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天堂 1070 聖殿會議
「呼……」
兜帽下方飄出一道白氣,纖細的身形在月光下疾行,穿過路邊佈滿各種攤位的「商業街」,向這座城市的中心走去。
「女士,要買面包嗎?」
街邊髒兮兮的小孩子對這位訪客推銷自己的商品,但在看到兜帽下方那雙充血的通紅雙眼時,小孩也很知趣的閉上嘴,畏畏縮縮的退到牆邊不敢作聲。
不速之客沒有理會街道兩旁的商人,只是快步走向城中心。
——夜幕籠罩之下的那座城堡,應該便是費格納公爵在信函中所說的「聖殿」了。
這樣想著,訪客隱藏在斗篷下方的右手,摸了摸自己口袋裡的那張邀請函。
身為一名流浪的「吸血貴族」,茉麗雅已經習慣了四處漂泊的日子。經常與人類打交道的她,早已學會了在人群中偽裝自己,躲避吸血鬼獵人的追捕。
不過,這座看似普通的小城,卻像是擁有某種魔力,令平時總是偽裝得很好的茉麗雅,都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本性了。
「……」
看著街邊那些絲毫不知危險降臨,還在推銷商品的小販,嗅著空氣中誘人的淡淡血腥氣息,側耳聆聽血管中甜美液體流淌的聲音,茉麗雅克制住自己的吸血衝動,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為了避免在這邊發作,自己來之前明明已經用餐完畢了,按理說是不會這麼快就渴求鮮血的,但是……
茉麗雅快步走向聖殿,高大的城堡擋住了自己的去路,由方形岩石堆砌而成的灰色牆壁,看起來很樸素的樣子。
城堡前幾名身披輕型盔甲的士兵,擋住了茉麗雅的去路,其中一名個子足有兩米高的士兵,站到了她的面前,大聲說道:
「聖殿禁止陌生人進入。」
茉麗雅沒說什麼,細長而蒼白的手臂從斗篷下伸了出來,在衛兵面前出示了自己收到的請柬。
「原來是費格納公爵邀請來的客人,歡迎您的光臨!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禮。」
衛兵們連忙後退,讓開了門前的通路,茉麗雅站到城堡的木質側門前,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緩步走進聖殿的前廳。
與想像中的金碧輝煌模樣完全不同,聖殿看起來就像是特大號的農莊,前廳的地板,牆壁和天花板全部都是木質的,散發出「大自然的香氣」,倒是令經常在林間陰影中度過白天的茉麗雅,感受到了些許親切感。
在這座大廳裡,看不到任何奢華的裝飾品,只有做工精巧的木質桌椅,幾名士兵正從這邊巡邏過去,在看到茉麗雅的時候,側身向她鞠躬致意。
「您好,歡迎來到聖殿!」
茉麗雅沒有作聲,只是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作為總是孤身一人的獨行血族,士兵們的熱情反而令她感受到了一絲不適。對於感情淡漠的她來說,陌生人越是熱情好客,就越是令自己感到難受。
若不是想看看費格納公爵信中提到的「驚喜」到底是什麼,茉麗雅才不會出席這種場合。不過,偶爾來這種地方看看,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她緩步踏著木地板走過,沒有發出一丁點腳步聲,宛如飄忽不定的幽靈。停在其中一名士兵面前,兜帽下方傳出絲絨般輕柔的聲音:
「請問,費格納公爵在哪裡?」
對沒有抵抗力的普通人類來說,血族的聲音自帶了輕度的魅惑效果,不光是那名士兵,旁邊的其他人也全都停下腳步,臉上都露出茫然的表情,不自覺的就提供了信息:
「客人,請您沿著這條路走,費格納公爵正在會客室等待……」
丟下意識恍惚的幾名衛兵,茉麗雅跟隨衛兵們指示的路線,走向聖殿的西邊,繼續觀察這座巨大城堡內部的狀況。
雖說名字是「聖殿」,但這裡並沒有什麼宗教氣息,反而更像是一座大型農場。即使在建築中,也可以看到不少種植園分佈在道路兩側,月光從頭頂的天窗上投下,映亮了綠油油的葉子。
——費格納公爵在這裡做什麼?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茉麗雅,對這座聖殿愈發感到好奇了。
推開會客室的木門,壁爐裡搖曳的火光晃到了茉麗雅的眼,她打量著這間還算正規的屋子,只見白髮蒼蒼卻還很有精神的老者,正站在屋子中央對自己揮手。
「歡迎你,瑪利亞女士!」
聽到對方報出自己提供的假名,茉麗雅點了點頭,快步走向那位身披紅色長袍的老人。
自己上次見到費格納公爵的時候,他好像還沒老成這個樣子。看著費格納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模樣,茉麗雅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時間觀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這種事也是不可避免的。
身為血族的自己,雖說也會衰老,但老去的速度要比人類慢得多。茉麗雅知道,就算費格納公爵入土,自己的外貌和身體狀態,也不會發生半點變化。
想到這裡,茉麗雅心中流過一絲莫名的悲哀:以自己的身份,或許還是不要和人類交朋友比較好……
「瑪利亞?是那位聖母瑪利亞嗎?」
站在費格納公爵身旁的一個男人,譏諷的笑了起來。
茉麗雅抬頭看向那個光頭男,對方濃密的鬍鬚不停晃動,手裡的法杖也在微微發顫。
那傢伙身披一件陳舊的暗色法袍,反派標準外形搭配上尖酸的嗓音,臉上彷彿寫著「我是壞人」的大字。即使知道不該以貌取人,茉麗雅還是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危險氣息。
「你是誰?」她低聲問。
血族的魅惑天賦並沒有對光頭男生效,對方晃了晃法杖,笑道:「貝爾洛克,一位煉金術師。既然大家都是費格納公爵的朋友,也別隱藏自己的外貌如何?」
「好啊……」
目光從會客室裡的另外幾人身上掠過,茉麗雅隨手扯掉自己身上的斗篷,扔在身邊的長椅上。
銀色長發從背後傾瀉而下,一襲白衣在燈光下彷彿在發出微光,茉麗雅緊閉著雙眼,當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已經從暗紅變回了有些無神的灰色。
「難道真的是聖女……」旁邊的一位客人發出驚訝的聲音。
「我是瑪利亞,為了見識費格納公爵的發現而來。」
茉麗雅微笑著重新來了一遍自我介紹,站到費格納公爵面前,對那位老人伸出自己的右手,和對方枯瘦的手握了握。
「你還是沒變啊……」費格納公爵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無奈:「怎麼覺得只有我一個人在變老的樣子?」
「我大概會長壽吧。」茉麗雅含糊不清的說,目光從屋內的其他客人臉上掃過,提防著隨時可能出現的突然襲擊。
直到確定了這些人裡沒有吸血鬼獵人的存在,她才終於放鬆下來。在會客室的角落裡坐下,立刻有一名穿著華貴,看起來像是貴婦人的中年女子坐到身邊,好奇的問道:
「這件衣服是在哪裡買的?我……女兒也想要一件。」
「波斯的集市上。」茉麗雅溫和的笑了笑。
事實上,這身白裙是她從上一個受害者的家裡搶的。不過,這種真相還是永遠隱藏起來比較好。
等待了一會兒,當客人們全部到齊的時候,費格納公爵再次站到會客室中央,以洪亮的聲音宣佈今天的「活動內容」:
「歡迎各位來到我的『農場』,這座聖殿是我為了拯救難民和窮人而建造的。在這裡,那些有力氣卻無處施展,只能靠乞討和偷盜度日的難民們,可以發揮自己的力量,共同參與這座聖殿的建設。」
——這傢伙是想成為「救世主」嗎?
聽著費格納公爵的介紹,茉麗雅臉上依然露出禮節性的笑容,心中卻滿是輕蔑:
本以為費格納公爵是那種比較現實的人,沒想到也是個理想主義者。已經活了幾百年,見多了「世態炎涼」的茉麗雅很清楚,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理想主義者的努力,最後只會以失敗告終。
需要拯救的人不計其數,光是給一部分勞動機會,根本無法解決任何問題。就算費格納公爵再怎麼大公無私,等到他死後,這座聖殿的繼承人,也不會像他這麼高尚。到了那時候……
意識到自己正在浪費時間,茉麗雅正要離開,卻聽到費格納公爵陡然提高了聲音,看似蒼老的身軀中,彷彿爆發出巨大的能量: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這老頭只是白費功夫』,『要讓這些人得到救贖是不可能的』……各位應該都抱著這種念頭沒錯吧?但現在,只要有了我找到的東西,看似荒誕的理想,也可以成為現實了!」
「感謝這位貝爾洛克先生提供的古籍,我在書中找到了關於『天使』的記載,並且在一座墓地中,找到了真正的天使!」
此話一出,除了費格納公爵和貝爾洛克以外,在場的大部分客人都陷入了懵逼狀態。沉默了大約三十秒,終於有一位年輕人,發出困惑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啊?」
他的聲音像是打開了開關,現場的客人們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天使?開玩笑的吧……」
「怎麼可能在人類的墓地裡找到那種東西,不是應該在天堂的嗎?」
「你瘋了嗎……」
聽著四周的議論聲,費格納公爵為眾人留下了討論的時間,並沒有立刻繼續開口。而坐在角落裡的茉麗雅,在聽到那個詞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顫,眼中也閃過一絲血光。
——這裡有天使?難道這就是自己無法壓抑住本性的原因?
她一動不動的坐在木椅上,感受會客室裡的氣息,並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異常,但卻仍然有一種古怪的感覺揮之不去,像是籠罩在心頭的一層陰霾。
對血族來說,天使絕對是最棘手的死敵,那些來自天堂的使者們,攜帶的神聖力量可以對血族造成無法治癒的巨大傷害。別說是茉麗雅了,就算是最強大的那幾位「古代血族」,在面對天使的時候也只有逃跑一途!
費格納公爵所說的「驚喜」,難道是指他找到了天使。但這對自己來說,只能用「驚嚇」來形容……
意識到情況不妙,茉麗雅正打算直接走人,卻又感受到了另外一股「親切」的氣息。
在她的身體僵住的時候,費格納公爵已經穿過人群,來到會客室南邊的那堵牆壁前,在一塊木板上輕輕敲擊了一下,木牆發出隆隆的聲音,開始向側面滑動過去,露出隱藏在牆後的暗室。
會客室的燈光映亮了一片漆黑的密室,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費格納公爵大步走進密室,站到兩座被紅布蓋住的「雕像」旁。
左邊的那座雕像看起來差不多有兩米高,相比之下右邊的就要瘦小了許多。由於被紅布披著,在場的客人們也根本看不到雕像的模樣。只能聽著費格納公爵自豪的宣佈「驚喜」的內容:
「各位,這就是我所說的驚喜,兩具天使的屍體!有了他們,我可以讓各位全都得到永恆的生命!」
這句話就像是在屋內釋放了一個大火球,令客人們再次愣住了。
茉麗雅化為暗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被紅布覆蓋的雕像,某種異常的衝動,正在體內的每一個角落中沸騰。
不知為何,那兩具「天使屍體」令她的吸血衝動幾乎無法抑制,恨不得立刻抓個人來大快朵頤。茉麗雅死死的咬著牙,試圖壓制住體內的衝動。
這時,一個戲謔的男聲,彷彿是直接從她的腦中響了起來:
「你也覺得很可笑……對吧。」
茉麗雅猛然回頭,卻發現自己身邊根本就沒有其他客人,所有人都站在密室那邊,等待費格納公爵揭開「雕像」上的紅布。
那聲音像是通過某種法術,直接傳入了她的意識中。茉麗雅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微弱聲音問道:「你是誰?」
「我是『瑪士撒拉』。」對方報上名字,然後又一次笑了起來,聲音裡滿是嘲弄的意味:
「我能看得出來,你也和我一樣活了很久。你也很清楚吧?所謂的『永生』只不過是個詛咒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