻讓它的防禦力量，下降到不足原先一半。

    雷千軍抬手一拳轟出，護罩瘋狂扭曲，然後是第二拳，驚天巨響中它徹底崩潰。

    武家大宅，驚怒咆哮不斷響起，誰都沒料到辛苦經營，自認萬無一失的護城樞紐，居然早已被鵬城侵透、蠶食，根本沒能產生應有的作用。

    但好在，終歸是攔了他一下，武家大宅的守護陣法，已經完成激活。儘管力量不比護城大陣，抵擋雷千軍片刻，還是可以做到的。

    到時，武家掌控的軍隊，就會絞殺過來，即便他實力再強，若不退走也只有死路一條！

    「哼！家族大陣的唯一樞紐，就在靜思堂中，倒要看這雷千軍，還有沒有辦法！」一名武家高手低吼，眼神充斥羞怒。

    堂堂武家，居然被一人逼到如此地步，簡直是恥辱。

    等到家主出關，順利煉化天殘劍，定要殺上鵬城，將雷千軍斬於當場。

    「我認為，雷千軍還有辦法。」平靜聲音，突然自角落裡響起。

    眾人臉色一遍，眼神不善掃來，「舒航，你什麼意思？」

    一個外人，居然比他們更受信任，早就令武家修士不滿。如今已有幾人躍躍欲試，如果他敢說更多，就借此機會給他個教訓。

    好讓這個狗腿子知道，武家終歸是武家人的，不是他一個外人，能夠指手畫腳！

    舒航向來給人的形象都是沉默寡言，幾乎不會主動開口，可今日他明顯反常，眼神環視靜思堂內眾人，嘴角微微翹起，「你們便不想知道，我為何知道雷千軍還有辦法嗎？」

    「不好！動手擒下他！」一名武家族老爆喝，手臂暴漲抓來。

    舒航輕聲道：「現在才發覺，已經太遲了啊。」

    他閉上眼，沒有多做反抗，任憑這只大手將他抓住。

    下一刻……

    轟——

    所有嚴陣以待的武家修士，都被身後的巨響嚇了一跳，轉過身一個個目瞪口呆，只見靜思堂所在之處，像是經歷了颱風過境，已被恐怖力量夷為平地！

    聚集在此的武家高手，一個個倒在地上，除了幾位實力強大的族老，幾乎個個受創。

    其中一位族老，更是大半個身體都被炸燬，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眼看就要氣息斷絕。

    這……這是怎麼了？

    沒給他們更多思考時間，「轟隆隆」咆哮轟鳴，自頭頂方向傳來，雷千軍攜滔天殺意降臨。

    他抬手，五指張開向下一按，剎那間億萬殺氣爆發，由無形凝聚成實質，化為一座殺意死牢，成呈蒼白死寂之色，將整個武家籠罩在內。

    「今日，但凡武家血脈，誰都逃不掉！」一步踏入殺意死牢，雷千軍抬手按落，大片武家修士，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身軀直接崩潰、爆裂！

    「啊！快逃！」

    「雷千軍，你敢屠我武家，其餘各方必然反噬！」

    「城主大人，無論發生了何事，請給我武家一個機會，同樣給您留一條退路！」

    雷千軍不聞不理，一步一步走來，所經之處皆橫屍無數血流成河，他是真的不放過任何一個，無關男女，不論老幼！

    「快轟開殺意囚牢！」

    「來不及了，我們都逃不掉！」

    「拼了！」

    逃無可逃的武家高手，絕望嚎叫著，紛紛發起自殺式襲擊，試圖用生命，為家族爭取一線生機。他們都在煎熬、期盼著，只待武祖承出關，到時絕境自然化解。

    可讓武家眾人絕望的是，被他們視為，唯一生機所在的武祖承，始終不曾現身。

    轟——

    驚天巨響中，最後一名武家族老轟然倒地，他死前眼珠瞪圓，充滿著絕望不甘。

    武家，怎會落到今日地步……

    雷千軍眼神淡漠跨過他的屍體，走過殺氣死牢每一處地方，殺死見到的所有人。終於，當他停下時，除了空氣裡濃重到幾乎凝成實質血腥，便只剩餘一片死寂。

    雷千軍站在靜思堂的廢墟上，緩緩開口，「武祖承，當年你命人對我兒施下巫蠱時，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腳下一踏，地面轟然崩塌，裂縫向地底急速延伸，撕裂地宮圓頂，露出盤膝而坐的武祖承。

    此刻，他面前懸著一把劍，劍身完整表面卻遍佈裂紋，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它赫然是由三十七把小劍，彼此完美組合而成。

    天殘劍，劍成之日天降劫難，毀劍身成三十七截，然劍靈不毀碎片各自凝聚劍身，散落天下十方。

    因而成就天殘之名。

    時隔無數年後，天殘劍再度完整，可此時親手賦予它重生的武祖承，眼神中只有絕望。

    恐怖無比的吞噬之力，此刻自天殘劍中爆發，將他牢牢吸附住，根本掙脫不掉。

    啪——

    雷千軍落在地面，眼神冷漠，「天殘劍生而不詳，受天譴而毀，重聚此劍生靈，必受反噬而亡。」

    「武家世代追逐天殘劍，卻不知這一辛秘，反因此落得血脈斷絕下場，當真可悲。」

    噗——

    一口逆血噴出，武祖承氣絕當場，天殘劍「嗡」的一聲飛起，懸浮在半空中。

    雷千軍眼底閃過一絲炙熱，但很快就被壓下，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執掌此劍的資格。

    武家因其絕滅，他若不是心懷別念，又何至於牽連小魚，讓她一生苦難不得善終。

    神器不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