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超維術士 作者：牧狐 (連載中)

超維術士 第1100節 傷勢

    迦南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不停的流失。可它完全沒有辦法去補救，只能瞪大雙眼，讓自己儘量不要睡著。

    一旦睡著，它便有可能再也醒不來。

    它不想死，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它也想要抓住。

    可真的有希望嗎？

    在這偏僻的荒郊野外，在人類與惡魔爭鬥不休的時刻，有人會記得它嗎？

    迦南腦海裡閃過很多的影子，這一生影響過它的，全都如畫卷一般，慢慢浮現出來。因為自己而飽受歧視，但從未抱怨過的母親；它既想報復，又渴望接近的父親……欺辱過它的蛇尾惡魔，暗中觀察的普拉帕……還有將它從底層泥淖裡帶出來的店主。

    這些影子糾糾纏纏，有的化為虛無，有的隱入黑暗，還有的埋進了記憶深處。

    唯一閃亮的，只有普拉帕與店主。

    因為只有他們還在拉蘇德蘭，也只有他們，可能會記得自己，說不定會來救它。

    哪怕迦南心中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個計畫即將實施，如今惡魔都已經躲了起來，誰還會主動離開舒適區找不自在？至於店主，迦南很清楚，他的實力並不高，不可能在這危險的時候離開迷幻小屋的。

    所以，最終依舊不會有人記得它。

    迦南還是沒有放棄，哪怕劇痛讓它全身都在抽動，它也不想放棄自我。

    它想活著，就算它注定會墮入黑暗，但只要能多看一眼這個世界，那就足夠了。

    迦南睜開眼，看著天上的火焰浮動，看著遠處天空漂來的浮冰，靜靜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可就在這時，迦南聽到了一陣嗡嗡聲。

    就在近處。

    迦南心中一動，有嗡嗡聲是不是代表周圍有生命？它儘量的轉過頭，表情中帶著祈求，不管是人類還是惡魔，只要能救它，只要能救它……

    迦南偏過頭看到了嗡嗡聲的來源，卻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那只是一個飛在空中金屬圓球。

    它不知道這個金屬圓球有什麼用，但這金屬圓球顯然無法拯救自己。但迦南想了想，這個金屬圓球也許是出現在此地的最後一個變數，不管如何，它都想試試。

    想到這，迦南張開滿是血腥味的嘴巴，用近乎蚊子的聲音道：

    「救我。」

    ……

    要不要救迦南？

    安格爾其實有一瞬間的遲疑，畢竟迦南是惡魔，與人類終歸殊途。

    而且，迦南的求生意志十分驚人。這種堅韌的毅力，加上它本身還擁有強大的海洋惡魔血脈，天賦和潛力都很好，若是不隕落，未來必然會成長為強大的惡魔。

    之前妎變的強大，已經讓安格爾有些負罪感，如果再救了迦南，等於為人類未來又製造出一個強大的對手。

    安格爾遲疑了半天，最終依舊還是決定救它。

    不僅僅是迦南主動開口向他求救了，同時他也覺得之前的想法，是太高估自己了。

    惡魔的強大是整體性的，人類也是如此；惡魔會進步，人類也會進步。個體的強大，除非到達魔神層面，否則影響不了大局。

    更何況，迦南之前在迷幻小屋工作的時候也很敬業。若非有迦南幫忙，安格爾不會這麼快就湊齊購買材料的錢。就憑這點，安格爾也會去救迦南。

    「救我……」迦南先是用惡魔語說了這句話，到了後來，它嘴裡的惡魔語變成人類通用語，不管是誰，哪怕向敵人求救，它也願意。

    過了很久，金屬圓球都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迦南快要絕望的時候，金屬圓球突然動了起來。

    它在空中上下晃動，一開始迦南還沒明白它的意思，後來才發現，金屬圓球似乎是在通過「移動」的方式，在憑空書寫文字。

    ——堅持下去。

    雖然金屬圓球書寫的「惡魔文」有些生澀，但迦南還是看懂了。

    「它……讓我堅持下去？」所以它的意思，是要救我嗎？迦南眼神裡突然迸發出希望，可很快，迦南明亮的眼神又慢慢黯淡了下來，這個金屬圓球一直停在半空中，真的能救自己？

    ——迦南。

    這時，金屬圓球再次動了起來，讓它有些驚疑的是，金屬圓球憑空書寫了自己的名字。

    迦南有些疑惑，金屬圓球知道它是誰？

    在拉蘇德蘭知道它名字的，其實不少。但是在這個時候，金屬圓球書寫出自己的名字，似乎在告訴它：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會來救你。

    迦南本來有些沉到谷底的心，在這時又慢慢的升了起來。

    金屬圓球在空中寫下自己名字後，又不再動彈。過了好一會兒，在迦南以為自己之前的理解是不是錯了，這一切其實都是它自己腦補出來的時候，遠方突然又傳來了一陣嗡嗡聲響。

    迦南一愣，偏過頭一看。

    卻見不遠處的天空，又有新的金屬圓球飛了過來。

    不過這個金屬圓球並非單獨而來，它圓潤的身體上，還繫著一個小口袋。

    帶著口袋的金屬圓球慢慢的降到了迦南身前，口袋一解，一個淡藍色的小瓶子便滾了出來，落到了它的身上。

    迦南費力的伸出手，將瓶子拿起來，它之前隱約看到瓶子上有字。

    果然，在瓶身上貼了一個小標籤，最上方是人類通用語，迦南仔細辨別了一下，似乎寫的是「生命之水」。標籤下面則明顯是新寫的，墨跡都還未乾，寫了一排看上去極為拙劣的惡魔語：倒在傷口上。

    它之前猜測過很多，這個金屬圓球會屬於誰，對方是真的要救自己嗎？當它看到標籤上的字體時，迦南恍然大悟了。

    這拙劣的惡魔文，和迷幻小屋招牌上的文字，簡直一模一樣。

    這是出自店主之手。

    迦南的手有些顫抖，眼睛裡也蒙上一層薄薄水光。

    至少在拉蘇德蘭還有人記著它。

    迦南斂下眉，將激動的心情按捺住，輕聲道了句謝謝。

    ……

    半小時後，安格爾還在透過探察傀儡在四處搜尋人跡時，風之領域的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虛浮且帶著趔趄。

    安格爾回過頭看了眼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法夫納，法夫納的目光也放到了風之領域外，當看清外面的人影時，她什麼話也沒說，隨手一揮。

    風之領域出現了一個缺口。

    從缺口處，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那幾乎遮天蔽日的濃煙。

    在翻滾的濃煙裡，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隨著人影進入院子裡，風之領域的缺口再次被封上。

    來人一進院子，便靠在一旁的大樹下不停的喘著氣，好一會兒平息了呼吸後，才抬起頭道：「法夫納大人，店主……我回來了。」

    「這種時候跑出去，自找罪受。」法夫納看了眼來人胸腹處的傷口，冷笑一聲道。

    安格爾則笑著迎了過去：「傷勢好點了嗎？」

    來人正是迦南，經過生命之水的治療，它的傷口已經慢慢開始癒合，不過想要徹底的恢復，還需要長時間的靜養。

    「好很多了。」迦南點點頭：「謝謝店主的藥，要不然我估計就死在外面了。」

    「如果你沒有求生的意志，也不可能堅持到探察傀儡的出現。」

    安格爾的這番回答，也間接承認了送藥的是自己。這讓迦南心中的感動更甚，對於它而言，若非有安格爾的幫助，它或許真的就沒有救了。

    迦南心中的感激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能反覆的道著謝。

    「道謝就不用了，就當是離別前的員工福利。」安格爾渾不在意的道：「你忍著，我幫你檢查下傷口。」

    安格爾蹲下身給迦南檢查了下傷勢，之前透過探察傀儡的視角，隱隱約約覺得它的傷勢是貫穿傷，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傷勢已經處於恢復狀態，不過這頂多保證迦南不會死，想要完全癒合，這還需要迦南自己想辦法。

    當然，安格爾也有能瞬間恢復迦南傷勢的藥。譬如鐵甲婆婆給他的救生之水，就有這種功效。不過這種珍貴的藥劑，安格爾自己都很缺。

    更何況，以惡魔的體魄，只要迦南自己不作死，恢復是遲早的事。

    檢查完傷勢，安格爾的臉上有些疑惑，迦南身上還真的沒有其他傷勢，僅只一個貫穿傷……之前他還猜測，迦南是不是與別人戰鬥過，可如今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這樣的。

    「你這傷勢，是如何來的？」安格爾有些好奇的問。

    迦南陷入了沉默，神色有些黯淡，似乎並不想說。

    安格爾也不想強人所難，準備略過這個問題。可就在這時，沉默了許久的迦南，輕聲道：

    「是被妮托緹普的觸手，貫穿造成的。」

    妮托緹普？安格爾一臉的迷惑，這是誰？

    「妮托緹普是虛空巨塔七席眾之一。」說話的是法夫納，只見她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其真身是只章魚，說起來，我一直很想試試它觸手的味道會是怎樣？」

    法夫納在說到這時，用銀色的刀具切了一小截魔滋肉，拿出叉子放進嘴裡。粉嫩的舌頭在唇邊舔了一下，看上去頗有種威懾感。

    安格爾怔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妮托緹普能夠位列虛空巨塔七席，必然是站在拉蘇德蘭金字塔最頂端的大惡魔。

    既然法夫納說它本體是章魚，安格爾想起之前從虛空巨塔飛出來的那幾個惡魔中，似乎有一個很符合法夫納的描述。

第1101節 人類肅清計畫

    不久前，妎和絲奈法在附近戰鬥的時候，大惡魔飛離了虛空巨塔，匿去蹤跡。

    安格爾當時也遠遠看到了這些惡魔的蹤影，其中有一個大惡魔，上半身似乎是華服貴婦，下半身的蓬蓬裙底下，則是無數猙獰恐怖的觸手。

    它難道就是妮托緹普？

    安格爾只是描述了一下，本來還想通過幻象製造出當時的畫面，可還沒把幻象製造出來，便得到迦南肯定的答覆。

    「沒錯，它就是妮托緹普。」迦南點點頭，然後用猶豫的口吻道：「不過，我聽說妮托緹普的真身，好像並不是章魚，它是……」

    「海洋惡魔。」法夫納主動補充道：「就算它是海洋惡魔，也並不代表，它不是章魚。」

    迦南沉默了。

    海洋惡魔的表象各種各樣，妮托緹普的真身是類似章魚的表象，而迦南自己的真身則很類似水母……不過，這並不意外著，自己是水母啊。

    但迦南可不敢和法夫納爭辯，章魚就章魚吧，反正說的是妮托緹普。

    「原來妮托緹普是海洋惡魔？那它為何會攻擊你？」安格爾看向迦南：「該不會，它覺得你是半血惡魔，侮辱了海洋惡魔的血統吧？」

    深淵的惡魔，並不是各個都如幽浮小惡魔那般，對待半血惡魔後代，也十分親密。絕大多數的惡魔，面對半血惡魔都是嫌棄厭惡的，若是那個半血惡魔擁有的是和自身一樣的血脈傳承，會更讓惡魔厭惡。

    就譬如安格爾之前聽說，不死旅團裡面就有相當一部分的半血惡魔，其中有一個墳墓騎士身上混有骨翼惡魔的血統，但是它被無數的骨翼惡魔追殺，就因為骨翼惡魔自詡自己是純血，而那個墳墓騎士混入了原住民之血，所以是污濁且令它們感到憎惡的。

    安格爾以為迦南受到攻擊，也是這個原因。畢竟，它身上也有一半的血統來自海洋惡魔。

    迦南卻是搖搖頭。

    「沒有，我其實是被誤傷的。」迦南說到這，卻是住了口，安格爾原本還想問，它為何被誤傷，但看著迦南臉色蒼白，加上表情低落，便也歇了繼續問下去的打算。

    「不管如何，你先好好休養吧。」安格爾對迦南笑了笑：「至少在店裡，暫時是安全的。」

    迦南點點頭，靠著樹緩緩坐在了地上，眼神有些呆愣，似乎在想著什麼。

    安格爾則回到一邊，繼續操縱探察傀儡在周圍去探索。不過，在探察傀儡有效的探查範圍內，安格爾依舊什麼也沒發現，唯一有異常的地方，就是那雨雲牢籠。但探察傀儡進不去，這也沒辦法。

    除了雲雨牢籠所在區域，目前他只剩下兩個地方沒探索了，其一是獵物館，夜館主如今快要登臨王座了，他也不好意思在這時跑去偷窺；另一個地方，就是天上。

    咋一看，天上好像除了浮冰所在地，並沒有惡魔存在。但每每探察傀儡想要往天上飛的時候，就有惡魔出現，抓毀探察傀儡。

    如今，實在沒有其他地方可探索了，安格爾決定鐵著頭皮，再次將探察傀儡往天上送。

    半晌後，安格爾一臉的鬱悶：「又碎了。」

    「店主，你怎麼了？」迦南迴了店舖後，發了一會呆，就開始觀察著店裡的情況，法夫納一直在吃喝，並且視線落在未知的遠方；安格爾則坐在院子裡，閉著眼不知做著什麼，時而感嘆、時而驚疑，而且他一動不動。

    聽到迦南的呼喚後，安格爾這才睜開眼，有些無奈的道：「沒什麼，我的探察傀儡又報廢了，被一隻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惡魔給捏碎了。明明我在地面探察的時候，一個惡魔都沒看到，怎麼一飛天上，就鑽出來。」

    探察傀儡？迦南立刻反應過來，估計就是之前那種金屬小圓球。

    迦南遲疑了一會兒，解釋道：「實力低微的惡魔，都躲在地下。而中階惡魔以上，則是躲到了異空間。這就是店主為何在地面看不到惡魔蹤跡的原因。」

    異空間。安格爾在心中琢磨了一下，暗忖，估計是和巫師的流放空間差不多的存在吧？

    安格爾聽後依舊無語：「躲就躲吧，但我一放探察傀儡升空，怎麼就鑽出來了？」

    對於這個問題，迦南卻是沉思了許久，才用細若蚊子般的聲音道：「因為，要保證計畫不會出現任何失誤。」

    安格爾本來沒指望迦南迴答，他也純粹只是藉著吐槽，來發洩之前連續損失探察傀儡的煩惱。卻是沒想到，迦南似乎知道什麼。

    保證計畫不會出現任何失誤？

    「什麼計畫？你這是什麼意思？」安格爾疑惑的看向迦南，「對了，剛才你說其他惡魔都躲了，你怎麼沒有躲起來？」

    迦南低下頭，安格爾看不到它的表情：「我是在計畫執行之前，就受的傷。」

    聽迦南的意思，似乎是一個計畫，導致了整個拉蘇德蘭出現變化？也導致那些惡魔全都躲了起來？

    安格爾隱隱約約覺得，這個計畫可能會非常關鍵。

    面對安格爾的疑問，迦南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震盪虛空，肅清所有人類的計畫。」

    雖然店主從來沒有承認過，但迦南很清楚，店主是人類。而且，和天空中那些人類很有可能有關聯。故而，它也一直在糾結，自己要不要說出來。

    一旦這個計畫說出去，並且傳到了人類陣營耳裡，惡魔一方必然受到挫折。而自己，就成了惡魔中的背叛者。

    迦南之前發呆，也是在遲疑要不要說。可真到了這個關頭，迦南卻發現自己毫無負累的便將聽到的計畫說了出來。

    甚至說出來後，迦南也沒有太多的愧疚，更多的是如釋重負的感覺。

    迦南和普拉帕不一樣，普拉帕憎恨人類，迦南則與人類沒有太多仇恨，說起來，迦南反倒更恨一些同族惡魔。

    安格爾是人類，但他用海洋韻律改變了自己的未來，同時也救了它一命。光是這兩項恩情，迦南便難以為報。

    迦南選擇說出來，原本是為了報恩，但當它說出來後，卻發現自己似乎根本沒有任何負擔。仔細一想，才有所明悟

    惡魔和人類以及深淵原住民不一樣，惡魔的世界不受道德規範束縛，也沒有所謂的法令秩序，在這完全失格的惡魔世界裡，連惡魔本身都只談利益不講大義，它一介半血惡魔，居然用大義束縛了自己。

    想到這，迦南反而越來越輕鬆。

    講述的人很輕鬆，但聽的人卻是越聽越震撼，越聽越緊張。

    隨著迦南的述說，安格爾也慢慢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迦南之所以受傷，其實也與此有關。

    當時妮托緹普剛剛離開虛空巨塔，落在偏僻的街道上，它與身邊的幽隱惡魔在說著這個計畫的時候，迦南恰好在旁邊偷聽到了這個計畫。

    其實這個計畫之於迦南來說，聽沒聽到都無所謂，它當時根本就沒想過要把這計畫傳出去。

    但是，它的氣息被妮托緹普感知到了，以為有人類在旁偷聽到了它們的計畫，妮托緹普悄悄的將觸手探入地面，從地下對迦南發起攻擊，一擊便貫穿了迦南的胸腹。

    結果最後妮托緹普才發現，聽到計畫的是迦南。

    妮托緹普作為一個海洋惡魔，它自然是聽說過迦南的，它對迦南沒有惡感也沒有好感，不過它很清楚，迦南應該與人類陣營無關。

    而傷到迦南，純屬是一場意外。

    妮托緹普沒有繼續殺死迦南，但也沒有救迦南，就這麼離開了。對它而言，這就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轉頭就忘得一乾二淨。但對於迦南而言，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幸運的是，安格爾發現了迦南，並且拯救了它。也因此，才能從迦南口中得到了「人類肅清計畫」的真相。

    其實這個計畫，源於虛空巨塔的一個特性：穩定空間能量。

    虛空之中的空間能量非常的紊亂，時不時就有空間裂縫出現，運氣不好的時候，甚至可能出現空間漩渦。

    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拉蘇德蘭能亙古屹立而不傾覆，必然是有方法穩定空間能量。

    而這辦法，就是虛空巨塔。

    相傳，拉蘇德蘭的建立，其實與一位遠古絕世大魔神有關，這位魔神名為凝淵魔眼。

    據迦南所說，外界的跨層之門，其實也是這位魔神構建的。

    而凝淵魔眼為了讓拉蘇德蘭成為表裡層的樞紐，在建立之初，就有計畫的設置了虛空巨塔。為了構建出虛空巨塔，還邀請了殘酷學者，來為虛空巨塔進行設計。

    殘酷學者作為深淵裡以知識無漏而聞名的大魔神，為虛空巨塔設計了一連串的項目，其中就有穩定空間能量的設施。

    穩定空間能量是具體的作用，可如果將它進行逆向操作，那便會出現大面積的紊亂能量，造成虛空震盪。

    若是設定與操作精準，可以輕易的將空中浮冰的位置，直接作為虛空震盪的區域。基本上所有人類巫師都在浮冰之上，若是被這一陰，必然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而這，就是人類肅清計畫的核心。

超維術士 第1102節 傳遞消息

    當然，想要貫徹執行這個計畫，並不是很容易，甚至也會出現很多的變數。為了將變數縮小，大惡魔也是費盡心機，譬如，天空成了禁飛區域，就是防範措施之一。

    安格爾聽完後，完全是懵住的。

    據迦南的描述，虛空震盪之恐怖，堪比惡魔領主的全力一擊，如此高強度的範圍傷害，足以給浮冰之上的巫師帶來毀滅性打擊。

    在震撼之後，安格爾的心中變得有些慌亂。

    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罷了，一旦知道這個肅清計畫，他便有些坐立難安。

    他總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

    安格爾不在意霜月聯盟那些巫師的生死，但是，他不可能不去在意桑德斯和坎特的安全。他們一旦遭遇虛空震盪，下場難料！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成型。」安格爾在心中暗忖，「必須要想辦法將這個計畫傳遞出去。」

    在經歷最初的慌亂後，安格爾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就算真的要將這件事傳出去，至少也要完整的瞭解這個計畫。

    安格爾將目光看向迦南。

    迦南在說完之前的事後，便安靜的走到一旁，似乎也明白安格爾內心的起伏波瀾，給了安格爾一個單獨的空間去思索。

    「要執行這個計畫，有什麼前提？還有，這個計畫什麼時候會執行？」

    迦南聽到這個問題，心中已然明白店主的想法。

    「首先，讓穩定空間能量的裝置逆行運轉，這需要一定的時間。再來，為了不傷害到拉蘇德蘭，虛空震盪必須精確打擊位置，也就是浮冰所在的高空，這也需要一個調適的過程。具體什麼時候會執行，我其實也不知道，只不過……」迦南抬起頭，看向火紅天際上，那片漂流的浮冰：「計畫一旦要開始執行，攻擊浮冰的大惡魔必然會撤退。」

    在迦南說話間，安格爾也抬起頭，發現一道金光從天空掠過，像是流星一般砸向浮冰的位置。

    「那是厄德西諾斯。」迦南指著金光道：「它也是虛空巨塔七席眾之一。」

    新的大惡魔加入了天空的戰局，那麼圍攻浮冰的大惡魔就達到了三個。這對於正在戰鬥中的巫師而言，壓力會遽增，但與此同時，他也代表了一個信息

    至少，目前來看，人類肅清的計畫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到達執行時刻。否則，厄德西諾斯不可能現在加入戰局。

    安格爾緊繃的心弦稍微鬆了一些，至少，他還有時間。

    不過，想要將消息傳達給浮冰之上，這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天空成了禁飛區，無數的惡魔虎視眈眈的盯著天空，一旦有任何異動，都會被擊落。

    安格爾開始思索其該如何傳遞消息。

    可想了很多方法，在腦海裡模擬了無數次，都無法突破被惡魔重重把關的禁飛區。

    安格爾甚至將主意打到了迦南身上，迦南作為拉蘇德蘭的一份子，它飛到高空應該不會被阻擊吧？可安格爾看向迦南的時候，發現它面色蒼白的在用某種水系療法，對傷口進行恢復完善。

    迦南的傷勢未癒，加上它本身是惡魔陣營的，在知道自己是人類的情況下，能把這些消息告訴自己，已然不易。在讓它去傳遞消息，卻是有些強人所難。

    安格爾暗地裡瞄了瞄法夫納，此時法夫納依舊是用饒有興趣的表情，看著天空的大戰，完全是把它當成一出舞台劇來看。

    若是求到法夫納身上，估計也是沒有結果的。

    安格爾還在尋思辦法的時候，卻聽到迦南在旁低聲道：「又來一個。」

    安格爾抬起頭，才發現又有一道身影，從地面某處飛向了高空。而這道身影，安格爾還恰恰認識，正是背生骨翼、全身籠罩在黑色骨鎧下的伊亞達塞。

    伊亞達塞也加入了天空戰局。

    「果然如此。」迦南突然感嘆，讓安格爾側目看去。

    「我估計大惡魔打的主意是，留一個去逆向操控空間能量的穩定裝置，剩餘的大惡魔在各處佈局，穩定拉蘇德蘭不受虛空震盪的影響。等做完這些以後，便飛到浮冰上阻擊，它們的目的是儘量不能讓人類逃脫，所以才會安排一個個大惡魔上前，去壓縮人類的活動空間，為最後的虛空震盪排除變數。」

    迦南說完後，深深的看了安格爾一眼，然後指向雨雲牢籠所在的方向。

    「我能感覺到，妮托緹普正在那個方向與人類巫師戰鬥。一旦戰鬥結束，妮托緹普估計也會飛到高空。」

    雨雲牢籠裡是妮托緹普在戰鬥？安格爾腦海在閃過這個念頭後，突然反應過來，迦南說出這番話估計是在提醒自己，時間的問題。

    若是要傳遞消息，現在看上去似乎還有一點時間。但是，隨著大惡魔一個個的飛上天空去壓縮人類的空間，到時候安格爾想要傳遞消息，不僅僅是要面對其他惡魔的阻擊，還必須面對圍攻浮冰的大惡魔。

    所以真的要傳遞消息，必須要趁早。不僅僅是因為大惡魔的問題，也要給人類一個反應和應對的時間。

    可是，讓安格爾感覺到惱火的是，直到現在，他依舊沒有一個穩妥的傳遞消息的辦法。

    ……

    此時，巴菲門特正與它長相完全相似的牛頭魔斗的不相上下。它知道這是巫師製造出來的幻象，但沒有想到，這個幻象的戰力會如此強大，使用的戰術和技能，也和它一模一樣。巴菲門特完全不理解，釋放這個幻境的巫師是怎麼做到的？

    「難道還會讀心術？」

    這個念頭，不僅僅是巴菲門特。同樣在黑塔魘境裡的米諾陶洛斯，此時也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它和巴菲門特一樣，正在遭遇一個鏡像的攻擊。

    這個鏡像之強大，超乎了米諾陶洛斯的想像。最重要的是，有些它獨門的招式，之前根本沒有用過，但那個鏡像居然也會用，而且選擇的時機恰好能對它造成傷害。

    這已經不止是讀心術的範疇，彷彿當自己處在這裡，它的一切戰鬥思維、戰鬥方式，都被照見了出來？

    這讓米諾陶洛斯感到驚疑，人類的幻術能達到這種地步？

    在與鏡像又一次激烈的接觸過後，米諾陶洛斯化為黑霧，退到了黑塔的頂端。它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臂，因為之前的碰撞，不僅僅充血通紅，而且還有被侵蝕的痕跡。

    「肉搏的感覺完全是真的，而且連黑霧的侵蝕效果都在，這真的是幻術鏡像？」米諾陶洛斯看著對面懸於圓月之下，與自己對峙的鏡像，表情從一開始的驚疑，慢慢變成了驚喜。

    將戰鬥奉為一生信條的米諾陶洛斯，和人類打過，和惡魔打過，和魔物也打過，曾經甚至和一個准領主都有過交手。這麼多次的戰鬥，如今這場戰鬥是最讓它感到新奇且興奮的。

    對手是自己，而且，對手擁有同樣強大的體魄，同樣豐富的戰鬥技巧。

    米諾陶洛斯很想知道，與「自己」的交鋒之中，會是怎樣的結果？

    被激起更加旺盛的戰鬥慾望，米諾陶洛斯瘋狂的凝聚著自己的血脈，不顧一切，與鏡像進行起殊死搏鬥。

    黑塔魘境裡的狀況，全都被外面的巫師收到了眼裡。哪怕如今他們和桑德斯站在同一陣營，可看到單獨一個幻境，居然能拖住兩個大惡魔，甚至製造出來的幻象，絲毫不弱於大惡魔的時候，他們的心中也感覺到發憷。

    這就是幻魔大師，不愧被稱之為南域戰神。

    就連蒙奇都感覺震撼，換做是他來應對這兩個大惡魔，估計都無法做的比桑德斯更好。

    感受著幻境中那驚天動地的戰鬥，所有的巫師在心中對於桑德斯的評價，再次升高一階。

    不過，桑德斯本人卻是面色越發蒼白。而且，隨著魘境裡的戰況變得更加激烈，他的感覺更加不舒服。

    魘境裡的一切破壞，都會加諸在自己身上。看似內裡打的不分上下，但隨著魘境被破壞，桑德斯是非常難受的。

    不到一會兒，他的雙眼便佈滿了血絲：「蒙奇閣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最多再堅持一分鐘，黑塔迷境就會被破。」

    蒙奇也看出桑德斯的狀態在急轉直下，目前來說，除了自己以外，桑德斯是最強的戰力，不能在這裡就損耗掉。

    想到這，蒙奇皺起眉：「看來，要動用那張牌了。」

    當蒙奇做出抉擇後，回過頭看向浮冰。隨著一個個霜月巫師的避讓，目光所至之處，最後出現了一個穿著打扮極其浮誇的男性巫師。

    這是個很普通的一級巫師，在其他地方或許是強大的高端戰力，但放諸於拉蘇德蘭，很多時候只能被稱之為炮灰。

    可如今，整個霜月聯盟的巫師，包括蒙奇在內，都將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這讓眾人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隨著眾人的側目，被注視的焦點人物沒有一絲不適，甚至還露出頗為享受的表情。

    他昂首挺胸，用宛如舞台戲劇一樣的步伐節奏，朝著蒙奇走了過來。

    「噢，令人尊敬的蒙奇閣下，不知喚我過來，所為何事？」抑揚頓挫的詠歎調，配合他豐富的表情，彷彿這裡不是戰場，而是一個舞台。

    讓人不禁……想要揍他。

    「姆英，昆德拉的那件作品在你身上？」蒙奇問道。

超維術士 第1103節 木偶戲


    「當然。」被稱為姆英的男子，順勢點點頭。

    「那這裡交給你了。」蒙奇主動退開，在他的身側給姆英留了一個位置。

    巫師們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姆英，之所以說他的打扮很浮誇，是因為他穿著亮藍色的舊時代傳統貴族緊身衣，這種衣褲說是貴族服飾，其實更像是芭蕾服，讓姆英的腿被打底褲繃的緊緊的，露出大片壓塌的腿毛。姆英背後的小斗篷則是藍底紅絨的，頭上的帽子是亮色的王子帽，還插了一根白羽，整個人的風格，完全是舊時代貴族風。

    這種打扮，如今已經沒有哪個貴族世家會這麼打扮，唯一會出現如此打扮的只有在舞台戲劇上。

    桑德斯一開始也對姆英的打扮非常感冒，並且在腦海裡尋思著他的身份。直到蒙奇說出「昆德拉」這個名字時，桑德斯才猛地反應過來。

    昆德拉是誰？

    這是一位和蒙奇、萊茵一樣，站在南域頂端的真知巫師。而且，還是所有三級巫師裡，極為少見的學院派。

    其所在的巫師組織名為：息炬學院。

    因為昆德拉在沒有成為巫師之前，是一個話劇演員，其語言行為都帶著藝術的張力，後來他培養出來的巫師，十個有八個都帶著這種浮誇氣質。

    故而，當蒙奇提到昆德拉的時候，桑德斯瞬間對姆英的打扮、行為和語言措辭釋然了。

    原來是息炬學院的，難怪會有如此浮誇的打扮，難怪被所有人盯著他一點也不覺得不適，估計是在自己內心深處腦補出了一個舞台，而他自己就是舞台中的唯一明星。

    雖然知道了姆英的身份，但其他人還是很好奇，姆英在這裡能做些什麼？

    只見姆英腳尖點地，原地單腳芭蕾旋轉720度，落地往桑德斯的方向做了一個挽禮致敬：「幻魔閣下，我會將這裡變為舞台，希望閣下能繼續拖延一分鐘。」

    變為舞台？桑德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

    「木偶戲？」桑德斯疑道。

    「是的。」姆英回答的很簡潔，但他卻連續換了好幾個姿勢，昂著頭一副驕傲的鬥雞般，桑德斯隱隱約約覺得，姆英的眼神裡似乎對他帶了些挑釁意味。

    「原來蒙奇閣下指的作品是這件。」桑德斯輕聲感嘆：「我會繼續拖一分鐘時間，給你余留施法的間隙。」

    這邊剛對應好，浮冰之上的巫師便低聲喧嘩起來了。

    「到底是什麼作品，為何連幻魔閣下都覺得這件作品真的能對付這兩隻大惡魔？」有人低聲嘀咕著。

    「剛才不是說了麼，木偶戲。」蒼老的聲音，出自西地摩沙的維菲特口中。維菲特活了八百餘年，學識和經歷都十分的豐富，他一說話，其他巫師紛紛的看了過來。

    維菲特繼續道：「昆德拉閣下有三大標誌性的術法，想必你們都知道，分別是圓舞曲、馬戲團以及木偶戲，而能用在這個時候，最適宜的就是木偶戲。」

    「不過，具體是哪一出木偶戲，就要看姆英等會掏出昆德拉閣下的哪件作品了？」

    眾人一陣恍然，很多人以前都聽說過昆德拉的三大標誌術法，卻是頭一次才知道，這個術法並非指的是一個單獨的術法，而是一整個脈絡的框架。

    其中圓舞曲，是偏儀式；馬戲團，偏技巧；而木偶戲，則是全面性的演繹。

    他們現在所期待的就是，昆德拉究竟拿出了哪件作品給姆英？

    姆英此時拿出了一個被紅色帷幔遮掩的半圓球物品，他的雙手在紅色帷幔上不停的躍動著，就像是在彈奏一首優美的鋼琴曲。奇異的能量，化為一根根絲線，連接到姆英修長的手指尖上，隨著手指的舞動，那個紅色帷幔被絲線慢慢的拉開。

    當帷幔慢慢被絲線拉開後，所有人才發現，被帷幔遮掩住的，居然是一個像是小孩兒玩具的「木偶舞台」。

    最初，舞台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姆英手中的絲線繼續躍動，隨著絲線的編織，舞台的背景慢慢的織就出來：

    圓月高懸，夜色當空，黑塔聳立。

    這個背景居然正是桑德斯所製造出來的黑塔迷境！

    姆英編織出舞台背景後，似乎對於自己的作品非常的滿意，得意的瞥了桑德斯一眼，又繼續開始編織起其他細節……

    有人驚疑道：「原來，木偶戲還真的是木偶戲？」

    維菲特眼底閃過一道微光：「這還只是在搭建過程中，等到木偶戲真的成型，世界都是它的舞台。」

    其他人也沒明白維菲特的意思，不過很快他們就會知道結果，故而也沒有人著急去問。

    反倒是有人注意到姆英之前瞥向桑德斯的目光，疑惑道：「怎麼感覺姆英好像對幻魔閣下，很挑釁的樣子？難道說，姆英和幻魔閣下還有怨結？」

    其他人也紛紛頷首，就連蒙奇都瞥了姆英一眼。

    維菲特輕笑一聲：「私怨我倒是沒聽說過，但我知道一個消息。」

    眾人看向維菲特，等待他的答案。連桑德斯都豎起耳朵，他其實也在思考，自己好像和姆英沒有什麼怨恨吧？難道，是因為百年前，他曾偷偷吐槽過昆德拉的欣賞水平太階級化，然後傳出去被息炬學院的人聽到了？還是說，他以前殺死過息炬學院的人？

    維菲特也沒賣關子：「我是最後一批來到深淵的，當時姆英和我乘坐同一個霜寒之翼。當時，爆出來一件事，野蠻洞窟派遣到深淵的人員居然有安格爾。」

    其實到現在，他們都還覺得奇怪：安格爾作為一個潛力無窮的煉金術士，居然被萊茵派遣到深淵中，這究竟是為什麼？這樣的人才，就算不是藏著掖著，也不可能隨意安排到危險程度如此高的深淵吧？

    當時，霜寒之翼上的其他巫師也紛紛有了這個想法，甚至有人猜測，是不是野蠻洞窟打算放棄安格爾。

    「有很多巫師去和安格爾拉關係，而其中最積極的就是姆英，據我聽到的傳聞，似乎姆英是想攛掇安格爾退出野蠻洞窟，去他們息炬學院……」

    維菲特剛一說完，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桑德斯那邊傳來一陣冷笑。

    這道冷笑陰滲滲的，所有人感覺背上一陣森寒。

    他們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卻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聯想到自己身處於黑塔迷境中，他們顯然明白，這是桑德斯的手筆。

    所有人禁口不言，維菲特則笑呵呵的摸著手中的沙鼠，也不再說話。

    桑德斯讓這些人閉嘴以後，眼神則放到了姆英身上，表情看上去平靜，但姆英隱隱覺得，一種莫名的壓力從心底升起。

    也幸虧如今正是關鍵時刻，加上魘境不斷的受損，桑德斯才沒有做任何出格的動作。

    這時，黑塔魘境裡，米諾陶洛斯和巴菲門特都進入了戰鬥白熱化階段，它們每一道攻擊，都震得魘境不停的扭曲，同時也給桑德斯帶來難以言喻的痛楚。

    「還有多久？」桑德斯的聲音帶著壓抑。

    姆英如今已經在製作著最後一步，便是木偶戲的主角：米諾陶洛斯和巴菲門特。

    這兩個都是大惡魔，製作起來非常的困難，姆英的額頭上已經滲出大量的汗水。

    「馬上，再給我二十秒。」姆英手指繼續如蝶翼般快速翻飛著，絲線一點點盤曲，最後搭建出大惡魔的身形。

    到達這個地步，舞台的整體劇碼已經出現了。

    維菲特輕聲咦道：「原來這劇碼是《怪誕木偶戲》，也對，想要桎梏住兩個大惡魔，必須是最強大的戲碼。」

    維菲特出聲後，眾人這才發現，他們沒有再被桑德斯限制聲音。也可能是桑德斯如今的狀態太差，沒法管到他們。

    「怪誕木偶戲是昆德拉最強大的攻防手段，不過讓我更在意的是，就算有昆德拉作品的舞台底基，想要循著昆德拉的脈絡佈置這出木偶戲，可一點也不容易。這個姆英能夠做到這一步，看來也不簡單啊。」維菲特輕聲感嘆。

    息炬學院如今斷層嚴重，除開最頂尖的昆德拉外，中間幾乎沒有一個能稱道的人物。或許，姆英的出現，未來會改變這樣的局面。

    在維菲特感慨的時候，姆英突然叫道：「完成！」

    隨著姆英的話音落下，他手上的木偶舞台突然開始發光且旋轉起來，在一道刺眼的光輝之後，木偶舞台突然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所有人都在疑惑的時候，蒙奇突然抬起頭。

    卻見黑塔魘境之外的高空中，突然探出了無數條細白的絲線，這些絲線憑空出現，閃爍著詭秘光輝，並且從高空慢慢的探了下去。

    絲線無聲無息的穿過黑塔魘境，桑德斯發現，這些絲線明明能看到，且存在於黑塔魘境中，但在他的感知中，卻完全無法探尋絲線的蹤跡。

    這就是站在南域頂端的巫師手段？！

    絲線進入黑塔魘境後，直接連接到米諾陶洛斯和巴菲門特身上，在它們完全無感的情況下，像是木偶一般，束縛住了它們。

    與此同時，姆英轉頭對桑德斯道：「幻魔閣下，可以撤除迷境了。」

    桑德斯如他所說般，將黑塔魘境撤銷。當黑塔的幻象消失不見的時候，木偶戲的舞台卻緩緩升了出來。

    伴隨著咿呀的詠歎調，一出牽絲的木偶戲，出現在了半空之中。

    舞台虛幻隱匿，絲線時隱時現，而絲線連接到的高空中，隱隱有控線人幻影，而這個控線人既不是姆英，也不是昆德拉，而是一個巨大的白色玩偶，玩偶的眼神猩紅，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容，陣陣幽森怪誕的調子，從它嘴裡傳了出來。

    整個舞台，唯一實體的，便是被絲線控制住的兩個大惡魔。

第1104節 章回輪替


    米諾陶洛斯和巴菲門特原本還在酣戰，環境突然驟變，讓它們一時有些失神。當它們反應過來，準備回手向浮冰發起攻擊的時候，一道令人從心底生出毛骨悚然之感的笑聲，伴隨著詭異的小調，傳進它們的耳中。

    「你會是誰呢？今天是特別的，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具……」

    叮叮嚀嚀，似有音樂盒轉動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米諾陶洛斯猛地抬起頭，看向發出聲源的頭頂。

    看不清它的全貌，在高空之上，只能看到一個白色的玩偶頭顱，似乎像是趴在桌子上低頭看的小孩，它一直張著詭異弧度的嘴巴，在頌唱者一首森然的歌謠。

    「你會是誰呢？你的面具是牛頭，我的面具是黑影……」

    「你會是誰呢？用斧子砍掉你的面具，讓我看看血影背後的真面目。」

    兩個大惡魔一開始還能控制自我的行動，可隨著歌詞的變化，它們發現自己全身每一個部位，似乎都被絲線捆綁著，隨著頭頂那個白色玩偶起舞。

    巴菲門特拿起手中的大斧，眼神猩紅的看向米諾陶洛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快閃開！」

    話音落下，它的喉嚨裡卻傳出另一個詭異音節，這些音節帶著跳躍感，一個個的蹦了出來：「你會是誰呢？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米諾陶洛斯此時也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巴菲門特的巨斧，朝著自己的頭顱劈砍過來。

    當它的腦袋上出現一個滲血的凹痕時，米諾陶洛斯露出詭異一笑：「我是誰呢？我是怪誕的小木偶。」

    歌謠到了這，似乎已經過了一個小章節。在章節更換的時候，米諾陶洛斯與巴菲門特明明互相在吶喊，但它們的手卻抓在了一切，被絲線操控著跳起了木偶雙人舞。

    這足以讓人覺得眼瞎的一幕，就在這虛幻的舞台上演了。

    而這齣戲的第二個章節，在它們跳完舞后，再次開始。詭異的小調，繼續從頭頂那白色玩偶的嘴裡傳出。

    新的章節，從《你會是誰》變成《你在找誰》。第一章節是巴菲門特跟著歌詞，對米諾陶洛斯發起攻擊；而第二章節，米諾陶洛斯則成了主角，它成了復仇者，要找到面具下躲藏著的巴菲門特。

    歌詞在唱什麼，舞台之上便會出現相應的變化，而作為唯二的「演員」，它們也必須表演出相應的情節。

    所以，會出現什麼歌詞，成了這兩個大惡魔的噩夢。

    巴菲門特的眼中，已經出現了驚恐之色，它連連後退，想要脫離舞台。但虛幻的絲線，將它徹底束縛在了這裡。無論它用多大的力氣，都扯不斷絲線……準確的說，它是連絲線在什麼地方，都感知不到。

    這些絲線似乎只是表像在現實，但真身在未知的異空間。

    「必須要找到絲線所在的異空間，毀掉它，我們才能離開這個舞台。」巴菲門特立刻明白了這個事實，可絲線所在的異空間在哪裡？這依舊是個問題，巴菲門特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打碎現實空間，藉著虛空破碎時流出的線索，來尋找蹤跡。

    巴菲門特想的很好，可就在它打算如此去做的時候，頭頂的歌謠又有了新的動靜：

    「你在找誰呢？復仇者從牆後伸出了腦袋，嘻嘻，找到你了。」

    巴菲門特猛地回過頭，卻見舞台上的虛影牆壁後，米諾陶洛斯探出了頭顱，對著巴菲門特露出詭異一笑：「嘻嘻，找到你了！」

    章節在輪迴，處於舞台上的演員，在兢兢業業的表演。只不過這個表演，帶著詭秘與血腥。

    所有看著這出木偶戲的巫師，全都感覺到後背生出一陣沁涼冷汗。

    一個虛幻的舞台，幾根絲線，還有一段歌謠。就讓這兩個大惡魔，淪為了囚徒。

    果然，能創法的頂尖巫師，各個都不能小覷。試想一下，連大惡魔這種階級的對手，都被困住互相操戈，若是換做自己淪為木偶戲中的演員，那下場估計更是不堪。

    不過，他們回過頭想了想，要釋放這個木偶戲看上去也不是那麼容易，若非桑德斯用幻境控制住了這倆大惡魔足足一分鐘，並且讓絲線無聲無息的捆住它們，估計木偶戲也不會成功。

    所以，只要警惕心足夠，下次若是自己遇到木偶戲應該可以逃脫。

    話是這麼說，也的確沒錯，但很多人卻忽略一件事。這次木偶戲的釋放者是姆英，而非創法的昆德拉。如果遇到昆德拉來釋放木偶戲，他們的反應時間，絕對不會有一分鐘之長久。

    姆英還在操控著這場木偶戲，並且已經進入了第五章節：《你殺了誰》。

    最初的時候，姆英的表情還算輕鬆，可到了第五章節時，兩個大惡魔在歌謠的指示下，全身已然傷痕纍纍，甚至巴菲門特的四肢骨頭都錯位了，但這場戲還是沒有停下來。

    戲中的大惡魔不死，章節就必須要繼續。而這，對於姆英的負荷，也會逐步增加。

    普通的惡魔，大概在第一章節的時候，就會被斧子砍死，不可能進行到第五章節還活蹦亂跳，這便是大惡魔的恐怖，肉身無漏，哪怕不停的受著折磨，也依舊強大到令人絕望！這也是為何很多巫師會移植惡魔血脈的緣故。

    其他人也發現了姆英額頭上佈滿涔涔冷汗。

    「要不我們一起上去，趁著它們被控制，然後殺死他。」有人提議道。

    話音剛落，還沒等其他人表態，姆英便搖頭：「到第七章節之前，怪誕木偶戲都沒有配角名額，現在你們進入舞台，只會讓這齣戲走向崩壞邊緣。」

    姆英都如此說了，其他人只能忍著。

    在眾人繼續看著木偶戲，等待結果的時候，站在浮冰前端的蒙奇，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觸感：這是一種莫名而來的壓抑感，讓他原本平靜的心情，變得有些惴惴不安。

    難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蒙奇皺起眉，回首看向馬赫爾，用傳聲術道：「薩曼莎和坎特那邊怎麼樣了？他們聯繫你了嗎？」

    馬赫爾：「沒有，他們自從離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傳來。」

    「那絲奈法那邊呢？」

    「之前聯絡了一次，絲奈法大人說，她尋了一個隱蔽地方進行冥想，等魔源儲備稍微回覆一點，會再去前方探察。」

    「絲奈法那邊暫時先不管。」蒙奇沉吟了片刻：「你聯繫一下薩曼莎和坎特，看看他們發生了什麼，有沒有聯繫上安格爾。」

    馬赫爾應聲之後，立刻開始想辦法與薩曼莎進行聯繫，可好半晌過去了，馬赫爾根本搜尋不到薩曼莎的蹤跡。

    薩曼莎和坎特沒有音信，這讓蒙奇的心情變得更糟糕。莫名到來的壓抑，就像是一種預兆，似乎在提醒著蒙奇要注意，可具體要注意什麼，蒙奇自己也很難料。

    蒙奇甚至想過，要不要直接發散精神力，去探查整個拉蘇德蘭，這樣的話，不僅可以找到安格爾，也能快速的發現奧路西亞的位置。

    若是在其他地方，他已經這麼做了。但這裡是充滿未知且恐怖的拉蘇德蘭，一旦他的精神力被某個強大存在給察覺，到時候受傷的反而是他自己。

    探察，不好探察，可也不能一直沒有進展。巫師的預感，絕對不能輕忽，蒙奇深思了片刻，做了一個決定。

    蒙奇對桑德斯道：「你留在這裡保護姆英，如果等到木偶戲第七章，它們還沒有死，你就進場配合木偶戲，將它們斬殺。」

    說到這，蒙奇轉頭對其他人道：「我們繼續沿著南郊的位置前進。」

    不管如何，先思變才能看出後續。

    眾人皆應是，不過這時，桑德斯卻突然道：「恐怕來不及了。」

    桑德斯指了指遠方，一道金光掠過火紅的天際，就像是流星般，朝著浮冰的位置飛撞而來。

    當金光衝撞到浮冰位置時，它的速度慢慢放緩，最後露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這是一隻渾身長著金黃色毛髮的惡魔，頭顱如雄獅，其角彎曲盤旋，銳利的角尖，似有金光閃爍。其體型也堪比巴菲門特，十分壯碩，手持著三叉戟，一派威風凜凜的模樣。

    它每走一步，就會響起奇異的叮噹聲。仔細看去才發現，它的尾巴上，掛著一個金色的鈴鐺。

    從這逼人的氣勢來看，這絕對是一隻大惡魔。

    「還在地面的時候就看到了，巴菲門特還有米諾陶洛斯，你們是在表演戲劇嗎？原來你們有這樣的愛好。」

    此時的木偶戲章節，巴菲門特作為主角，它哪怕聽到了調侃，也無法動彈和回答，只能按部就班的演戲。

    另一邊，米諾陶洛斯則成了逃竄者，它陰狠狠的看著來者：「厄德西諾斯，有時間嘲諷，不如將這些該死的絲線給我砍了。」

    米諾陶洛斯話音一落，這個章節便進入了末尾。

    因為它的出聲，讓巴菲門特找到了它。

    伴隨著恐怖歌謠，巴菲門特將自己背後污濁的冤魂黑氣，刺入了米諾陶洛斯的眼睛。

    慘叫聲與血腥味同時升起。

    厄德西諾斯眉頭一皺，抬頭看了看天空那詭異的巨型白色玩偶，又看向浮冰之上不停流著汗的姆英。

    「絲線我找不到，但是，操縱這個戲劇的人，我可以幫你們殺死！」

超維術士 第1105節 主題為愛


    木偶戲新的章節還沒開始，如今正是過場階段。

    巴菲門特與米諾陶洛斯，再一次被詭異的舞曲拉在了一起。

    它們翩翩起舞，若是忽略滿身的骨頭渣子以及血肉碎髒外，它們的舞步還算是優雅。當然，這僅限於遠觀，近看的話會瞎了雙眼。

    「厄德西諾斯，幫我們殺了他！」

    「對，就是他！穿的五顏六色，像是發情期的火烈鳥，他就是操縱這場戲劇的人，殺了他，這該死的舞台就會消失！」

    跳著舞曲的兩個大惡魔，憤怒的叫囂著。

    「聒噪！別像兩個蛞蝓般互吐口水，你們這是侮辱我的藝術！」姆英的額頭雖然帶著涔涔汗水，但面對將他指控為火烈鳥的兩個惡魔，忍不住反唇相譏。

    「殺死他，我要喝掉他的腦漿，要將他的靈魂拉入我的污穢黑界！」巴菲門特怒喝道。

    厄德西諾斯搖了搖尾巴，一道叮鈴鈴的鈴鐺聲響起：「不要著急，我會殺了他的。不過，在殺死他之前，我需要將你們現在……嗯，有趣的模樣，記憶在心裡。這樣的話，以後虛空巨塔的會議再啟時，會讓我多很多談資。」

    厄德西諾斯的話，引起兩隻大惡魔的熊熊怒火。

    「好好好，我只是開個小玩笑，何必生氣呢？」厄德西諾斯轉過頭，看向姆英：「現在，我就幫你們把他殺死。」

    厄德西諾斯的態度瞬間從懶散變得嚴肅，一股無形的威嚴氣場，從它身上散發開來。其身上金光閃爍，就像是太陽神一般耀眼。

    厄德西諾斯一步步的走上前，隨著其尾巴的鈴鐺聲響，眾人心中的壓力不斷的累積堆砌。

    眼看著，兩邊大戰一觸即發。

    蒙奇看了眼桑德斯，如今桑德斯的面容還很蒼白，氣息在凝散之間徘徊。看來，暫時不能讓桑德斯前往阻攔這個大敵。

    蒙奇想了想，嘴巴輕聲低語，一道傳聲術落到了浮冰之後。在一汪佈滿凜冽寒霜的冰湖裡，一個閉眼打坐的男子睜開了眼。

    「涅柔斯，該你上場了。」蒙奇的聲音，傳入男子的耳裡。

    他站了起來，原本是全身赤裸，但隨著他踏出冰湖的步伐，霜霧漸生，當霧氣散開時，他已然出現在了岸邊，並且披上了一件純白罩袍。

    在厄德西諾斯前進的時候，涅柔斯也在朝著它慢慢走來。

    涅柔斯擁有如夏日烈陽般閃爍的金色捲髮，碧綠的眼眸像是一片靜謐林海。他的五官，每一寸都像是刀削出來般，精緻而完美。

    這是一個可以被雕刻出來，作為神像膜拜的完美存在。

    他就是涅柔斯，來自深海之歌的真知巫師，也是依瑪幹一系最為中堅的力量。

    涅柔斯來到了戰場中央，用莫測的眼神看了一眼桑德斯，才將視線放到了厄德西諾斯身上。

    厄德西諾斯看到涅柔斯的時候，心中也有感，明白他估計想要對付姆英，至少要先解決這個小白臉。

    他們隔空相望，非戰之時，已有電光閃爍。

    眼看著雙方戰意不斷的拉升，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這一場戰鬥的開啟。

    不過就在這時，另一個核心人物似乎有些不甘自己的舞台，被涅柔斯的光彩而奪走。只見姆英突然說道：「新的木偶戲，即將開場。你們知道，在戲劇裡除了衝突以外，最抓人眼球，最讓人為之傾倒的亮點是什麼嗎？」

    姆英的突然說話，再次吸引了其他人注意。

    「是愛情！」姆英一副陶醉在自己世界中的模樣，他眼神迷離的看著遠處虛幻的舞台：「戲劇裡，表現愛情不僅僅要激烈對撞的律動，還要有蝕骨纏綿的別離，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劇目，是少不了的……」

    姆英目光灼灼的看著米諾陶洛斯與巴菲門特，在它們難看的表情裡，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有人隱隱猜出了姆英的想法，表情變得驚悚。

    厄德西諾斯原本打算和涅柔斯好好過一場，也被姆英的這番話給徹底的吸引了，它的眼睛裡閃爍著微光，若是有熟識的惡魔在此，會發現這種微光的意思，叫做：期待。

    米諾陶洛斯和巴菲門特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麼，它們在瘋狂的吶喊：「停下，厄德西諾斯快殺死他，快點殺死他！」

    然而，厄德西諾斯這時卻不再理睬，甚至還掏了掏耳朵。

    「該死，厄德西諾斯等我出來後，我要殺了你！」

    在收到眾人矚目後，姆英高聲道：

    「沒錯，最少不了的劇目，就是深情、激烈充滿濃濃愛意的激吻！木偶戲新篇章，帶著愛意與激吻，即將拉開序幕！」

    伴隨著姆英激動的語氣，天上的巨大玩偶虛影再次動了起來，詭秘的笑容與歌聲同時響起，絲線也瘋狂的拉動著。

    「你在吻誰？是愛情的眼珠，還是裝在盤中悲傷的心臟……」

    歌聲響起，兩個在舞台上的大惡魔，開始扭動起來。隨著光影閃爍，新的戲碼在舞台上演出。

    所有人，哪怕是在對峙中的厄德西諾斯和涅柔斯，都用餘光瞥著舞台。

    一開始，就是一場令人忍不住自戳雙目的瘋狂吻戲。不過不是深情接吻，而是一個在撕咬著對方的眼珠，一個則啃噬著另一方的血肉。

    如此血腥的一幕，被木偶戲詭異的音樂，以及刻意灑下的玫瑰花瓣給粉飾了。

    彼時，安格爾還在思索著該如何傳遞消息，卻是沒有看到，在他背後的樹枝上，本來正喝著美酒的法夫納手突然僵住了。

    她本來抬著頭，正饒有興趣的看著天空中的舞台，可看到最新一幕時，法夫納只感覺自己的眼睛像是被抹了辣椒油一般。

    她低下頭不想看，但心中又癢癢的，忍不住又抬起頭。

    「嘖嘖嘖——」她的每一聲『嘖』，都帶著多重且遞進情緒，從一開始的厭惡嫌棄，到勉強能忍，以及適應過後的津津有味。

    「法夫納大人，你怎麼了？」安格爾回過頭疑惑的看向法夫納。

    法夫納用一種滿含深意的語氣回道：「人類的創意，果然讓吾大開眼界。」

    人類的創意？安格爾腦海裡一排問號，完全不懂法夫納在說什麼。算了，估計是她又看到了什麼人類的戰鬥方式了吧？當初安格爾初入巫師界，也被形形色色的巫師戰鬥方式給驚愕住了。

    姆英的木偶戲新章節，吸引了幾乎所有的目光，不管天上或者地下，哪怕是雨雲中，正與薩曼莎和坎特戰鬥的妮托緹普都頓住了，不忍直視。

    「厄德西諾斯你在幹什麼，你這愚蠢的傢伙！」妮托緹普忍不住在內心叫喊，同時，彈出一滴雨絲傳到悠遠的黑暗中，雨絲裡包含了一道訊息：

    ——伊亞達塞，快去將那兩隻被滿腦子都是肌肉的笨蛋救出來。

    妮托緹普很清楚，以厄德西諾斯那種愛看熱鬧的性格，估計別想著救人，要是天上的舞台是戲劇院裡的戲，它甚至會規規矩矩的買票進場。

    雖然伊亞達塞和厄德西諾斯之間，因為妎的存在，而變得爭鋒相對。但現在沒有其他辦法，若是任由兩個大惡魔陷入木偶戲裡，到時候人類肅清計畫就算成功了，那倆個笨蛋估計也逃不出來。

    天空中，怪誕木偶戲還在繼續。正如妮托緹普的猜測，厄德西諾斯並沒有著急動手，而是在一旁看著好戲。

    它的想法很簡單，朱庇特在虛空巨塔裡調試裝置，以期虛空震盪能精確打擊到浮冰所在位置。而調試是需要時間的，厄德西諾斯之所以來到這裡阻擊人類，其實就是讓浮冰在虛空震盪開始打擊前，不要離開當前坐標。

    也就是說，它只需要拖時間，拖到朱庇特調試結束就行，至於如何拖時間……它現在不就是在這麼做？

    不過，厄德西諾斯沒想到的是，它在拖時間，另一邊姆英特意把第六章變得如此「激烈」，也是在拖時間。他要讓木偶戲進入第七章，才能在戲裡安排新的配角！

    隨著時間流逝，姆英的眼神越來越亮。

    木偶戲的第六章，終於即將邁向結尾，當音樂盒的碰撞聲，與白色玩偶的詭異聲線結合時，《你在吻誰》終於到了最後一折。

    被絲線控制的兩個大惡魔，如今已經被玩壞，它們的渾身上下，全是坑坑窪窪的血洞，這都是對方的牙印。

    它們心中最恨的自然是操縱它們做了如此羞恥之事的姆英，而另一個恨的，就是厄德西諾斯了，它就像是個沒事人一般，在旁邊完完整整的看了它們的「表演」，若不是礙於環境，它們甚至懷疑厄德西諾斯會鼓掌叫好。

    或許恨意蔓延到了絲線上，在這第六章最後一幕的時候，天空中的絲線操縱著它們，擺出詭異的姿勢，看向厄德西諾斯：

    「咿咿呀呀——」

    「你在吻誰？除了殘敗的牛角，骯髒的影子還有誰？」

    「嘻嘻，還有金色的小獅子。」

    隨著話音落下，細白的絲線穿過虛空，從天而降。在厄德西諾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絲線捆綁住了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它拉進了舞台之中。

    厄德西諾斯反應過來的時候，它的身邊，多了兩個眼神中滿是怨毒的大惡魔。

    「金色的小獅子，你終於來了——」

超維術士 第1106節 藝術加工

    直到這時，厄德西諾斯的眼裡才閃過驚慌。它的確喜歡看戲，但不代表它自己願意成為戲中角色啊！

    尤其是，這是一出荒誕的木偶戲，甚至連劇目它都一無所知，從一開始的驚悚到後面的戰爭，再到如今的愛情戲，一波三折，充滿怪誕的想像力，和未知的危險。

    厄德西諾斯掙紮著想要逃脫。

    但早就看它不順眼的巴菲門特以及米諾陶洛斯，怎麼可能輕易放手。它們在權責範圍內，緊緊的抓著厄德西諾斯。

    進入第七章節前的間奏響起，之前是巴菲門特與米諾陶洛斯的雙人舞。如今多了厄德西諾斯，讓這舞蹈變成了更加不堪入目的三人舞。

    厄德西諾斯一臉灰敗與驚恐，在觀眾的時候，它可以鼓掌叫好，並且嬉笑怒罵，當真正踏上這詭異舞台才發現，這種無法自主，被未知絲線控制成牽絲木偶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地面上，雨雲牢籠裡，妮托緹普扶額：「我怎麼會跟這種愚蠢的惡魔，連續開了六百年的虛空會議？看來，我果然不該留在這裡，選擇離開才是正道。」

    話雖如此，妮托緹普卻是通過雨絲向著伊亞達塞催促：「現在，是該你去救那三個笨蛋的時候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像它們三個那樣，也成了舞台上的猴子。」

    伊亞達塞的回覆卻是一聲冷笑，然後振起骨翼，衝破火焰封鎖的天際線。

    另一邊，在南郊的焦土中，法夫納拍掌叫好。

    安格爾的目光正注視著天空，經迦南的提醒，他看到了伊亞達塞飛上高空，如今浮冰之上的情況不明，但四個大惡魔圍攻之下，估計狀況堪憂。

    在安格爾心緒不寧的時候，法夫納的鼓掌聲，把他嚇了一跳。

    安格爾回頭看去，也不知道法夫納看到了什麼，居然如此興奮。看它的目光導向，似乎是在往上看，難道是天上的浮冰發生了什麼事？

    安格爾其實非常希望法夫納能讓他也看看天上的情況，但估計他一提，法夫納的回應就是冷笑以對。

    安格爾搖搖頭，準備忽略變得激動的法夫納，著力思索目前眼下他的困局。

    「哈哈哈，很好，現在已經困住三個了。如果剩餘的四個，全部登上舞台，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對於天空中那虛幻舞台的表演，完全取悅了法夫納：「不能缺少一絲細節，必須記錄下來。」

    法夫納眼睛眨也不眨，生怕漏過一絲情節。

    安格爾聽到法夫納的話後，卻是想到了什麼，眼神熠熠發亮：「尊貴的法夫納大人。」

    「別打擾吾。」法夫納連回頭的時間也不想浪費，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好奇心，被息炬學院這一出怪誕木偶戲徹底勾了起來。

    縱然被嫌棄，安格爾也沒有退縮，硬著頭皮道：「法夫納大人，你有什麼需要記錄的嗎？我有記錄的道具，可以為你效勞。」

    安格爾拿出一個水晶球，這是前段時間他回野蠻洞窟後，從資源分配大廳得到的改良版通訊器，在記錄影像的時候，可以同步錄入聲音。

    不過，安格爾的全息平板功能更全，所以這個水晶球幾乎沒有用過。之所以他還會去資源分配大廳去領取，其實是曾經鏡姬大人提過，希望他能設計新的通訊器，她已經受夠了萊茵姆特對水晶球的嚴重偏愛。

    安格爾的這番話，終於引得法夫納的回眸。

    她雖然可以將這些畫面記憶在腦海裡，但如果有其他載體來記錄與放映，會讓她更有觀眾的代入感，而且，還有機會分享給其他人。

    「這個東西真能記錄影像？」法夫納看向水晶球。

    「當然，不僅能記錄影像，同時還能把聲音錄入進去。」安格爾說完後，能看到法夫納的雙眼猛地一亮，並且伸出手準備接過水晶球，安格爾趕緊將後半句話說了出來：「不過，水晶球的記錄範圍有限，必須在相應地點附近，才能開啟影像的記錄。」

    法夫納眼睛眯起：「你在耍吾？」

    安格爾立刻擺手：「我只是想說，我可以用幻象模擬出大人看到的場景。」

    說罷，安格爾打了一個響指，迷幻小屋所在的院落就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見空曠的院子裡升起渺渺煙霧，在法夫納和迦南的注視下，周圍從平地變為了溫泉。

    小石子堆砌，溫泉煙霧裊裊，就連之前的小破木屋，都變成精緻的、充滿異域風情的小閣樓。

    安格爾再打了一個響指，溫泉度假屋又變成了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不僅僅如此，他還連續表現了大漠風沙、海洋翻騰的場景。每一個場景，都十分的逼真。

    安格爾會幻術，法夫納和迦南都知道。之前為了防止窺探，安格爾在院子外面佈置了一層幻境，不過當時她們並沒有覺得怎麼樣，可如今隨著安格爾不停的改變周圍幻境，它們也看出了一點不同凡響的意味。

    在溫泉度假屋的旁邊，她們能真實的感受到淡淡煙霧繚繞感；在火山口邊上，那沖鼻的硫磺味至今還留在她們的鼻腔；風沙的乾燥，海洋的濕潤，安格爾將每一個細節，都表現的十分完美，彷彿她們本就置身於那種環境中般。

    單就幻境的表現來說，法夫納也不得不贊同，的確很真實。

    「大人看到了什麼場景，我都可以還原出來。」

    法夫納沉吟了片刻：「用幻境來表現舞台，然後通過水晶球來記錄幻境……嗯，你的想法是不錯，但是你能看到天上的情況？」

    安格爾眼睛一亮，果然，法夫納之前看的就是天上浮冰的場景。

    「我雖然看不到……但是，無所不能的法夫納大人，應該可以幫助我看到吧？」安格爾繞了半天，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

    法夫納依舊有些遲疑，她自己看的話，什麼都不用消耗，但要幫安格爾也看到天空的情況，就需要消耗能量了。雖然也不多，但她也不想浪費。

    安格爾見法夫納似乎有些猶豫，趕緊開始自誇：「我不僅可以將幻境完美模擬出來，還能讓幻境的觀影角度，每一次都恰到好處。」

    為了證明自己，安格爾心念一動，將周圍的幻境模擬成之前妎與絲奈法戰鬥的場景。

    有一個名詞，叫做「鏡頭感」。雖然安格爾是從全息平板裡看到的，但實際上，在巫師界很早之前就有了相關的概念，譬如女巫會調整角度讓自己在留影中，顯得更好看，這就是所謂的鏡頭感。甚至在凡人的國家意榮國，也出現了反光映像暗箱，其實就是類似巫師的留影設備，只不過他們用的是感光材料，且需要很長時間的曝光。而拍攝出來的相片，為了更好看，攝影師也會要求被攝者有所謂的畫面感。

    之前妎與絲奈法的戰鬥，本來已經很好了，但安格爾通過幻術，並且運用所謂的鏡頭感，將當時的戰鬥畫面表現的更加驚心動魄。

    在她們來回交手的幾個剎那，安格爾還動用了長慢鏡頭、蒙太奇轉換以及子彈時間的概念，表現力更是驚人。

    「從不同角度來看，比起單一角度來看，似乎更有代入感，也更有美感。」迦南看的入了迷，不禁感嘆。

    「這叫藝術的表現，畫畫，雕塑等，都有類似的地方。」安格爾隨口解釋，「除此之外，還能做到藝術性的結構解析、誇張表現、場外側寫，以此來突出戰況激烈。」

    安格爾的解釋其實很簡單，迦南一聽就懂，不過它卻是搖搖頭：「藝術的表現，我能接受。但是，店主你說的其他東西，對於一場戰鬥來說，太過花哨了；戰鬥的關注點，不應該在這上面。」

    安格爾一愣，也對，全息平板裡的一些藝術手法考慮的是娛樂時代的人類，不代表惡魔能接受。

    他正待改變時，背後的法夫納聽到『誇張表現的藝術加工』後，突然道：「好！其他的我不管你，但越是誇張，越好！」

    安格爾還沒反應法夫納在說什麼時，卻感覺一道古怪的風，灌入了他的雙眸。

    下一秒，眼前的場景一變。

    他發現自己的視角，突然從地面變到了天空。

    安格爾感覺自己的意識好像分化成了兩半，一半留在了地面，另一半則化為一縷風，在高空中游擺。

    不過，這縷風卻不受自己的掌控，而是由法夫納引領著自己，往高空游移。

    這縷風離天上的浮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安格爾幾乎可以看到天空中的……舞台？！

    「真有舞台？」安格爾驚疑的看著那虛幻的木偶戲舞台，他之前一直聽法夫納說的『看戲』，完全沒想過法夫納說的看戲還真有其事。

    隨著視線的上移，安格爾終於來到了浮冰的位置。

    不過，法夫納並沒有操縱風往浮冰飛，而是來到了外側的舞台附近。不過縱然如此，安格爾也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浮冰之上的桑德斯。

超維術士 第1107節 融入一縷風

    他的穿著打扮，依舊是老牌傳統的貴族紳士，從帽子到靴子，從馬甲到手杖，每一個細節都一絲不苟。

    唯獨不同的是，桑德斯的面色比往常要蒼白。

    難道是受傷了？安格爾在心裡暗忖。

    不過，不管怎麼說。在看到桑德斯的確在浮冰之上，他心中懸著的大石稍微落了下來。

    「你在恨誰？是激吻過後的星月，是離別後的黑夜，還是背叛了你們的守夜人？」

    詭異的聲調，用一種荒誕的音樂，傳遍了四周。

    之前安格爾在尋找桑德斯，完全沒有注意舞台。如今，被詭異的音調吸引了過去，視線隨之放到了木偶戲舞台上。

    他的表情瞬間怔楞住了。

    奇怪的白色玩偶虛影，隱隱匿匿的絲線，虛幻的舞台，還有台上那辣眼睛的表演。

    一切都那麼詭異，甚至荒謬。

    安格爾繼續探究，當他仔細看清楚台上的表演者時，他有些明白，法夫納之前說的『已經陷落了三個』是什麼意思。

    只見舞台上，三個大惡魔正瘋狂的互相廝打著，其中有兩個，身上已經出現大量的傷痕，另一個渾身冒著金光的卷角惡魔迦南稱其為厄德西諾斯，它的身上雖然傷勢不多，但隨著追逐扭打，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著。

    安格爾之前猜想著，浮冰之上估計戰鬥會很激烈。

    想想之前，妎還不是大惡魔的時候，就已經讓絲奈法差點翻船，更何況圍攻浮冰的全是大惡魔。

    安格爾甚至想過，或許不用虛空震盪，光是那幾隻大惡魔，估計就會讓人類陣營出現大量的損折。

    然而沒想到的是，目前看上去人類陣營好好的，反倒是前來圍剿的三個大惡魔，被困在了這樣荒誕且怪異的舞台裡。

    「你所說的記錄影像呢？」

    安格爾還在感慨的時候，耳邊傳來法夫納冷冷的聲音。

    他趕緊將一分為二的意識，從那縷風中抽出來，回歸到院子裡：「好的，遵循大人的所願。」

    無聲無息間，院子周圍的環境變成了天空中的舞台。三個被絲線掌控的大惡魔，在舞台上驚悚登場。

    水晶球此時也發著光，將周圍幻境一五一十的記錄了下來。

    對於幻境裡的場景，安格爾和法夫納都沒有任何情緒表現，倒是站在一旁休養的迦南摀住嘴巴驚訝道：「米諾陶洛斯、巴菲門特還有厄德西諾斯？它們怎麼全都變成了這樣？」

    安格爾原原本本的還原了天上的場景，米諾陶洛斯全身的骨頭幾乎都出現錯位，整個人是被絲線控制著的，看上去就像是當初安格爾在夜魔城裡看到的那些被寄生的變異人一般。

    巴菲門特的狀況也不好，它的眼眶裡缺了一隻眼睛，身上好幾個破洞，一些臟腑幾乎碎成了渣。他也和米諾陶洛斯一樣，徹底放棄抵抗，讓自己被絲線操控的像是奇行種般。

    唯獨厄德西諾斯還在掙扎，它顯然還沒有適應從「觀眾」到「演員」的轉變。

    「這就是人類巫師的力量嗎？居然連拉蘇德蘭肉身最強大的三個大惡魔，都淪落到了如今的狀況？」迦南有些呆愣的看著幻境。

    法夫納瞥了迦南一眼，淡淡道：「它們現在的狀況只是看上去很差，其實並沒有傷及到要害，如今的情形只不過是不願浪費能量修復傷勢罷了。一旦絲線破裂，或者操線人出了問題，它們可以立刻恢復原狀。」

    法夫納在如此說的時候，安格爾適時的將幻境中的鏡頭，轉向了操線人。

    這是他頭一次將意識一分為二，一個在天空，一個在地上，還要操控幻境的畫面轉變，若是換做他進入淨化花園之前，安格爾就算能做到，估計都會有精神撕裂的感覺；但如今，他操縱起來卻是遊刃有餘，可見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的進步是非常明顯的。

    對於操線人，迦南沒有驚訝，反倒是安格爾挑起了眉。

    這場舞台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息炬學院的姆英？

    當初，這傢伙不停的纏著他，想讓他脫離野蠻洞窟，最好能拜到息炬學院去，讓安格爾沒辦法，最後還躲到了布魯芬的煉金工坊去。

    安格爾猶記得瑪德琳曾經介紹過姆英，說他是一級巫師，還未曾晉入真知。然而，就他一人，便廢了三個虛空巨塔的高端戰力？

    這是怎麼回事？

    面對安格爾的驚疑，法夫納解了他的惑。

    「這個操線人不過是借助其他施法者的工具，釋放了這個古怪且強大的術法。真正讓舞台能成型的，其實是他。」法夫納操控著天空中的那縷風，將視線定格在了桑德斯的方向。

    「這是個強大的巫師……」法夫納在旁解釋著之前的狀況。

    安格爾一邊聽著，一邊凝視著桑德斯。他此時心緒很複雜，既有感慨，也有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同時，他的心中還思索著的是，該如何將人類肅清計畫傳遞給桑德斯。

    或許是心中的強烈感念，讓桑德斯生出了些異樣感。

    只見桑德斯抬起頭，深邃的眼眸看往某個方向，眼神中閃爍著疑惑。

    「幻魔閣下，你怎麼了？」問話的是馬赫爾，他恰好從浮冰後面拿恢復傷勢的魔藥給桑德斯。

    「沒什麼，只是感覺似乎有誰正在窺探。」雖然有種被窺探感，但他並沒有感覺到惡念，這讓他有些奇怪。

    馬赫爾將魔藥遞給桑德斯，「或許只是錯覺。」

    「並不是錯覺，當我們抵達拉蘇德蘭的時候，就有無數的視線盯著我們。我以為幻魔閣下該熟悉被注視的感覺，沒想到，還是不太適應啊？是因為，受了傷，精神海的防線更加薄弱了嗎？」聲音是從馬赫爾背後傳來的，聲線是好聽的，但言語中滿滿的惡意嘲諷，卻沒有絲毫的遮掩。

    馬赫爾轉頭看去，表情明顯比之前要僵硬了些：「涅柔斯大人。」

    來者卻是渾身幾近完美無缺的涅柔斯，他與桑德斯完全是兩個極端。桑德斯給人的感覺是疏離淡漠的，涅柔斯則如一團烈陽，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桑德斯深深的看了涅柔斯一眼，嘴角輕笑：「原來你喜歡且沉浸在被注視中，既然如此，不如讓姆英為你在舞台上安排一個配角？譬如說」

    「沉淪在慾望裡的失格者？」

    桑德斯的話，讓周圍的巫師全都一愣。他們想到了之前一個在巫師界傳的沸沸揚揚的野聞，這是一個流傳在無盡海周圍超凡圈的消息，據傳是深海之歌中的人傳出來：冬塞最傑出的弟子，似乎有異常的癖好，經常會去海豚聚集的海域，而且每次去的海域，都有正處於發情期的海豚。

    這個消息，一開始只是在小範圍內傳播，直到某一天，一個求愛被涅柔斯拒絕的女巫，懷帶著恨意，有眉有眼的將這個消息帶到了繁大陸。

    在巫師界，除了權威性的雜誌外，更多的雜誌其實是為了追逐話題性與銷量，所以得到這個消息後，簡直如獲至寶。

    在南域新曆7100年，那一整年的八卦新聞，幾乎都圍繞在這話題上。還有些「線報人」言之鑿鑿的說，他們在某某海域看到了涅柔斯和母海豚、公海豚發生了什麼。

    這就更把涅柔斯推上了輿論的巔峰。

    直到某一天，幾家報導過涅柔斯新聞的雜誌社突然被夷為平地，大量的編輯和撰稿人要麼失蹤要麼被警告，這才讓這個消息慢慢的平復。

    如今，桑德斯刻意提到「沉淪在慾望裡的失格者」，明顯是在用當年的事件，諷刺涅柔斯。

    不管這個野聞是真實的還是杜撰的，但它的的確確成了涅柔斯的忌諱。

    涅柔斯眼神裡瞬間閃過一抹怨毒，他陰冷的笑著，並且一步步的朝著桑德斯走去。與此同時，在浮冰之上，某幾個披著綠色袍服，皮膚宛如樹皮的巫師，互相覷了一眼，看似不經意的移動，實際上卻是慢慢的在靠近桑德斯所在的方向。

    桑德斯眼神低垂，似乎也發現了周圍的一些蹊蹺，但他只是冷冷一笑，絲毫沒有在意那些暗湧浮動。

    突然間，桑德斯和涅柔斯中間多了一個戴著面具的華袍人影。

    「蒙奇閣下。」馬赫爾的眼睛一亮，立刻叫出聲來。

    「我不希望在拉蘇德蘭看到任何有可能破壞我計畫的事情。」蒙奇的目光緩緩掠過涅柔斯，然後看向人群裡那幾個慢慢縮下頭顱的巫師。

    蒙奇雖然沒有說威脅的話，但透過面具露出的警告眼神，已經讓所有人都不敢再吭聲。

    蒙奇最後將目光看向涅柔斯：「新來的這只大惡魔，交給你了。」

    涅柔斯看向浮冰外，如今多了一個長著骨翼、穿著黑色骨鎧的大惡魔，他表情淡淡的點點頭，轉身朝著浮冰外飛去。

    等到涅柔斯離開後，蒙奇的眼神卻是突然望向了安格爾，準確的說，是法夫納那縷風所在的方向。

    安格爾被突然而來的注視給嚇了一跳。

    不過，蒙奇只是靜靜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法夫納大人，他難道發現我們了？」

    法夫納沉吟了片刻：「這是一個強大的施法者，他之前就注意到了吾，不過並沒有任何的表示……但之前他主動轉過頭來，這個舉動有些意涵，如果不是在警告，就是在探究。」

    法夫納說到這時，眉頭一挑：「難道，他認識你？」

    安格爾立刻搖搖頭：「我知道他是誰，但他估計不知道我……不過，就算他認識我，我只是融入了意識在風中，他也看不到我是誰吧？」

超維術士 第1108節 勝負難料


    「不一定，說不定他通過之前你的舉動發現了異常。」法夫納轉過頭，靜靜直視著安格爾：「譬如，你很關注那個使用幻術的男人。」

    安格爾沉默了。

    他曾經看過凡人寫的偵探，當一個洞察力驚人的偵探，想要剖析另一個人時，他的任何可疑舉動、反常行為、甚至微末細節，都會成為偵探對他的側寫。

    安格爾雖然從沒見過蒙奇閣下，但從周圍人的態度，以及那面具人和萊茵身上如出一轍的渾圓氣場，無不說明其身份，他就是蒙奇。

    而能夠站在南域頂端的巫師，其洞察力絕對比凡人偵探要強。

    說不定，蒙奇一直放任法夫納的那縷風在旁窺探，其實也是想借此觀察，這縷風背後的存在是誰，以及它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安格爾思及此，也明白了法夫納的意思。不過面對法夫納的注視，安格爾卻是作無辜狀：「我的舉動異常嗎？法夫納大人，是你控制的風的走向，我並不能控制風啊。」

    「你的確無法控制風，但你可以控制你的眼神。」法夫納點到為止，沒有在蒙奇身上過多著墨，話鋒一轉：「你使用幻術，那個男人也使用幻術，看來你認識他？」

    安格爾之前的情緒不僅僅被法夫納收入眼底，連迦南也看到了。所以，他知道自己無法反駁。

    不過想想，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只不過，安格爾轉過頭，看著在幻境另一頭的迦南……迦南立刻反應了過來，鼻子裡跟著幻境裡的詭異音樂哼起來。

    「這首樂曲還挺好聽的。」迦南閉上眼，一副沉迷於樂曲的模樣。

    看來，迦南「應該」聽不到他們的聊天了。

    安格爾在內心笑著搖搖頭，其實他也不是不想戳破那層窗戶，不過，他與迦南畢竟立場不同，為了不讓迦南難做，安格爾覺得還是保持一種更加合適的關係比較好，譬如迦南並不知道他是人類，迦南只是被他僱傭而來的僱員。

    安格爾抬起頭，直視著法夫納：「是的，我認識他。他是引領我走上巫師之路的導師，我的一身幻術，也是他教給我的。」

    安格爾鄭重其事的說出這番話，法夫納倒是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身後的迦南嚇的嗆了口水，當安格爾回過頭看去時，迦南又做出一派正經的閉眼聽音樂樣，但它眼皮下不斷律動的眼球可以看出，它的內心絕對不如表現的那麼平靜。

    安格爾以為法夫納會繼續詢問，譬如桑德斯的資料，他的幻術，蒙奇的情報，更甚者人類的計畫……然而，法夫納什麼都沒有問。

    而是淡淡道：「原來如此。看來當初從天外呼喚你的人，並不是你的導師。」

    安格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法夫納說的是當初在風語低谷與她初遇時的情況。

    那時出了一個意外，在法夫納的恐怖威壓之下，安格爾在風暴裡搖搖欲墜，與此同時，他的背後生出奇怪的綠蔓，還有人在他耳邊低語詢問：是否在呼喚他？

    安格爾不斷的否定，那道低語才慢慢消散。

    後來安格爾開始收束背後的綠蔓時，才慢慢明白，那道綠蔓似乎是某種空間定位，一旦他當時接受了對方的呼喚，說不定在他耳邊低語的人就會跨越無窮世界而來。

    當時法夫納雖然沒有明著詢問天外之人的身份，但暗示了幾次，安格爾的應答則是支支吾吾。後來，法夫納便沒有再問。

    安格爾其實隱隱猜到，那人估計就是莎娃。

    他總不能告訴法夫納，當初呼喚他的人，不是自己的導師，而可能是自己在魘界的投影。

    雖然這是桑德斯猜測的結論，但安格爾自己對投影一說，其實還是抱持著懷疑的。

    法夫納看著安格爾，想要看看提到當初令她感覺到恐懼甚至想要跪伏的存在，安格爾會有什麼反應。然而安格爾只是微微一笑，一副我什麼都沒聽到的模樣。

    「你的表演技巧比起迦南還不如，或許，你該去找這個操線人學習一下演戲。」法夫納指了指幻境中的姆英。

    安格爾依舊但笑不語，只是忠實的將天空的情況，用幻境表現出來。

    比如說，姆英那滿頭血汗的情況，安格爾還特地加了一個特寫鏡頭。

    「看來，他能堅持的時間不長了。」迦南見店主和法夫納不再討論它無法參與的話題後，這才開口道：「當他無法堅持的時候，米諾陶洛斯它們應該就能脫困了吧？」

    迦南顯然還記得之前法夫納所說的：別看米諾陶洛斯和巴菲門特現在很淒慘，又是折骨，又是失明，內臟還破損了，但它們的核心戰力其實損失的並不多。一旦脫困，很快就會恢復過來。

    法夫納淡淡道：「也不一定，既然能長時間將他們控制在舞台上，不可能只是隨著背景旁白起舞，應該還有後招。」

    法夫納這麼說也有依據，當初姆英突然將厄德西諾斯拉到木偶戲舞台，成為新的「演員」，這就是完全出乎法夫納所料的。

    那兩個惡魔還在用詭奇奸詐的手段裝孱弱，但誰也無法說，人類就真信了它們的表演。

    安格爾眼睛一亮，順著迦南的話題問道：「聽大人的意思，人類陣營勝利的希望很大？」

    法夫納冷淡的反問道：「你覺得呢？」

    安格爾搖搖頭，他一介巫師學徒，連正式巫師的力量都無法揣度，更何況那些接近傳奇級的力量。

    「看來你還沒看清楚，你們人類的弊端。」法夫納冷冷道。

    迦南立刻摀住耳朵，什麼『你們人類』，它都聽不到。

    「之前那個男子和你導師之間的摩擦，你選擇性的忽略了嗎？」

    摩擦？安格爾立刻反應過來，法夫納指的應該是桑德斯和涅柔斯之間的間隙，而引出的人類陣營的內訌。

    藉著風的視線，安格爾當初清晰看到了浮冰上的暗潮湧動，不僅僅是桑德斯和涅柔斯之間有齟齬，似乎還有另一股力量，也想要對桑德斯動手。

    那幾個穿著綠色袍服，皮膚如樹皮般乾裂的巫師。

    安格爾腦海裡回想著這幾人的穿著打扮，隱隱覺得有些眼熟，那標誌好像是……重力森林的人？

    安格爾之前就聽說過，桑德斯的巫術花園雖然是自己構建的，但巫術花園的主材恆定碎屑，就是從重力森林的人手中搶來的。故而，重力森林一直懷恨在心，想要對桑德斯動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所以，別看人類陣營如今聚成一團，實際上內裡也是充滿了各種矛盾。不僅僅是桑德斯一人，或許其他人身上也存在著矛盾與衝突。

    還有，安格爾也沒有忘記波波塔。他化名花雀雀出現在拉蘇德蘭，估計也有自己的目的，說不定其背後的始作俑者也在浮冰之上。

    法夫納的意思如今也很明顯了：人類陣營之間尚且內訌，你憑什麼覺得會贏？

    雖然，惡魔之間也不是完全凝成一股。

    法夫納淡淡道：「如今兩隻蠹蟲之爭，誰勝誰負，就看誰堅持的久，還有，誰的底牌多。」

    法夫納所說的勝負，只是人類陣營與大惡魔之間的怨結，夜館主以及奧路西亞，卻是要另算。

    安格爾自己內心是偏向人類陣營會贏，而且真要說到底牌，他也覺得人類更勝一籌。至少，目前來看，人類到現在都還沒有使用過戰略性的武器，也沒有動用過神秘之物。

    安格爾可是很清楚，桑德斯身上至少有一件神秘之物，便是那怨念布偶。

    安格爾相信，其他的真知巫師或多或少，應該也有類似的物品。雖然神秘之物也有各自的效果，不一定能在如今的場合用上，但就是這種神秘未知，讓這場戰鬥的勝負，變得越加難料。

    場上的情勢變化很明顯。

    姆英在人前強行顯了一回，將厄德西諾斯拖進了怪誕木偶戲裡，大大的激勵了人類的信心。但是，新的危險以及強行裝逼的後患，卻是接踵而至。

    虛空巨塔的七席大惡魔之一伊亞達塞，在厄德西諾斯陷落之後，出現在了浮冰之外。在有了準備之後，伊亞達塞不可能再陷入木偶戲的舞台。

    面對伊亞達塞的威脅，蒙奇讓涅柔斯與之對戰。

    目前來看，涅柔斯和伊亞達塞的戰鬥暫時還旗鼓相當，應該還能拖一段時間。

    但另一邊，姆英卻是有些撐不住了。

    他畢竟不是昆德拉，以他的能力，操縱兩個大惡魔已然是極限。原本他打算在木偶戲第七章的時候，加入人類陣營的角色，去幫著剿滅惡魔。但他一時算漏，先一步把厄德西諾斯加入了舞台，如今他要操縱三個大惡魔，根本沒有精力再讓人類配角進場。

    而人類配角無法進場，單憑姆英一人，頂多將大惡魔控制在牽絲中，可想要對它們造成傷亡，卻是沒有辦法。

    這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他的魔源已然見底，但大惡魔在裡面頂多受點皮外傷，而且它們越是被控制，它們的反彈越是厲害，並且越發怨恨姆英。

    姆英估計，一旦自己撐不住，這三個從木偶戲裡逃出來的惡魔，必然第一個找上他。事實上，他也的確快撐不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姆英只能向蒙奇求助。

超維術士 第1109節 混沌魔能炮


    馬赫爾來到蒙奇身邊，低聲將姆英的現況說了出來：「……他現在快要撐不住了，一旦放歸惡魔，後果不堪設想。」

    馬赫爾說了半天，卻發現蒙奇似乎並沒有在聽，而是兀自陷入沉思。

    「蒙奇閣下？」

    蒙奇回過神來，沉吟片刻，對馬赫爾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便將混沌魔能炮拿出來吧，它的啟動時間比較長，讓姆英再撐一會兒。」

    馬赫爾點點頭，混沌魔能炮其實也算是他們的底牌之一，來自天空機械城的研發院，是繆斯主導開發的，五年前蒙奇去到研發院，與繆斯做了一場秘密交易，這才換來的。

    混沌魔能炮威力強大到可以轟碎連綿虛空，哪怕躲進異空間，也無法避免。

    但它有一個啟動時間，大概在一分鐘左右，這樣長的緩衝，足以讓對手逃跑了，平時還真用不上。反倒是，用在被木偶戲束縛的那三個惡魔身上非常合適。

    馬赫爾正待去辦，蒙奇卻突然問了他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你覺得，安格爾會不會正注視著這裡？」

    馬赫爾一臉疑惑，不懂蒙奇為何突然提起安格爾？安格爾的情況，不是由薩曼莎和坎特去負責的嗎？

    馬赫爾嘴巴剛張開，想著該如何回答的時候，蒙奇卻是揮揮手杖：「算了，你去忙你的。」

    蒙奇說完後，用輕緩的步伐踱到了桑德斯身邊，只給馬赫爾留了一個背影。

    馬赫爾去取混沌魔能炮的時候，滿臉困惑的回過頭，隱隱看到蒙奇似乎與桑德斯正在說些什麼。

    地面上，安格爾一直在期待著變數。

    木偶戲荒誕而怪異，能把一眾大惡魔玩的團團轉，可姆英的實力終究不夠看，若是沒有變數，估計很難再撐下去了。

    終於，在姆英的臉色變得近乎死人般蒼白時，安格爾發現浮冰上出現了變動。

    只見馬赫爾提著一個黑匣子，在大量霜月護衛隊的護佑下，來到了戰場前段。

    馬赫爾鄭重其事的打開黑匣子，霜月的護衛隊在這一刻，用出強大的防禦術，將馬赫爾團團圍在中間。

    安格爾好奇的注視著馬赫爾，想看看他會從黑匣子裡取出什麼？

    卻見，馬赫爾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枚深灰色的炮彈。

    當炮彈接觸空氣的一剎那，周圍的空間明顯出現了扭曲，似有陰暗且混沌的灰霧，從未知虛空蔓延了過來，填充到了扭曲的空氣中。

    馬赫爾的指尖亮起光火，輕輕一彈，光火落入了炮彈中……準確的說，落入了扭曲的灰霧裡，倏然間消失不見。

    馬赫爾單手托著炮彈，慢慢地，炮彈懸浮起來。

    從深灰色炮彈的內芯裡，隱隱散發著一道橘色的亮光。當這道亮光散發出來的那一剎那，安格爾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頓了一下。

    一股難以紓解的心悸感，瞬間升起。

    他身後的法夫納，臉色也出現了變化，用驚疑的眼神看著那逐漸變化成橘色火球的炮彈。

    「這種驚悸感告訴吾——」法夫納眉心蹙起，橘色火球的光暈映入其眼底：「它的威力，足以威脅到吾之生命。」

    足以威脅到法夫納的生命？！

    「這到底是什麼？」迦南驚呼出聲。

    「是天空機械城的東西。」安格爾也沒想到他一直期待的變數，居然讓他看到了熟悉的標記。

    安格爾從手鐲裡拿出一張金屬卡片。

    金屬卡片是研發院的門禁卡，其上的徽標，和黑匣子上的徽標一模一樣。

    「果然，是研發院出品的機械煉金武器。」安格爾輕聲慨嘆，他之前沒有在浮冰上看到天空機械城的巫師，還以為他們沒有參與到蒙奇的計畫中，卻是沒想到，他們用這種方式支援著蒙奇。

    安格爾簡單的將天空機械城的事情說了一遍：「研發院開發的東西，要麼隱而不發，要麼就是足以影響整個巫師界的時代變遷。這個炮彈，估計就是隱而不發的那種，但它的威力……」

    其威力不用安格爾說，法夫納之前的話，已經證明了一切。

    「聽店主一說，研發院的地位似乎很高，那店主為什麼會有研發院的門禁卡？」迦南的目光放到了安格爾手中的金屬卡片上，法夫納也看了過來，對於安格爾的身份，她一直都有疑惑——不僅僅是天外之人，法夫納不明白，為何奧德克拉斯也非常看重他？

    安格爾聳聳肩：「我算是研發院的准研究員，雖然有門禁卡，但我還從沒去過……」

    迦南似乎還想問關於研發院的事，安格爾趕緊將話題轉移：「這炮彈的激活時間如此長，看來能用的地方，有很大限制啊。不過，用在被舞台困住的大惡魔身上，卻是很適……咦，快看，炮彈發出去了？！」

    在安格爾述說著的時候，馬赫爾已然將混沌魔能炮徹底啟動完成。

    如今，他右手托著的那懸空炮彈，已然成為了一個熊熊燃燒著的灼烈驕陽。劇烈的高溫，甚至將周圍的空間燒成了黑色的空洞，就像一個混沌虛環，將太陽包裹在其中。

    不過短短一分鐘的時間，馬赫爾的狀態就和姆英相差無幾，可見啟動混沌魔能炮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撤下防禦術法！」馬赫爾大聲吼道。

    周圍圍著他的霜月護衛隊，將重重的防禦術立刻撤銷，而炮彈也在這時，被馬赫爾裝入憑空出現的虛空炮台裡，對準木偶戲的舞台，直接發射！

    極光長束，一閃而逝——

    「愚蠢的笨蛋，快躲開！」伊亞達塞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當混沌魔能炮乍一出現，就有一種心悸感，奈何它一直被涅柔斯給纏著，根本沒有辦法給陷入舞台中的大惡魔傳遞消息。

    直到炮彈發射，涅柔斯的注意力出現分散，伊亞達塞才找到機會喊出聲。

    但為時已晚。

    在那恐怖的光束裡，伊亞達塞也不可能衝進舞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熾烈的光輝迸發出來。

    伊亞達塞隱隱聽到幾聲慘叫從木偶戲舞台的方向傳了過來，不過很快，慘叫就被「嗡嗡聲」給湮滅。

    不僅如此，在這一刻，整個天上天下，全都被猛烈的白光照耀著。所有靠近木偶戲舞台的人，都被這灼目的白光，閃的眼睛一黑。

    就連意識融入風中的安格爾，都忍不住將主意識轉移到地面。

    白光還在持續著，一時間，天上地上在這一刻都變得寂靜起來。

    「它們……會死嗎？」迦南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哪怕它並沒有被那道光束籠罩著，但那強大的威力，依舊帶給它前所未有的震撼。

    以前迦南一直覺得，人類很弱小。但如今，不管是店主靠著海洋韻律讓妎覺醒、亦或者木偶戲舞台或者這強大的炮彈，一次次波瀾都在告訴它，人類並沒有它想像中那麼弱。

    迦南的問題，安格爾無法回答，只能等白光散去，才知道具體狀況。

    「會不會死，很難說。人類有底牌，但不代表惡魔沒有底牌。」法夫納看向天空中耀眼的白光，「這裡畢竟是拉蘇德蘭，是惡魔的主場，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安格爾心中一動，法夫納的言下之意是，那三個大惡魔還有活著的可能？

    在這種強大攻擊之下，還能活著？

    安格爾自己是不相信的，之前炮彈被發射後，安格爾雖然看不到舞台上的具體情況，但卻清晰的看到炮彈軌跡，讓整個空間都粉碎了。

    這種威力的強大攻擊，安格爾以往從來沒有見識過。

    他甚至懷疑，若非這裡是空間法則非常牢固的深淵，換做普通的世界，說不定這一擊足以讓大陸沉沒，海洋翻騰。

    那三隻大惡魔已經被木偶戲舞台折騰的滿身是傷，面對這樣強大的攻擊能夠接住？

    過了大概半分鐘的時間，白光慢慢散去。

    安格爾也將主意識重新移到天空的風中。

    這縷風雖然是被法夫納控制著的，但周圍的能量波動，安格爾哪怕只有一絲意識，也依舊能感覺到。

    如今附近的能量已經不僅僅是紊亂了，甚至可以說是「沸騰」的，可見之前的攻擊有多麼恐怖！

    安格爾將視線轉向木偶戲舞台的位置，他倒是想看看，大惡魔在這種情況下，真的能活下來？

    木偶戲的舞台已然消失不見，在之前舞台的位置，則出現了一個猙獰的黑暗漩渦。

    估計，是被那枚炮彈轟擊出來的空間裂縫。

    而黑暗漩渦的周圍，空蕩蕩的，看不到任何的生命存在。

    浮冰上傳來一陣歡呼。

    安格爾回頭看去，浮冰上的整體情緒明顯處於高漲狀態。

    姆英躺在血泊中，看上去傷勢很嚴重，但嘴角卻是向上勾著的；馬赫爾的情況也很糟糕，不過其眼神卻在發亮，一次性解決三個大惡魔，就算損失了一枚混沌魔能炮，依舊不虧。

    其他的巫師，表情也都很放鬆。

    不過，當安格爾看向桑德斯時，卻發現桑德斯正在與身邊的蒙奇交談，他的臉色並不像其他人那般輕鬆。

    安格爾正疑惑的時候，桑德斯突然抬起頭，看向安格爾的位置。

    他嘴巴微微張開，默念道——

    「安格爾？」

    安格爾腦海裡轟然一聲響，怔楞的看著桑德斯，心中如今只有一個想法：我被發現了？

    「桑德斯是怎麼發現我的？」這個念頭還沒生出來，安格爾便突然發現，桑德斯的目光轉到了另一邊——

    與此同時，浮冰之上眾巫師本來興奮的情緒，在這一刻突然凝固住了。

    安格爾順著桑德斯的目光看去，卻見之前那道黑色漩渦中，隱隱出現了一道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