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劍令 作者：藏鋒卸甲 (已完成)

第一百八十章：鬥法
沒有狂風，沒有黑雲，沒有惡劣的環境，但是這繡春灣中卻不斷的泛起驚濤駭浪。

巨大的浪頭掀起，然後又被一道烏光絞碎，隻剩下零零碎碎斑斑駁駁的水滴落下，如同下雨一般。

其中摻雜著大紅蝦的邪笑。

“哈哈哈，小美人，你還是乖乖就範吧，跟我，不虧！”

話音落，大紅蝦手中長槍就是一揮，一道烏光再次射出，在半空中突然裂開，化作星星點點，但都是鋒利非常，打穿了浪頭，朝著河神而去。

叮叮咚！

河神月牙般的眉毛上掛著幾滴水珠，齊腰的青絲也濕透了，但是她的藍衣卻十分幹燥，對於這些，她沒有過多的關注，她由於憤怒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造成的蒼白的臉蛋上湧上一絲紅潮，似乎下了某種決定一般。河浪分開，然後又卷起，一團河水湧動而來，變成一個水做的椅子，河神輕盈的坐下，將七弦琴平放在膝蓋上，纖細如蔥根一般的玉指輕輕拂過，頓時婉轉的琴音響起。

“真的是她！”

琴音響起，似是響在李浩的心裏，李浩眼睛瞬間明亮，他想到了昨日那美妙的琴音，那拯救了他生命的音符。

不過，這和昨晚不同，昨晚的琴音是慢慢的溫和，就像是緩緩流淌的清泉，清澈而又美麗，聽泉水叮咚，心似乎都靜了下來；而現在的琴音卻像是一塊冰，冰冷刺骨，讓人遍體生寒。

昨夜是天堂，今日卻是地獄。

撲撲撲……

無聲無息的，大紅蝦爆射而來的槍芒全部破碎，雖然星星點點，潑天一般，但是卻沒有一個逃開，在這冰冷的音符下碎裂，甚至冷凍，隻看到一塊塊手指頭粗細的晶瑩寒冰中冰封著散發著濃濃威脅的氣息落在水中。

“好，好，好！”大紅蝦不氣不惱，反而道了三聲好：“真好聽，你的琴聲我聽了不知多少次，但總是聽不厭，隻是此刻的琴音太冷，我不喜歡，我喜歡昨夜那種讓人心安的音樂，哈哈哈，我更加的喜愛你了，以後你嫁給我，定要天天給我彈琴，每日聽著你的琴音，快活似神仙，似神仙啊！”

大紅蝦的言語中透露出濃濃的歡喜，甚至還真的夾雜著那麽一絲愛意，但是他下手卻絲毫不慢，刁鑽不留情，長槍掄圓，一道烏光化作光圈朝著河神飛去，這烏光上散發出濃濃的妖氣，妖氣之中又夾雜著淡淡的鋒芒，所過之處，河水無聲無息的被劃開，甚至這空間都在顫抖，肉眼可見的，一圈圈波紋在虛空中擴散而去，然而散開，消泯。

“殺啊！”

鯉魚精看到這一幕，以為有了機會，體型居然暴漲一倍，一聲大吼，朝著河神殺去，在其之後，喊殺聲不絕於耳，數十水族蜂擁而去，他們踏著浪，鼓動黑風，壯聲勢！

“無恥！”

饒是河神根本不打算理會大紅蝦，但是也被他這言語氣的臉蛋通紅，她是神明不錯，但是神明也有七情六欲，甚至由於多年的寂寞，更加的敏感，她柔弱的眼中閃過一絲倔強，正如李浩在河神廟看到的那座雕像一般神色。

叮咚咚！叮咚咚！

琴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更冷，更冰，一波波音浪擴散，將水波都凝固，肉眼可見的，隨著音波的擴散，所過之處，河浪盡皆凍成冰，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寒氣。

那道烏光繚繞妖氣衝天的光環被這音波籠罩，劇烈的顫抖起來，似乎是在反抗，但隨著一波波的音波接踵而至，最終還是被凍成了寒冰，河神臉色陡然煞白，但她仍然堅強的輕輕拉了一拉琴弦。

啪！

寒冰破碎，裏麵冰凍的也隨著冰塊消融在水中，唯獨剩下幾縷妖氣不甘不願的飄飄忽忽，掙紮著飛到了半空，然後散去。

這音波並不停止，因為河神撫琴的小手沒有停止，所以它就繼續的擴散，轉眼間，就蔓延到了鯉魚精等水族跟前。

“饒命啊，河神饒命，河神饒命，不要殺我！”

這音波的恐怖曆曆在目，鯉魚精自忖無法對付，但是他卻沒有逃跑，因為他知道，他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得過聲音，所以他立刻露出了乞求的神色，求饒道。

“是啊，是啊，河神饒命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修行不易，河神千萬不要殺我們！”

其他水族個個奸猾，全部跪倒在河浪中，誠惶誠恐。

河神的眼中出現了猶豫，臉色也幾經變換，她向來軟弱，善良，不願多造殺孽，否則若是她稍稍心狠的話，大紅蝦也不可能活到現在。她的善良，一次次的被利用，這次也是一樣，她心裏知道，這些水族肯定不會真的回頭，多半是虛與委蛇，理智告訴她，千萬不能手軟，否則本來一個大紅蝦就很難對付，再加上這些水族，她可真的危險了……但是，看著這些跪伏著的水族，她始終無法狠下心腸，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她不適合做河神，現在，的確如此。最終，她仍然沒有下殺手，素手輕輕按住琴弦，眼中露出濃濃的疲憊，柔聲道。

“雖然知道你們並沒有誠心悔改，但是，我仍然放過你們，畢竟水族本來就少，修行很是不易，所以……”

“所以，你就束手就擒吧！”

一聲得意的爆喝打斷了河神的教誨，河神睜眼，卻憤慨的看到鯉魚精帶著幾十個水族殺到了她的跟前！

雖然早就知道這些水族不會誠心皈依，但是河神卻從沒想過她剛剛發善心放過他們，下一刻，就會遭到反噬。

這一刻，她真的有一種疲憊的感覺，守護了這裏無數年，做了無數年的河神，或許，真的到了盡頭……

琴聲沒有響起，河神怔怔的坐著，數十妖怪猙獰而來……

“河神，快救河神，河神危險！”

岸上，村民們臉色煞白，這一幕，讓他們幾乎絕望，幾個男子歇底斯裏的大吼，卻不敢真的衝上前，老村長麵露淒苦，看著眾人，目光突然一顫，看到很遠處角落的李浩，他的臉上露出落水者不放過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的神色，揮舞著手臂，大喊。

“救救河神，救救河神，你是修道者，你要救她！”

按劍，拔劍，出鞘！

在老村長的話音還未落的時候，李浩就已經提劍殺出，在老村長的話音落下的時候，李浩已經一劍斬出。

這一劍，如同西方淨土靈山上的雷音，刹那間清明。

河神睜眼！

第一百八十一章：做一盤群英薈萃
沒有絢麗，也沒有冗雜，更沒有那驚天動地的氣勢。

隻是輕輕地抬起手腕，端平劍尖，直挺挺的朝著大鯉魚刺去。

李浩的眼中隻有大鯉魚，再也看不見其他，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絲線將他們緊緊地牽連，他需要衝過去，斬斷它。

自從進入金丹境界之後，李浩還從未戰鬥過，這是第一次，所爆發出的力量讓他自己都有些驚訝，並不是修為的緣故，而是劍道。

如果說之前他是一塊璞玉，潛力驚人的話，那麽現在他就是一塊經過精雕細琢的美玉，散發著其獨有的美麗和光華。他的劍道，登堂入室啦！他無比篤定！

因為這一劍，他的內心空明，仿佛所有的殺機都集中在一點，又仿佛根本沒有生出殺念，他感覺自己遨遊在風中，輕飄飄的，所要做的，隻是飄過去，刺過去，看著大鯉魚流血，死亡。

在外人眼裏，李浩此刻踏著河浪，每一步的點動，都有一朵浪花綻放，他的速度飛快，往往前麵的浪花湧起，還未落下，後麵的浪花就已經泛起，不斷反複，幾乎連成一條線。

眨眼間，已經到了跟前。

回過神來的河神眼中滿是震驚，剛剛注意到李浩的大鯉魚眼中更加震驚，這個家夥是誰，好快的速度，好厲害的劍。

就像是交代遺言，但卻沒有說出，大鯉魚剛剛生出這個想法，他的氣機就已經斷絕，巨大的魚目之中還保留著震驚的神色，似乎還有一絲恐懼即將要出現，但是最終卻沒有出現，因為他已經死了，眼中也失去了光華，巨大的軀體重重的跌在水中。

噗！

鯉魚跌落，其胸口藍盈盈的劍緩緩地露了出來，最終，完全的脫離，劍尖也出現了，一蓬血線這才噴射出來，李浩的身影就在這個時候被所有人注視到。

不同的是，那些水族見了鬼似得，大叫一聲，驚恐萬分，撒腿就跑，而遠處的大紅蝦卻是瞳孔一縮，眼中泛起劇烈的怒氣，手中的長槍都隨著顫抖，但他始終沒有動手，而是靜靜的看著。

“昨夜彈琴的是你？”

剛剛斬殺了一個實力不弱的鯉魚精，李浩卻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轉過身子，對著眼前這個美麗的河神和善一笑。

河神光潔的眉頭皺起，微微的咬著唇，看著李浩的目光帶著一絲戒備。

李浩訕訕一笑，但卻沒放在心裏，他長劍輕輕一挑，一引，那隻死去的鯉魚精頓時拋起，重重的落在岸上，轟的一聲巨響，所有村民都嚇得麵無人色，狼狽退後，李浩卻對他們說道。

“莫怕，這隻大鯉魚已經是妖怪，他的血肉對於你們來說可是大補，你們不如生起鍋子，做一鍋魚湯，權當是利息。”

聽李浩這麽一說，村民們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他們麵麵相覷之下，倒也有幾分心動，隻是暫時還沒人敢上前而已。

李浩不再管他們，而是偏過頭，衝著河神溫和一笑。

“等著，我去給你解決麻煩！”

臉上還掛著笑容，下一刻，李浩的身影就在河神眼前消失，在下一秒，前方便傳來一聲哀嚎。

“饒命！別殺我……”

一隻小牛犢大小的貝殼縮著腦袋，連連求饒，看著李浩的目光就如同在看著魔鬼，這個男子真的太厲害了，僅僅幾個呼吸，他就追上了我，他的劍很鋒利，他的實力很強，我打不過他。

“我不殺你！”

李浩笑著，說著，但卻不給這貝殼半絲慶幸的時間，他的長劍已經挑了過去，從貝殼的殼開始，整齊的一劃拉，貝殼頓時發出驚天的慘叫，他的殼與肉是連在一起的，李浩這一劍，幾乎等於在他的肉上麵生生割了一道口子，這種痛苦，對於細皮嫩肉的貝殼來說，堪比淩遲。當慘叫聲聽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李浩現在就是這樣，他早已記不得有多少人臨死前的慘叫，或是淒厲，或是怨毒，亦或是恐懼。這貝殼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李浩表現的很是從容不迫，長劍朝左一劃拉，又朝上一挑，這貝殼的殼便生生的被剝落，露出裏麵白嫩嫩的肉，李浩一腳踹了過去，貝殼直接飛出，轟的一下砸在岸上。

“燉湯！”

岸上的村民還沒大叫，李浩的聲音就傳來，不容置疑。

貝殼慘叫，他還活著，但他寧願死，因為沒了殼的他在日光的暴曬下，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折磨，更何況，馬上他就要被燉湯了。

看到這一幕，河神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冰雪般的脖頸微微僵硬，看著李浩的眼神莫名的有些厭惡。

“怎麽？心軟了？”

李浩還是笑著，但這笑，卻極冷，下一刻，其手中驚濤劍驟然嗡鳴，一道劍光脫手而出。

“別，別……別殺我……”

一隻水桶大小的水蛇驚恐萬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於是沒有逃，而是盤著身子，縮著腦袋，在水中苦苦哀求。

“不，我要殺你！”

李浩這次搖頭了，他踩踏著浪花，飄然來到，手中長劍光芒大放，高高揚起，揮下。

“你是蛇，蛇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而且你根本沒打算求饒，你的身子盤起，看似是蜷縮害怕，但實際上卻是在暗暗的蓄力，你的腦袋低垂，看似是在惶恐，但卻是為了掩蓋你的眼神中的凶厲和奸猾，我很不喜歡別人騙我，尤其是一頭畜生，所以，我要殺你！”

李浩說得十分果決，話音說到一半的時候，他的劍光就已經如同幕布一般罩住了水蛇，四麵八方都是劍氣，藍盈盈的，與這河水融為了一體，就像是浪花，但卻多了七分的鋒利和殺氣。水蛇無法抵抗，可以說，他根本沒有時間抵抗，因為在他臨死前的時候，他還在想著，眼前這家夥是人嗎？他怎麽會看出我所有的意圖？

下一刻，他死了。

在下一刻，他的屍體重重的落在岸上，一群村民圍了上去，指指點點，眼中閃爍著興奮和畏懼。

“剝皮，紅燒！”

他們的耳邊傳來李浩的聲音，老村長身形一震，猛地一權杖砸在旁邊的少年頭上。

“還不快回村子拿鍋，拿作料！”

李浩滿意的轉過頭，看向河神，眼裏依然是笑意，他的劍上沒有一絲血跡，但是卻莫名的縈繞著一股血氣，這是凶厲之氣，所有殺人的凶器剛剛見了血之後都會有這種血氣。李浩看到，河神對自己似乎很不滿，眼中的厭惡之色異常濃鬱，甚至莫名的流露著悲傷。

是在為誰悲傷？為了這些剛剛出爾反爾要奪你性命的妖精？

李浩依然笑著，但嘴角的弧度卻是漸漸拉長，這是嘲諷的弧度，他不去追趕剩下逃跑的水族，而是踏著浪花，走到了河神跟前，河神立刻按住琴弦，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戒備和厭惡。

“怎麽？同情心又泛濫了？”

李浩似乎根本不擔心河神會動手，他朝著她靠去，越靠越近，額頭幾乎離她的瓊鼻不到一尺，這個距離，已經足夠讓李浩看到這河神那完美的肌膚和國色天姿，甚至很分明的聞到淡淡的體香，就像是幽穀中的素蘭，碧潭中的青蓮，單純而又醉人。李浩靠的已經足夠近了，河神臉上露出羞紅和惱怒，似乎他要再敢得寸進尺，她就要動手，幸好，李浩並沒有朝前，他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真不知道你怎麽當上河神的？這不是笑話麽！”

這話說得很是誅心了，河神頓時怒了，俏臉一肅，就要說話，但眼前卻沒了李浩的身影。

前方，李浩腳下朵朵浪花點綴，手中驚濤劍藍光瑩潤，穿梭在這清澈的樹木之中，遊離在萬千的水滴之外，頻頻揮劍，每一揮劍，就有一聲慘叫響起，就有一個生命隕落。

“別殺我！”

一隻大烏龜被削去了龜殼，四腳朝天的丟到岸上，李浩的聲音隨著響起。

“燉湯！”

“我和你拚了！”

一隻大螃蟹揮舞著人頭大小的蟹鉗，嘶吼著衝來，卻比李浩一劍劈中，兩隻蟹鉗直接斷開，不等他慘叫，兩道劍光就絞了過去，猙獰的腦袋頓時裂開，李浩順便一腳踹出。

“油炸！”

這一次，村民們不再害怕了，他們開始歡呼，幾個壯漢衝上前，將大螃蟹拖了過來，幾個婦女也走了過去，準備作料。

砍瓜切菜，無妖能擋！

李浩一劍斬一妖，說一句話，岸上的村民便歡呼一聲，他們忙碌起來，胸中堆積著慢慢的刺激，這些可都是妖怪啊，現在卻要作為我們的盤中餐！對於他們來說，這些死去的妖怪隻是食物，並無可怕之處，人族，本就是如此，吃過妖怪血肉的並不少，不缺他們這百八十戶。

這看似緩慢，但實際上卻絲毫不拖泥帶水，李浩出劍的速度很快，甚至剛殺完一隻妖，長劍就已經朝著下一個刺去，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河神沒有反應過來，大紅蝦也沒有反應過來，甚至李浩自己殺的殺的都有種感覺太快的感覺。

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有些本事了。

斬完最後一隻妖，李浩將其踹到岸上，村民山呼，喜悅，亢奮……李浩卻緩緩的偏過頭，看著眉頭蹙成一團的河神。

“你自己都不堅強，軟弱給誰看？”

河水嘩啦啦，有鮮血大片流下，這都是方才死去妖怪的血液，在這清澈的水中是那麽的刺眼，最起碼，美麗的河神不敢去看。

在這滔滔流淌的繡春灣中，李浩昂然屹立，他手中的劍指向遠處河浪之上高高屹立的大紅蝦，高聲道。

“你想要紅燒還是油炸？”

第一百八十二章：美味的大紅蝦
繡春灣與江河湖海相比，自然算不上多大，但也有十幾丈的寬度，綿延幾百裏的發源。

上遊，浪濤湧起，高高的堆積，就像是一座用水壘成的山，在這水山之上，便是大紅蝦，他手持著長槍，威風凜凜，火紅色的甲殼在波光掩映下熠熠生輝。

中遊，李浩平靜的站著，他腳下的河水流淌，從他的腳底過去，但是卻無法撼動他絲毫，手中的劍上血氣更加旺盛了，遙遙指著大紅蝦，甚至能感覺到有一股凶厲的殺念順著河水擴散過去，將大紅蝦籠罩。

兩者對峙著，一動不動，都在等待出手的先機。

李浩感覺到了，這大紅蝦很是不凡，尤其是手中的長槍，竟然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他放出神識，想要刺探底細，但卻被針紮似的，莫名的疼痛，所以他便不敢大意，全神貫注起來，真正戰鬥的時候博得是性命，他不能也不敢大意，尤其是敵人的修為比他高的情況下。

大紅蝦也看出了李浩的難纏，他手下的那幫水族雖然水平不高，但卻是這裏唯一的一群有修為的了，平時出行，前呼後擁，頗有一代妖王的氣概，這也讓他心中得意之下，給自己取了個蝦魔王的稱號。可是現在，這些水族都死了，他在也沒有手下了，雖然不至於傷心，但是心疼總是有的，這並不摻雜絲毫的感情，純粹是寶貝的東西被別人毀掉的時候那種感覺。其實他很想現在動手，將眼前這個氣息看起來並不怎麽強大的家夥殺掉，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麽做，李浩殺伐果斷，絲毫不憐憫，一看便不是河神那種好欺負的角色，他不敢輕易動手，因為他怕失敗。

於是，二者集中精神，死死地盯著對方，任憑河水滔滔，也難以撼動絲毫。

在岸上的村民們看來，卻是李浩拿劍指著大紅蝦，豐神如玉，如同劍仙臨凡。而大紅蝦離得太遠了，他們無法看得清，但是心中都篤定這大紅蝦肯定是在害怕，想到這裏，心中都有些可惜，沒有看到大紅蝦恐懼的樣子，的確是個遺憾。

他們並不認為李浩會輸，也不認為大紅蝦能讓李浩如何。因為之前的戰鬥曆曆在目，那麽多的妖怪在李浩的劍下都如同小孩子一般，隨意燉湯紅燒，在他們想來，這大紅蝦最終也必然是淪為食物的下場，甚至有些婦人已經開始盤算這次是紅燒還是油炸……沒有人有絲毫的質疑，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李浩的形象在他們的眼裏無限的膨脹，甚至隱隱達到了這守護了他們無數年的河神的地步！

河神給他們的是溫柔和福澤，李浩給他們的卻是信心和安全。

孰輕孰重，難以說得清楚。

而河神這時候的心裏就比較複雜了，身為繡春灣的掌控者，她的神力早就和這裏融為一體，受碧水村一代代的村民供奉，信仰，他們心中的任何想法她都能夠模糊的感應到，此刻，往日那純淨的信仰之中卻摻雜了很多東西，例如：崇拜。

不用說，這自然是對李浩的。

這對於身為河神的她實在說不上什麽好事，甚至可以說對於她的神位來說都是個不小的打擊，神明的力量來自信仰，來自於他們所守護的人和事，當這些碧水村的人們都不在信仰她的時候，她的生命也就到了盡頭，一個神明，如果沒有了信仰和供奉，那麽便是天怒人怨了。當然，碧水村仍然是信仰她的，而且一如既往的虔誠，隻是不再純淨而已、

“難道這無數年的守護所給予你們的東西還比不上一把劍上的鮮血？”

河神突然有點想要流淚的感覺，這無數年來她無數次想要流淚，但最終都是靠著一股子傲氣堅持了下去，但是現在，她卻油然的感覺到了孤獨，曾經她一度以為碧水村的村民們是她的子民，她盡力的守護，是責任也是義務，所為的，隻是希望看到和平安康，她以為這些村民們都是和她在一起的，有他們相伴，她不孤獨，但是現在，她卻無奈的發現，原來這些村民從來就不曾和她在一起過，他們隻是信仰，單純的信仰，再無其他！對他們來說，神明就是神明，而不是朋友，在村民的眼裏，神明是不會孤獨的。想著想著，心就酸了，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更遑論河神，她美麗的眼中落下一串晶瑩的淚來，就像是流動的水晶，落入水中，消失不見了。

旁人的想法李浩自然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因為此刻，他的眼中隻有大紅蝦，隻有將大紅蝦斬殺，他才能心安，才會去考慮別的；大紅蝦也是這樣，說到底，他也隻是一隻妖而已，更何況還是蝦妖，生來卑微，縱然強大了，也難以掩蓋他內心的空虛，他看著李浩，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個家夥是從哪裏來的？這碧水村從來沒有這麽一個人啊！

越想越是不對勁，這裏有一處結界，三百裏內所有事物一應俱全，但是隻有三百裏的活動範圍，他們無法出去，大紅蝦也不能，似乎這裏所有的人都被施了魔咒，無法走出。也從來沒有外人走進這裏，似乎這裏是一個獨立的空間，進不得，出不得。但是現在，李浩卻來了，雖然他來的很是……意外，但他畢竟來了，這就打破了大紅蝦心中所有的概念，難道……

大紅蝦心髒怦怦直跳，心中想到了，他便問了出來。

“你是誰？”

短短的三個字，但卻涵蓋了所有他想要問的內容。

這句話一出，就連自己把自己惹哭了的河神都瞬間關注到了這裏，對她來說，這個問題同樣的重要，李浩是誰？他憑什麽進入這裏？

麵對著大紅蝦的疑惑，河神的略微惶恐，李浩麵無表情，過了許久，才輕輕的點點腳，踢起幾朵浪花，衝著大紅蝦誠懇一笑，徐徐說道。

“我是一個修道者，貪嘴的修道者，我喜歡美食，尤其是海鮮，聽聞這裏有一隻大紅蝦，美味可口，所以……我就來了……”

說完，李浩還笑了笑，笑容中詭異的摻雜著善意，似乎是在說：你就滿足了我這個要求吧，讓我嚐嚐美味的大紅蝦吧。

欺蝦太甚！

大紅蝦再也忍不下去，由於憤怒臉色通紅，但是身為一隻蝦，他沒臉，所以無法看到他的怒意，隻能看到他高高的躍起，腳下的巨浪轟然翻騰，長槍的幻影迷離閃爍。

“受死吧！”

大紅蝦怒吼。

第一百八十三章：敗走
大紅蝦的修為比李浩要高，所以動手的時候便有一股凜然的氣質壓迫過去，其腳下的水浪轟然崩塌，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怒嘯而下，朝著李浩淹沒而去，這個人的氣勢與河水的勢頭融為一體，就像是一頭水龍咆哮著衝去，威勢極其的嚇人。

長槍輕輕一抖，大紅蝦便踏著水浪前行，他本就是水族，在水中戰鬥可謂是占據了很大的優勢，其手中的長槍似乎也很有古怪，與這濤濤河浪相互印襯。

麵對著大紅蝦驚人的威勢，李浩麵色不變，他就像是滄海怒濤中的礁石，任由海浪拍打，卻絲毫不動，這一做法無非隻有兩種結果，不是礁石被拍打成碎片，就是海浪碎成水沫。李浩當然也想躲閃，他當然知道這樣子他很被動，但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就是整個碧水村的村民，如果他躲開了，這河浪足以將這些村民拍打成碎片。李浩並不是什麽善人，他也不可能有舍己為人的崇高思想，但是這碧水村的村民們對他卻是有恩，他不能不報，更何況，李浩也不認為自己擋不下。

一根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驚濤劍，從劍柄一直撫到劍尖，隨著李浩手指的摩挲，驚濤劍通靈一般發出清越的劍吟，李浩輕輕一彈，頓時叮的一聲，珠落玉盤一般清脆。

在這劍吟聲剛剛響起的時候，這河浪上突然起風，風不大，甚至可以說得上很小，但是李浩卻隨著這風朝著上方飄蕩而去；在這劍吟聲完全落下的時候，李浩已經和這風融為了一體，整個人輕飄飄的，看似緩慢但其實很快的朝著上遊掠去，迎頭而來的，正是踩踏著滾滾浪濤的大紅蝦，但李浩依然不懼，長劍如同驚鴻一般朝上一引，頓時一股水浪被挑起，朝著上方四處衝襲。

兩股水浪碰撞，不出意外的李浩這股浪頭直接破滅，但是卻將大紅蝦催動的河浪引向了一旁，那個方向，正是河神的方向，李浩相信，身為河神，這些麻煩她肯定能夠解決。而他所要做的，確是要手執三尺青鋒，揮劍斬妖。

“我李浩修道數年，斬過修士，斬過妖獸，甚至就連魔族都殺過，卻偏偏沒有殺過水族，今日卻要過癮！”

李浩平靜的說著，但說的又快又急，在他說話的時候，他手中的劍也沒有停止，而是緩緩地挑起，劍尖指向大紅蝦，隱隱間，氣機已經將他鎖定，這就是劍修，當一個人被劍修的氣機鎖定，往往麵臨著一個結局，那就是……不死不休！

殺氣爆發出來，李浩目光璀璨，傲視大紅蝦；大紅蝦身為這段河域的霸主，手中自然也沒少沾染鮮血，其身上的殺氣甚至比李浩的還有渾厚許多，一下子爆發了出來，隱隱之間。讓這清澈的河浪似乎都變得淡紅。

刹那間，這藍天大地懷抱的繡春灣中充斥著滿滿的殺氣，變得黑暗而陰沉。

“殺！”

不知道誰先喊出的這句話，總之，殺音落下的時候，李浩已經和大紅蝦戰在了一起。

陰寒的長槍冰冷刺骨，李浩的驚濤劍藍光琉璃，二者碰撞在一起，驚濤劍竟然直接被一股白氣籠罩，李浩神色一動，一道劍元爆發而出，衝破白氣，卻發現驚濤劍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霜，這瞬間讓李浩知道，原來這大紅蝦手中的長槍不是凡物啊。

即使如此，他也不會懼怕，結丹之後，他的力量連自己都難知深淺，今日一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印證實力。所以原本落於下風的他卻不去招架，反而放棄了防禦，刁鑽的朝著大紅蝦的兩隻眼睛刺去，大紅蝦的殼很厚，明顯防禦力不俗，李浩並沒有去試試他防禦的念頭，相對於攻擊厚實的甲殼，他還是偏愛刺向大紅蝦的眼睛。

在大紅蝦看來，李浩神鬼莫測到了極處，長劍如同蒙在了迷霧之中，看不清，摸不透，尤其是這裏河浪滔滔，多多少少遮蔽了一點視野，但是李浩劍中所散發出的那股凜然的殺氣確實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立刻知道，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修士手上沾過不少鮮血，而且並不是第一次越級和比他修為高的人戰鬥。防禦力一直都是大紅蝦的得意之處，他對於自己的甲殼很有信心，雖然李浩的劍很厲害，但是他並不認為李浩就一定能夠打破他的甲殼，所以，在這個時候，他選擇了一槍刺向李浩。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李浩根本沒有打算攻擊他的甲殼，反而朝著他的眼睛而去，這一劍，又快又狠，還未到跟前，他的眼睛就感覺到了深深的刺痛，他立刻知道，如果自己被李浩刺到了眼睛，那麽肯定沒有恢複的可能了，以後他就瞎了。所以，大紅蝦現在麵臨了一個尷尬的情況，李浩放棄了所有的防禦，孤注一擲一般的朝著他的眼睛而去，如果他攻擊的話，他有信心一槍將眼前的李浩刺死，但是那樣，他必然會失去眼睛。

敵人的性命於自己的眼睛孰輕孰重？

大紅蝦並沒有考慮多久，就做出了選擇，即將刺向李浩的長槍猛然縮回，朝上一頂，一道烏光籠罩而去，卻是采取了守勢。同一時刻，大紅蝦退後三步，在這過程中，他的眼睛是閉著的。

李浩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大紅蝦的反應他早已料到，因為就算是他，也不可能願意做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勾當，以己度人，他幾乎肯定了大紅蝦的反應，最終的結果的確是他所想的那樣。

劍光與烏光兩相糾纏，就像是一隻臥虎與天龍爭鬥，難解難分，在這過程中，大紅蝦一聲冷喝，突然張開嘴，一道青光就朝著李浩噴來。

這青光中蘊含著濃濃的水汽，但是卻有一種刺鼻的味道，在空氣中飛掠，似乎都將空氣燃燒，帶起一溜的黑煙。

李浩皺眉，他自然看出了這東西玄虛，大多都是水汽，但是其中卻蘊含著一股驚人的腐蝕力量，看樣子，應該是大紅蝦天生的手段，對於這，李浩不敢大意，但是拿劍去檔已經來不及了，這種偷襲的手段，是大紅蝦早就已經計劃好的，那裏能讓李浩有準備的時間，出其不意之下，他想要一舉奪去李浩的性命。但是李浩也不是沒有辦法，他心念一動，劍令空間中的千羅覆水劍陣瞬間飛射出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就像是一座劍組成的城牆，完全的抵擋了這股腐蝕的力量，不過那一片的飛劍上開始冒出了白煙，看樣子是被腐蝕了。

李浩麵無表情，對於劍陣乃至於天下所有的陣法來說，都有一項最基本的神通，那就是分擔攻擊，想要以點破麵，那需要占據壓倒性的優勢，或者爆發出無法反抗的能量，很明顯，大紅蝦並不屬於這兩種的任何一個。所以李浩隻是心念一動，這股腐蝕的力量就被均勻地分配在了所有的飛劍上。

如果是一柄飛劍的話，必然免不了損毀，但是對於一百柄飛劍來說，的確算不了什麽，輕輕一顫之下，這股腐蝕力量就如同灰塵一般抖掉了。

李浩大袖一揮，千羅覆水劍陣瞬間發動開來，一百柄飛劍齊齊飛射而出，擺出陣勢，將大紅蝦和李浩圈在了一起。

一百柄飛劍同時放出劍氣，頓時在這區域內充滿了殺機，這對於李浩來說，自然什麽也感覺不到，但對於大紅蝦來說，卻有一種從頭到腳的冰涼感，他沒有想到，李浩的身上會有這麽厲害的東西，而且偏偏還是水屬性，在這繡春灣中發揮出了最大的能量，他甚至感覺到，自己已經與這段河域失去了聯係，仿佛無形之中有一柄劍將其斬斷一般，他已經無法感受到繡春灣的河水了，這讓他心中頓時一沉。

不過，大紅蝦畢竟當了多年的霸主，他的戰鬥經驗很豐富，麵對這一切，他絲毫沒有驚惶，反而長槍一檔，將驚濤劍擋回來，然後縱身一躍，已經脫離了戰圈。

“沒想到你有這麽厲害的法寶。”大紅蝦看著李浩說道：“不過你如果想要依靠這法寶殺掉我，那是不可能的。”

他這話說的有些語無倫次，但是卻理直氣壯，似乎真的有什麽底牌一般。

大紅蝦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均勻的灑在長槍上，長槍頓時發出光芒，大紅蝦抬手一抖，一道弧形的槍芒便爆射出去，千羅覆水劍陣如同紙片一般破開一個缺口，紅影一閃，大紅蝦就消失了，踏著水浪，遠遠離去。

“我一定會回來的！”

大紅蝦敗走，他的話順著河浪傳來。

岸上的村民們振臂高呼，興奮無比，在他們看來，妖怪已經被打敗了，狼狽的逃竄，他們自然要高興，要慶祝……

但是在眾人眼中那如天神般的李浩卻深深地皺了皺眉頭，因為最後他才發現，大紅蝦手中那厲害的長槍居然並沒有完全煉化，尤其是最後破開千羅覆水劍陣的那一槍，是用血祭之術臨時發揮出長槍的力量。

這讓李浩深深的忌憚。

他知道，大紅蝦此去肯定是煉化長槍去了，或許等他完全煉化了，就會再次殺來。

天空中一道陽光照射而下，將這河麵映照的波光粼粼，李浩手中的驚濤劍如同水晶一般，閃爍著迷人的光芒，但無人看到，驚濤劍劍柄一直到劍尖有一道蜈蚣般猙獰的裂痕……

第一百八十四章：洛水
白日的喧囂和浮躁如同潮水般退去，月亮升起，黑幕籠罩大地，在這繡春灣邊上，點起了數十堆篝火。

火焰燃燒發出劈啪的聲音，幾點火星順著微風飄去，不到半途，就陡然滅掉。

在這靜謐的夜裏，在這靜謐的繡春灣邊上，熱火朝天。

空氣中飄蕩著的是魚米的芳香，這香味很濃，很濃，似乎整個繡春灣都被籠罩。

碧水村的村民們經過了數個時辰的料理，終於將所有的死在李浩劍下的水族洗剝幹淨，當作食材下鍋。

白嫩嫩如同出水豆腐的是那隻大水蛇的肉，在一口大鍋中翻滾煮沸，其中夾雜著許多作料，混合在一起，散發出鮮美誘人的味道；黃澄澄如同玉米半金黃的是大鯉魚的軀體，此刻正架在鐵架上，下麵點燃著篝火，轉著圈的燒烤，肥厚的魚肉中不斷有拇指大小的油脂滑落，在火中砰的一下炸開，平添一股濃香；晶瑩剔透如同水晶一般的是那隻貝殼，此刻正在一個鍋子裏翻滾著，幾個村婦笑著，樂著，翻滾著鍋中的肉食，每一次翻滾，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出來，誘人極了。

終於，忙碌了很久，在眾人的亢奮期待下，所有的水族已經烹飪好了，遠遠看去，大堆大堆的食物，根本不是這區區百八十戶人可以吃完的，但是沒有人在乎，他們此刻仍然覺得生活在夢幻中。

離眾人不遠處的一座土坡上，李浩隨意的坐著，兩隻腳在土坡下的河水中攪動著，手中提著一個酒壺，酒壺之中透著讓人心醉的香味，這正是之前還未飲用完的龍泉佳釀。

風輕輕地吹動，將李浩額頭的幾根發絲吹的飄揚起來，李浩將酒壺放在唇間，看著美滿的月光，突然一歎。

“出來吧，今夜月色醉人，有美食美酒，還有你這佳人相伴，當真算得上一大美事……”

話音落，繡春灣平靜的河水突然泛起一絲絲的漣漪，美麗的河神從水中走出，其姿態，就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她的懷中，仍然抱著琴。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秀眉微微蹙起，河神問道。

李浩飲了一口酒，並不回答，伸手朝著遠方一抓，一股莫名的力量將一塊烤的金黃的魚肉攝來，李浩張口咬下，大口吞吃，滿嘴都是醇香，吃完，又飲下一口酒，快活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做完這些，他才看向河神，似乎有些醉了，眼睛之中有著幾絲朦朧，他居然伸出一隻手，手有油膩膩的。

“過來，坐在我的邊上！”

河神自然不可能讓李浩牽住她的手，但是卻也沒有拒絕，眼中稍稍猶豫，最終一步步的走上前，輕輕坐在李浩邊上。

頓時，一股醉人的清香散發而出。

李浩再次飲下一口酒，將這滿嘴的酒香和淡淡的體香全部吞下，舒暢一笑。

“你怎麽成為河神的？”

這話問的很突兀，河神猶豫少許，這屬於她個人的秘密，她自然不願意告訴李浩，反而反問道。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李浩輕輕一笑，卻沒有隱瞞，將滄瀾鬆濤之中發生的事情述說了一遍，隻是略去了小龍和劍令，說完，飲下一口酒。

“殺人，奪寶，流血，造孽！”

聽完，河神俏臉上立刻籠罩上了一層寒霜，冷冷的吐出四個詞，字音咬的很清楚，聲音也很美麗，但都被吹散在了風裏。

“你很討厭殺人？”

李浩對她的態度並不在意，問道。

河神眼中再次出現了猶豫之色，但還是點頭說道。

“沒錯，我很討厭打打殺殺，從小，我就和別人不一樣，當部落裏的男人們出去打殺獵物，當做食物養活家裏的時候，我看著那些奄奄一息或者已經死去了倒在血泊中的獵物，就會流淚，我感覺到他們很可憐，很可憐，作為弱者，他們無力反抗，最終隻能成為盤中餐，但是我卻無法救它們，因為部落裏的人們需要生存，我也需要活下去，我們需要食物。”

說著，說著，河神眼中便蒙上了一層水氣，說話也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短短的幾句話裏麵所泄露出的信息，她抱著琴，就如同一個真正的女孩子一般柔弱的縮在一起，說道。

“每當別人心安理得的吃著食物的時候，我的心中都會莫名的痛苦，而當我自己吃的時候，卻會莫名的流淚，但是我知道，物競天擇，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憐憫是奢侈的，在部落裏的祭祀大人的教導和父親的鞭子下，我懂得了許多，漸漸地讓自己變得堅強，但是，每當自己吃著其他生靈所做成的食物的時候，心中都會感覺到惡心和不安，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我沒有在流眼淚……直到那一日，有一個……”

話說到這裏，河神突然驚醒，她察覺到自己差點說出不應該說的東西，心中有些後怕，但也有著淡淡的失望，這些東西在她的心裏麵已經擱置了很久很久，時間長到她都無法數的清楚，她一直想要找個人訴說，但是不能，此刻，她竟然有一種將一切都傾訴在眼前的李浩身上的衝動，但是，她不能。

她不再說話，抱著膝蓋，看著河水潺潺。

“你吃不吃？”

李浩沒有追問，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他撕下一塊魚肉，遞給她，問道。

魚肉金黃，散發著濃濃的香味。

河神一把拿了過來，張口就咬。

“吃，當然吃！”

她吃的很凶惡，更一隻小老虎似的，一口就咬上去了，但是最終的成果卻隻是一點點而已，除了弄了滿嘴油膩，實際上卻沒有吃下多少肉。

“那天是你救了我？”

看著她的樣子，李浩飲下一口酒，笑道。

“是的，那天你被那股邪惡的力量控製了，甚至要去傷害村民，所以……”

河神沒有猶豫，說了出來。說完，她似乎有些不滿，小聲道。

“別‘你，你’的稱呼我，我叫洛水。”

“洛水。”

李浩念叨兩聲，突然大笑道。

“洛水，來給我彈一曲吧。”

洛水並沒有拒絕，她以為她是會拒絕的，但是最終美妙的琴音還是響起了，在這美麗的繡春灣中，在這美麗的月色下，琴音響起了……

叮叮咚……

如同下雨時樓台小榭的的瓦片上滴落的雨滴，那般撩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丹成
時間過得很快，但那個美妙的夜晚卻深深地被眾人記住。

縱然是李浩，也是映像深刻。

繡春灣仍然是那個繡春灣，河水潺潺，李浩漫步在河邊，看天邊雲卷雲舒，似乎很是恬淡，但事實上，李浩的心中卻是很緊迫的。大紅蝦遲早會回來，總要靠他去抵擋，隻是，以他現在的本事，卻是沒多大的把握。

但他不能不管，不光是為了碧水村的村民，還為了這繡春灣中的美麗河神。

雖然對於河神的善良李浩頗為不滿，但是在他的心中，確是有那麽一絲隱藏很深的好感的，先不說河神對他的救命之恩，就河神這種善良在這世上他還是第一次見。修道界，爾虞我詐，腥風血雨，善良這種東西幾乎不存在，就算是有，那也隻是強者對於弱者的施舍而已，但是，在這小小的繡春灣，這柔柔弱弱的河神身上，李浩卻感覺到了善良。

那種感覺，很奇妙，剛開始是嗤之以鼻，甚至李浩還以為她幼稚，天真，但是後來，李浩卻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暖流，在這個遍布荊棘的路上，原來也有一朵野百合獨自綻放著屬於她的芬芳。

安寧，恬靜，溫婉，善良。

這四個詞涵蓋了李浩對於繡春灣河神的所有映像，他的內心中，隱隱間有著要保護她的念頭，就算是不為了碧水村的村民，但就為了這天地間少有的純善他也要去做，去守護。

風起，稍稍有點大，吹動著李浩衣袂飄動，鬢發飛舞，他走在河邊，不時的有河水湧上來，沾濕他的鞋麵，但他卻並不在意，反而想著：“怪不得之前碧水村大旱，繡春灣水位降低，有著大紅蝦等一群水族盤踞上遊，不幹枯就是萬幸，想必這也是大紅蝦留手的緣故。”

想到大紅蝦，李浩嘴角就掛上了一絲促狹的笑意，區區一隻蝦，居然想著要奪取河神之位，並且還要強搶洛水，當壓寨夫人，純粹的強盜行徑，這讓李浩頗感滑稽。

心中亂七八糟的想著，李浩已經走出很遠了，順著河水朝上，正是那小小的河神廟。

從那一夜結束，河神就再也沒有出現了，李浩也沒有去尋找，因為並不需要，他知道，自己在洛水眼中的映像並不是很好，恐怕還有點凶惡，雖然她能理解李浩的行為，但要完全接受，卻很難。李浩暗忖，洛水這樣的女子若是在修道界，恐怕根本就沒有活路，而且多半會淪為某些修士的爐鼎，畢竟她這種善良美麗的女子根本就如同小羊羔無異。

這竟然讓李浩暗自慶幸，還好洛水是在這裏，而不是在外界。

心中一邊想著，李浩已經走上了小山，青石板上鋪墊的厚厚落葉被風卷起，在空中飄動，有幾片甚至落在了李浩的頭上，李浩並未摘掉，反而露出了笑容，這種貼近自然的心安的感覺讓他很是陶醉，他甚至有一種幹脆隱居在這裏，從此脫離塵世的想法，但是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就被他掐滅，他還有太多太多的承諾要兌現，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沒有找到答案，談隱世，還太早。

推開閉合著的河神廟門，李浩緩緩走進去，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廟裏，門就關上了。李浩閑庭漫步一般，在兩側的紅燭中間穿過，邊走，便說道。

“洛水，我要在這裏修煉一段時間，你為我護法！”

話說完，李浩已經走到了河神廟的最裏麵，抬頭看著那惟妙惟肖的抱著琴的柔弱河神雕像，李浩嘴角露出笑容，半開玩笑的說道。

“洛水，我這次如果幫你解決掉大紅蝦，你該如何謝我？”

李浩說完後，就在蒲團上坐下，似乎就是在開玩笑一般。

然而，這河神雕像卻閃爍著淡淡的藍光，洛水的影子若隱若現，她淡淡的說道。

“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所以，我會給你東西當做報酬的。”

“報酬？”

李浩沒來由的有些惱怒，眉梢一挑，道。

“你能給我什麽報酬？”

洛水看到了李浩的神色，臉色卻沒有變化，隻是淡淡的吐出四個字。

“先天劍胚！”

說完後，她就消失了。

原本心中存著少許怒意的李浩突然被洛水的話鎮住，眉頭一皺，心道：“這先天劍胚是什麽東西？不過居然是先天打頭，看樣子似乎很不凡，而且劍胚，那豈不是煉劍的東西麽？是了，洛水知道我的飛劍壞了，她肯定是想要補償我。”

李浩咀嚼少許，便不再去想，心中的怒氣煙消雲散了，對於這先天劍胚，他的確是有了少許的期待。不過，這並不是他現在要考慮的，此次的閉關事關重大，甚至關係到李浩的性命，所以，他很快靜下心來，進入深層次的閉關狀態。

與此同時，河神廟發出淡淡的青光，仿佛無形之中有一張羅網將整個神廟罩住了。洛水的身影出現在河神廟前，這次不是幻影，而是本尊，她膚若凝脂，美麗動人，抱著琴，做在河神廟前的青石板上，一動不動。

李浩閉關，她護法。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我識海中凝聚的金丹應該正是傳說中的極品丹，雖然這凝聚的過程讓人難以置信，這金丹我也無法出鞘，但是按照這力量的雄厚程度來看，的的確確是極品金丹的樣子……那麽，極品金丹到底有什麽好處？這可是傳說中的東西，如果說就隻是如此，恐怕沒人相信，所以，我便有了一個猜測，且看看是不是如此。”

李浩暗自琢磨少許，手中掐動著印訣，天地靈氣順著他的印訣而變換，甚至牽動了空氣中的氣流，使這小小的河神廟裏一片淩亂。如果有人仔細看的話，肯定會非常震驚的發現，李浩現在所掐動的印訣很是熟悉，赫然是凝聚金丹的時候的印訣！可是李浩本來就是金丹修士，現在居然又再次掐動，若是讓外人看到，估計會以為他瘋了，這的確是找死的行為。

這天地看似遼闊，但事實上卻有著一個無形的規則束縛著這個世界，所有的行為必須要契合這個規則，就算違背了，但也不能超出，否則的話，隻能自討苦吃，縱然是修士也是一樣。

正如凝聚金丹，一個人隻能有一顆金丹，絕不可能容納第二顆，先不說身體能否承受這恐怕的力量，就單單你凝聚了金丹往哪裏擱置就是一個問題。如果要強行凝聚的話，八成是爆體。

但李浩現在就做著這個玩火的行為，毫不猶豫，偏執到了極點，隱隱之間，他感覺到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一點邊緣。

或許，極品金丹的效果就是……

李浩忽然抬頭，從深層次的閉關狀態中醒轉過來，。眼中明亮，滿滿的狂喜！

“竟然真的是……”

李浩倒吸一口冷氣，對於自己的這個發現震驚不已。下品丹凝於丹田，溝通周身脈絡，成就金丹大修士。中品丹凝於心髒，受血氣滋潤，血氣也受到丹氣的洗滌，兩者合一，鑄就長生。上品丹凝於百會穴，天地靈氣吸收的第一道穴竅所在，金丹日日夜夜不間斷地受到天地靈氣的洗刷，磨礪，長久下去，便是成仙的根基！

而極品丹，則是……

“我明白了，這識海原本就是虛虛實實，似虛似幻的存在，精神能夠感受得到，但是肉體卻無法接觸到，而金丹凝聚在識海之中，則是跳脫出了肉體的範圍，憑空提供大量的能量，卻絲毫不占用肉體的力量，這恰恰正是極品金丹的恐怖之處，這樣一來，原本已經成為了金丹大修士的強者就可以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的凝聚金丹，下品，中品……上品！”

李浩眼中閃爍著瘋狂的神色，他心中一橫，猛然掐動印訣。

“到底是不是我所猜測的那樣，全在此一搏！”

轟！

一股氣勢爆發出來，整個河神廟裏所有的紅燭，擺設，香案都被卷起，如同驚濤駭浪之中的小舟一般，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淹沒。

“金丹，凝！”

李浩最後一道印訣打出，全身劍元融匯在一起，天河符篆之中再次滲透出一絲淡淡的光線，進入這交匯之處，與此同時，這交匯的地方，似乎出現了火花，隻聽得劈啪一聲作響，繼而李浩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就在那原來的位置，赫然有著一顆黃豆大小的……金丹！

“居然，真的成了！！！”

看著金丹雛形的出現，李浩張大嘴巴，先是震驚，繼而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之中滿是驚喜和得意，原來，我的推測沒有錯，原來，這極品丹的效用就是讓人多凝結金丹，第二枚金丹已經成了，那麽，第三枚呢？

想到這裏，李浩眼中瞬間爆發出一股逼人的神光，那是自信的光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本來就光明無限的道路上，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最後的金丹凝聚成功，李浩任由其掉落在丹田之中，感受著一股金丹的強大力量融入到自己的身上，李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與此同時，河神廟的天空上，一大團五色彩雲匯聚而來……

河神抬頭，看著彩雲，雙眼迷離。

第一百八十六章：踏雪賞梅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

春夏秋冬輪替，那枯黃落葉蕭瑟的秋季褪色，銀裝素裹的冬天如約而至。

寒風撲朔，大雪紛飛，碧水村中一片雪白。

無數雪花打著旋落在繡春灣上，很快消融在水中，一股寒風呼嘯而來，似乎想要增添幾分寒意，將這繡春灣凍結，但是，這溫度遠遠不夠，繡春灣中的河水隻是冰涼許多，卻沒有凍住，隻是偶爾有些地方積了一層薄薄的冰片，這無傷大雅，河底的洛水並沒有在意，她所要做的隻是保證繡春灣不被凍住，細節方麵多考慮也無用。

這一日，寒風呼嘯，如同白色的惡魔夾雜著雪沫到處飄蕩，濃濃的寒意侵襲，讓碧水村中的村民不敢出門，然而就在這茫茫大雪之中，一個白衣男子卻慢慢的徒步行走。

黑發未曾束縛，在這風雪之中紛亂飛揚，衣衫並不冗雜，隻是薄薄的白衣而已，但是這男子卻絲毫不感覺到寒冷，一步一步的走著，手中拿著酒壺，走幾步，喝一口，似乎是在驅寒，但事實上隻是單純的為了喝酒而喝酒罷了。

“三個月了，不知道陳一他們怎麽樣了，宋歸農林山二人定然不會安分，田慶一事不知如何處理了……”

風雪之中，傳來幾聲碎語，這男子正是李浩，這三個月，他沒有修煉，每天都在碧水村中閑著，時而跑到繡春灣騷擾一下洛水，似乎是為了解悶，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去看看這裏的詭異結界，經過觀察，的確是綿延三百裏，仿佛這整個空間都被隔開了，這裏似乎真的是一個世外桃源。這也給李浩造成了一個難題，那就是回去的路，他該如何離開這裏，回到古劍門？這個問題，他無從去想，最終隻能將主意打在洛水身上，身為這裏的神祗，若是沒有出去的辦法，李浩是絕對不信的，但他至今都沒有提過一句，因為他知道，大紅蝦還沒有解決，提這些還早。道理雖是如此，李浩看似灑脫，但是心中也有幾分憂慮的。

“田慶背後的勢力會如何去做，還有這鬼蝶，自從進入三水仙府之中，就沒了她的身影，不知道去了何處，這讓我總有一種不安縈繞在心頭……”

飲下一口酒，李浩輕歎，看向不遠處的繡春灣。

這這寒冬臘月裏，繡春灣的兩岸卻不缺少生機，一株株美麗的梅花綻放著，在這寒風凜冽中散發著屬於自己的那份美麗，果然是傲雪寒梅，傲得可以！

踏雪，賞梅，飲酒樂甚，聽起來似乎很瀟灑。

李浩拋開繁雜的念頭，走向河岸邊，看著滔滔不絕的繡春灣夾雜著冰片流淌。

就在李浩目光注視的那一出水麵，突然泛起波瀾，洛水從中浮出，踏著水，還是那身藍衣，望著李浩，說道。

“又是一年大雪，這在我的記憶之中早已數不清是多少次了，在這數不清的冬天裏，都是如此反複著，河岸的梅花淩寒獨開，永遠流淌的繡春灣緩緩流淌，小小的河神廟冷冷清清，孤獨與寂寞成為了這天地間唯一的顏色，而我，總是第一個看到的，也是唯一。”

洛水這次沒有拿著琴，她玲瓏的身姿搖曳，就像是這河岸上的梅花一般高潔美麗，但是卻不是百花齊放，而是孤獨。

感受著洛水言語中那濃濃的孤獨，淡淡的怨艾，李浩並沒有發表意見，良久，他才伸出一隻手，說道。

“陪我賞梅！”

洛水似乎有些吃驚，但李浩已經牽住了她的手，伸手一拉，便到了岸上。

“你……”

洛水臉上泛起一絲紅暈，羞道。

“噓，噤聲，你可知道，我是第一次看到雪。”

李浩打斷了洛水，滿懷感慨的道。

“我是一個被拋棄的孤兒，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個世上摸爬滾打，無數次在死亡的邊緣掙紮，但最終還是活了下來，後來，有了一些造化，我拜入了一個很大的門派，原以為從此逍遙，但是卻沒有想到最終身不由己，陷入一個個的漩渦中，還記得剛剛進入門派的時候，心比天高，以為有了憑仗，就漸漸的忘記了以前的自己，變的囂張起來，為此招惹了不少的仇家，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每一日都在為了活下去而努力，劍下的亡魂也不知有多少……”

風雪之中，李浩語無倫次，但是那言語中濃濃的疲憊和無奈卻怎麽也掩飾不了，洛水感覺到了這股意境，心中隱隱有些發酸，於是便沒有在掙紮，任由李浩牽著自己的手。

“回想之前，每一日都在為了活下去而奮鬥，於是總是被一個個漩渦絞入，往往都是剛剛進去一個，下一個就接踵而至，一環套著一環，總是無法跳出……這便導致了，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單調而枯燥的，雖然四季在輪替，春夏秋冬不斷變換，但我卻沒有真正意義上去看過，感悟過，而在這裏，我沒有感覺到修道界中的那種朝不保夕，那種不安，所以，我便想好好地看一次雪，看一次梅，或許，這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李浩飲下一口酒，大口大口的哈著氣，夢囈般的說道。

“這可是我第一次踏雪賞梅啊！”

洛水不說話了，她在身旁這個年齡不大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疲憊，正如她的心情一般，不由的心中一動。

二人手牽手，任憑風雪彌漫，大風呼嘯，寒風淒愴，卻巍然不動，隻是慢慢的穿梭在河岸邊上的梅林中，嗅著淡淡的芬芳，品著很濃或者以後會更濃的寂寞。

沒有人在說話，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沒有，他們唯一的聯係，便是彼此緊握的手。

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轉眼間，已經被蓋上，但更遠的地方，他們還在不斷的走著，更多的腳印等著風雪去掩蓋。

然而，卻看不到這一幕了，前方手牽手的男女忽然止住腳步，洛水臉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淡淡的不安，而李浩則是風輕雲淡。

吼！

一聲長嘯，撕裂了風雪，怒氣排空，從遠方而來，那是繡春灣的上遊方向，那是一片紅芒，紅芒之中，殺念滔天，大紅蝦來了！

在這個充斥著風雪的日子裏，在這個寧靜祥和的時刻，大紅蝦來了！

“你的手很涼……等我回來！”

李浩輕輕的捏了捏洛水的玉手，輕笑一聲，從手邊的梅樹上折下一個枝條，上麵朵朵梅花綻放。

下一刻，他踩踏著風雪，迎麵而去。

風，大作！

第一百八十七章：折梅為劍斬妖邪
陡然間，風雪更大了起來。

李浩手中拿著一根樹枝，這是他剛剛隨手折下的梅枝，上麵還綻放著七八多梅花，湊得近了，甚至能夠嗅到那淡淡的芬芳。李浩手持梅枝，如同飛鳥一般在這風雪之中一掠而過，一道道劍光從李浩的身上四麵八方的射出，銳利極了，如同一個漩渦一般呼嘯著向前，所過之處，風雪都被絞碎，最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轟然朝著前方砸去。

早在李浩出手的時候，大紅蝦就已經感知到了，隻是他一動不動，似乎並沒有將其放在眼裏。眼中閃爍著凶厲，仇恨，以及嫉妒的火焰，很顯然，方才李浩牽著洛水的玉手踏雪賞梅的情景被他看到了，這讓大紅蝦難以接受，雖然他是妖，而且還要奪取河神之位，但是在他的心中，對於洛水還真的有那麽一分感情存在，曾幾何時，他幾次都夢到自己奪去了河神之位後，洛水嫁給他的美妙場麵。可以說，他修為進展如此神速的原因也和洛水有關，紅顏禍水，但更多的時候，卻能成為男人的動力。雖然大紅蝦不是人。

隻是，這些遐想，這些野望，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被無情的打破了，大紅蝦眼中妒火滔天，手中緊緊攥著長槍，似乎在緊握之處要磨出火花。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你不多看我一眼，從來都把我當成妖物看待，甚至多次的憐憫，但是卻對這個才來不久的家夥動了感情，甚至還與他一起踏雪賞梅，這是為什麽？這些情景難道不應該是我與你麽？

妖，畢竟是妖，縱然曾經心海波瀾，但在妖性之下很快就會被湮沒，正如現在，前一刻深愛洛水的大紅蝦現在已經變得怒火滔天，對於洛水的那一絲絲好感，那點人性，已經消泯去了，他開始冷靜了，眼中的神色也不在複雜，變成了單純的黑與白，黑的如冰，徹骨，白的如雪，冷漠。

“雕蟲小技！你以為這樣能夠奈何的我？今日，取你性命而來！”

大紅蝦冷笑，手中長槍陡然劇烈的震動，他提起，朝著前方一刺，頓時一道灰褐色的槍影如同龍卷風一般呼嘯而去，濃濃的妖氣散發出來，貫徹了整個長槍，長槍竟然變得發紅，發熱，甚至與這空氣摩擦冒出了白煙，仿佛冥冥之間有什麽東西破碎了，長槍瞬間回複了正常，隻是方才的那道槍影卻光芒大放，居然硬生生的擴大一倍，與李浩劍光所帶起的大雪球撞擊在一起。

如同重錘砸在牛皮大鼓上，沉悶極了，甚至讓人的耳朵聽了都感覺到了不舒服，有那麽一瞬間的幹澀。但是這巨大的雪球和呼嘯的漩渦卻全都沒有了，在大紅蝦這一槍之下化作了齏粉，原本厚厚的大雪球裹著一層雪花，但是現在，卻隻剩下細細碎碎的如同沙子一般的雪粒嘩啦啦的落下，全部落入了繡春灣中，噗噗落水聲響徹，繼而完全消失。

短暫的交鋒，李浩已經站在了大紅蝦一箭之地，他的手中拿著梅枝，一朵梅花被這風一吹，突然散落開來，飄飄揚揚的落去了，就像是蹁躚的蝴蝶，飛啊飛，在這風中，打著旋，從遠處洛水的身邊飛過，不見了。

洛水望著李浩與大紅蝦，輕輕地咬住嘴唇，將目光投注在李浩的身上，滿是柔弱和擔憂。

“蝦兄，幾個月不見，倒是長進了不少，全身氣勢混元如一，就像是一塊海水之中衝刷萬年的磐石，但卻沒有露出磐石的厚重，反而有一種難掩的鋒芒，想必這就是你完全煉化了長槍的異象吧。”

李浩不慌不忙，似乎還沉浸在和洛水的溫馨中，冷風從他的袖中灌入，嘩的一下子鼓起，獵獵作響，其手中的梅枝搭在肩上，貪婪地嗅了一口，滿是留戀，緩緩說道。

但若是有人真正的走入李浩的內心，其實就會發現李浩現在表麵的平靜都是偽裝，在他的心中，正如這天色一般，滿滿的冷漠和肅殺！踏雪賞梅，剛剛起了興頭，那種難得的契合感和淡淡的甜蜜李浩還是第一次感覺的到，可以說這一切都是機緣巧合，或許，那便是最後一次，但是卻被大紅蝦打斷了，這讓李浩莫名的感到了氣憤，這種憤怒甚至超過了對於田慶之前的仇恨。

“沒想到你居然看出了我的幾分虛實。”大紅蝦稍稍驚訝了一下，但是卻沒有絲毫的害怕和擔憂，他冷笑道：“你的話，對也不對。這長槍我的確是煉化了，但是卻也隻煉化了三成而已，其他的七成也許是修為不夠，無法煉化。但是對付你卻足夠了，我這件寶物來曆非凡，殺人，向來利落！”

大紅蝦說完，便將長槍高高的舉起，風雪在槍尖環繞，肅殺升騰。

“哦？竟然如此神奇，這倒讓我對此物產生了好奇。”李浩笑著，說道“蝦兄，不知可否借我一觀？”

這一句話，李浩說得很認真，很正式，語氣很端正，但是話的內容卻充斥著滿滿的戲謔。

“好啊，你要看，盡管拿去！”

大紅蝦眼神先是一冷，繼而認真的說道，同樣說的很正式，沒有開玩笑，沒有戲謔，甚至真的將長槍向李浩給去，隻是，卻是連他和長槍一起過去的，隻見大紅蝦長槍一抖，槍尖所指之處的風雪頓時被擠壓成碎片，這一次沒有落下，而是直接化成了水，滴落在雪地裏，一道道的滿是黑印子。他並沒有停止，而是踏浪而來，每一步踏出，長槍都舞動一下，他的步伐很大，到李浩跟前的時候，總共邁出了七步，他的長槍也連續揮舞了十七下，隻見十七道槍影突然從繡春灣射出，來的是那麽的突兀，似乎這並不是槍影，而是隨波逐流的醃臢。

十七道槍影，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羅網，匯聚而去，鋪天蓋地，將李浩籠罩住了，同一時刻，肅殺之氣陡然升起，寒冷極了，比這大冬天還要寒冷十倍，半空中的雪花被這股寒氣一沾染，居然全部結冰，變成了冰花，一片片的落下，天地間晶瑩一片，很是美麗。

然而，李浩卻沒有在這冰花之中感受到任何的美麗或是柔和，他感覺到的是濃濃的凶厲和殺念，比這風更大，比這雪更厚！

“今日風雪漫山，人煙不見，與美人踏雪折梅，飲酒談心，其樂無窮，但最終，這份樂趣上卻還要蒙上一層血色，可惜，可惜！”

李浩連道了兩個可惜，似乎真的可惜極了，但是在這自言自語的時候，其身上陡然爆發出一股氣勢，這氣勢和他以前的鋒芒畢露，煞氣衝天並不一樣，變得內斂起來，厚重起來，就仿佛原本很鋒利的一柄劍，被套上了劍鞘，放在一個坑裏，又在這坑上壓了一座山，深深的掩埋。

掩蓋的隻是鋒芒，卻掩蓋不了那濃濃的劍意，那是劍的驕傲。

“我的驚濤劍毀了，已經不堪大用了，其他低品飛劍倒是有那麽幾個，隻是用起來卻難以稱心，所以，今日我就以這梅枝為劍，與你一戰！”

李浩說的又快又急，因為大紅蝦殺到跟前了，他雖然是在說話，但其實也一直在暗暗的蓄勢，他體內的劍元瘋狂的湧出，衝入這普通的梅枝當中，梅枝並沒有被漲破，反而變得勃勃生機，甚至上麵的梅花更加的鮮豔了，這是因為他的劍元是天河劍元，天河乃是萬水之源，是哺育這方天地的存在，灌輸進入梅枝當中，自然不會將梅枝破壞，而是不斷的強化著。

這便是生的力量，水，哺育萬物，化作雨，化作霧，化作無數個人生與輪回，帶給生機與希望，但同樣的，水，淹沒生靈，化作洪浪，化作暴雨，化作無數個破碎的美麗與心傷。

一如現在。

李浩手持一枝梅，踏浪迎上，梅花朵朵鮮豔綻放，但每一朵花中都蘊含著濃濃的劍氣，李浩踏著一塊薄冰，梅枝蘸水，一甩，一挑，一揮。

陡然間，這天地之中一片雪白。無數劍光湧出，就像是一座劍海在咆哮，但詭異的是，這每一道劍光都是梅花的形狀，其中還夾雜著水的柔和與暴戾，化作數不清的白光籠罩而去，這白光掩蓋了大雪，又似乎大雪被這白光相融，總之，雪也是白的，和在一起，縱然是平凡之物，但也透出肅殺。

劍光出，天下皆白。十七道槍影封鎖了所有的氣機，悍然的湧來。

沒有人看清楚最後怎麽樣了，甚至李浩和大紅蝦都沒有看清楚，兩個強大的招式劇烈的對拚，所造成的竟然是一片刺目的雪白，隱隱之中似乎有著一聲巨響，但是這聲音居然被這刺目的白光所掩蓋，讓人沒有注意到亦或是下意識的忽略了。

但能夠確定的是，在這一次攻擊結束，大紅蝦的臉色變得極其的難看，蝦目瞪得滾圓，看著李浩手中的梅枝，直欲擇人而噬，他竟然如此蔑視於我，連劍都沒有出，竟然隻是一朵梅枝……

就在大紅蝦想著的時候，李浩手中的梅枝上的一朵梅花再次凋零，幾片花瓣無力的落下，但是仍然鮮嫩充滿生機。在這風雪之中化作蝴蝶一般逝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聽琴吟詩劍光寒
在這片無窮無盡的天地裏，總有奇特的現象林林總總的出現，沒有間隔，每一天都是一個花樣，其中很多，甚至就連造成了這現象的本人都不知道。

正如李浩現在，其手中的梅枝凋零了一朵梅花，隨風逝去，他靜靜的看著，但是心中卻難以平靜，他居然真的是拿梅枝抵擋了大紅蝦，所造成的代價隻是凋零了一朵微不足道的梅花而已。

這讓他難以置信，但也隻是一瞬間，似乎，隱隱之間，他又觸摸到了劍道的一個境界。

到底什麽是劍？劍的終點又在何處？

李浩隻是閃過這個念頭，卻不去想，心中很是高興，原來不知不覺之中我的劍道境界已經突破了呀。

“蝦兄，承認！”

收斂起念頭，李浩看向大紅蝦，抱拳道。

“你！”

大紅蝦怒火衝天，李浩的話無疑是巨大的諷刺。

“身上凝結了兩枚金丹，一枚是極品金丹，一枚是下品金丹，兩者合起來，所帶給我的力量很是不弱，甚至恐怕已經達到了金丹巔峰的程度，這麽說來，我在修為上已經不差大紅蝦多少了，怪不得這次顯得遊刃有餘，隻可惜，手中無劍！”

李浩卻沒有理會大紅蝦的憤怒，他暗自思忖著。極品金丹的效果他基本上已經摸索出來了，並且試驗成功，不得不說，的確是很逆天。尤其是當他的修為到達了金丹中期的時候，就更是深刻，最起碼，麵對著大紅蝦，他再也沒有了壓迫的感覺。手中捏著柔嫩的梅枝，李浩嘴角帶著輕笑。

不知道什麽時候，大概就是在剛才，這風雪突然間停止了，雖然還有一些雪沫零零碎碎的在空氣中擴散，但是卻難以給人之前大雪的感覺，那種肅殺的氣氛在這天地自然的變換之下，完全的消泯而去了。

大紅蝦和李浩遙遙相對，似乎下一刻都有可能出手，又似乎都在忌憚對方，想等對方露出破綻。

在遠處看來，隻見一人一下對峙，那人一襲白衣，昂然立在半空中，有一種無形的氣勢散發，將他襯托的如同仙神，他的手中持著梅花，梅花朵朵開放，但是綻放的不是美麗，卻是殺意。那蝦火紅通體，就如同琉璃一般，在這白茫茫的天地中，那身紅色的甲殼是那麽的顯眼，手中的長槍卻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感覺，似乎一隻蝦並不是用長槍的料，但是仍然有一股不遜色李浩的氣勢升騰著，邪異，憤怒，陰冷。

叮叮咚，叮叮咚……

就在這個時候，繡春灣突然湧起一個水柱，水柱之上洛水盤膝而坐，在她的膝蓋上橫放著一個七弦素琴，這琴很是精致，就如同他人一般，因為寒冷而流淌的略顯不暢的河水突然間加快了速度，嘩啦啦的，這水，這琴，這人，似乎融為了一體，又似乎本來就是一體的，給人一種無比協調的美感。

“身為繡春灣河神，保護這繡春灣方圓三百裏安寧的責任應當讓我一肩擔起，但是，小小河神品級最低，難以借助這天地之力，隻能借助於人力，修士李浩，今日你為我殺敵，我為你彈琴，你在前方浴血，我在後方安撫，琴音絕時，便是勝負分明之際。”

話音落，洛水已經將玉手按在琴弦上，一根手指靈巧的勾起琴弦，朝著後方一扯，叮咚，清脆一聲，頓時婉轉如仙音的曲子響起，應和著水流，傳在了李浩和大紅蝦的耳朵裏，乃至於這片天地。

“好好好，你為我彈琴，我為你殺敵，殺敵，怎能無酒？”

李浩大笑三聲，連道三聲好，摘下酒壺，飲下一大口酒，一口烈焰從喉嚨中灌下，在體內爆發，瞬間讓他沸騰起來，這一次，李浩主動出手，他手持一枝梅，踏步上前，梅枝輕輕擺動，無數道白芒四麵八方的衝擊過去。

大紅蝦臉色陰沉極了，隻是甲殼遮掩，看不出來。洛水竟然專門為男人彈琴，這讓他心中的殺意無限的拔高，拔高！最終，化作滿天的槍芒，他大吼一聲，殺！然後就衝了過來。

“此處有劍仙，折梅作鋒芒……”

洛水清麗的聲音響起，應和著琴音，在這天地間擴散。

梅花無聲無息，再次凋零一朵，李浩眼中冷光一閃，消失在原地，其身後一輪圓月閃爍，似乎有無數劍影彌漫在這圓月之中，不等大紅蝦細看，這圓月就朝著他壓去，肉眼看來，的確是一輪圓月，但是神識之中，卻是無數鋒利的飛劍凝聚在一起所組成的劍團，凶厲之氣深深地埋藏，就像是一隻臥虎，看似無害，但其實殺氣內斂，隻等胸中溝壑潰散，便可暴起。

槍影如同紙片一般隨去，李浩動用了【陰月有晴】，而大紅蝦卻不會任何匹配的槍法，拙劣的劈砍挑刺甚至都用不利落，所以便吃了大虧，李浩踏前一步，梅枝柔嫩，點在大紅蝦胸前的甲殼上。

“一步一殺念，一花一劍起……”

琴音不絕，洛水的聲音清澈而分明，如同涓涓的溪流，讓李浩有些躁動的心境迅速的平複，讓大紅蝦努力想要平靜下來的心思更加的紛亂。

梅花再次凋零一朵，李浩身形一閃，白光大作，大紅蝦一直以為驕傲的甲殼上裂開幾道縫隙，白光透體而入、

大紅蝦吐血倒飛，長槍勉強一擋，稍稍緩解壓力。

“風雪滿山城，你一劍驚人……”

琴音婉轉，洛水的聲音幽幽響起，隱隱之間，似乎比這琴音更加動聽。

“你！”

大紅蝦難以置信，這次他可是抱著十足的把握而來，但是最終卻發現李浩已經強到了如此地步，遠遠地將他落在了後麵，甚至未曾出劍，隻是一根梅枝就將他打的吐血，一時間，狡猾的大紅蝦便存了逃跑的念頭。

最後一朵梅花凋零，李浩身形在空中連連閃爍，連續踏了三步，一步一幻，轉眼間，就到了大紅蝦跟前，大紅蝦看的眼花繚亂，堪堪一槍刺出，槍芒璀璨，霸氣凶猛，但都落在空出，李浩從其身後詭異出現，梅枝如劍，一刺到底，居然將大紅蝦的甲殼捅了個對穿！

大紅蝦吐血，所有的鮮血都融到了長槍上，如同上一次逃跑的時候一樣，長槍陡然爆發出讓李浩感到威脅的氣息，然後槍芒劃過，大紅蝦狼狽遁逃。

“妖邪再遁逃，寒梅也凋零……”

琴音停止，洛水話音落下。

原本停止的風雪在這一刻居然再次出現，雪花片片飄落，卻難以給這二人帶來絲毫的寒意……

第一百八十九章：太古之前是洪荒
天地之間狂風呼嘯，大雪紛飛，正如與大紅蝦交戰之前一個模樣。

李浩和洛水漫步在梅林中，踏著雪，賞著梅，卻沒有牽手，那一瞬間的心靈接近的感覺早就因為大紅蝦的到來而打破了，現在，不管是李浩，亦或是洛水，都難以給對方那種感覺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把利劍從他們二人的中間一切而過，留下了一道縫隙……

“你放走了他，他肯定還會再來的，為什麽不……”洛水心中疑惑，猶豫少許，問道，但始終沒有把話說完。

但李浩卻知道，他沒有說完的三個字是“殺了他。”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李浩將手中光禿禿的梅枝插在雪地裏，看著洛水，輕聲道：“我手中沒有劍，梅枝畢竟隻是梅枝，在劍修的世界裏，劍不是任何東西能夠替代的。”

一股寒風呼嘯而來，將整片梅林吹得東搖西晃，無數梅花被吹落，洋洋灑灑。

“我這裏有樣東西，或許能夠幫到你。”

看著梅花從自己的身側落下，洛水伸開手掌，想要接住幾片，但最終都被寒風吹去了。眼中稍稍有些不甘，輕歎一聲，洛水轉過身子，對李浩正色道。

“哦？”李浩眉頭一挑，伸出五指，猛地一握，頓時一股吸力從手掌中擴散出去，就如同漩渦一般，那被刮走的梅花全部被他攝來，他手指輕輕一繞，就織成了一個花圈，順手遞給洛水：“你說的東西應該就是那所謂的先天劍胚吧……喏，這個送你。”

洛水愣住了，手中握著自己下意識接過來的花圈，不知道說什麽好，心中突然有些感傷，這梅花生於樹，長於樹，雖然充斥著芳香，但卻失去了自由的翅膀，隻能靜靜的等待，葉落枯黃，好不容易一陣風吹來，將這梅花吹離，最美的樣子隨著風飄蕩，或許下一刻便會被湮沒，但是那霎那的輝煌卻會永遠的雋永在這天地之中。然而，現在，李浩卻伸手將這梅花攝回了，這讓洛水想到了折翼的蝴蝶。但是，看著美麗的花圈靜靜的躺在手心，一縷縷幽香升起縈繞在她的鼻尖，心酸之餘，洛水又感覺到了淡淡的甜蜜。

這讓洛水糾結極了。

“你隨我來……”

心中亂作一團，洛水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臉蛋一紅，幹脆躍入水中。

“這女人怎麽回事？”

饒是李浩心機非凡，卻也想不到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洛水的腦子裏麵會想這麽多東西。最終，隻能在心中歎道，怪不得說女人心，海底針。

心中想著，李浩一腳踏入水中，掐動著青蓮禦水訣，便進去了。

大冬天的繡春灣之水可以說冰冷徹骨，別說是人進去，恐怕就是一頭牛，也要被活活凍死，但是李浩在水中，卻沒有絲毫的寒意，淡青色的光芒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將寒冷驅散。

洛水，就在前麵。

二人相顧無言，洛水在前，如同閑庭漫步一般朝著水底走去，李浩在後，亦步亦趨，順便打量水下的景色。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二人終於到了一處水府。

這水府不大，差不多就是李浩在古劍門中的洞府大小，看起來幽深而靜謐。水府門口，臥著一隻老龜，光是龜殼就有牛皮大小，顯得堅硬而具有力量感。

“龜老，我回來啦。”

洛水看到老龜，雀躍起來，走過去拍拍老龜的龜殼，歡樂說道。

老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卻有細細的打鼾聲響起，很顯然，睡著了。

洛水並沒有在意這些，似乎這都理所當然一般，走過去打了個手訣，洞府的洞口一下子張開了，然後率先走了進去，

李浩緊隨其後，路過老龜的時候停住腳步，死死地盯著老龜，上下打量，最終什麽也沒有發現，這才走了進去。

轟

洞府門關上了，門口磐石般臥著的老龜突然睜開眼，如同兩個小燈泡一般，將這水底映照得明亮，偏過頭，老龜望著李浩的緊閉的洞府門，不知在想什麽，良久，眼睛又合上了，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門口的老龜是一萬年前來的，那個時候，它的個頭還沒這麽大。自從他來了之後，我每日出行都會和他打招呼，但他一直都在沉睡，從沒給我回應，但是我卻依然如此，從未改變過，因為，在這漫長的歲月裏，能有一個生靈一直陪伴，那就是一種幸福，即使從不說話。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沒給他取過名字，隻是稱呼他為龜老。”

洞府之中，一顆顆明珠鑲嵌在兩側，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洛水一邊行走，一邊說道，話語中透露出濃濃的寂寥和孤獨。

“在我所知，這個天地之間的曆史可以追溯到百萬年前，或許更遠一些，那個時候，被稱為太古，看樣子你做河神已經很久了，難道你就是太古時期的存在？”

李浩感受到了洛水的孤獨，心中不免一酸，麵對洛水這種女子，恐怕這天下的所有男人都會感到心酸吧。同樣的，他也捕捉了到了一些信息，例如，這老龜是一萬年前來的，但是洛水卻顯然在更早，這不禁讓李浩感到了好奇，大膽猜測洛水可能是更早的太古的存在。於是就問了，他這樣問，有兩個原因，一個是真的好奇，一個則是轉移話題，讓洛水從那種孤獨的情感中脫離出來。

“百萬年前，太古？”洛水眼中泛起一絲疑惑，明顯並不知道這個時間劃分，但是她也沒有去問，反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自嘲道：“如果說你那個所謂的太古便是百萬年前的話，那麽，遠遠不到我所度過的歲月的萬分之一，因為，我早已經忘記了有多少個百萬年從指間劃過，那個所謂的太古，不夠，遠遠不夠！”

“你這個所謂的太古根本比不了我生活的那個時代，那是天地萬物的發源，那是人族與天鬥，與地鬥的見證，那是天仙金仙不如狗，大羅金仙滿地走的時代！“洛水眼中的自嘲，身上所流露出的孤寂全部一掃而空，這一刻，她似乎真的有一種河神的威嚴，驕傲而充滿著追憶的說道：“那個時代，叫做：洪荒！”

當那天地還未誕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混沌的時候，有一個人，手持大斧，劃破了這無窮的混沌，開辟出了整個天地！但最終，卻因為力竭而死，右眼化作明月，左眼化作大日，筋骨與鮮血變成了大地與湖海。他，叫做盤古。

當那人族剛剛出現，所有的文明與技巧都還未被發掘，甚至連溫飽都無法保證的時候，有一個人，冒著五雷轟頂，神銷魂散的危險，從浩蕩天威之中盜取了一絲火苗，授予人族星火的傳承。他，叫做，燧人氏。

當那巫妖二族為了仇恨而殃及人族，人族差點滅絕的時候，有一個人挺身而出，與巫妖二族周旋，率領著人族生存下去，靜待以後的興旺，並且天縱之姿，創出了八卦，卜吉凶，明天時。他，叫做，伏羲。

當那九州大地上狼煙四起，所有的部落相互攻伐，血流成河，屍骸堆積如山的時候，有一個人，駕著長車，持著神劍，率領著無數正義之師，將所有叛亂消滅，並且一統人族，成為了第一個帝皇，從那以後，團結起來的人族才有了與天鬥，與地鬥，與仙神鬥的資格！他，叫做軒轅。

……

洛水的聲音低沉而慷慨，柔柔弱弱的樣子一掃而空，似乎整個個人再次新生，精神煥發。如同翻開一本浩大的史詩，又如同曆史的車輪碾軋而過的咯吱聲，無數陌生的，但是卻在血脈最深處隱藏的感動如同雪花一般飄來，瞬間將李浩的思緒淹沒，那老村長交給他的圖錄上所刻畫的圖像一幅幅的在腦海中回蕩，就像是走馬燈一般不斷變換，裏麵的人物似乎是活了，盤古開天，鑽木取火，八卦占卜，天下一統……活靈活現。

“洪荒！”

許久，李浩回過神，幹澀著嗓音，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是的，是洪荒。”洛水眼中濃濃的哀傷：“我也是人族，但機緣巧合之下，入了神道，被天庭冊封為小小河神，原以為，這一生都隻能守護著自己的村民，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神明。但是後來，一切都沒了，所有的東西都不在了，那些熟悉的人和事，那些與我一起的毛神，全部都沒了，甚至，那代表著天地正統的天庭，以及那傳說中屹立在三十三重天的聖人，都沒了，沒了！隻剩下我，小小的一個河神，帶著赤黃部落僥幸活了下來，一直到今天……”

洛水將自己的來曆緩緩說出，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朵浪花，落在李浩的心中，讓他難以平靜。雖然很多東西，他不懂，從未聽過，但是那種意境和哀傷他卻明白，他本來應該是震驚的，因為這無數修士畢生都在研究的太古終於有了定論，原來，太古真的不是盡頭，還有那遙遠的……洪荒。李浩現在，不想考慮這些，來不及震驚，他看著緩緩流下眼淚的洛水，猛然邁步，將她擁入懷中。

洛水沒有掙紮，甚至沒有哭聲傳出，但是李浩的衣衫卻被淚水不斷地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