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神怪] 惡魔事務所 作者：月雨（已完結）

尾聲

　　週末之夜，康魯斯舉家參加為盲者發聲的慈善音樂會。

　　兩名成年人帶著三名少女與一個小孩欣賞美妙的演奏。

　　蕭詠芝對流行音樂以外的音樂並無涉獵，不過王慧慈用心的演奏，卻能直接將她溫柔的心意送入聽眾心中。

　　「技巧稍嫌不足，但充滿感情。」這是辛拉德嚴厲的批評。

　　辛拉德對音樂要求甚高，讓他評為高分的音樂至少要世界級的大師，能讓他坐下來聆聽，已經不容易了。

　　這是王慧慈重見光明後的首次演奏。她以及許多充滿愛心的人，用心的演奏洗滌了康魯斯一家的心靈。

　　這場音樂會伴著慈善義賣，是為盲胞進行募款的綜合晚會。

　　當王慧慈的演奏結束，康魯斯一家也離開餐桌，走向義賣的會場。

　　「你的演奏相當美妙呢，充滿了生命力，彷彿能感受到春天的聲音。」

　　白雪代表眾人發言。

　　「喵！很好聽的喵！」黑紗也答腔。

　　「是很好聽，不過睡著的人似乎沒資格說甚麼。」蕭詠芝毫不客氣的吐嘲。

　　「就是好聽的喵，才會讓我安心的入睡的喵！」黑紗抗議。

　　「謝謝你們的讚美。能讓你們喜歡實在是太好了，我還一直沒信心呢。」

　　王慧慈說著，目光卻移向普森身上。

　　「這裡賣的CD有收錄你演奏的曲目嗎？」辛拉德問。

　　「有的，不過只有兩首，而且放在不同張。」

　　「那麼各來兩張吧。你能在上面簽名嗎？」

　　「啊！可是我並不是……」王慧慈臉紅了起來。

　　「我們都很喜歡你的作品，希望能得到你的簽名CD。」

　　「好的。」

　　「希望你能繼續努力。」白雪祝福。

　　「加油喔！」

　　「加油的喵！」

　　「大姊姊，你的音樂確實很吸引人。」

　　「謝謝你為我們帶來的美好時光。」普森也開口了。

　　「啊！謝謝。」王慧慈帶著笑容回應眾人的祝福，目光中卻溢出疑惑與失望。

　　好像！但卻又不是。

　　那名大個子的感覺跟「他」好像。

　　那位幫助她，助她重回光明，卻在事後消失無蹤的男子。

　　「他」的樣子，就跟王慧慈在心中描繪的人一樣，與她重見光明後，最想見到的那個人一樣。

　　可是聲音卻不同。

　　王慧慈對人的聲音是不會弄錯的。

　　原以為見到他了，可是卻非同一個人。

　　「再見了。」普森告別。

　　「再見了。」

　　「她過得很好。」普森道。

　　「這樣就好嗎？」康魯斯問。

　　「這樣就好了。」

　　「好吧。」康魯斯點點頭不再說甚麼。

　　康魯斯拿到出乎意料之外的報酬，普森的靈魂結晶品質奇佳無比。

　　高尚的靈魂就會產生極佳的靈魂結晶，不管是人類還是魔造人都一樣。

　　其實普森的付出可以要求更多的，不過如果普森是貪心的人，也就長不出美麗高貴的靈魂結晶了。

　　學校附近的公車站牌，蕭詠芝無聊的等待。

　　「呼……抱歉來遲了，臨時撞見一個超商搶案，為了拍下犯人的照片延遲了點時間。」藍婉婷喘氣回答。

　　才想抱怨的蕭詠芝瞧見她狼狽的樣子，氣全消了。

　　「你啊！追新聞也要有個限度，別把命給賠進去了！手上的傷是搶匪弄的嗎？」

　　「咦！我受傷了？對了，我被逃跑中的犯人撞倒，應該是那時候弄傷了吧？沒事啦。」

　　「甚麼沒事！你這樣不行，還在流血呢！這樣子去採訪太失禮了。先緊急處理一下！」

　　蕭詠芝馬上拉著藍婉婷進入便利商店，迅速買了雙氧水、OK繃，幫藍婉婷處理傷口。

　　「喂！笨女人別擋路！」熾焰的聲音突然出現。

　　「你怎麼在這裡？」

　　「廢話，我在這裡打工，不在這裡要在哪裡？弄傷了？你這樣不行啦。滾開，讓專業的來。」熾焰推開小芝，取代她做治療。

　　「太不小心了，跌倒嗎？真遜。」熾焰迅速幫忙消毒，又不動聲色的召喚治療的火焰，溫暖的感覺馬上由手臂導入藍婉婷的心坎。

　　消毒完熾焰不貼上OK繃，拿出自家特製的藥膏碎碎念道：「胡亂處理會留下疤痕，外行人真是傷腦筋。

　　「去拿繃帶過來。」熾焰火辣辣的指揮。

　　上藥、包紮動作流利，迅速完成。

　　「好了。傷口別碰水，包你一周後恢復原狀。」

　　「喔。謝、謝、你。」蕭詠芝不情願的道謝。

　　「謝甚麼，診療費兩百塊。」

　　「甚麼！要錢啊！你這個小氣鬼！」

　　「當然要錢，我的藥膏製作不易耶！你去醫院處理絕不只這些錢，況且我的技術比那些庸醫好太多了。」

　　「沒良心的傢伙。」

　　「少囉嗦！」

　　兩人爭吵之際，藍婉婷突然遞出了千元大鈔。

　　「謝謝你！」

　　「沒甚麼啦。還是你識相。」

　　「我可以再來找你嗎？」藍婉婷問。

　　「隨便你。」

　　「謝謝，我、我叫藍婉婷！」說完女孩馬上衝出便利商店。

　　「啊！小婷！等我一下！」

　　「等等，還沒找錢……」熾焰瞧著手上的大鈔，喃喃道：「她沒問題嗎？不會是教廷驅魔師的技術太差，把腦袋弄壞了？算了，反正已經跟我無關了。」

　　「小婷，你跑這麼快做甚麼？呼……累死我了……你也太大方了……真不像你……」

　　「小芝！」藍婉婷突然抓住蕭詠芝雙肩。

　　「怎麼了？」女孩的動作將她嚇了一大跳。

　　「我碰見真命天子了！」

　　突來的宣言。

　　「咦？咦！」

　　「超帥！又帥又溫柔。我要把他弄到手！」

　　「這……」蕭詠芝當場傻眼。

　　「我覺得他有種懷念的感覺，他一定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看來楊末麟只消除了她的記憶，其他的都沒改變，甚至還因為失憶的壓抑，讓她戀愛的心情在累積後變得更激烈。

　　「小芝！你會幫我吧？」

　　熾烈的眼神，充滿野心，彷彿像是盯住獵物的母豹。

　　「啊……會！」

　　蕭詠芝能說甚麼呢？

　　「好，我們從調查他的基本資料開始，先把你知道的全招出來。」

　　「可是採訪……」

　　藍婉婷以充滿力道的語氣說道：「打電話取消！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他！你要害我浪費時間嗎？萬一在我們採訪的時候，他被別的女生看上了，你能負責嗎？你想害我失戀嗎！」

　　「好吧……隨你高興……」蕭詠芝被藍婉婷激烈的行動力與決心打敗了。雖然她還是看上熾焰那傢伙，不過就結果而言，似乎只是繞了遠路，終點不變。

　　蕭詠芝不禁暗歎：「唉……小婷看男人的眼光……算了，青菜蘿蔔各有所好……」

　　「小芝！還不快招！」

　　「好啦，好啦，他叫庾浩智，個性嘛……」

第二章 母親的畫像之一

　　「各位小朋友，今天的美術課來畫我的家人。因為母親節快到了，如果能畫下心中的媽媽當禮物，一定會讓媽媽很高興。你們不一定要畫媽媽，只要是家人都可以。不想畫媽媽，也可以畫爸爸、爺爺、奶奶，還是兄弟姊妹都可以畫。」

　　為了因應現代家庭的複雜性，美術老師出題目都要特別小心。為了避免被單親家庭等等的家長抗議，美術老師不敢硬性要求學生畫母親。萬一碰上家長抗議「老師歧視沒有媽媽的孩子」，這等濤天大罪，小小的美術老師可擔當不起。

　　現代的父母有辦法的就找立委，沒辦法的還可找基金會幫忙。

　　不過老師說這麼多，還是希望學生們能畫張「我的媽媽」。莘莘學子們也很配合，大多數都以媽媽為主題，畢竟在小家庭為主的社會裡，較關心孩子的還是媽媽。幸好父親節在暑假，不然如果要畫爸爸，很多學生只能用微薄的印象杜撰父親的形象。

　　「小言，你要畫誰？」

　　只剩媽媽的孫立言瞧了胖太一眼，沒好氣地說：「當然是畫媽媽！」

　　「那你的彩色筆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拿去用啦。」

　　胖太很高興的收起只有二十四色陽春彩色筆，大方的使用好朋友的五一二色的豪華彩色筆。

　　另一方面，巧巧跟康魯斯則使用水彩。

　　原本胖太跟小言也用過水彩，可是打從胖太發揮現代藝術家的天分，把自己跟同學當畫布，進行穿著衣物的人體彩繪後，他的父母就把水彩沒收，換上二十四色的彩色筆。

　　「小魯，你要畫誰？你媽媽長甚麼樣子？畫好要給我看喔！小魯的媽媽一定很漂亮。我也要畫媽媽，我還要畫上大大的愛心，再寫上『我最喜歡的媽媽』。然後做成母親節卡片。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對不對？小魯也要做成母親節卡片嗎？」

　　沒等康魯斯答話，巧巧就已經幫他定下主題。

　　「也許吧……」康魯斯不冷不熱的回應。

　　他的母親——格莫瑞．安帝斯．暗．路法西帝——是很難懂的惡魔。

　　她紆尊降貴，隱瞞侯爵的身份跑到初出茅廬的法爾．古得利．焰身邊，為法爾獻策，助他穩定領地，甚至還跟法爾生下康魯斯，這些有違惡魔利益取向的行事態度，更不像是普遍討厭焰屬惡魔的暗屬惡魔。

　　不過特別高傲，自認為是惡魔中最優秀的暗屬惡魔，也沒喜歡過任何其他屬性的惡魔。

　　「要畫母親啊……」康魯斯不禁露出苦惱又無奈的神情。

　　「好了！我畫好了！」巧巧很高興地宣佈。

　　乖巧的女孩對自己的作品似乎很有信心，她的小腦袋瓜左右轉動，探視同學們的成果。

　　「小言、胖太，你們畫好了嗎？」

　　「好了，你看！」胖太得意秀出作品——圓圓的臉笑容可掬，胖胖的很有親和力的家庭主婦。

　　胖太畫畫的技術雖然不怎麼樣，不過頗能將母親慈愛的感覺表露無遺。

　　另外他還畫了一盤又一盤的美味食物，而且這些食物畫得比主角——媽媽——還精緻、用心。看來對他而言，媽媽是製造三餐滿足胃袋的超級廚師。

　　「真是，老師要我們畫媽媽，畫家人，又不是畫吃的。這才是媽媽的畫！」

　　小言也很有信心的把畫秀出來。

　　時髦的女性，穿著美美的，三角形、銳利的眼睛。小言畫了一位相當精明幹練的美女。

　　「這哪是媽媽？媽媽怎麼可能像女明星嘛！」胖太道。

　　「這就是我的媽媽，不行嗎？巧巧畫的呢？」

　　兩位小男生靠向巧巧的書桌。

　　巧巧的媽媽又是另一種形象。

　　帶著親切的笑容，梳著整齊的短髮，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拿著菜籃，另外還掛著公事包，同時帶有上班族女性與家庭主婦的形象。

　　「巧巧畫得真好。」

　　小女孩高興地紅起臉，把焦點轉移問道：「小魯？小魯畫好了沒？」

　　「咦？我、我還沒畫好啦！」

　　巧巧道：「沒關係啦！」

　　「不，我畫得不好！」康魯斯緊張的把圖畫移向另一邊。

　　巧巧嘟起小嘴道：「這怎麼行！大家都讓別人看，輪到你了！只有你藏起來就太詐了！」

　　「對嘛！」胖太附和。

　　「我們又不會笑你，胖太畫這麼爛我們都沒笑了，小魯不可能會比胖太畫得更難看。」

　　兩位小男生不但動口，還動手，沒等康魯斯答應就開始搶他的作品。

　　小言靈巧，胖太力氣大，兩人合作無間要拿到康魯斯的畫。

　　小魯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披著十歲可愛小紳士的外貌，實際上他是縱橫魔界的惡魔伯爵。就算不用魔力，兩名小學生也別想由他手上搶到東西。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康魯斯與胖太、小言為了美術課的作品展開激烈的攻防，沒想到文靜乖巧、不帶殺氣的巧巧，卻從容不迫的由康魯斯拚命移開的右手，拿走他的作品。

　　「啊！不要看！」

　　「胖太，抓住他！」

　　「沒問題！」

　　三人合作，康魯斯的畫最後還是落到同學手上。

　　小言與巧巧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就是小魯的媽媽？好漂亮。」

　　「畫得真好。比老師還厲害！」

　　「咦！我也要看！」

　　胖太放開小魯，也湊過去。

　　「甚麼嘛，黑黑的……」胖太提出不同的意見。

　　單純的胖太，只懂得欣賞簡單的東西。

　　康魯斯的畫非常精美華麗，擬真度雖比不上照片，卻比照片更美。

　　以古堡大廳為背景的女子婀娜纖巧，雍容華貴，穿著高雅的黑色禮服，亮麗的黑髮梳了髻，飾以黃金寶石，手上拿著七彩的羽毛扇。

　　畫雖然美而細膩，可惜還沒完成，表現人物最重要的五官還沒畫出來。

　　「小魯為甚麼沒畫臉？」小言問。

　　「這個嘛……」康魯斯也為此感到困擾。

　　人物畫最重要的是神韻。康魯斯雖然有高明的技巧，卻沒辦法抓住母親的神韻，母親在他心中的形象相當模糊。

　　他記得格莫瑞．安帝斯．暗．路法西帝經常穿的服裝樣式，也記得她城堡的模樣，可是卻捉不住安帝斯侯爵的表情。

　　不是康魯斯不完成這幅畫，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完成。

　　「真無聊。安太齊怎麼還不回來……」

　　毫無幹勁的戰鬥天使斐色拉以雲為枕，懶散地躺在天空。

　　同伴受傷回天界休養，形單影隻的斐色拉索性甚麼也不幹，當成放假。

　　本來他還會在責任區域找些惡魔、邪靈打發時間，不過打從見到失蹤的同伴——妮莉倪菲爾——消逝在自己懷中後，最後一點幹勁也跟著妮莉倪菲爾消失。

　　「小心上位的天使？為甚麼要我小心上位天使？小心惡魔還有道理，上位天使有甚麼好小心的？可是妮莉倪菲爾最後的交代一定有她的道理……難不成她是被上位天使陷害？

　　「沒道理，只有犯下重罪的天使才會被處以墮天使的極刑，由懲罪天使在拉亞基將天使的靈魂封印取出，將身軀妥善保管，把靈魂打入人間受刑贖罪。可是妮莉倪菲爾的靈魂未被封印，週報中也沒刊載天使受刑的大事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搞不懂！搞不懂……

　　「上位天使又是指誰……佐丹爾長官嗎？很有可能，他老是壞心眼，挑我的毛病，甚至找理由禁假扣餉。要說上位天使有誰是壞蛋，除了他還有誰的心肝是黑色的！」

　　斐色拉咒罵自己的直屬長官，完全沒考慮到他已經怠惰多久，也沒想過自己老是把日常任務丟給安太齊，只想找責任區內的惡魔戰鬥，不時製造破壞，為工程班的天使創造工作機會。

　　斐色拉想到妮莉倪菲爾，不禁哀傷地歎了口氣。

　　「唉……這個消息我該怎麼告訴安太齊？」

　　在斐色拉想到頭痛時，在他身前的空間突然出現聖紋。

　　成圈的聖紋快速飛轉，像是在掃瞄似的由下而上描繪出天使的形狀，銀色的影子飛至頂端，最後聚在一起，閃出耀眼銀光。

　　安太齊在銀光之後出現，在他後面，有三組聖紋正在形成傳送魔法陣。

　　「你回來了！太好了！」斐色拉高興地抱住他：「身體好些了嗎？」

　　「沒事了，另外……」

　　斐色拉皺眉，打斷安太齊的話：「還有誰跟你一起下來？」

　　「佐丹爾長官派了兩位優秀的天使來加入我們。」

　　「呿！老爹真討厭，我們才不需要甚麼白癡幫手，這裡有我跟你就夠了！」

　　安太齊為難地說：「千萬別這麼說，太失禮了。這次加入的，有醫療天使還有……」

　　「我只是實話實說！我們才不需要甚麼幫手，我們的醫療天使只有……」

　　斐色拉的話突然咽在喉中。一直以來相信妮莉倪菲爾會歸隊而拒絕新隊友，如今妮莉倪菲爾已經不可能回來了。

　　「可惡！」斐色拉大罵：「反正我才不要跟三流的天使合作！」

　　「你說誰是三流的天使？」不悅的聲音出現。

　　「還能有誰！不就是你們……啊！」

　　手指著降臨人間的天使們，斐色拉出現尷尬的神情。

　　「喂！安太齊，你怎麼不早說！」斐色拉小聲抱怨。

　　「我不是說了，是兩位很優秀的天使，也叫你別亂批評。」

　　「可是你沒說安得莉菲爾要加入我們啊！」

　　「咳！」不悅的聲音再次響起。

　　跟著安得莉菲爾一起成為斐色拉夥伴的，還有醫療天使雅菲爾。

　　「戰鬥天使斐色拉，請你解釋一下，誰是三流的白癡天使？你該不會是指安得莉菲爾大人？」

　　尖銳而不留情的責問，像是投矛般射向斐色拉。

　　安得莉菲爾之前的職務是戰鬥待命班的小隊長，不管是能力還是位階，都比斐色拉高上許多。通常是新生與中低位的天使，才會任職人界的區域守護天使，斐色拉怎麼也想不到，安得莉菲爾會高階低就，填補職缺。

　　「這個嘛……當然不是。」

　　雅菲爾依然不饒人的追問：「這麼說來，你指的是在下？」

　　「這……」

　　斐色拉感到頭皮發麻。

　　戰鬥天使最怕惹惱有能力、受歡迎的醫療天使。

　　戰鬥天使受傷可說是家常便飯，受傷之後理所當然要麻煩醫療天使。

　　如果得罪了受歡迎的醫療天使，其他的醫療天使在愛護同伴的心情下，進行醫療行為時難免會「粗魯」一點。

　　如果得罪了醫療天使，最好祈禱需要醫療力量的那天永遠不會到來。

　　「你當然不是三流的白癡天使，我、我……我是說要請你照顧我這種三流的白癡，一定會很辛苦……哈……哈……」

　　為了避免可能的災難，斐色拉不惜拋棄自尊，努力貶低自己，只求別得罪即將成為夥伴的醫療天使。

　　雅菲爾還是臭著臉，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是這樣嗎？我之前聽到的是『無敵』的兩人組。靠著兩位絕無僅有、『異常優秀』的天使，就能完成四、五位天使才能圓滿達成的工作。你不是完美地維護區域協調，順利引導靈魂的『超級』天使嗎？」

　　「啊……」斐色拉不禁發出哀嚎。

　　「雅菲爾，別捉弄斐色拉了。我們以後是一起執行任務的夥伴，要好好相處才行。」

　　安得莉菲爾才為斐色拉說話，雅菲爾馬上轉變表情，帶著恭恭敬敬的笑臉回答：「是的，隊長！我會努力跟這名粗魯、野蠻、白癡兼無能的天使好好相處。」

　　「我已經不是隊長了，區域天使並沒有隊長與隊員的區別。」

　　雅菲爾堅持道：「在我心中，您永遠是隊長！」

　　鬆了口氣的斐色拉在心底把雅菲爾的祖宗八代全部罵盡，甚至懷疑她是惡魔冒充的天使。他看到跟著安得莉菲爾一同下凡的還有一位，心中直犯嘀咕，只希望這位別像雅菲爾這麼難纏。

　　「這位也是新的組員嗎？」

　　「他不是……」安太齊露出為難的神色。

　　「哼。」雅菲爾也臉露怨色。

　　安得莉菲爾開口介紹：「這位是達倫爾監察官，特別來此巡視。」

　　「咦？達倫爾監察官！」

　　斐色拉心中開始打鼓。監察官！監察官特別跑到這裡？是因為我沒把地區內的惡魔全納入監視嗎？還是因為這個城市有太多罪惡？會不會是上回惡魔大鬧一場，引起上面的注意？難不成是來檢討我的！

　　很有可能，老是把工作丟著不管，沒事就跟惡魔起衝突讓上面的人善後，還讓許多靈魂在人界滯留多年，甚至害他們變成怨靈、邪靈……糟糕，隨便一條疏失都是重罪。監察官怎麼會偏偏來這邊巡察！

　　越想斐色拉越是不安，馬上偷偷問安太齊：「他來幹什麼的？我們的工作績效沒問題吧？」

　　安太齊用搖頭回答。只是不知道他的搖頭是代表沒問題，還是……

　　達倫爾推了推他的眼鏡，用高高在上的官僚語氣說道：「你們不必招呼我，我只是四處看看而已。我想惡魔多次來此鬧事，必有原因，你們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即可，其他的事別管太多。」

　　「真不用理他嗎？」斐色拉問。

　　其他人全部點頭。

　　「真的好嗎？」斐色拉很想不管他，反正招呼這種官僚味重的傢伙只是自討苦吃，能不必招待他再好不過。只是……真的不用嗎？

　　看到連安得莉菲爾都出現不自然的神情，斐色拉再遲鈍也感覺到達倫爾的下凡另有隱情。

　　「好吧……達倫爾長官，請您自便！」

　　到最後，康魯斯還是沒將畫完成。為了交差，他又畫了一張符合小學生水準的畫。

　　不過臉孔的部分依然畫不出母親的樣子，只好用數字歌訣拼出簡單又可愛的臉孔，便宜行事。雖然幼稚了些，但沒辦法，反正小學生本來就挺幼稚的，就算被笑裝可愛，也比被人誤認為繪畫天才，引起注意來得好。

　　「為甚麼我沒辦法畫出她的臉？」

　　放學後，康魯斯小小的身軀藏在大沙發椅上，看著未完成的畫像歎息。

　　他不得不承認，不論是巧巧還是小言，他們交出去的作品都比自己好。就連胖太那張粗糙的畫，都比康魯斯手上這張有價值。

　　這不是畫圖技巧的問題，單就已經完成的部分，即使是美術系的學生都自歎不如。

　　可是這張畫，主題是我的母親，即使畫得再精美華麗，撇去高明的技巧就甚麼都不是。

　　畫得再像，也不會比照片更像。

　　如果畫不出神韻，再高明的畫技也無濟於事。

　　不論是巧巧、小言還是胖太，都將他們心目中的媽媽表現了出來。

　　身兼父職，柔中帶剛的母親，同時在職場加油，又努力給孩子滿滿的愛，絲毫不輸給雙親家庭的母親，巧巧的畫充滿對母親辛勞的感謝，也把母女相依為命的感覺表現得一覽無遺。

　　小言的畫則把少奶奶般的貴婦氣息展露無遺，走在時代與流行尖端的媽媽，帶著自信與傲氣的時代婦女。

　　胖太的畫雖然粗糙簡單，在康魯斯眼中卻是最棒的一幅。

　　沒有任何多餘的技巧，直接將心目中的媽媽畫出來，胖太用滿滿的感情，以簡單的線條，鮮明的色彩，將他心目中的媽媽描繪出來。

　　康魯斯躺回大椅上，將畫紙放回桌上輕笑：「算了，只是無聊的人類作業，我幹麼這麼認真！」

　　「這是甚麼？」蕭詠芝突然出現，拿起康魯斯的畫。

　　「還我！」

　　「碰！」激動的康魯斯搶畫不成，跌落大椅。

　　「喔……」蕭詠芝見狀，更不想還他圖畫。

　　她馬上將圖高舉過頭，矮矮的康魯斯像個小孩努力搶畫，可惜以他的身高，怎麼跳都摸不著邊。

　　一幅姊姊欺負小男孩的情景隨之出現。

　　「讓我瞧瞧……沒臉的女人？好陰沉的畫，小魯的美術不及格。」蕭詠芝用直覺為畫評分。

　　「少囉嗦！快把畫還我！」

　　一張沒臉的女人？蕭詠芝怎麼看也不覺得這畫有甚麼特別，可是看康魯斯難得激動，就覺得此畫必藏玄機，沒挖出秘密怎麼可以還他？

　　「要還也行，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上面畫的是誰？」

　　「我的母親大人！這是該死的人類，無聊的國民教育，在母親節要我畫的美術作業啦！」康魯斯生氣的回答。

　　「甚麼嘛，原來是小魯的老媽，我還以為是小魯的女朋友……」

　　蕭詠芝覺得無趣，將畫還給康魯斯之際還不忘損他兩句：「原來小魯也有媽媽，不過你也太遜了，竟然連媽媽的臉都記不起來。」

　　康魯斯自暴自棄的說：「要你管！反正我就是從石頭蹦出來沒血沒淚的惡魔！」

　　「不笑你了。不過我很好奇，小魯有那樣的爸爸，不知道媽媽會是甚麼樣子？」

　　「你也管太多了，反正你不會有機會見到她的。」

　　話才說完，門鈴正好響了。

　　「哪位啊？」蕭詠芝從窺孔瞧去。

　　好巧，正是穿著黑色禮服的女子。雖然款式跟康魯斯的畫不盡相同，不過風格非常接近。

　　生面孔，蕭詠芝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

　　「請問你找誰？如果要找辛拉德先生，要再晚一點。」

　　「不，我是來見康魯斯。」

　　「小魯？」

　　「你怎麼會跑來人界！」康魯斯震驚。

　　「呵……」美麗的夫人抱起康魯斯，神秘地笑著。「我可愛的孩子，當母親的來探望落難的兒子，有甚麼不對嗎？」

　　來探望孩子的母親，這麼說她是……

　　「咦！咦！小魯的媽媽！」蕭詠芝大聲叫了出來。

第三章 母親的畫像之二

　　「伯母請喝茶。」

　　傍晚時刻，辛拉德尚未醒來，白雪、黑紗正好出門參加貓咪聚會，普森上黃昏市場採買，家中只剩康魯斯與蕭詠芝兩人，蕭詠芝不得已，只好當起乖巧的女僕，賣康魯斯個面子，幫忙招待客人。

　　不過這兩個人是怎麼了？

　　人家說母子連心，康魯斯與格莫瑞之間卻絕沒有這種事情。

　　同處於客廳，蕭詠芝彷彿見到兩人以雷電為背景，身上的鬥氣龍蟠虎踞，情勢暗潮洶湧，彷彿隨時會爆發戰爭。

　　正所謂君子不近危牆，蕭詠芝見情勢險惡，決定丟下康魯斯回房間遠離硝煙。

　　「小魯，沒甚麼事的話……」

　　「好可愛的小姑娘。來，到大姊姊旁邊，讓我們好好親近親近。」

　　「這……」

　　「來，這兒坐。」格莫瑞發揮驚人的特技，一面對康魯斯發出濃烈的抗爭意識，卻又能同時向蕭詠芝展現親和友善的笑容。

　　格莫瑞的話彷彿是種無法抗拒的命令，蕭詠芝雖然很不想夾在他們母子之間，可是身體卻無視理智的警告，還是走入地雷區，乖乖地坐到惡魔侯爵身旁。

　　才坐下，蕭詠芝馬上後悔。

　　惡魔的親子關係都是這麼奇怪而充滿詭譎的氣氛嗎？

　　上次小魯的父親來訪時，氣氛也很怪……不過還沒這次難受。

　　法爾跟康魯斯之間，就像一對不會表達親情、愛鬧彆扭的父子，明明就都很在乎對方，想要為對方做點甚麼，偏偏都是悶葫蘆，不但不肯承認，還要努力掩飾。

　　康魯斯面對法爾時，雖然充滿警戒，卻也難掩關心的情懷。

　　可是現在……

　　惡意！

　　敵意！

　　殺氣！

　　種種危險的氣息圍繞在母子之間。

　　康魯斯將自己武裝起來，小芝簡直可以在他身上見到七百枚導彈，正瞄準隔著實木長桌的格莫瑞。

　　康魯斯從來沒這麼明顯地表現敵意，對方竟然還是他的母親。

　　「小姑娘，我的康魯斯很不體貼吧？竟然讓你穿這麼廉價的衣服……看看你的小手，可憐的肌膚，少女的手應該是細緻滑嫩，竟然變得這麼粗糙！康魯斯叫你做了多少苦工？這個孩子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太過分了！」

　　「沒、沒有啦……」

　　格莫瑞繼續用誇張的語氣說道：「喔！真是溫柔婉約的女孩，這麼體諒我的康魯斯……能夠擁有像你這麼可愛又好心的女孩，我的孩子運氣真好。」

　　有這麼誇張嗎？

　　適度的讚美是很受用，可是格莫瑞的話只讓蕭詠芝雞皮疙瘩掉滿地。

　　蕭詠芝瞧了康魯斯一眼。

　　不妙。

　　殺氣、敵意、怒氣漸漸變淡，並不是康魯斯對格莫瑞的好感加分，只是敵對意識彷彿怒焰般收入心中，藏在箱底，變成隨時會爆發的不定時炸彈。

　　凜冽的笑容，用冰冷將殺氣凍結，粉飾太平。

　　直來直往不加掩飾的殺氣消失，危險的感覺卻成倍數提升。

　　「哈……」蕭詠芝乾笑著，想要化解這個沉重氣壓，不得不說出違心之論。

　　「沒有啦，伯母，康魯斯人很好、真的很好、體貼又好心，呃、還有，他幫助別人完成心願，不但收費便宜，而且服務一流，簡直是惡魔中的模範生……」

　　「是姊姊！」

　　格莫瑞先用充滿魄力的笑容更正蕭詠芝的口誤，然後才挑眉，半譏半諷地說：「原來我可愛的兒子這麼好心，還有餘力從事半慈善事業，真令人感到欣慰。」

　　康魯斯不理會格莫瑞的挑釁，直接問道：「你、來、干、什、麼？」

　　「來看兒子有甚麼不對嗎？」

　　康魯斯的語氣變得更重：「你、來、干、什、麼！」

　　格莫瑞還是不慍不火，完全不把康魯斯的話當一回事：「真是傷腦筋呢！可愛的小姑娘，你來評評理，我這個寶貝兒子是不是很傷人？竟然對自己的母親這麼說話！

　　「是在人界學壞了嗎？竟然把路法西帝充滿藝術性的說話哲學給忘卻，學起古得利式那種粗魯、不體貼、充滿威脅與暴力的說話方式！」

　　「啊，小魯他……」蕭詠芝本想開口，馬上又識相地閉嘴。

　　「我如何說話，小芝最清楚，好不好她自己知道就行。」

　　「你看看，這孩子真糟糕。唉，我這當母親的沒能教好孩子，又沒辦法經常待在他身邊……小女孩，多幫我注意他一下，別讓他學壞了……就算適度的體罰也沒關係，壞孩子本來就要用棍子與鞭子才能教得好……」

　　格莫瑞分明不是要問她，只是拿她來氣康魯斯罷了。康魯斯也不打算讓蕭詠芝幫他辯解，兩人繼續交鋒，把蕭詠芝夾在中間，卻又把她當空氣對待。

　　「你、到、底、來、做、什、麼？」康魯斯固執地詢問。

　　格莫瑞還是用溫柔的笑容，將康魯斯如槍矛般的話語輕鬆撥開：「母親來探望兒子，看看我的寶貝，需要任何理由嗎？」

　　康魯斯斬釘截鐵：「需要！因為你是——格莫瑞．安帝斯．暗．路法西帝，暗之惡魔侯爵，安帝斯閣下。」

　　格莫瑞嘴角輕佻，反問：「我的好孩子，你如果一定要把我當成暗之惡魔侯爵，安帝斯閣下，那麼我是不是也要用對待『康魯斯．安帝斯．路法西帝．暗．古得利』的方式，來對待你呢？」

　　康魯斯小小帥氣的臉蛋浮現明顯的青筋，這句話似乎正中要害。

　　康魯斯緊握拳頭，努力壓抑怒氣：「別忘了我的爵位是來自靈屬惡魔公爵，路法西帝閣下。跟你毫無關係！」

　　「我的好孩子，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傷人嗎？你就不能學學幾位兄長，乖乖的聽媽媽的話？」

　　「真貪心，你還嫌手上的傀儡不夠嗎？」

　　「孩子啊，你這麼說話太傷人了。我不需要傀儡，我身邊的人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優秀惡魔，可惜我最疼惜、最優秀的孩子卻最為叛逆……唉呀呀，世事總是難以如意，孩子總是無法體會父母的用心與關愛。」

　　康魯斯依然不領情地說道：「你說夠了沒？」

　　格莫瑞露出受傷的神情，幽怨地歎息：「好吧……我兒誤解太深，心情不佳，我先告辭，明日再正式來訪。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別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小芝送客！」

　　「那個，嗯，小魯心情不好，就喜歡鬧彆扭，希望夫人別在意。」

　　高貴的容顏飄來一絲冰冷，格莫瑞用充滿魄力的笑容說：「叫我姊姊就行了。」

　　「……是的，姊姊，請您慢走。」

　　總算要離開了，蕭詠芝鬆了口氣。

　　格莫瑞卻突然轉身，抱住蕭詠芝，雙唇貼上雙唇！

　　她吻了她！

　　過於驚訝的蕭詠芝忘了反抗，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因而石化。

　　惡魔之吻，甜蜜又暗藏著不可測的危險。

　　「你、在、干、麼！」康魯斯身軀抖動，烈焰呼之欲出，他氣得幾乎要變成火焰的惡魔形態。

　　格莫瑞一派輕鬆，四兩撥千斤地回答：「沒甚麼，不過是基於禮節的告別之吻。

　　「明天見了，呵……好久沒來人界，不知道現在流行怎樣的服飾？正好利用機會充實我的衣櫃。真叫人期待呀，呵呵呵……」

　　「瘟神！小芝，撒鹽！」

　　蕭詠芝沒有回應，還像根木頭站著不動。

　　「糟了，小芝？小芝！不會被下咒了吧？可恨的暗之惡魔，竟敢來陰的，動我的人！她會用甚麼咒術？不管了，就用火焰洗淨一切黑暗之力！」

　　怒火帶來藍色的熾焰。

　　康魯斯小心地操控藍焰正要為蕭詠芝進行淨化儀式，但火焰才沾到蕭詠芝身上，她便開始大罵。

　　「小魯！謀殺啊！想燒死我啊！」

　　「你沒事？」

　　蕭詠芝不高興地說：「差點被你燒焦，怎麼可能會沒事！」

　　「不，我是說你有沒有覺得哪裡異常？剛才……」

　　蕭詠芝臉色一沉，馬上發飆。

　　「小魯！你的家人是有病啊！她竟然吻我！我們都是女生耶！難道你討厭她是因為她的性向嗎？可惡的小魯，也不早點通知我防備，害我被偷吻了！這是人家重生後的初吻耶！竟然被老太婆奪走！氣死我了。我不管啦！小魯要賠我！」

　　「呃……」

　　吻怎麼賠？

　　「她不是同性戀啦！都是女生，一個吻而已，你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那她為甚麼吻我！」

　　——是啊？為甚麼，我才想知道呢！

　　「這個……因為這是國際禮儀，給淑女送別的吻！」

　　蕭詠芝嘴角揚起露出笑容。

　　——好險，矇混過去了。

　　笑容起了變化，朝著危險的方向偏移，充滿殺氣的吶喊：「當我白癡啊！

　　「國際禮儀的吻最多是臉頰、額頭，哪有嘴對嘴的吻！可惡，人家的清白，我嫁不出去，都是小魯害的啦！」

　　又羞又怒的女孩含淚衝上樓，將自己鎖入閨房閉不見客。

　　康魯斯抓著頭皮大歎：「唉……災難……可惡的格莫瑞，好個回馬槍……她不可能平白無故吻小芝！我得找機會檢查一下，希望別出甚麼亂子……」

　　陰暗無門無窗的房間，這裡是屬於惡魔的私密空間。

　　四周牆壁上掛滿各種生物的標本，栩栩如生地保留下生前最後的激烈情緒——驚恐。

　　暗之惡魔的品味實在令人難以恭維，此地的主人卻非常喜歡這裡的黑暗與沉悶。

　　死亡的感覺、被保留下來的驚悚，每具標本都有一個故事。

　　安秀多拉男爵喜歡待在這裡。

　　卓別他一如往常，將自己藏在斗篷中，連臉都由兜帽遮掩。

　　他將木椅放上柔軟的墊子，趴在那默默地看著，細細品味狩獵的成果，嘴角不時揚起。

　　他突然站起，迅速將兜帽翻開，露出清秀的臉孔，然後恭恭敬敬地蹲跪，低下頭，半長不短的黑髮又蓋住他的容顏。

　　「卓別他，你的收藏又增加了。」充滿魄力又不失溫柔的聲音出現。

　　「全托大人的福。」

　　「呵，這不是最會唱歌的鳥兒，聖安琪嗎？連這種天界才出產的神鳥都弄來了，卓別他，你的收藏連我都比不上了！」

　　「大人謬讚，小人不甚惶恐。」

　　冷汗由眉邊流下，卓別他心中驚懼不定，卻不知是哪得罪安帝斯侯爵。

　　「還記得送你來到人間的目的嗎？」

　　「小人無時無刻謹記在心！」

　　「真的嗎？我還以為你是來人間努力發展自己的興趣呢。」

　　「小人不敢！」

　　「增加收藏品是很快樂的事情。不過……」

　　格莫瑞輕拂聖安琪，黑色的氣流流過鳥兒的標本。

　　早已失去生命的神鳥竟然突然展翼！它帶著不祥的黑氣，拍拍翅膀飛起。

　　哀鳴！

　　本來是歌頌天界聖樂的神鳥，如今卻唱出地獄的絕望。

　　神鳥飛著，越來越虛弱，歌聲卻益加高亢淒厲。

　　最後聖安琪墜落了。

　　它跌在卓別他腳前，也就是低著頭的卓別他目光所見的地方。

　　「嗄！」最後一聲尖叫，神鳥爆裂，開腸破肚，腥臭的屍味直擊卓別他。

　　「別閉上眼。死亡不是你的最愛？」

　　格莫瑞淡淡地說道：「好美的房間，難怪你會忘了自身的責任。」

　　冷汗再度滴下。

　　「呵，別緊張……我可愛的小男爵。」

　　格莫瑞托起卓別他的臉孔，溫和友善地說：「我不怪你。以你的能力，大可成為一方領主，可惜玩物喪志……只是不將重要的消息回報，就不對了。」

　　「小人不敢，定期報告絕無隱瞞。」

　　「是嗎？那你通知我那可愛的孩子出現的時間，為何比弗拉斯的通風報信還遲？」

　　「這實在是路法西帝伯爵行事小心謹慎，若非古得利伯爵，小人直至今日恐怕還無法掌握他的行蹤。」

　　格莫瑞以扇掩嘴開懷地笑道：「你對同學的評價真高！同是魔界賢者的高徒，你自認比不上他嗎？」

　　「他擁有高貴的血統。」

　　「呵，我兒的好同學，真會說話。」

　　「小人句句屬實。」

　　格莫瑞接受恭維，心情似乎轉好，笑容漸趨緩和，道：「起來吧。我兒的能耐我很清楚，不必你誇耀……幾百年來，你的忠心與辛勞我是知道的，只是關心則亂，那孩子的動向，還要請你多加注意。消息不要外傳，明白嗎？」

　　「小人必戮力以報，不負大人期望！」

　　格莫瑞這才點點頭，笑道：「呵，很好。那麼你就先陪我去買東西，晚些再回來，我要借你的地方招待一些客人。」

　　「買東西！」卓別他不由得震驚地退卻。

　　「怎麼，有甚麼不對嗎？」格莫瑞揚眉。

　　可憐的惡魔男爵心中暗叫糟糕，帥氣的臉龐都黑了，卻要裝出很高興的樣子，用充滿歡喜的語氣說道：「這是在下的榮幸！」

　　今天惡魔一家的晚餐被高氣壓所籠罩。

　　才醒過來，要迎接美好夜晚的辛拉德見到康魯斯心情不佳，本想詢問蕭詠芝，豈知今晚的蕭詠芝也很奇怪。

　　她的雙唇紅腫，帶著火氣吃著飯，瞧那怒火中燒的模樣，不知今天發生了甚麼嚴重事件，讓她如此不悅。

　　每次參加貓咪聚會，白雪與黑紗總能高高興興地返家，跟大伙分享貓界的趣事，今晚則不一樣。

　　白雪外表看來沒甚麼改變，不過用餐的速度變慢了。雖然她平常就是細細咀嚼，用心品嚐普森的愛心料理，不過她今天吃得特別用心，咀嚼的次數是平常的兩倍，代表著白雪一心二用。這是她在思考，被某件事困擾的表現。

　　至於黑紗則吃得比平常快，吃得比平常多。瞧那大口撕咬的樣子，好像跟盤中的烤魚有仇似的，很用力的咬，連皮帶骨啃得乾乾淨淨！所有不滿跟仇恨全給黑紗咬碎，吞入腹中。

　　全家人都不高興，辛拉德決定先從黑紗入手。

　　「黑紗，今天的聚會不好玩嗎？」

　　「喵！喵！喵！咕嚕！」黑紗將塞滿嘴巴的食物吞下，氣呼呼地說道：

　　「可惡的人類！可恨的車子的喵！竟敢用跑車撞傷高貴的喵喵們！要是被我抓到的喵，非要把他的臉畫花的喵！」

　　原來如此。不過黑紗的氣向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光是這樣，應該不會讓黑紗氣到現在。

　　「喵嗚！人家一定會比白雪早一步揪出兇手，為大家報仇的喵！」

　　黑紗充滿競爭意識的眼神射向白雪。看來是貓咪們又說了甚麼話，惹得貓大姊頭生氣，激起她的敵對意識。

　　不過白雪從不把黑紗當對手看，毫不理會挑釁，還是安安穩穩，優雅地用餐。

　　就是這種高高在上，彷彿掌握時局、看透一切的態度，叫黑紗氣不過。

　　白雪這種態度總讓黑紗覺得矮了一截，她不服輸的個性怎能忍下這口氣，即使白雪不在意，她也要爭個輸贏！

　　辛拉德瞭然於胸，黑紗的問題事小，吃飽飯，生完氣，睡一覺就沒事。

　　倒是白雪事情思考得眉心都打結了，問題恐怕不簡單。

　　於是辛拉德故意問道：「白雪也為貓咪殺手在傷腦筋？」

　　「我今天見到兩個人。」白雪搖頭。

　　「嗯。」辛拉德不多話，等著白雪自己說出來。

　　「但……不可能。」

　　「沒關係，看到了誰能讓你如此在意？說來聽聽，就算看錯也無所謂，說出來也許能證實你看錯了。」

　　「我在精品街上瞧見安秀多拉男爵，不過他雙手掛滿袋子，捧的盒子又高過頭，我只看了一眼……錯認的機率很高，那位男爵怎麼可能幫人提東西呢？」

　　「你是指卓別他，大人的故友，安秀多拉男爵？」

　　「是的。」

　　辛拉德眨了眨眼，彷彿聽見甚麼新鮮事，輕聲笑道：「也許他跟人訂了甚麼奇怪的契約，正在為某位女子服務。」

　　「他會訂這種契約嗎？」

　　「先不管他，另一個人又是誰？」

　　白雪抿著嘴，打了個冷顫。

　　「安帝斯侯爵！」

　　「安帝斯侯爵！」辛拉德訝異。「你沒看錯吧？那位大人怎麼可能跑到人界？她可是位侯爵！」

　　白雪傷神地說：「所以我才覺得奇怪，侯爵夫人在LV的專賣店挑皮包……她會特別來到人間採購衣物嗎？」

　　辛拉德也跟著頭痛：「一定是看錯了！侯爵夫人乃是魔界中數一數二的大貴族，她怎麼可能離開地獄，一個人跑到人界？萬一被天使察覺，起了甚麼衝突，弄個不好引發滅世戰爭都有可能。行事謹慎小心的侯爵夫人，不可能會冒這種險。」

　　「錯了！」蕭詠芝突然開口。

　　黑紗得意地說：「連小芝都知道白雪錯了的喵！白雪眼睛花花，看錯了的喵！」

　　「那位叫甚麼格莫瑞．安帝斯的變態老太婆傍晚才來找小魯而已。」

　　「變態……」辛拉德睜大眼瞪著小芝。

　　「老太婆！」白雪像是魚刺梗在喉中，訝異地望著小芝。

　　「喵！她真的來了的喵？喵！喵嗚！危險的喵！」黑紗也慌張地叫著。

　　「大人，侯爵夫人來找您了？」

　　「是的。」康魯斯忿忿地點頭。

　　「她……那位大人來訪，是為了甚麼？」

　　蕭詠芝不高興地說：「天曉得！八成是母子吵架，親子失和。老掉牙的戲碼！」

　　辛拉德好奇地問道：「戰火燒到小芝身上了？」

　　「才沒有呢！我才懶得管小魯的事！就算他老媽有問題也不關我的事！」說著，蕭詠芝的臉頰還飄起兩片紅彩……

　　越來越可疑了。

　　蕭詠芝嘟著嘴，餘氣未消，不過這時她發現，無論是辛拉德、白雪或者黑紗，都是一個樣子——如臨大敵，戒慎恐懼。

　　她奇怪地問道：「那個臭老太婆這麼惹人厭嗎？你們好像都很討厭她的樣子。」

　　辛拉德歎了口氣，無奈地說：「她是暗屬性的惡魔，而且位高權重，很難伺候。」

　　黑紗也抱住腦袋，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到：「超危險的喵！以捉弄人為樂的喵！喵嗚！可怕的喵！」

　　白雪則是抿著嘴，原本雪白的臉已經發青，似乎想起甚麼屈辱的回憶。

　　「一副黑心腸……原來小魯的壞心眼，是從她那遺傳過來的？果然是母子。」

　　「誰像她了！」康魯斯氣呼呼的抗議：「她來絕對沒好事！」

　　康魯斯突然下達了一連串的指示：「白雪，結界要再加強，那個女人竟然像幽靈般穿過結界，沒引發任何警報。黑紗，在那個女人還留在人間時，你要跟著小芝，一有風吹草動，就把人帶回家。辛拉德，這幾天你要辛苦些，白天也在屋子內待命。普森，盡量少出門，還有換上戰鬥套裝，做好完善的準備。」

　　蕭詠芝訝道：「這是幹麼？又不是要戰爭了。」

　　康魯斯冷冷地說：「如果是戰爭這種小事，那還好解決呢！」

第四章 母親的畫像之三

　　黑夜。

　　城內陰暗的一角。

　　這裡是沒人願意踏入的角落，陰暗的就連臭老鼠也不敢接近。

　　卻有一對肉眼無法辨識的幽光，在此處飄移著。

　　如果是靈感極強的人，不但能看見這對陰森異常的青光，還能看到半透明的人形輪廓。

　　是的，這裡因為住有怨靈，所以沒人接近。

　　至於是因為怨靈住在這才沒人敢靠近，還是因為沒人靠近所以怨靈棲息在此，就不得而知了。

　　城市會被開發，重新規劃。

　　部分地方未能納入都市計劃進行重建，或是開發失敗，這導致許多城市廢墟的出現。

　　這樣的地方便成陰氣、邪念聚集之處。

　　隨著時代的進步，人類的道德非但沒有較進步，反而變得更加墮落。

　　現代大量生產的物質，反而製造了更多貪念，形成物慾縱橫。

　　成功者、炫耀者製造妒忌者，導致邪念四起，還有種種不良的意念充斥著整座城市。

　　這些惡念飄散出去，未得淨化，於是流入城市陰暗的角落，成為怨靈的養分。

　　於是有怨靈在城市的一角蟄伏，形成邪氣的漩渦，吸納更多的邪念，等待進化，成為惡靈破繭而出！

　　所幸怨靈要形成危害甚大的惡靈，歷日曠久，非長期吸納大量陰邪怨氣不能成為惡靈。只是大城市中，怨念的質與量都非過去的小鎮農村所能比擬。

　　過去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形成的惡靈，在這都會中，僅耗時十餘載。

　　這些潛伏在城市陰暗角落的怨靈，成為引爆災難的不定時炸彈，隨時會為無知的人類帶來危險。

　　如果蕭詠芝當初沒碰見康魯斯，也有機會成為蟄伏於城市角落的惡靈預備軍。

　　怨靈一如往常在黑暗中的陰影裡漫無目的地飄蕩。

　　怨靈渴望陽光與溫暖，卻又陷於黑暗中。

　　渴望卻又無法觸碰，再加上吸納人類的種種惡念，怨靈的理性早被消磨殆盡。留下的，只有追求血肉溫暖的本能。

　　一旦讓它找到出口，進化為惡靈，就會像惡鬼一樣，不停掠奪活人的生命與血肉。

　　但它永遠無法得到滿足。

　　永遠無法獲得生命與溫暖。

　　永遠無法擁有它渴望的一切。

　　本來不見光的陰暗角落，今夜卻落下閃亮的星光。

　　明亮又和煦的光點如落雪般墜落。

　　怨靈如同磁鐵般將光點吸過來。

　　怨靈停止了。

　　空洞的雙眼默默看著美麗的光亮。

　　它似乎想起甚麼。

　　怨靈蒼白透明又陰穢的手，不由自主，伸向光明。

　　「滋！」

　　手像是電線短路般射出火花！

　　「嘎！」

　　怨靈扭曲地吼叫！

　　這是它冀求的光明，可是觸碰到帶有治療神力的聖光，卻給它帶來痛苦！

　　然而點點的聖光還是飄向怨靈。

　　很快的，怨靈被聖光所包覆。

　　嘎！吼！慘叫伴隨著治癒的聖力，怨靈被治療了，可是被治好的只有靈體，理性卻沒被喚醒。

　　治癒的聖力如同靈丹妙藥，讓怨靈馬上進化為惡靈。

　　不過因為進化的能量不一樣，聖光削弱怨靈之前吸收的邪惡能量，使之變成衰弱的惡靈。

　　「吼！」

　　獲得作祟的力量，惡靈馬上衝出陰影。

　　在本能的引導下，獵取生命的溫暖。

　　不過當它跑出黑暗時，光輝的戰鬥天使已經在等它了。

　　「去死吧！邪惡的傢伙！」

　　斐色拉揮動光之矛，將惡靈刺穿。

　　聖光之力隨即消滅邪惡之力，惡靈被淨化，邪氣消散，最後留下純淨無知的靈魂。

　　經過長期的飄蕩，惡靈變回靈魂最原始的形態，小小的光點受到引導，飛上了天。

　　「斐色拉，你還在磨蹭甚麼！十里之外，又有惡靈成形！還不快趕過去！」

　　雅菲爾的聲音直接在斐色拉耳邊響起，像女王般的命令他。

　　「好啦！我知道了，真會使喚人。」

　　斐色拉不情願地依照指示，飛向下個目標。

　　「真討厭，達倫爾一句話，我們就要累得半死。當長官還真輕鬆，光出個嘴巴，就要看到成果。所以我最討厭上級的指導。」

　　「少在那廢話連篇！有空埋怨，不如快把事情解決，真正勞累的安得莉菲爾隊長都沒抱怨，你有臉說這麼多！」

　　忘了還跟上空的雅菲爾保持聯繫，多話的結果又被罵了一頓。

　　斐色拉吐吐舌頭，抬頭遙望天際，暗道：「安得莉菲爾好厲害！竟然能用這種辦法提前引爆隱藏的怨靈。明明就是戰鬥天使，卻比安太齊還高明，可惜被降級來這裡服勤，真是浪費人才。唉，況且安得莉菲爾在這邊，我怎麼跟安太齊提起妮莉倪菲爾的事情……」

　　此時的安得莉菲爾正在操控複雜的聖紋魔法陣。

　　她透過魔法陣，將雅菲爾使用的治療之力，送到城市中邪氣聚集的陰暗角落。然後提前引爆潛伏的怨靈。雅菲爾一面送出治療之力，一面通知斐色拉大量聖力消耗的場所，也就是惡靈形成的地點。

　　斐色拉則在城市中來回奔波，淨化怨靈，最後安太齊則引導淨化後的靈魂升天。

　　身為輔佐天使的安太齊，敬佩地看著安得莉菲爾操控聖紋魔法陣。

　　戰鬥待命班的成員都是最優秀的天使，其隊長更是萬中選一的人才，戰鬥就不用說了，不論是輔助性質的聖法術、引導靈魂的聖法術，還是醫療技術都要有相當的程度。

　　之前斐色拉說，一個責任區域內不需要兩名戰鬥天使……事實證明，不能把安得莉菲爾當成戰鬥天使來看待。

　　她一個人就能抵得上兩個安太齊再加兩個斐色拉。

　　「很抱歉，是我們做得不好才要勞動您。」

　　安得莉菲爾笑道：「這沒甚麼。大城市本來就是藏污納垢的地方，怪不得你們。」

　　安太齊還是歉然地說：「不過我們這個地區問題特別嚴重，害您才上任，就遭監察官的責難。」

　　「這不是你的錯。我與達倫爾本來就不合，他只是趁機發作。」

　　「安得莉菲爾跟達倫爾長官是舊識？」

　　安得莉菲爾歎道：「算是吧？而且是立場不同的舊識。」

　　「立場不同？」

　　安得莉菲爾無奈道：「像你這種長期待在人界執勤的天使比較難明白。其實上頭分成三個派系，主張維護宇宙調和與平衡的協調派，主張要清掃一切罪惡、消滅所有惡魔的激進派，還有當前主權的保守派。

　　「達倫爾是保守派的官僚，而我則偏向協調派，在天使至上的保守派眼中，願意跟萬物妥協的協調派，無疑是罪大惡極。

　　「在火焰的惡魔伯爵鬧事，折損戰鬥天使，差點引發魔界撕破條約的事件中，我本來會被判墮天使之刑，所幸審判官是激進派的天使才沒如此。在激進派的觀念中，消滅惡魔的戰鬥都是正確而且光榮的行為。」

　　安太齊疑道：「那您為何還……」

　　「別忘了那場戰役，天使除了損兵折將外，甚麼功勞也沒取得。」

　　「那不是您的錯啊！」

　　雅菲爾憤怒地說道：「當然不是安得莉菲爾隊長的錯！上面的人只是想除去隊長，安插自己的人罷了！

　　「那個狐假虎威的達倫爾不是甚麼好東西，這裡有甚麼有好監察的！分明是來羞辱人！隨便挑個毛病，就不見人影。哼！有辦法，就做點事給我們瞧瞧！」

　　安得莉菲爾勸道：「好了，別這麼說。他指責的也是事實，我們只需盡責完成分內的工作。」

　　「隊長，您就是人太好！那傢伙就別受傷，我非請天界的姊妹們特別伺候他不可！」

　　安得莉菲爾苦笑著。

　　她明白達倫爾的來到必有其他目的，找他們麻煩只是順便為之。

　　這裡曾是蕾雅愛潔兒遇害的地區，也是妮莉倪菲爾失蹤的地區。達倫爾下凡會跟蕾雅愛潔兒有關嗎？畢竟當年的事情疑點重重。

　　官方說法是，蕾雅愛潔兒遭到惡魔刺殺身亡。

　　可是她怎麼可能讓惡魔近身，沒留下任何戰鬥的跡象？

　　難道被譽為奇才的戰鬥天使，會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被消滅嗎？

　　想到曾是戰鬥天使中最閃耀的蕾雅愛潔兒，安得莉菲爾不禁神色黯淡：「如果蕾雅愛潔兒還在就好了。我的摯友，我的妹妹，如今你們都不在了……」

　　幾個人走在路上。

　　前方兩人看似並肩而行，實有先後之分。

　　著名的風水師張先生以半步之距，落在白髮蒼蒼的老者後面。

　　天空因天使的聖法術又落下聖潔的光芒，張先生態度恭敬地說：「谷先生，今夜的天空很不尋常。」

　　谷先生抬頭望去，語氣中帶有不悅的成分：「那些在高處操控人類世界的天使，又在耍花樣了。」

　　跟在後方，戴著瑪瑙戒指的人問道：「要探查嗎？」

　　谷先生以鼻孔出氣，似乎很不屑的樣子。

　　張先生馬上罵道：「薩麥爾！別忘了今夜的目的！」

　　「是。」薩麥爾不甘心地應話。

　　他握緊拳頭，拇指移向中指的戒指，在瑪瑙上的紋刻移動，在心中重複師長的教誨。

　　瑪瑙上的五個盧恩符文，轉換成現代的英文字母是STUDY，意即他還在學習階段。這是他的師長，也是他最敬重的指導者楊末麟希望他能努力求知，也是給瑪瑙入門者最佳的座右銘。

　　薩麥爾的能力其實不下於持有祖母綠的因特。

　　但他的師長是楊末麟。

　　在楊末麟眼中，薩麥爾在煉金術廣博的學術之海中，還是個入門者。

　　即使薩麥爾已經能夠製造活動石像，也掌握了基本的物質轉換原則，楊末麟還是不為他套上較高階的寶石戒指。

　　幾個人離開大道，轉入有名的鬧鬼死巷。

　　「就是這裡嗎？」谷先生問。

　　「是的，老師曾帶我來過兩次。」女孩恭敬而黯然地回答。

　　她想起楊末麟為她套上貓眼石戒指時說的話：「找到自己的道路！」

　　就像薩麥爾的戒指，在她的戒指上也刻有古代的盧恩符文。由三個符文組合成的復合盧恩，拆開轉化為英文字母正好拼成WAY。

　　道路，正代表楊末麟對她的祝福。

　　「老師，這就是您選擇的道路嗎？背叛真知會！我實在無法理解，您為甚麼要這麼做！」藍茵在心中沉重地歎息。

　　「開始吧。小心點，別忘了做好防護措施。」張先生下令。

　　藍茵低聲唸咒，手中的戒指發出奇特的螢光。

　　她以寶石的魔力擾動空間，在特定的位置上製造魔法的震動。

　　使用的魔法不是重點，念的咒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讓對方知道有人在這裡，想見「他」。

　　施術的目的在於告知「他」客人的到來。至於能不能見到「他」則取決於對方。

　　谷先生看了藍茵的施術，眼睛瞇起來了。

　　藍茵與其說是在施展法術，不如說是在溝通。

　　她施展的是真知會內部的儀典，在節日常會施展、表演意味濃厚的法術。

　　帶有求知、入門意味的表演。

　　突然間，風沒來由地吹起。

　　「來了。」谷先生冷靜地說。

　　「小心！」張先生移動戒指，畫出數個魔法陣。

　　黑霧隨風而來，瞬間罩住眾人，數秒之間風霧散去，死巷中已不見人影。

　　死巷又上演無故失蹤的戲碼，難怪這裡會成為有名的鬼巷。

　　然而鬼巷只是惡魔的傳送陣，四人在眨眼間已經來到幽暗的房間。

　　房內黑暗一片，只點了數盞搖曳著慘綠光芒的油燈。

　　「這不是真知會的紅寶石導師張先生，還有紅寶石先知的兩位高徒？另外這位老先生是……竟然戴著不得了的東西……這位可是真知會的長老？呵，貴客來訪，蓬蓽生輝！請坐，請坐。」

　　房子的主人發出親切但缺乏生氣與誠意的問候。

　　「這裡變了？」

　　跟著楊末麟拜訪過卓別他兩次的藍茵，發覺這回傳送的地點不一樣。

　　卓別他疲倦地笑道：「我的秘密收藏室被徵收另做他用。這裡不也挺好的，還是你喜歡那個地方？」

　　所謂狡兔三窟，何況是惡魔，如果卓別他只有一處居所，那也太奇怪了。至於他說之前的密室被徵收？惡魔的說笑，藍茵認為不能當真。

　　況且……想到密室裡放置的各種面容猙獰可怕的標本，藍茵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裡很好。」

　　「呵。那麼小姐帶著兩位長輩來訪，想要甚麼呢？本人向來童叟無欺。付出代價，就能取得我的服務。

　　「不過真知會的長老……不知道我能為您提供甚麼？是不是人類獨立運動受挫了？想剪斷天使編織的絲線，找惡魔是最明智的抉擇。如果是真知會要投靠惡魔，在下可作為代表歡迎諸位。」

　　谷先生語帶諷刺地說：「免了吧。逃脫天使的捆綁，跳入惡魔的牢籠？」

　　桌別他笑道：「既然如此，諸位又為何前來？」

　　谷先生道：「求知。」

　　「哈！不跟惡魔合作，卻又要跟惡魔合作。人類，矛盾啊。」

　　谷先生道：「公平交易，無所虧欠。你們若把手伸入人間，真知會也會戮力阻止。」

　　卓別他輕鬆地說：「火氣真大。無妨，生意歸生意，就算是惡客，也還是顧客。你們想要甚麼？」

　　張先生道：「楊末麟的下落。」

　　「絕了，竟然問起紅寶石先知的下落？」

　　谷先生道：「沒辦法回答，我們就沒留下來的必要。」

　　卓別他道：「這要看你們能給甚麼？」

　　「我死後，靈魂結晶奉上。」谷先生道。

　　「長老！」三人同時驚呼。

　　卓別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吹起了口哨：「充滿深邃知識哲理的靈魂結晶，有這珍寶，你可以獲得想要的答案。不後悔？」

　　谷先生堅定地點頭。

　　「我真好奇，那個老小子從真知會拿走甚麼？竟然讓真知會的長老不惜付出靈魂結晶，也要找到他？」卓別他變出羊皮紙，交予谷先生。

　　「老師他……」

　　張先生瞪視，藍茵隨之噤聲。

　　「好了。」

　　谷先生按下手印，交回羊皮紙。

　　卓別他瞧了瞧羊皮紙，確認無誤後，才道：「以此為誓，卓別他．暗．安秀多拉，必達汝願。」

　　說完文字散發出黑霧，就像墨汁在宣紙上擴散般，將整張羊皮紙染黑。

　　接著黑色的羊皮紙開始腐壞，像是著火，很快就化為灰煙，消失不見。

　　完成訂定契約的儀式，卓別他才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對谷先生道：「迦南，他藏到迦南了。」

　　「在天界？賜予選民的福地？這怎麼可能！惡魔，你當我們是懵懂無知的三歲孩童嗎？」薩麥爾目露凶光，似乎要跟惡魔翻臉。

　　張先生按住薩麥爾的肩膀，冷靜地問：「活生生的人類，怎麼能跑到天界？況且他也沒理由跑到那裡。」

　　卓別他卻道：「有沒有理由，問你們的長老最清楚了。」

　　幾道目光集中在谷先生身上。

　　他露出極為複雜的神情，老朽的身軀不停抖動。

　　「他還是做了！」谷先生感歎地閉上雙眼。

　　「長老？」谷先生的舉動讓藍茵與薩麥爾大感疑惑。

　　「谷先生？」張先生亦對長老的反應無法理解。

　　谷先生再張開眼睛時，目光中已無遲疑與倦容。

　　他緩緩說道：「只要成為紅寶石先知，就有資格進入真知會的知識寶庫，閱讀珍藏的眾多寶典，本會收錄進入天界的方式就有十餘種。

　　「要入天界並不困難，難在不被天使發現。若是潛入應許之地，活人的氣息可以混入證道者、無罪者、殉教者等等居住於天界的亡者之中。」

　　「可是楊先知沒理由藏在天界啊？」張先生還是無法理解。

　　卓別他提示道：「想讓天使迅速恢復體力，天界是最佳場所。」

　　「這跟老師有甚麼關係？」薩麥爾的疑惑像是江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張先生與藍茵的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

　　「這樣你還要找到他嗎？」卓別他問。

　　「當然！」谷先生堅持。

　　「既然如此，我就給你些道具。讓客人滿意向來是在下的原則，做出口碑，生意才會繼續上門。」

　　卓別他拿出造型奇特的煉墜給谷先生後，說明道：「這是我以前做的玩具，可以用來偵測墮天使的存在，用法就如一般的水晶墜占卜。」

　　谷先生將戒指套上，注入靈力。

　　下垂的針錘開始晃動繞圈，針錘越動越高，開始偏移，漸漸的，針錘竟與地面平行，指向藍茵與薩麥爾。

　　「果然是楊先知選中的學生，這似乎是真貨。」谷先生滿意地點頭。

　　「人老了就是多疑。」卓別他搖頭歎氣，好像遭質疑很委屈似的。

　　「再來，這件則是探測天使的工具。」

　　卓別他又拿出另一個造形相近的煉墜交給谷先生。

　　「有這兩樣東西，你就能有辦法找到他。」

　　「有天使與墮天使並存的地方……」谷先生脫下戒指，將兩件道具交給藍茵。「找到他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這……長老，我……」

　　「這是給你們的考試。若能找到他，帶回任何證據，將授予兩位祖母綠戒指。張導師，請你回去後宣達這個命令。」

　　「是的，不過命令待谷先生返回自行宣達即可，何必由我代勞？」

　　谷先生沒回答，卻拉著繫在項煉上的兩枚戒指。

　　他開始唸咒，並且畫起魔法陣。

　　奇特罕見的魔法陣，連紅寶石導師張先生都無法解讀。

　　陣法啟動，有如電流般的能量束猝然出現，這些能量束竟打入谷先生體內！

　　「長老！」

　　「別靠近。谷先生必有用意！」張先生警告。

　　卓別他見狀語帶不滿的說：「嘖！竟然來這套，真是澳客！」

　　煉成陣作用的對象竟是魔法陣中的谷先生。他以魔法陣煉化自己的靈魂，強行將活人的靈魂結晶煉化，將自身的靈魂結晶轉化為靈能，注入項煉上的雙戒。

　　谷先生將靈魂的結晶提煉，化入戒指之中。完成這個工作，他幾乎用盡體力，人頓時老了數十歲。

　　「長老！」

　　「這兩枚戒指給你們……」

　　藍茵激動的說：「我不能收！」

　　「我已經用不到了，別讓它們閒置，浪費我的用心。」

　　「你們就收下吧。」

　　張先生說道：「這是谷先生的遺願，希望你們能善用戒指的力量，找到楊先知……我想，紅寶石圓桌的空位，遲早該由你們來填滿。」

　　「可是……」

　　薩麥爾道：「藍茵，我決定要收下。我相信知識的寶庫，能解答我的疑惑。而且為了追上師尊，我們需要力量。於公於私，我們都需要力量！」

　　「……我明白。這個擔子，我就接下了。」

　　「唉……」

　　這時惡魔歎了口氣，不甘心的說：「真不愧是楊末麟的夥伴，竟然自毀靈魂結晶。這場交易我賠本了。」

　　看似生氣無奈的惡魔卻揚起嘴角，彷彿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第五章 母親的畫像之四

　　「唉……」充滿哀怨、感傷、沉重、苦悶的歎息。

　　這不是小學生該有的表現，不過惡魔偽裝而成的小學生，本來就不該用常理來對待。

　　照理說，世上不會有甚麼事情讓神通廣大的惡魔心煩，不過當惡魔碰上另一位強大的惡魔，就另當別論。

　　尤其是那位惡魔又是他的母親時。

　　康魯斯不單為格莫瑞的來訪才這麼操心。

　　格莫瑞跑到人間也就算了，麻煩的是在她跑來的同時，天界的傢伙也不安分，本市的天使竟然增加了好幾位。

　　一般的天使康魯斯還不放在眼中。

　　負責地區巡守的天使位階不會太高，能力也普通，不過這回竟跑來三名力量不弱的天使，其中一位甚至比一般的惡魔伯爵還厲害。

　　「萬一格莫瑞被天使發現，這就麻煩了……不過她向來很小心，又擅長隱藏自己，天上飛的那些卑鄙小人，想找到她也不是那麼簡單。

　　「可是地區的守護天使有必要派這麼強的傢伙嗎？難不成是天界收到密報，知道格莫瑞要來人間，所以特別派過來的？

　　「如果是這樣，就麻煩了！那個女人不但是侯爵，還是名氣很旺的大貴族，天使不敢隨便動她；可是我現在只是落難的惡魔……萬一那些笨天使不敢碰大白鯊，而找上小蝦米，那可怎麼辦！」

　　想著想著，康魯斯的臉都皺成一團了。

　　「不對！我哪是小蝦米！堂堂的魔界貴公子，偉大的路法西帝伯爵才不是甚麼小蝦米！就算狀況不佳，想動我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不過昨晚使用聖法術的那個傢伙有點實力，跟之前那個笨鳥不一樣，不好應付啊……」

　　「小魯？小魯！」巧巧叫喚，康魯斯沒聽見。

　　「可惡，我是不是該考慮搬家？」

　　「康魯斯！」小言叫喚，康魯斯沒反應。

　　「不行！萬一傳出去，被惡魔說路法西帝伯爵被天使嚇得夾起尾巴逃跑，以後我要怎麼在魔界立足！這個臉丟不起！」

　　「喂！小魯……」胖太喊叫，康魯斯渾若無覺。

　　「可惡！格莫瑞，這女人真是禍水！」康魯斯不禁握緊拳頭，仰天長歎。

　　「康魯斯！」小言再喊，康魯斯皺眉。

　　「煩死了！小芝在這時候竟然還對我擺臉色！明明就是為了她好，竟然不領情！讓黑紗跟她上學又不會少塊肉！不知好歹的笨丫頭，對她太好就爬到我頭上了……今天我一定要展現一下惡魔伯爵的風範，讓她知道誰才是當家的！」

　　巧巧輕拍康魯斯：「小魯！」

　　康魯斯正好煩得大吼：「煩死人了！」

　　「咦！哇哇！」小女孩被嚇哭了。

　　「咦？啊！」沉思的康魯斯，終於被小女孩的哭喊拉回現實。

　　不過，他面對的卻是兩位同學的憤怒與責備的銳利目光，還有大眼汪汪流下淚水的小女生。

　　這回又怎麼了？

　　為甚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了？巧巧為甚麼哭？」康魯斯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妙。

　　而胖太還有小言的表情則充分宣達「看你幹了什麼好事」的責備。

　　康魯斯不怕小女生，也不怕小女生哭……可是他怕吵！怕被老師注意！

　　哭泣的小女生不但很吵，而且最容易引來充滿愛心的老師。

　　「乖，別哭，是誰欺負你了？」

　　才說完話，康魯斯馬上感受到胖太，還有小言的殺氣竄升。

　　這也難怪他們會生氣。

　　「人是你殺的，火是你放的！」竟然還裝出好好先生的樣子。

　　意識到情況不妙，康魯斯啟動哄小孩模式，要在最短時間內讓巧巧破涕為笑。

　　「巧巧最乖了。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我請你吃聖代好不好？」

　　巧巧沒繼續大哭，可是還抽噎著。

　　「我不要吃聖代，媽媽說吃太多甜食會胖。」

　　連小朋友都知道要節制飲食保持身材，蕭詠芝啊！想不到你竟然連小學生都不如。不對，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康魯斯打起精神繼續努力。

　　「這樣啊？沒關係，你上次不是說很喜歡那個甚麼……呃，藍青蛙DORORO兵長的娃娃，我們去買好不好？你喜歡的話，我買給你！」

　　巧巧搖搖頭。

　　這也不要？康魯斯傷腦筋了。

　　糟了，這個腳步聲是最疼巧巧的美術老師！

　　康魯斯急了，再不把巧巧搞定會有大麻煩！美術老師最重視溝通，常常請問題學生的家長來喝茶。

　　難道要逼我用魔法！

　　不行，討厭的傢伙就在天上飛，引起他們的注意更麻煩。

　　我是招誰惹誰了？天哪！前有狼後有虎，格莫瑞你這個女人真是災星！

　　「小魯都不理人家，還嚇人家！」

　　康魯斯暗道：「我有嗎？」

　　胖太與小言指責地瞪他，給他「沒錯，就是你」這個答案。

　　「沒有啦，我在想事情，怎麼可能不理你呢！」

　　溫柔度一百分，體貼度一百分，誠懇度一百分。康魯斯展現著未來的少女殺手，超強的正太魅力。

　　「真的嗎？那麼小魯會陪我們玩？」

　　陪小鬼頭們玩？這跟跌入滾沸的油鍋有甚麼不一樣？

　　要想辦法拒絕！

　　可是……巧巧期待的眼神，亮晶晶的雙眼，還殘留淚痕的臉頰……

　　美術老師出現在教室外的走廊。

　　不能拒絕，不然她又要哭了！

　　「當然好！」

　　「那我們先去餵兔子，然後到小言家旁邊的公園玩！小言他買了滑板呢！」

　　「哈，太好了，哈，一定很好玩，哈。」康魯斯只能傻笑。

　　陽光偏斜，初夏的傍晚。

　　天空飄著白雲，正好擋住太陽，不會太熱，也沒颳風，正是從事戶外活動的好天氣。

　　如果不是跟幾個小鬼頭在公園玩滑板，那就更完美了。

　　那傢伙真愛現，不過是滑板嘛，技術也沒多好，連最基本的跳躍，成功率都只有三成。

　　不過，比胖太快把滑板壓壞要好得多了。

　　小朋友好天真，就算只是勉強站在滑板上動來動去，也能玩得很高興。

　　康魯斯不禁問自己：「可是我為甚麼非要陪他們玩？

　　「算了，陪幾個小鬼頭，總比跟格莫瑞勾心鬥角、傷神心煩來得好。好吧，就暫時把格莫瑞的事拋到腦後，流點汗放鬆一下，反正又猜不透那個女人的陰謀，想太多也沒用。」

　　「呼！」巧巧喘氣跑過來，問道：「小魯，你要試試嗎？」

　　「也好。」

　　「小言，換小魯玩了。」

　　「為甚麼？叫胖太換下來不就好了。」

　　「你的技術比較好，讓胖太多練習一下嘛！別這麼小氣啦！」

　　「好啦。」

　　小言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滑板交出去，還「好心」的說：「初學者先慢慢動，想辦法保持平衡。要小心，別摔傷了。」

　　康魯斯接過滑板站上去，腳一蹬就順利的向前滑。

　　「小魯滑得不錯嘛。」

　　「沒甚麼啦。向前移動，只要站好誰不會。」小言酸溜溜的應話。

　　這時康魯斯又蹬了幾下，速度加快，重心偏移改變方向，順著公園的花圃繞圈。

　　「哇！滑得真好！」

　　「看不出來，小魯還會轉彎，不過這也沒甚麼啦。」

　　惡魔的運動神經不比人類，才滑了兩圈，康魯斯就抓到訣竅。

　　「先來個蛇行！」康魯斯開始要挑戰較高難度的動作了。

　　「喔！小魯真行！」胖太也停下來看康魯斯表演了。

　　「這也沒甚麼，練一下，誰都辦得到！我不但會這個還會跳躍呢！」

　　小言不甘心的說。

　　這時康魯斯再進階，使出跳躍動作。

　　輕巧的躍起，灑出汗水，在金色的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澤。

　　他不單是躍起而已，還落在花圃的小矮牆上，就在寬不足四十公分的地方繼續滑行。

　　「甚麼嘛，原來小魯是高手。也對啦，滑板本來就是外國人的東西嘛。」

　　小言的酸味更重了。

　　流完汗，動夠了，康魯斯滑回來。他帥氣地轉了三百六十度，然後止住滑板，一腳將它立起。

　　「還你，還滿好玩的。」

　　小言搶過滑板，充滿競爭意識地說道：「我不會輸你的！胖太，走！我們來特訓！」

　　「還要練喔？」

　　「當然！我們怎麼可以輸給小魯！」

　　「小魯好厲害！」

　　欽佩的目光由巧巧身上發出。

　　「這沒甚麼啦。只要注意平衡與身體的協調，稍微練一下就行了。巧巧不再玩玩看嗎？」

　　小女孩搖搖頭，好像很怕再次站到滑板上，緊張地說：「太刺激了。你們玩，我幫大家加油就好，不過小魯真的好厲害，想不到你對極限運動這麼在行！」

　　「現在的人類真遜！」康魯斯露出輕視的笑容。

　　人類真的是越玩越回去了，以前的修行者在深山中禁食苦修百日，那才叫挑戰極限吧？橫渡未知的海洋，空手跟獅子搏鬥，再不然也要制服發狂的野牛，這才叫挑戰極限。

　　只是在裝有輪子的木板上動一動，這算甚麼極限運動？

　　不知道康魯斯正在嘲笑人類的巧巧，見到他燦爛的笑容，也跟著開懷地說：「太好了！媽媽說買漂亮的衣服跟運動最能改變心情，找你來玩滑板果然是對的。」

　　康魯斯意外地看著巧巧，沒想到竟然讓人類的小女孩擔心了。

　　純真的目光讓他頗不好意思，耀眼的眼光變得刺眼，康魯斯將頭轉向，避開小女孩的眼睛。

　　「雖然小魯的功課很好，運動神經也很好，不過誰都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我雖然不見得幫得上忙，不過你還是可以說給我聽聽。媽媽說，有甚麼事說出來總比悶在心裡頭好，悶久了會悶出病的！」

　　康魯斯再次驚訝地看著巧巧。

　　這小丫頭真的是小學生嗎？還是說現在的小鬼都這麼成熟？比起家裡的笨丫頭，巧巧懂事多了。

　　「沒事啦。」

　　反正跟巧巧說也沒幫助，她不可能理解康魯斯的困擾，不過光待在她身邊便具有相當程度的心理療效，小女孩純真的笑容對放鬆心情最有效了。

　　可惜再過幾年，她也會由天真無邪、純真可愛的小女孩，變成麻煩的女人。雌性的人類是不輸給惡魔的麻煩生物。

　　「巧巧真懂事。」

　　「沒有啦，我只是把媽媽說過的話，再說一次而已。」

　　「巧巧的媽媽好像很了不起？」

　　巧巧高興又驕傲的說：「媽媽最棒了！」又瞬間變得黯淡：「可惜媽媽很忙，不能常常陪人家。」

　　「她一定很疼你，為甚麼不請她多陪你呢？」

　　「不行啦！媽媽工作很忙的，為了賺錢讓我上學、買衣服，媽媽已經很累了。我怎麼可以再煩她！不過一到假日，媽媽都會盡量陪我！」

　　「這麼說來，你媽媽還是很喜歡你？」

　　「當然，媽媽一定會疼自己的小孩。」

　　「是喔……」

　　對巧巧而言理所當然的事情，對康魯斯而言，卻非常遙遠。

　　偉大的母性，對功利至上的惡魔來說，是不可能的品格。對格莫瑞這個位高權重、心思深沉如海的侯爵更是遙遠。

　　雖然大多數的女惡魔對待子女，比男惡魔好很多，如果子女能成為優秀的繼承人，更是當成寶似的培養。

　　格莫瑞也曾把康魯斯當寶，不過是寶貴的貨物。

　　母親真的能對子女付出無私的大愛嗎？康魯斯打從心裡懷疑。

　　「我已經是獨當一面的惡魔領主，格莫瑞那個女人想怎樣都跟我無關了！她討厭我也好，利用我也好，反正不都是那麼一回事！惡魔不都是這樣的。」

　　康魯斯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可是，看到巧巧談起母親神采飛揚的神情，心頭卻頗不是滋味。

　　「哇，胖太小心點，快停住！別滑到馬路上啦！會挨罵的。」

　　小言的叫聲突然傳來。

　　康魯斯抬頭一瞧，便見胖太滑出公園。

　　這本來沒甚麼，反正這是住宅區的小公園，位於次要道路旁，附近的馬路車子不多，就算有，在這種沒畫分隔線的馬路上也不會開快車。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

　　當胖太滑到馬路時，刺耳的喇叭聲！

　　然後是鮮紅的車子呼嘯而過。

　　胖太圓圓胖胖的身軀飛起來，彈到數公尺外的地上。

　　車子沒有停，甚至沒有減速，撞了人，更催足馬力揚長而去。

　　「胖太，你沒事吧！哇，別嚇我！」

　　躺在地上的胖太一動也不動。

　　小言跟巧巧都嚇壞了，幸好有位看慣生死場面的康魯斯在場。

　　「小言別搖！這個時候亂動他會讓他傷得更重。」

　　「可是……胖太……」

　　「胖太！怎麼辦？」

　　「吵死了！」康魯斯大罵一聲，嚇得兩人閉嘴。

　　康魯斯迅速探他鼻息，試試脈搏，都有反應，不過人已經昏迷。

　　「小言，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巧巧把滑板給我！」

　　「喔！好！」小言馬上衝回家打電話。

　　「滑板？」

　　康魯斯接過滑板，在滑板上墊上衣服，固定胖太身體。

　　這時胖太開始流血了。

　　「血……快壓住傷口把血止住！」

　　「別！」

　　來不及了，著急的巧巧已經用手帕去壓傷口。

　　外行人就是麻煩。還沒確定有沒有骨折還是內傷，就亂壓一通，萬一壓到斷掉的肋骨，使之插進肺部，本來救得活的也要死。

　　不過現在康魯斯沒空罵人，快速按了幾處止血點，才道：「巧巧，救護車來了嗎？看到了，快把急救人員叫進來！」

　　「好的！胖太，你要加油喔！」

　　支開其他人，康魯斯這才放手急救。即使不用魔法，光靠解剖學的知識，康魯斯能做的事還是很多的。

　　「小魯！你越來越不像話！」

　　蕭詠芝生氣地教訓康魯斯，好像她真的是康魯斯的大姊姊似的。

　　「放學後不直接回家，在外面玩也就罷了，竟然拖到現在才踏入家門！小學生沒小學生的樣子，你學壞了！」

　　「沒搞錯吧？」康魯斯望向辛拉德，後者還他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蕭詠芝越罵越順口，火氣也越旺：「小魯，小小年紀就學流氓混混在街上閒逛，不知道要早點回家作功課？晚歸也不知道打電話，又不是沒買手機給你！

　　「你還真聰明，知道要逃掉！她又不是我媽媽，為甚麼我要代替你招待那個尖酸刻薄的女人！」

　　「格莫瑞來過了？」康魯斯問。

　　「是的大人，安帝斯閣下來過，已經離開了。」回答的是辛拉德。

　　蕭詠芝怒罵：「你明知道她要來，還不早點回家，氣死我了！」

　　「知道了。白雪、黑紗還有普森過來一下。」康魯斯說完逕自走上樓，不理會氣呼呼的蕭詠芝。

　　「喂！你也解釋一下，別的壞男人失約、做錯事都會編個理由，想辦法哄哄人，你這人怎麼這樣，連當壞人都不會！」

　　康魯斯走到樓梯，停下腳步轉過頭，冷冷地回答她：「胖太被車撞，我送他去醫院。這樣行嗎？」

　　「甚麼爛理由嘛。啊！胖太，那個有點傻傻的胖小子被撞？那他有事嗎？」

　　「運氣夠好，可能還見得到明天的太陽。」

　　「這麼嚴重！那……小魯……對不起……你可以救他吧？」

　　「哼！」康魯斯冷哼一聲，上樓去。

　　進入書房，康魯斯歎了口氣。格莫瑞那個女人到底在玩甚麼花樣？

　　直系血親的惡魔之間擁有特殊的感應，康魯斯在不在家，格莫瑞一清二楚。

　　故意挑他不在的時候來訪，分明是有心為之。

　　不過康魯斯竟然無法順利感應格莫瑞的位置，雖說直系血親的感應有距離的限制，可是以康魯斯目前的能力，要感應整個蕃薯狀的島還不成問題，況且她與他還待在相同的城市。

　　「那個奸詐的女人，竟然用奇怪的魔法把自己的氣息藏得如此徹底。這下暴露在天使前面的，不就只有我而己？那麼，這件事還要做嗎？

　　「開甚麼玩笑，怕天使還算是惡魔嗎？多了幾位有點實力的傢伙又怎樣！敢動我的話，就試試看！」

　　「碰！」黑影突現。

　　「咚！」康魯斯連椅被撞倒。

　　「主人！」沒敲門，黑紗一馬當先地闖入書房，直接撲向康魯斯。

　　難得康魯斯會主動找黑紗，貓娘興奮地熱情招待，對他又舔又磨蹭。

　　可惜康魯斯無福消受黑紗的熱情，弱小的身軀被發育良好、肌肉健壯的美少女壓在下頭，幾乎快喘不過氣了。

　　「呃……先起來……再……說……」

　　白雪不悅：「無禮！黑紗，還不起來！」

　　「不要的喵！白雪就會嫉妒主人跟人家好的喵！喵嗚？」

　　康魯斯叫普森一起過來果然是正確的，普森見此情況，出手將黑紗拎走，總算解除窒息而亡的危機。

　　「咳！今晚有件生意要談，你們兩個當我的助手，一起過去。」

　　「沒問題的喵！黑紗一定全力以赴的喵！」

　　黑紗如果全力以赴，恐怕只會帶來災難。

　　不過她的活力也是寶貴的戰力，如果碰上意外，有黑紗與白雪在一起，這對向來不合的貓娘，反能激發出超越百分之百的實力。

　　「主人，妥當嗎？」白雪擔心地問。

　　「放心。雖然還不知道格莫瑞葫蘆裡賣甚麼藥，不過虎毒不食子，不管她打甚麼主意，總不會針對我。」

　　白雪的憂容更甚。虎毒不食子，可是格莫瑞不是母老虎，而是暗之惡魔。

　　從過去的記錄看來，格莫瑞幹起出賣兒子的事，就像吃飯喝茶一樣平常。

　　為了討好路法西帝公爵，格莫瑞就曾將康魯斯賣掉，在康魯斯功業有成之後，利用他的案件更是不勝枚舉。

　　康魯斯若是狀況良好，跟她鬥智倒也無妨；但是康魯斯現今實力大減，況且還有強大的天使在空中虎視眈眈。

　　「放心，沒有理由，天使不會敢對有領地的惡魔亂來。那些滿口仁義道德、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最怕落人口實了。只要沒犯規，他們不敢動我的。」

　　白雪依然不放心，但完成越多契約，康魯斯的魔力就越快恢復。

　　只有多加小心了。

　　「嗯，那麼今晚的工作是？」

　　康魯斯笑道：「有趣的很。普森，要麻煩你準備特別的服裝了……」

　　空中以安得莉菲爾為首的天使們，又要進行淨靈引魂歸天的工作。城市經過安得莉菲爾施術的地方，明顯變得乾淨許多。

　　「今天就選西區，這邊的邪氣較弱，昨晚斐色拉已經辛苦一夜，今天輕鬆點。」

　　雅菲爾瞧了斐色拉一眼，語氣尖銳地說：「隊長，你不必為他操心啦，這傢伙欠磨練！過去過得太鬆散，今天才會勞煩隊長這麼辛苦！」

　　「甚麼話！我哪時候過得太鬆散了！」

　　「一直都是！」

　　「可惡，別以為我怕你！」

　　安太齊勸架：「好了，好了，都是同一組的夥伴，要好好相處……」

　　「長期跟這位小懶蟲為伴，安太齊的辛苦可想而知。」

　　「少囉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眼見兩名天使就要由吵架變打架，安太奇不禁頭痛。

　　「安得莉菲爾，快阻止他們！」

　　「哎呀呀，真傷腦筋。很少見到溫柔的雅菲爾會這麼激動，斐色拉真有辦法。」

　　「……現在不是看戲的時候吧？」

　　「沒關係，不是有句俗語，越吵感情越好；直接的激烈交流，是讓彼此迅速瞭解的好辦法，不會有事的。」

　　看到斐色拉都把光之矛拿出來了，安太齊不禁哀歎：「真的不會有事嗎……」

　　「你們還真悠閒。」達倫爾突然出現。

　　斐色拉與雅菲爾的爭吵因而中斷，雙雙瞪著對方，怨恨對方害自己出醜。

　　「不知達倫爾長官又有何指教？」安得莉菲爾問。

　　「其實也沒甚麼，只是我發現這座城市竟然住著兩隻惡魔，而你們還這麼悠閒的鬥嘴，本人著實難以理解。」

　　安太齊解釋道：「卓別他．暗．安秀多拉男爵與另一隻自稱是伯爵的惡魔，是住在這個城市。可是他們都很狡猾，從未犯規。我們也只能監視。」

　　達倫爾語帶譏諷地說：「怠忽職守的人，話說得真好聽。」

　　安得莉菲爾道：「安太齊說得沒錯，我們不能無端挑起戰事；況且對方還是惡魔貴族，更不能無故清除。」

　　達倫爾意有所指地說：「這像安得莉菲爾說的話嗎？不能無端挑起戰事？」

　　安得莉菲爾表情僵硬：「是的，身為天使，有義務維護和平，雖然吾等很希望清除惡魔，保護人類免於荼毒，但是我們不能當破壞規則的人。尤其是在下，更該守規矩。」

　　達倫爾譏道：「看不出能力超群的安得莉菲爾，是那種吃一次虧就會變成膽小鬼的人。罷了，給你們點提示：前些日子有許多動物靈作祟，那不是惡魔之術造成的嗎？根據研判，那是屬於暗之惡魔的法術。

　　「不論是卓別他．暗．安秀多拉，或者是康魯斯．安帝斯．路法西帝．暗．古得利，他們都是暗屬惡魔。這些傢伙破壞靈魂正常的輪迴，乃違反自然定律的重罪，不管是不是契約行為，都不可原諒。

　　「安得莉菲爾，你會放任犯下重罪的惡魔，在責任區內消遙快活嗎？」

　　「在下會去處理。」

　　達倫爾點點頭，神情倨傲地說：「前戰鬥待命班的隊長，我期待你的表現。」

第六章 母親的畫像之五

　　加護病房外頭，胖太的母親焦慮的守候著。

　　胖太的媽媽就像胖太的畫一樣，是位胖胖的媽媽。

　　圓滾滾的外表，很有親和力的面孔，以及燒得一手好菜的手藝。

　　如今這位為家庭、為子女奉獻心力，沒有半句怨言，經常笑口常開的胖媽媽，臉上失去了笑容。

　　她從接到消息就一直待在醫院，操心的吃不下飯，聽到主治醫生不樂觀的病情說明後，更是急得六神無主。

　　手術結束，胖太被送入加護病房照料。加護病房一天只開放三次，胖太的母親守在外頭，除了著急，甚麼事也不能做。

　　不過當媽媽的就是這樣，唯一的兒子受了重傷，恨不得能代他受苦，雖然留在醫院無濟於事，她還是傻傻地守在外頭，唯恐錯過任何變化。

　　「觀世音菩薩保佑，觀世音菩薩保佑……」

　　胖媽媽無法為兒子做甚麼，只有不停地祈禱。

　　著急、未進滴米，加上身心不停煎熬，胖媽媽努力撐到了拂曉之前，早已疲憊不堪。

　　即使如此，胖媽媽還是不停呼喚觀世音菩薩的名諱，為她的寶貝兒子祈禱。

　　醫院裡空蕩蕩的，加護病房外的走道，幾位病患的家屬或坐或臥，除了胖媽媽還留有三分意識外，其他人都睡著了。

　　在天將明未明、黑暗與光明交替之際，霧氣悄悄溜進醫院。

　　專心為子祈禱的胖媽媽沒注意到異象。

　　霧氣帶來清心的冰涼，爬上胖媽媽雙腳，她這才感覺到異樣。

　　當她抬頭張望時，人已經籠罩在雲霧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雖處於雲霧之中，卻不會讓人緊張。這片雲霧帶來祥和聖潔的感覺，胖媽媽覺得自己好像跑到天庭似的。

　　遠處似有光明，三道人影由遠方的高處騰雲駕霧而來。

　　胖媽媽揉揉眼睛，又眨了眨，目瞪口呆地看著。

　　人影漸漸清晰。

　　兩旁一男一女，著中式童裝，面容姣好。男童擎紫藥，女童捧青蓮，隨著中央的白衣女子漸漸靠近。

　　中央的白衣女子面容莊嚴神聖、慈眉善目，她腳踩蓮花，頭頂光輪，祥雲圍繞。右持楊柳，左持淨瓶，梵光四射。

　　這不是——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菩薩顯靈，阿太有救了！」胖媽媽又驚又喜，急忙跪下磕頭。

　　「汝可是善女張氏？」

　　清聖高雅的聲音，由四面八方傳入胖媽媽耳中。

　　「是的！信女張氏，求求觀音大士救救我的兒子，求求您救救我的兒子！張家這代就阿太這個兒子，要是他有個萬一，我怎麼對得起張家列祖列宗。觀世音菩薩，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家阿太。」

　　「善女張氏，汝先別急。天道循環有其道理，今日張子歷劫有其緣故。」

　　聽到這話，胖媽媽更急了：「阿太那孩子雖然貪吃，可是從沒做甚麼壞事，又會幫忙家事。雖然功課不是很好，可是很乖，又有正義感。他是個好孩子，而且是張家唯一的香火啊！您一定要救救他！」

　　「喵，是好是壞你能知道的喵！」

　　喵？為甚麼是喵？胖媽媽偷偷抬頭，瞄向說話的玉女。

　　怪哉？怎麼跟廟裡供奉的玉女差這麼多？她的皮膚是小麥色的，而且看起來有點頑皮的樣子。

　　再瞄金童，雖然是個很帥的小男孩，可是看起來怎麼像是外國人？沒記錯的話，就像買給表叔女兒的洋娃娃組裡頭，搭配芭比娃娃的兒童版肯尼。

　　就在胖媽媽心生疑惑時，白衣大士身後突然放出金光萬丈，瑞氣千條！

　　胖媽媽嚇得連續磕頭，不敢再有任何質疑。

　　這時聲音再次傳出：「善女張氏愛子之心，天地感動，然張子歷劫，陽壽已盡，天理難違。」

　　「甚麼！陽壽已盡……觀世音菩薩救命！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啊！」

　　「喵……」玉女才要說話，聲音突然啞掉，發不出聲來。

　　金童馬上接口，為難的說：「我們也很想幫你，可是人已經往生到陰曹地府。就算要救，也不能跟閻羅搶人。」

　　聽到金童所言，胖媽媽好生難過。

　　她突然想到前幾年聽到的傳說。

　　隔壁縣有位孝女，在她母親病危的時候，跟媽祖發願，願用自己十年陽壽換得母親康復，後來病危的媽媽真的轉好，可是過幾年孝女卻無病而終，當媽媽的也正好多活十年。

　　這麼說來……

　　胖媽媽決定了：「信女願折壽二十年，只望能救得阿太！」

　　「善女張氏，你要想清楚，生命寶貴，張家乃積善之家，必不斷後。」

　　金童也說：「孩子還可再生，你若走了，家中就沒媽媽了。」

　　「不！孩子是可以再生，可是阿太是阿太，他是我的寶貝！就算再生一個，那也不是我的阿太！」

　　金童再勸：「二十年的陽壽，不是開玩笑的。」

　　胖媽媽求道：「請觀世音菩薩成全！」

　　「這……好吧。」

　　「謝謝觀音大士，謝謝觀音大士！」

　　胖媽媽拚命磕頭道謝，一張紙跟著滑到她眼前。

　　「這是？」

　　金童道：「合約，這是交換陽壽的合約。地府那邊手續越來越嚴格，以前還可以說情，現在都要立字據。唉，沒辦法，誰叫大士為了救人，常常唬弄判官，弄得地府那邊不相信口頭承諾。」

　　「呃，這樣啊……」

　　「你也可以不簽，看看這回能不能說情成功，這樣你就有機會不折陽壽。不過你只要簽下合約，要向地府那邊修改陽壽就不會有問題。」

　　胖媽媽愣了一下，怎麼觀世音菩薩這麼不夠力，還要立合約才有辦法向地府討人？不過想一想也對，萬一每個人都向觀音大士求救，事後卻不認帳，那人間與地府豈不大亂？

　　況且電視劇也有演，陽壽是一定的，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孫悟空那樣神通廣大，能闖地府私改生死簿。

　　觀音大士要救的人又不是只有阿太，萬一失了信用，地府的人不再買她的帳，那豈不是害了別人？

　　胖媽媽很快就想通了。

　　按下手印，合約馬上飛走。

　　耳邊傳來金童的聲音：「我馬上去地府討人，張媽媽可以安心了。」

　　「善女張氏，望汝多積善德……」

　　「謝謝菩薩成全，謝謝，謝謝……」

　　聲音漸漸遠去，雲霧繚繞，胖媽媽的意識也跟著聲音漸漸遠去……

　　「咚！」頭撞到了膝蓋，胖媽媽驚醒。

　　這時天已明，醫院又開始忙碌了。

　　是夢嗎？可是好真實。

　　加護病房的門正好打開，護士小姐走了出來。換班離開的護士看到胖媽媽，便在她身前停了下來。

　　「張媽媽？」

　　「是的！阿太怎麼了？」

　　護士小姐笑盈盈地說：「你的兒子稍早恢復意識了！醫生說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內醒來，就沒問題，他這麼快就能清醒，小孩子的恢復力又強，相信很快就能轉到一般病房了。」

　　「啊！太好了！太好了！觀世音菩薩保佑。太好了！觀世音菩薩的辦事效率真高！謝謝醫生，也謝謝你的照顧，阿太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醫院外的早餐店，康魯斯跟白雪、黑紗正在用早餐。

　　「喵，主人，人家表現得怎樣的喵？」

　　「哼！」白雪不屑地瞄她一眼。

　　「白雪，別羨慕人家的演技的喵？」

　　「成事不足。」白雪給予極差的評價。

　　「喵！你說甚麼的喵！」

　　「沒甚麼，只是你的口頭禪差點誤事罷了。」

　　「喵嗚！才沒有的喵！」

　　平常黑紗與白雪若要吵起來，康魯斯都會盡早阻止，不過今天他卻默默的啃著漢堡，不出聲，也不管事。

　　「主人，白雪又欺負人家的喵！」

　　「我只是實話實說。」

　　「主人，您要幫人家主持公道的喵！」

　　「主人……」

　　白雪瞧見康魯斯正在沉思，便閉嘴不語。

　　可是好動的黑紗卻無法體會白雪的用心，還以為白雪認輸才默不出聲。

　　「喵！知道錯了嗎？喵喵，人家也是很寬宏大量的喵，只要你向我磕頭道歉，人家會原諒你的喵！」

　　白雪白她一眼，沒應話。

　　「喵！別以為不說話就可以當啞巴的喵！不要裝作沒聽到混過去的喵！」

　　「笨蛋。」白雪終於忍不住應了一聲。

　　「喵吼！主人，白雪好過分的喵！」

　　黑紗氣得貼到康魯斯身上，要他主持公道。

　　激動的黑紗不小心撞翻康魯斯手中的奶茶，弄得他一身濕。

　　康魯斯沒反應，只是靜靜的皺眉。

　　這下黑紗也察覺不對勁，急得大喊：「喵嗚！對不起主人的喵，是黑紗不乖，主人不要討厭黑紗的喵！」

　　「沒事的……黑紗不要哭。」康魯斯靜靜地回答。

　　「主人在想事情？為格莫瑞的事操心？」白雪問。

　　「不……我只是想不通。為甚麼胖太的媽媽能這麼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

　　「喵，這是一定的，媽媽當然愛孩子的喵！」

　　「是嗎？」康魯斯苦笑。

　　「主人……」白雪擔心地看著康魯斯。

　　「沒事，我只是有點感歎。人類，有時很偉大，有時又很自私；自私與不求回報的奉獻，兩種完全相反的情操，有時還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這不是很矛盾嗎？」

　　「喵？」

　　「白雪也是的。對主人，白雪也能奉獻一切，但除此之外白雪也是很自私的。」

　　「喵？喵！黑紗對主人也不輸給白雪的喵！不對，是比白雪更好一百倍的喵！」

　　「好，我知道了。」

　　康魯斯露出溫柔的笑容，摸摸黑紗的頭：「我們也該回去了，不準時出門上學的話，心情不好的小芝又要囉嗦了。」

　　安秀多拉男爵在市郊有棟佔地半甲的花園別墅，這是他在人間的第三個家。

　　哥德式的建築，外頭的花園則走頹廢風。花園看起來不常整理，四處都有半枯的刺籐，帶刺的玫瑰半數盛開，半數枯萎，呈現興盛與衰敗的強烈對比。

　　走道鋪有石磚地板，有的長青苔，有的破裂，看來久未整理，可是花園中的噴水池卻還以跳舞般的韻律正常運作，表演美麗的水舞。

　　噴水池中的石雕長滿青苔，希臘、羅馬神話風格的半人馬像已經碎裂，人馬頭在池中潛水，人馬卻還拉弓而立。

　　這些景致是卓別他依興趣打造出來的，美麗，又帶有衰亡的氣味。

　　另外，在花園的各個角落也擺滿各種生物的雕像。

　　這些雕像面容祥和，造形各異，其中以人類的雕像最多，從中古世紀的男男女女到現代的時髦少女，遠自非洲、歐美，近至中東、日、韓，各個國度的人像一應俱全。

　　這些人像的材料，就如密室中的一樣，全部都是由活生生的人所製成。

　　卓別他特別讓人在祥和與歡笑的氣氛中奪取性命，捕捉真實自然的表情。所有的雕像，都截取生命中最真實的一刻，將自然流露的表情保存下來。

　　雖然花園中的雕像較平常，不似密室中儘是珍貴無比的生物，然而製造這些雕像的難度卻不會比較低。

　　要等到目標露出完美的表情，還要在不知不覺中奪取性命，這比捉到目標，讓他害怕而在極度驚恐中死亡要難多了。畢竟真實的笑容要用心經營才能得到，驚恐的表情只要略加折磨嚇唬就能搞定。

　　在頹廢的花園中，看到充滿生氣的標本，別有一種樂趣。

　　充滿諷刺意味的惡趣味，悠閒中帶有死亡的陰影。

　　這就是暗之惡魔卓別他的雅興。

　　這棟別墅雖然很美，不過卓別他還是比較喜歡待在陰暗的密室。

　　密室被上級免費徵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來到花園別墅度假。

　　可惜卓別他連度假休息的權利都被剝奪，才戴著墨鏡，躺在籐椅上沒多久，來意不善的訪客就出現了。

　　「唉呀，你怎麼遮住我的陽光了？」卓別他很輕鬆的問好。

　　「暗之惡魔也會需要陽光嗎？」斐色拉語氣不善的回應。

　　「看情況啦，陽光打在身上，有種刺疼的灼熱感，痛苦是好的，你們不也讚揚苦修士的行為？誇獎我吧。」

　　斐色拉皺眉，怒道：「無恥惡魔！授首來！」

　　光之矛刺出！

　　籐椅被刺穿，地板又多了個洞。

　　惡魔卻已經張開翅膀飄在空中。

　　「唉呀，真沒禮貌。未經主人邀請，私自闖入就夠失禮了，竟然還弄壞我喜歡的躺椅。你們天使的家教都這麼差嗎？」

　　卓別他帶著笑容說著，私下則萬分警惕。眼前的戰鬥天使不難應付，難纏的是觸動結界後就消去氣息的人物。

　　斐色拉張開四翼，聖光大放，手中的光之矛頓時伸長三公尺，迅速掃向惡魔！

　　帶著聖光的長矛夾帶風勁，帶來懲罪的炫光。

　　為躲開激烈的攻擊，卓別他翅膀疾拍，向上攀升數公尺，避開攻擊。

　　聖光閃過，帶來的刺痛更甚於陽光。

　　「喂！你來真的？」

　　「廢話！戰鬥天使向來是除惡務盡。」光之矛再聚聖光，下波攻擊即將再現。

　　卓別他急忙喊道：「等等！總要有個理由吧？在這住了這麼久，我一向安分守己，突然要殺我，總要給個理由！」

　　「少囉嗦！惡魔會安分守己的過日子？你乾脆說魚也會爬樹好了。」

　　斐色拉飛起數十公尺，由上而下打出破壞靈光。

　　破壞靈光呈圓錐狀散射，射得越遠，範圍越大，接近惡魔時已經罩住方圓近十公尺的面積。

　　黑光暴起！

　　卓別他不再躲避，這傢伙來真的，才第二招就用上絕技。

　　太狠了！本來還想跟他說說笑，探點口風，豈知斐色拉出手無情，不給機會。

　　聖光與黑光激烈衝突。

　　空中的斐色拉改變作法，破壞靈光由散射變成集中。輸出力量不變，但面積變小，威力隨之大增。惡魔不得不與之僵持，全力抵抗。

　　「瘋子天使！想殺人啊！」

　　在破壞靈光激起的風暴下，花園中的雕像被吹倒，撞裂、摔破的人像開腸破肚，形成人間煉獄的景象。

　　斐色拉大罵：「惡魔！竟然將人做成雕像！光是你妄取人命，便早該將你誅滅，匡正天理！」

　　卓別他暗罵：「這不是先動手再找理由嗎？平常這只瘋天使想動手時，總有另一隻笨天使勸阻，今天怎麼沒見到他？難不成是新隊員的加入，拿我開刀逞威風？」

　　突然間聖光再現！

　　潛藏的安得莉菲爾現身，朱色的羽翼變成炫紅的軌跡，靈光劍閃耀誅魔聖力。

　　劍過，一刀兩斷。

　　破壞靈光打下！

　　吞沒惡魔。

　　在激光中的卓別他迅速被分解，帶著詭異的笑容消失了。

　　斐色拉高興地笑道：「哈！惡魔，不過爾爾。」

　　「不！」

　　安得莉菲爾搖頭：「他逃了，好機靈的傢伙。」

　　雅菲爾的靈訊傳來：「隊長！結界有反應。糟了！被突破了！」

　　安得莉菲爾抬頭仰望，傳出靈訊：「安太齊，惡魔的下落？」

　　「正在追蹤……咦，不見了！我再查查……可惡，他跑到市區就消失了。」

　　斐色拉喊道：「安太齊，沒搞錯吧？這樣也能逃得了？」

　　雅菲爾道：「可惡！好狡詐機靈的傢伙。隊長，要到消失的地方追查嗎？」

　　安得莉菲爾歎道：「罷了，看來他不是一般的惡魔男爵，經過這次教訓，想找到他可要費一番工夫。達倫爾弄來的任務果然麻煩……看來只能先針對另一隻惡魔下手了。」

第七章 母親的畫像之六

　　卓別他虛弱地拖著身體，緩步前進，一副快昏倒的樣子。

　　雖然躲過致命一擊，但前戰鬥待命班的隊長卻也不是好惹的。卓別他勉強逃過死劫，也在身上留下嚴重的傷。

　　不過現在的他除了看起來臉色蒼白、狀況不佳外，全身上上下下找不到任何外傷。

　　街道上人來人往，沒有人停下來關心他。

　　為了徹底藏住惡魔的氣息，卓別他使用了獨創的秘法——入殼。

　　入殼跟附身很相近，但在本質上完全不同。

　　若要比較，入殼跟蕭詠芝的還魂還比較相似。

　　不同的是小芝以靈魂的形態進入死去不久的軀體，而卓別他則是把自己移入保鮮的軀體中。

　　萬一他被送入醫院，照張X光將會出現在身軀裡頭，縮成一團的人型，像是懷孕八個月的超音波照片。不同的是，惡魔般的人型裝滿整個胸腔與腹腔。

　　才解凍的身軀本來就很虛弱，加上卓別他受重傷沒有餘力使用魔力控制軀體，穿著「人類」外衣的惡魔才會跌跌撞撞的。

　　「可惡！那些笨天使發甚麼瘋，突然殺來！傷的好重，要快點找地方休養才行……」

　　「碰！」卓別他走到第七號藏身所，體力不支的倒下。

　　「糟了！魔力都用來療傷，這具身軀又冷藏太久，活動機能低下，沒辦法移動了。奇怪，天使為何會找到那裡？

　　「我讓他們知道的藏身所只有三處，他們怎麼會找到我的度假別墅？派出了戰鬥天使、醫療天使，還有輔佐天使，分明是有計劃的除魔行動，為甚麼會突然被盯上呢？

　　「嗚……意識……魔力消耗過多，『殼』又缺乏活動能量進入昏迷狀態……糟了，這樣下去會進入休眠狀態……

　　「不行，不能在這種地方……

　　「不好，有人來了……」

　　卓別他努力掙扎，可惜體力耗盡，他不敵自動休眠的保護機制，意識漸漸渙散。

　　「你又要撿人回去了？貓貓狗狗就算了，撿個大男生不大好吧？」

　　「……對，別管我。」

　　「真拿你沒辦法。還好距離不遠，先把他抬到店裡再說。」

　　「喂……不用了……」

　　「嘖，真重……還是你有力氣。」

　　「我……」

　　卓別他最後還是無力抵抗，陷入昏迷後，他被抬走了。

　　「黑紗，小芝呢？」

　　「不知道的喵。」

　　「甚麼！」康魯斯不悅地說：「我不是要你跟在她旁邊，你怎麼自己跑回來了？」

　　「喵嗚……是她不讓人家跟的喵！而且小芝的同學好麻煩，一直想摸人家的喵！只有主人可以碰人家，她的同學才不行的喵！」

　　黑紗一臉無辜與哀怨，好像她才是工作執行不力的受害者。

　　跟傻瓜吵架，最後會分不清楚誰才是傻瓜，康魯斯跟白雪都深知這個道理。要跟黑紗講道理，不如去教小鳥游泳還來得容易。

　　黑紗只能用哄的、用拐的，跟她講道理、說是非，那是跟自己找麻煩。

　　況且她現在被罵，淚眼汪汪一副要撲過來討康魯斯開心的模樣，體型較小的康魯斯可禁不起「小姊姊」的折騰。

　　「既然這樣就算了……我當然不能讓最可愛的黑紗受委屈！」

　　「主人！喵！主人最好的喵！」

　　「哇！」康魯斯還是失算了，黑紗沒撲來撒嬌請求原諒，卻高興地撲來感謝恩寵……

　　普森正在廚房料理晚餐，能救他的辛拉德卻面帶微笑欣賞這番景致。

　　畢竟惡魔伯爵大人被活潑可愛的貓娘欺負，是很珍貴的畫面，既然康魯斯沒求助（是沒辦法求助），黑紗也沒惡意，他怎麼可以破壞主人與寵物相親相愛的機會。

　　「白雪……」

　　不等辛拉德提醒，白雪便道：「即使是安帝斯大人親自出手，咬咬跟小靈也能為小芝爭取一點點時間。」

　　辛拉德突然變臉，黑氣大張迅速撲向康魯斯。

　　白雪同時動作，以輕巧優雅的動作移向康魯斯。同一時間，數張潔白的紙張滑過雙唇，白紙注入魂力，化為可愛嬌小的小靈貓，以康魯斯為中心張開保護結界。

　　白光！

　　然後是震耳轟響。

　　如天雷落下，康魯斯的洋房被擊破，屋頂被掀開。

　　破壞靈光由天而降，將整棟房子徹底破壞！

　　「大家都沒事吧？」康魯斯問。

　　「喵？這是怎麼回事的喵！」在他身上的黑紗眨眨眼。

　　「大人，你沒事吧？」辛拉德撐在黑紗上方，此時的他面容慘白，聲音顯得相當虛弱。

　　「主人，您沒事吧？」

　　白雪待在辛拉德下方，黑紗與康魯斯的旁邊，她的聲音依然高貴悠雅，然而姣好的面容少了三分血色，嘴角流下血絲。

　　「混帳天使，說打就打，連宣戰都沒有，太過分了！」康魯斯氣得大罵。

　　「大人……」這時辛拉德站起，搖搖晃晃又坐倒在充滿粉屑的地面。

　　「喵嗚……」黑紗這才瞧見四周景象，發出驚歎的聲音。

　　康魯斯的房子外表還好好的，只是從中央被刨空，像是用湯匙將布丁從中央挖開；四面的牆壁都還好好的，內部卻被破壞靈光分解成塵末，徹底消失。

　　白雪設的結界連警示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就遭到攻擊。

　　若非辛拉德與白雪夠機警，發現上空有不尋常的靈力聚集，康魯斯就會遭到破壞靈光直接攻擊。但用身軀保護康魯斯的辛拉德，還有臨時張開保護結界的白雪都受傷了。

　　康魯斯臉色沉下，他抬頭望向上空。

　　桃色的雲彩形成漩渦，向正上方的天空回流，在破壞靈光清理出來的天空中央，有四道張開羽翼的人影。

　　百里高的空中，聖紋魔法陣漸漸暗去。

　　斐色拉、安太齊與雅菲爾分立三角魔法陣的三個頂點，中央則是主控魔法陣的安得莉菲爾。

　　在夕陽照射下，安得莉菲爾的羽毛被染得通紅，靈光劍閃耀著聖光餘輝。

　　以魔法陣定位，目標範圍內的物質全部分解，但是他們的目標卻都還活著。

　　為求最小限度的破壞，安得莉菲爾特別請安太齊等人協助，他們合力使用魔法，以偷襲的手法進行攻擊，希望一舉誅殺康魯斯。

　　安得莉菲爾還是低估惡魔的實力，沒想到他竟能抵擋這種程度的攻擊。

　　依照安太齊的說明，康魯斯頂多只擁有惡魔男爵的實力。

　　雖然斐色拉與安太齊一直找不到康魯斯的藏身之所，直到達倫爾的告知，他們才發現康魯斯躲在人類的陰陽術結界中。

　　不使用惡魔的力量，而利用人類發明的陰陽術，難怪斐色拉會忽略這棟洋房。畢竟戰鬥天使注意的目標是惡魔，而非人類。

　　安得莉菲爾本以為康魯斯只是有點小聰明的狡詐惡魔，想不到他竟能在強力的突襲下生存。

　　達倫爾給的資料中，康魯斯是惡魔伯爵，再對照安太齊的描述，還有她自己的觀察，安得莉菲爾也認為康魯斯根本是沒甚麼能力的惡魔貴族。

　　攻擊後方知——康魯斯比卓別他還危險。

　　「這只惡魔叫甚麼名字？」安得莉菲爾問。

　　偷襲失敗，斐色拉心情顯得很糟，不高興地回答：「不就是康魯斯。」

　　安太齊明白安得莉菲爾不會無故詢問，便仔細回答：「達倫爾只說他是暗屬的惡魔伯爵，不過他的全名是康魯斯．安帝斯．路法西帝．焰．靈．金．暗．古得利。」

　　「康魯斯．安帝斯．路法西帝．焰．靈．金．暗．古得利！」

　　「隊長，這只惡魔有甚麼問題嗎？」

　　安得莉菲爾想起一個傳言。

　　「不，沒甚麼，我們下去吧，這次不能再讓惡魔逃走了。」

　　天使們降臨。

　　「又是你！」康魯斯恨恨地瞪著安得莉菲爾。

　　「隊長，您見過他嗎？好可愛的小男生呦！當惡魔太可惜了。」

　　「雅菲爾，你發甚麼神經！惡魔本來就擅長用美麗的外表欺騙人心，越可愛的面容，窩藏的禍心越險惡。」

　　「我當然知道！不用你囉嗦。」

　　斐色拉跟雅菲爾忙著吵架，安得莉菲爾與安太齊則忙著打量著惡魔一家。

　　這時普森已經從毫髮無傷的廚房中走出來，巨大的身軀特別引人注目，欠缺表情的人皮面孔，加上可愛的廚師圍裙，潔白的口罩與手套，手上還拿著鍋鏟與鍋蓋這兩件特別的武器……

　　奇怪又詭異，普森是安得莉菲爾唯一看不出來歷的傢伙。

　　她的目光移開，原形為黑貓、帶著火焰之力的貓妖，雖然稀有，不過魔力普通，不難對付。

　　原形為白貓的貓妖，瞧她的打扮還有靈力的特質，這棟房子的結界應該就是她設下的。精通陰陽術的貓妖？少見，而且她的陰陽術造詣似乎相當高明，所幸已經受傷，也不難對付。

　　吸血鬼！雖然日偏西垂，但他在陽光下走動是不爭的事實。瞧他的樣子，這只吸血鬼為擋下破壞靈光，出力不少，況且破壞靈光對惡魔與黑暗生物具有加成的傷害，在破壞靈光的攻擊下，竟然還能存活，這只吸血鬼並非凡物，應該擁有超越吸血鬼的力量。

　　不過挨了破壞靈光，沒死也只剩半條命，現在的他，也不足為懼。

　　最後的惡魔伯爵——康魯斯．安帝斯．路法西帝．焰．靈．金．暗．古得利——傳說中的稀有品種。

　　他看起來好弱，跟謠傳中的魔界貴公子完全不同。

　　他真的是那位擁有三種屬性，還是魔界大賢者的得意門生，全魔界唯一冠上四種力量之名的惡魔？

　　不能被他「裝」出來的假象欺騙！能駕馭這些強大的妖物，足以證明他的實力。

　　安得莉菲爾不曉得康魯斯的狀況，以為康魯斯故意示弱。

　　安太齊可以對付用陰陽術的妖貓，雅菲爾的淨化之力正好克制暗之眷屬，那個很壯的怪人就交由斐色拉對付，至於康魯斯當然是由安得莉菲爾親自對付。

　　另外還有只妖貓……安得莉菲爾想了想，決定由自己或斐色拉對付；如果她夠忠心，當康魯斯遭到攻擊時就會挺身而出。這種「小角色」，只要多揮一劍就能解決，甚至乾脆不理她，先使出全力把康魯斯解決，剩下的就簡單了。

　　康魯斯生氣的責罵：「你們太過分了！竟然把我可愛的房子拆成這樣，你們賠得起嗎？」

　　安得莉菲爾道：「放心，等你們伏法之後，天使的工程小隊會將這裡恢復原狀。」

　　「沒有理由就攻擊本伯爵，你們的膽子未免太大！上次攻擊古得利伯爵，受的教訓還不夠？」

　　康魯斯用言語打擊安得莉菲爾，結果被激怒的卻是斐色拉。

　　上次的事件中，安太齊被法爾打成重傷，斐色拉束手無策，無力為友報仇，自尊心嚴重受創，如今康魯斯舊事重提，分明是把還沒癒合的傷口給撕開。

　　安得莉菲爾還在傳著靈訊分配工作，斐色拉已經衝出去了。

　　「惡魔，在天威下伏誅吧！」光之矛刺出，發出光芒萬丈！

　　辛拉德出面接招，黑氣包覆著雙手，像是戴著雲霧所制的黑色手套。

　　破邪的光之矛竟被辛拉德空手抓住！

　　「這怎麼可能！只是只吸血鬼！」

　　辛拉德雖接下攻擊，不過他並不好受。手上的黑氣在聖光的照耀下，已經變成半透明，他的雙掌也被聖光灼燒出骨頭，只是他以掌握矛，故沒人看到。

　　康魯斯卻明白辛拉德為了保護他，挨了破壞靈光的餘威，力氣大幅下降，現在他抓著光之矛不可能沒事。

　　「黑紗，快幫辛拉德！」

　　「看我的喵！」

　　黑影竄出，利爪劃出危險的軌跡。

　　安太齊見摯友遭襲，馬上出面協助，跟黑紗打了起來。

　　白雪見狀，符咒上手，準備使用法術協助黑紗與辛拉德，才叫出輔助的小靈貓，雅菲爾就已經完成淨光的聖紋魔法陣，進行區域淨化。

　　受到影響的包括辛拉德與白雪；吸血鬼本來就會被淨化之力影響，陰陽術也要借用陰陽之力，但在淨化之力的效用下，陽力盛而陰力衰，許多法術無法推動。

　　白雪不得不皺眉，借用天地陰陽之力的法術無法使用，只能用自身的靈力推動法術，可是她為了阻擋破壞靈光的攻擊，靈力已衰，能提供的助力少得可憐。

　　康魯斯臉色更沉。

　　他不像卓別他那樣，為自己留了許多後路與藏身之所。

　　康魯斯根本沒想過要逃跑，他也不允許自己逃跑。

　　雖然康魯斯行事低調，不想行蹤曝光，但是自尊心極高，又愛面子的康魯斯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低調，別讓麻煩主動找上門，一旦麻煩找上門，他就會讓對方知道找錯人了。

　　如今辛拉德與白雪為他受傷，天使又咄咄逼人，康魯斯脾氣再好也會發怒，況且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對方敬他一分，他也敬對方一分。

　　若來硬的，想趕盡殺絕，魔界的貴公子從來不怕事的！

　　康魯斯眼神冰冷，翻手一伸，法爾送的三叉戟隨即上手。

　　安得莉菲爾感受到康魯斯的變化，挑動她緊繃的神經，康魯斯的動作像是扣下安得莉菲爾行動的扳機，前戰鬥待命班的隊長也發動攻擊了。

　　朱色的羽翼拍動，美麗的桃色羽毛留下綺麗的殘影，美麗又強大的天使，揮動致命的寶劍。

　　「鏘！」

　　靈光劍砍在普森的手臂上，竟被震開！

　　安得莉菲爾順勢而動，羽翼張開，浮起半公尺又急收羽翼，翻身再斬！

　　這次普森已有準備，揮拳硬撼寶劍！

　　這是魔界金屬與天界靈石交鋒，碰撞出萬點金光。

　　普森退了半步，腳掌沉入土中。

　　安得莉菲爾也飄向半空，羽翼連拍還是退了十餘公尺之遠。

　　「好可怕的力量！」安得莉菲爾張握手掌，活動被震麻的雙手。

　　劍還在鳴叫，普森的攻擊讓靈光劍受傷，而自己的手指也出現缺口。

　　靈光劍與普森的拳頭竟難分高下。

　　安得莉菲爾預定的計劃全亂了！雖然其他人的戰鬥都佔上風，但她若被普森纏住，康魯斯就能對其他人下手。

　　如果不能盡快解決普森，恐會有所傷亡。

　　雖然跟惡魔的戰鬥，原本就會有損傷，就像上回……

　　「不行！難道我又要重蹈覆轍？害死索菲斯還有其他人還不夠嗎！」

　　安得莉菲爾內心陷入掙扎，惡魔就在眼前，自己聲勢浩大地發動攻擊，只是情況略有所變，就要撤退？

　　可是惡魔的狡詐，難保沒有詭計。

　　索菲斯死亡的畫面再次浮現，安得莉菲爾內心動搖了。

　　達倫爾的指示原本就很奇怪，安太齊與斐色拉長期在這個區域執勤，都沒能找到康魯斯的居所，更沒發現卓別他在郊區度假用的花園別墅，他才來兩天就將兩隻惡魔的底細探得一清二楚？

　　監察官的功用是在考察天使的能力與品性，而不是調查惡魔；找出惡魔的底細，從來不是監察官的專長，況且達倫爾也不是多優秀的天使，他最大的長處只有忠心。

　　而他忠心的對象是保守派的掌權天使，正好跟安得莉菲爾所屬的陣營對立。

　　但是消滅為害自然秩序的惡魔，是戰鬥天使的職責，如果康魯斯真的濫用魔力，危害自然秩序的話，非消滅他不可。

　　只是……沒有證據，唯一有的，是達倫爾的一面之詞。

　　「該怎麼辦？咦！」突然，安得莉菲爾感受到暗處若隱若現地隱藏著另一股力量。

　　黑暗的魔力，屬於暗屬性的惡魔，雖然經過刻意壓抑，仍能感受到強大。

　　安得莉菲爾曾見過這股力量的主人。在某次護送大天使長與惡魔談判交涉時，與這股力量的主人有過一面之緣。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是地獄的侯爵，勢力龐大的掌權者之一。

　　格莫瑞．安帝斯．暗．路法西帝，夜之貴婦，心機深沉、狡詐又危險的惡魔。

　　竟然有這樣的惡魔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這是陷阱！」格莫瑞成為安得莉菲爾做出最終決定的關鍵因素。

　　她大喊：「撤退！」

　　「咦？為甚麼？我快把吸血鬼打成灰塵了！」斐色拉不情願地大叫。

　　「叫你退就退，囉嗦甚麼！」雅菲爾雖然覺得奇怪，但她對安得莉菲爾盲目的崇拜，只要是安得莉菲爾做的決定，必然有其道理，不管怎樣，先照做再說。

　　「靈光爆！」安得莉菲爾高舉寶劍，聖紋浮現，聖紋引出靈光劍的力量，聖光大作，瞬間吞沒一切，強力的聖光灼燒辛拉德，弄亂普森的魔力運作，弄傷兩位貓娘敏銳的眼睛。

　　只有康魯斯瞇著眼看著天使撤離。

　　他躍起，揮動三叉戟，與安得莉菲爾的靈光劍交手。

　　康魯斯被戰鬥天使推回地面，力量消退的惡魔還是敵不過戰鬥天使中的精英。

　　半晌，聖光的效果漸漸消退。

　　辛拉德虛弱地靠著殘牆，白雪靠在普森身上才沒倒下，普森則膝蓋著地半蹲著，他體內的魔法程序正重新啟動，機能少了大半。

　　只有黑紗情況較佳，不過雙眼灼痛正在叫罵。

　　「得救了，他們為甚麼突然撤退？」辛拉德問。

　　「哼！」康魯斯板著臉，毫無獲救的喜悅。「你又在玩甚麼把戲？安帝斯侯爵閣下，這些天使該不會是你弄來的？」

　　「唉呀呀。」格莫瑞的聲音突現，黑影由外面溜進來。

　　穿著華麗的貴婦由黑影中浮起。

　　格莫瑞這回換上人間的名牌服飾，開衩快到肚臍的晚禮服，由多重蕾絲組成的裙子，本來是鮮紅色的布料，被她的魔力染成紅與黑的漸層，讓她包裝在艷麗與神秘之中。

　　「我兒，你這麼說真令人傷心。你有難，當母親的能不關心一下嗎？幸好天使們突然撤退，不然讓我出手，事情就不好處理了。」

　　「這麼說來，你是來邀功的？就算沒你出手，那幾隻笨天使，我還不放在眼裡。」

　　「這個我當然知道，魔界的貴公子，路法西帝伯爵的實力，有誰比我更清楚呢？」

　　格莫瑞毫無誠意的稱讚，在康魯斯耳中聽起來特別刺耳，如果格莫瑞大剌剌的諷刺、譏笑，康魯斯還覺得好應付些。

　　可是格莫瑞帶著笑容，用讚美包裝她的真正想法，康魯斯也只能將悶氣往肚裡吞。

　　康魯斯想起暗之惡魔的說話藝術，雖然不喜歡這迂迴暗示的說話方式，不過要跟格莫瑞好好交談，也只能這麼辦了。

　　「母親大人，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甚麼事？能令你好奇的事，必定特別。」

　　「當初您是怎麼看上古得利伯爵，甚至還跟他繁衍子嗣？」

　　格莫瑞笑道：「我還以為是甚麼事，原來是在好奇我的情史。

　　「其實也沒甚麼，惡魔的本能包括製造更優秀的後代，喜歡強大的惡魔實屬天經地義。法爾強得很可愛，在魔界中他是非常特殊的惡魔，雖然我接近他時，法爾才起步不久，不過事實證明，我的眼光獨到，法爾不但強，而且聰明，只是脾氣硬了些，不過這也正是他可愛的地方。」

　　康魯斯又問：「這麼說你與他製造出來的子嗣讓你很滿意？」

　　「當然，最高傑作！」

　　「既然如此，您又為何不留下最高傑作，作為安帝斯侯爵的繼位者，反而將您與法爾的結晶拱手送人？」

　　如果不曉得的話，還會以為康魯斯與格莫瑞在談論的，好像是別人。

　　格莫瑞當著兒子的面，用「製造」來形容兒子的誕生，用詞直接理智，毫無感情成分。

　　康魯斯也不簡單，主動提起，好像談論的主角不是他，大方的程度不輸給格莫瑞。

　　旁邊的辛拉德與白雪都冒起了冷汗。在兩位惡魔之間，彷彿看到落雷閃電激起火花，殺氣四射。

　　這真的是母子對談嗎？暗之惡魔，果然不是普通人能當的！

　　格莫瑞毫不在乎地說：「沒辦法，兒子不聽話，只好選擇更有效的利用方式。雖然可惜，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康魯斯再問：「如今這個兒子還有利用價值嗎？」

　　「當然，如果他願意接受我的安排的話。」

　　終於說出此行的目的，格莫瑞雙眼緊盯康魯斯，等待他的答案。

　　康魯斯答道：「我要走自己的路，任何人都別想左右我。」

　　「真可惜，希望我們的利益不會有衝突的一天。」

　　「希望不會。不管怎樣，安帝斯侯爵與我的血緣關係都不會改變，如果要傷害安帝斯侯爵，我會很難過。」

　　「這是不能避免的事情，只要你願意，可以不必難過。」

　　康魯斯沉著地說道：「真可惜，雖然會難過，不過您大可放心，該動手的時候，路法西帝伯爵不會做出有辱路法西帝之名的行為。」

　　「真可惜。」格莫瑞帶著傷心的笑容。

　　「是啊，好可惜。」康魯斯也帶著類似的笑容回答。

　　「保重，天使的攻擊不會停止的。」

　　「我知道，你也小心點。」

　　留下最後威脅，康魯斯依然不為所動，知道無法改變康魯斯，格莫瑞化為黑影遁入地下消失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辛拉德問。

　　看著殘破的房子，令人歎氣的現實。

　　康魯斯還活著，安得莉菲爾所說的工程天使當然不會跑來修房子。

　　「唉……打完就跑，卻要我來處理善後，天使，好樣的！」

第八章 母親的畫像之七

　　淡雅輕快的古典樂從隔壁傳來。

　　遙遠的樂曲除了放鬆心情外，也帶來虛幻的感覺。

　　卓別他睜開眼睛後，看到的是略顯雜亂的房間。

　　他不是平躺，而是坐躺在沙發椅上。他雖然不曉得自己被帶到甚麼地方，不過至少沒被帶往醫院。

　　這個房間擺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包括幾盒糖包，十來顆萵苣，幾桶奶粉，大量的餐巾紙，咖啡機，與許許多多製作飲料、食物的材料，除此之外，還有成排的置物櫃與大冰箱。

　　「這裡好像是咖啡廳的倉庫兼員工休息室……嗯，啊！」

　　卓別他要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上紮著針，旁邊則掛有剩三分之一的點滴。

　　還好他的四肢與常人無異，不然這針紮下去，問題也跟著跑出來。

　　尋常人家？不，正常營業的餐飲店會提供直接由血管攝取營養的服務嗎？

　　想想，這不大可能吧？

　　不過托點滴的福，卓別他的「殼」獲得養分的補充，體力恢復不少。

　　音樂突然變大聲，卓別他反射性地轉頭。

　　像是嬉皮的老先生出現，當門被關上時音樂又變得遙遠起來。

　　「醒啦？先不要動，你的力氣還沒恢復呢！」

　　老先生走向料理台弄東西，他背對著卓別他說道：「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藍司凱，是卡蘭斯咖啡館的老闆。真稀奇，這年頭還有人會餓到昏倒，看你年輕力壯，衣裝筆挺，不像是窮困潦倒的失業人口。

　　「哈！該不會是從絕食抗議會場離開，忘了先吃點東西吧？啊！真是的，只顧著說話，都忘了問你叫甚麼名字，家裡還有人嗎？要不要打電話報個平安，順便請人來接你？」

　　卓別他正要回話，果汁機嘎嘎的聲音響出，讓他打消說話的念頭。

　　另外，他也覺得藍司凱是故意用果汁機打斷他們的談話，似乎有意避開他的來歷。

　　兩分鐘過去，藍司凱帶著兩件東西走向卓別他。

　　「這杯給你。打葡萄糖畢竟只是權宜之計，還是吃營養的東西對身體比較好。」

　　藍司凱留下一杯特調的精力湯與一支手機，就走回外場，繼續招呼客人。

　　卓別他拿起青色的綜合果菜汁，嘗了一小口。

　　「惡！」天！殺人啦！卓別他差點把飲料吐掉。

　　這肯定是飲料謀殺，這杯比干貞治調的青汁更有殺傷力！

　　良藥苦口，進化到現代，變成健康苦口。這杯飲料雖然富含多種維生素與養分，但是味道也……

　　不過這確實是這個「殼」所需要的東西。

　　卓別他勉強自己又喝了幾口，他的臉色也快被這杯精力湯同化成青色。

　　音樂聲又變大。

　　這次進來的人沒藍司凱細心，門忘了關好，讓外場的喧嘩跑到休息室裡。

　　「哇！你真強！這種東西都喝得下去！」

　　卓別他苦笑。

　　當他抬頭，看清楚說話的女孩，嚇了一大跳。

　　——這是康魯斯的陰謀嗎？

　　卓別他不得不這麼想，因為他看到康魯斯的僕人，那位返死的女孩，蕭詠芝。

　　「是你救我的？」

　　「不，是我的同學陳詩蕊。我的心腸雖然很好，不過沒好到有膽量撿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回家。」

　　「這樣啊？那麼我要好好謝謝那位陳小姐。」

　　蕭詠芝突然板起臉孔，指著卓別他的鼻子說道：「你想幹甚麼？我先警告你，詩蕊是很好心沒錯，不過你別想利用她的好心。

　　「詩蕊救你不是因為你長得帥，而是幫助求援的動物是她的本性。救你，就跟救只昏倒的野狗一樣，在她眼中，你沒有比較特別，只是天性使然，讓她沒辦法丟下昏迷的動物不管！」

　　蕭詠芝覺得光這樣說似乎不夠力，又用危險的語氣威脅道：「你如果敢動她的話，小心我剪了你！」

　　好有趣的女孩。雖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陳詩蕊是怎樣的女孩，不過竟敢威脅惡魔，這女孩還真有趣。聽她的話語，不似是康魯斯派來的。

　　不過康魯斯跟格莫瑞一樣，都是很擅長玩「遊戲」的惡魔，要是有所輕視，恐怕被連皮帶骨吃掉了，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卓別他想一想，以康魯斯的個性，不可能挑弄天使來找他麻煩；況且以他現今的情況也沒這個份量。

　　不過利用他落難的機會，施予恩惠，將他收為部下，卻很有可能。

　　只是康魯斯的屬下沒半個惡魔貴族，在他那塊生態系極為複雜的領地，除了下級惡魔外，全是珍禽異獸，就連城堡的僕人、守衛全是他從各地弄來的稀有族群。

　　擁有這種奇怪興趣的惡魔伯爵，會想收他當部下嗎？

　　因為對康魯斯這位老同學相當瞭解，卓別他反而猜不透康魯斯的用意。

　　卓別他怎麼也想不到，其實康魯斯根本甚麼都還不知道。

　　現在的康魯斯正為重建房屋在傷腦筋，根本就忘了蕭詠芝還在外頭閒逛。

　　就在卓別他滿腦子陰謀論時，陳詩蕊走了進來。

　　看到陳詩蕊，卓別他眼睛都直了。

　　「碰！」

　　蕭詠芝毫不客氣地給了卓別他一拳。

　　怒眼瞪視，開口沒發出聲音的罵人：「大色狼！」

　　卓別他卻不管蕭詠芝的責罵，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陳詩蕊。

　　「你好。」酷酷的美女簡單地打招呼。

　　卓別他還是盯著她看。

　　「你好？」酷酷的美女又問。

　　卓別他失神般的回答：「我沒事。」

　　他站起來，隨手將打點滴的針頭拔掉，血流了出來，他毫不在乎。

　　「喂！你這人是怎麼回事？」

　　蕭詠芝感到異常，她發現陳詩蕊撿回來的男人發散出黑暗的氣息，同時有種跟康魯斯與辛拉德相似的魔力，從他體內洩出來。

　　難道他是惡魔還是吸血鬼？

　　糟了！這次撿到不得了的男人了。

　　「詩蕊，危險！啊……」

　　正要警告好友的蕭詠芝，眉心被卓別他伸手一點，人便癱倒。

　　對蕭詠芝施術後，卓別他反而將目光移向陳詩蕊。

　　使用魔法點倒蕭詠芝的同時，卓別他也感應到她體內有股暗之魔力。

　　「安帝斯侯爵這趟人界之行，果然是要對付她的兒子。這下有趣了，一個是魔界中最狡詐的惡魔侯爵，一個是最有潛力的惡魔伯爵，再加上母子關係，這場遊戲想必很精彩。唉呀！我該不會被捲入他們的遊戲，慘遭池魚之殃吧？」

　　卓別他又將目光移回陳詩蕊身上，暗道：「戲雖然精彩，不過也要留住性命才有機會欣賞，眼前就有劑靈丹妙藥，不馬上吃掉的話，難保不被別人捷足先登。」

　　「你做了甚麼？」陳詩蕊責問。

　　卓別他運用魔力，露出迷死人的笑容，發出魅惑人心的聲音：「很抱歉，雖然你救了我，我還是要取走你的靈魂與力量，反正你都幫忙了，不如好人當到底，就成為我恢復魔力的營養劑吧！」

　　陳詩蕊露出迷惑的神情，卓別他見狀，放心的靠近。

　　「太簡單了。」他這麼想著。

　　就算是擁有強大靈力的人類，終究只是個人類，這種力量也許能對抗人界的妖魔鬼怪，但是想用來抵抗惡魔？還差得遠。

　　卓別他溫柔地托起陳詩蕊的下巴，雙唇靠過去。

　　在非契約行為下，吸取人類的靈力與生命有很多方式，不過卓別他最喜歡的還是最原始的方法。透過嘴對嘴，直接接觸美女的雙唇，在享用美女的同時，將她吃掉。

　　雙唇貼過去，好粗的唇。

　　好粗的唇？

　　卓別他沒吻到陳詩蕊，女孩伸手抵住他。

　　陳詩蕊還是酷酷的樣子，眼神中依然存有迷惑。

　　「靈力這麼高，還能用本能反抗嗎？」

　　卓別他再釋出兩分魔力，雙眼散發蠱惑人心的暗光，口吐迷人的聲音：「乖，我的女孩，把手放開。」

　　陳詩蕊依照吩咐放手。

　　「這才乖。」

　　她的抵抗力這麼強，更有吃掉的價值。

　　極少數的人類擁有強大的靈力，吸收他們的靈力與生命，不但可以恢復惡魔的魔力，甚至可以提升實力。

　　下級惡魔會用強食靈力與生命的方式提升力量，惡魔貴族則不屑這種作為，畢竟吸食靈力與生命力，對力量強大的惡魔貴族幫助不大，除非是靈力相當強大的人類，否則根本沒有吸食的價值。

　　不過受傷時，這倒是個快速恢復力量的方式。

　　卓別他笑容滿面，他覺得自己運氣真好，才受傷就馬上碰到數億人中才會出現一、兩位的珍品。

　　嘴唇再次貼過去。

　　「砰！」天外飛來一個拳頭，好個顏面正擊，卓別他被打得眼冒金星。

　　拳頭又呼呼揮來，卓別他狼狽的躲避。

　　「怎麼會這樣？」他驚訝萬分。

　　雖然隱身於「殼」中，魔力只能施展出人類身軀能夠負荷的程度，但是堂堂的惡魔男爵，只要用千分之一的魔力就足以迷惑任何人類。

　　況且卓別他還是魔界大賢者的學生，對於魔法的掌握更甚一般惡魔。

　　陳詩蕊打空，卻只是組合攻擊的第一步，左手反掌出拳打向面門，再翻掌，又變成肘擊攻向胸口，同時右腳跨入卓別他雙腿之間，讓他移動受阻。

　　卓別他雖然是惡魔，可是他現在躲入「殼」中，反應與速度都被人類的軀殼所限制，就算用魔力強化這具肉體還是有其限度。

　　連中兩下，腳又被勾住，陳詩蕊再追加一拳，狠狠地由上而下將人打向地面。

　　女孩雖然還是沒事的酷樣，不過她這次出手特別狠，最後一下竟打在心臟。

　　她的力道足以打斷肋骨，震停心臟。

　　被她救回來的人，現在又被她親手打趴在地上。

　　酷女孩沒多瞧他一眼，就匆忙的跑向蕭詠芝。

　　「沒事吧？」探探鼻息與脈搏都正常，陳詩蕊才稍微露出淺淺的笑容。

　　女孩寬心的面容維持不到三秒，臉孔又繃緊。

　　她轉身肘擊，打了個空。

　　卓別他鼻子歪一邊，晃動手指，像是在教訓小孩般地說道：「女孩子太凶的話，就不可愛了。」

　　陳詩蕊眉額微蹙。經過剛才的攻擊，普通人沒被打死已經很不容易了，他竟然還能站起來，甚至躲過了她的攻擊。

　　「覺得很驚訝嗎？我比你更驚訝呢。」

　　酷女孩不多話，用行動回答，她再次以正拳擊向卓別他的心臟。

　　碰！卓別他並不躲避，反正以這具軀殼他也躲不了。

　　於是惡魔帶著笑容用身體承受攻擊，同時手指伸出點向女孩額頭。

　　「倒下吧。」陳詩蕊也步上蕭詠芝的後塵，被惡魔弄昏了。

　　把人弄暈後，卓別他反而不急著吸取陳詩蕊的靈力。

　　他瞧著蕭詠芝思量道：「康魯斯身邊有這種高品質的靈魂，他為何沒下手？

　　「對了！是自尊心拘束他的行為。沒有契約行為就不吸取人類的生命力，也不動他們的靈魂結晶，康魯斯就是這點不知變通，自身難保時，哪管那麼多？只要沒人發現不就得了。

　　「這女孩跟康魯斯的僕人關係密切，不能直接將她的靈力吸盡，不然傷治好，卻惹惱了老同學豈非得不償失。」

　　卓別他想了想，又喃喃道：「好吧，先修正她的記憶，順便將安帝斯侯爵留在她體內的魔力弄掉，做個人情，至於這劑補藥，就細水長流地慢慢吃。」

　　正當卓別他將手按在蕭詠芝額頭，要施展魔法為她捏造記憶時，強大的靈壓出現在背後。

　　「怎麼會！」卓別他轉過身，看到陳詩蕊站在那冷冷地瞪著他。

　　可怕的靈壓竟源自酷女孩。

　　靈力竟由陳詩蕊靈魂深處源源不絕地放射出來，無限的靈力湧出，凝聚成靈質，重塑女孩的身軀。

　　四枚朱紅色的羽翼由她背後張開，紅如火，深似血！

　　「墮天使？不，是戰鬥天使！怎麼會！」

　　陳詩蕊的面容沒多少改變，只是身軀變得更高大些。

　　她全身靈光閃爍，不怒自威，令人生懼。

　　「惡魔，放開她。」簡單的一句，充滿力量，壓得卓別他動彈不得。

　　她的翅膀顏色好紅，好深，據說戰鬥天使斬殺的敵人越多，翅膀便會漸漸染紅，不過愛護生命的天使向來不興殺生，唯有針對惡魔時，才會毫不留情。

　　翅膀要變成這樣美麗又可怕的色澤，要有多少惡魔死在她手上？

　　況且天使與惡魔間危險的和平，已經維持了很久，上次的天地大戰是卓別他上代的事情，哪來的戰鬥天使，能把翅膀弄成這樣？

　　不！有位失蹤很久的戰鬥天使。

　　蕾雅愛潔兒！

　　被譽為戰鬥天使中的奇才，被眾多天使所敬仰的人物！

　　如果真的是她……

　　卓別他苦笑，毫無勝算。

　　她是能跟惡魔公爵，甚至惡魔大君打得平分秋色的天使。

　　原以為撿到了寶，結果卻惹火上身。

　　「惡魔，你想死還是想活？」

　　原以為死定了，想不到還有轉機。

　　卓別他當然點點頭，只是他想不到，蕾雅愛潔兒有甚麼理由放過他。

　　「既然如此，我們來交易。」

　　天使要跟惡魔交易，而且還是戰鬥天使！

　　這太荒謬了。

　　卓別他突然想到蕾雅愛潔兒是從陳詩蕊體內跑出來的。

　　難道她失蹤的這段日子裡是被封在人類體內？

　　她展現出來的力量雖然強大，不過跟傳說中的她還差得遠，光是目前這樣的能力，最多只能跟惡魔侯爵一較高下，要單挑惡魔公爵還差得遠呢！

　　卓別他突然想通了，蕾雅愛潔兒分明是在虛張聲勢！

　　真正厲害的戰鬥天使是內斂的，而不是像她這樣氣焰高漲。

　　如果能找到空檔……

　　「嗚！」才打起壞主意，就被蕾雅愛潔兒看穿。

　　聖紋馬上刻在卓別他身上，讓他力量全失。

　　「你猜得沒錯，我的力量確實被削弱了；不過要對付你，還綽綽有餘。」

　　「哈……大姊，有話好說……這是何必呢？」

　　蕾雅愛潔兒冷酷的說：「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當然，那你說的交易是甚麼？能跟你這種大人物訂下契約，是我的榮幸。」

　　蕾雅愛潔兒道：「我要你保護好陳詩蕊。」

　　卓別他苦笑：「你還需要別人保護嗎？」

　　「我不需要，但是陳詩蕊需要。休眠中的我不是隨時都能保護她，況且現在力量未復，我希望盡量不要現身。」

　　「喔！好珍貴的消息。你不怕我把消息洩漏出去？」

　　蕾雅愛潔兒冷漠地說：「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會守密的。」

　　「哈！我向來很聰明的。」看到蕾雅愛潔兒眼中的殺機，卓別他乾笑了幾聲。

　　蕾雅愛潔兒說得沒錯，他如果不簽訂合約，現在就會死亡，自然不可能把消息傳出去。

　　一旦訂下契約，洩漏了消息可是自找麻煩。

　　卓別他在蕾雅愛潔兒的威脅下，快速立下契約，簽上大名交給蕾雅愛潔兒。

　　「卓別他．暗．安秀多拉，你願意以性命保護陳詩蕊周全？」

　　卓別他答道：「以卓別他．暗．安秀多拉之名立誓。」

　　「契約成立！」

　　羊皮紙上的文字頓時發光，分射向兩人；文字化為光射向天使，文字的陰影則落入卓別他體內，契約完成。

　　「那麼，這是你應得的。」

　　說完，蕾雅愛潔兒又在卓別他身上添加了另一道聖紋。

　　一道聖紋產生聖力，壓制惡魔的力量；兩道聖紋卻成為吸納靈力的聖法術，快速凝聚靈力為惡魔療傷。

　　就在聖紋作用的同時，蕾雅愛潔兒閉上眼睛，她的靈體開始分解，重新化為靈力納入陳詩蕊體內。沒多久，蕾雅愛潔兒已經不見蹤影，只剩陳詩蕊躺在地上。

　　卓別他瞧著昏迷不醒的女孩。

　　「這是哪門子的鬧劇？」惡魔不禁搖頭歎息：「竟然有天使找惡魔當保鏢？算你行！」

　　瞧瞧自己身上的聖紋，卓別他歎道：「果真是奇才，誰想得到聖法術竟也能刻在惡魔身上，達到治療的效果？

　　「罷了，充當一次保姆又如何。畢竟能有這種經驗的惡魔，肯定是前無古人。」

　　蕭詠芝昏昏沉沉的回到家。

　　她的記憶有點混亂，記得跟陳詩蕊撿了個男人，卻不知不覺地在咖啡館的員工休息室睡著，當她醒來，男人已經不見。

　　問起陳詩蕊也問不出所以然，最後她也只有乖乖的回家。

　　「小魯，我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想不到回到家，竟然是更大的驚奇。

　　房子全變了。

　　這時康魯斯正在地上畫魔法陣。

　　「我的天！小魯，你又幹了什麼？房子呢？我的房間呢？」

　　康魯斯不悅地說：「房子不就在你眼前，你的房間不就在那。」

　　蕭詠芝抬頭望去，她的房間還在原地，只是少了一半。

　　「我在作夢嗎？」

　　「小芝小姐，要先喝杯茶嗎？」

　　「喔，好……」蕭詠芝接過飲料，乖乖的喝著具有安定神經的花草茶。

　　香氣潤過咽喉，蕭詠芝看著斷垣殘壁，還是沒有真實感。

　　「咦？白雪、辛拉德，你們受傷了？」

　　「小事，無礙。」

　　吸血鬼全身上下有三分之一包著紗布，想必辛拉德受傷不輕。

　　這樣還叫沒事？

　　「辛拉德，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辛拉德保持一貫的紳士作風，輕鬆說道：「只是跟天使打了一架，現在沒事了。」

　　「跟天使打架？」蕭詠芝先是一愣，然後吼道：「小魯！」

　　忙著畫魔法陣的康魯斯特別抽空說道：「這次是他們先動手，無緣無故就來拆房子，算甚麼天使？不信？不信你可以問白雪。」

　　「真的嗎？」

　　臉似白雪的白雪點點頭。

　　「這樣啊，那我們今晚睡哪？」

　　歷經風雨，蕭詠芝的適應力也變得很強，接受事實後，她馬上考慮起現實的問題。

　　「放心，不會讓你餐風露宿。」康魯斯終於畫好魔法陣，再三檢查後滿意地說：「行了。」

　　念起咒語，魔法陣開始運轉，康魯斯手上的三叉戟發出紅、銀、黑三色魔光，注入魔法陣中。

　　最後三叉戟敲擊地面，射出強烈的光芒，魔法陣像是呼應似的，射出強烈的光柱，打入天際。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被消去的地板、牆壁開始長出來，從四面八方吹來的風帶來各種元素，成為房子重生的材料，不單是牆壁漸漸長出來，連同房子裡的一切全被重新塑造。

　　幾分鐘過去，房子變回原樣。

　　桌子、椅子、所有的傢俱與電器，都回來了。

　　康魯斯得意地說：「看到了嗎？這是我取出大地的記憶，以煉金術塑造出來的新房子。這屋子裡的東西都恢復原樣了。

　　「這麼浩大的工程，只用了少許的魔力，關鍵就在於……」

　　蕭詠芝瞇著眼不以為然的說：「是有點神奇啦。不過那是甚麼？」

　　難得有機會自吹自擂，卻被蕭詠芝打斷，康魯斯顯得很不高興。

　　不過當他瞧見蕭詠芝指的東西時，也愣住了。

　　客廳裡多了一組康魯斯、辛拉德與白雪、黑紗。

　　「啊！我們也在大地的記憶中，所以……」

　　康魯斯打哈哈的說：「放心，他們只是人像而已……雖然組成物質跟我們一模一樣，不過只是單純的……肉塊，沒有靈魂，也沒有生命……」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們？」蕭詠芝問。

　　「這個……哈、哈……」

　　能怎麼辦？康魯斯也沒主意。那些「東西」就是康魯斯，只差沒靈魂沒意識沒生命，當然不能丟掉，總不能把「自己」銷毀吧？

　　「哈……」康魯斯只能傻笑了。

尾聲

　　「嗯，嗯，終於畫好了。」

　　康魯斯將MSN心情磁鐵貼在白板上欣賞，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小魯，你在看甚麼？」

　　已經十點多，蕭詠芝剛下樓，瞧她的樣子，雙眼無神，頭髮蓬鬆，還有幾撮不安分地翹起來。

　　康魯斯看不順眼：「你這是甚麼樣子，淑女要隨時保持端莊典雅的模樣才行！好好的假日，你竟然浪費大好光陰睡到現在！」

　　蕭詠芝伸了個大懶腰，懶散地說：「有甚麼關係？就是因為假日才可以睡到現在，你又不是老頭子，為甚麼要人早起！你出門去看看，除了便利商店，有哪家店在十點前就開門營業？」

　　康魯斯明明就是小學生的模樣，卻像上了年紀的道學老師在教訓人：

　　「說甚麼傻話，有些美德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這無關早起晚起，而是珍惜光陰的生活態度……」

　　「嘖！明明就是惡魔，還跟人談甚麼美德？」

　　「你這個臭丫頭！」

　　康魯斯正要發怒，蕭詠芝卻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溜到白板前面。

　　「喔，這不是那位變態色阿姨？你把她的臉畫出來了？」

　　「對啦，畫出來了。」

　　蕭詠芝像個畫評家，仔細的品頭論足：「嗯，嗯，嗯……」

　　「明明就不懂畫，少在那裝行家。」

　　蕭詠芝不高興的說：「誰說我不懂了？這畫十分貼切，把阿姨的特點都畫出來了，瞧她這虛偽的笑容，暗藏冷漠與邪惡！畫得好！把她的特質表現得一覽無遺。」

　　小芝本來是要氣康魯斯才故意這麼說，想不到康魯斯竟然點頭，贊同她的看法。

　　「我一直畫不出來，也許是不想認清她的本質，現在終於畫出來了。」

　　康魯斯突然感歎：「人類無法選擇父母，惡魔也一樣。」

　　氣氛突然變得很奇怪，蕭詠芝難得看到康魯斯感性的一面，此時她突然覺得眼前的惡魔是個貨真價實、無助的小男生。

　　「那個女人從來不把我當親人看待，往後還不知道會帶來甚麼麻煩，為甚麼她會是惡魔侯爵，真是麻煩。」

　　「小魯……」

　　蕭詠芝突然抱住康魯斯。

　　「你在幹麼！放開我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康魯斯慢慢停止掙扎。蕭詠芝的體溫漸漸傳到他身上，小小的擁抱，帶動靈魂的交流。

　　一個放出滿滿體貼與關愛心意的擁抱。

　　卓別他被徵用的密室防護變得更加嚴謹。原本就設下了數個異空間結界，又加上格莫瑞的法術，如今此地的防護已如銅牆鐵壁。

　　格莫瑞大方的接受卓別他的收藏品，好像當他不會回來似的。原有的標本被加上魔法，飄著黑霧，為表情可怕的雕像又添幾分詭異的感覺。

　　格莫瑞待在這個可怕的房間，享受地泡起玫瑰花茶。

　　充滿邪惡與黑暗氣息的房間，突然出現光輝的聖紋。

　　聖光如同水波般散開，又分化出十來個聖紋，圍成一圈，聖紋迅速旋轉，扯開空間，頓時聖光大作，天使從聖紋魔法陣中現身。

　　格莫瑞像是招待好朋友似的問道：「你來啦？要來杯茶嗎？」

　　達倫爾監察官神情不佳地看著這個密室的擺設，上回前來，這個密室已經讓他作嘔，想不到第二次來訪，格莫瑞變本加厲，讓密室變得更可怕。

　　能把房間佈置得如此詭異，她請的茶能喝嗎？

　　達倫爾冷冷地說：「不必，我不是來喝茶的。」

　　「太可惜了，這是英國進口，最高檔的玫瑰花茶呢。」

　　達倫爾繃著臉，不悅地說：「我已經確定蕾雅愛潔兒甦醒了，你要怎麼交代？」

　　「呵，我要交代甚麼？」

　　「少跟我裝傻！當初說好的，我們封住那兩人，而你們保證蕾雅愛潔兒永遠不會醒來，如今她已經回來了，你們卻沒有任何動作！」

　　格莫瑞絲毫不理會天使的怒氣，笑笑地反問：「路法西帝伯爵也甦醒很久了，也不見你們有動作啊？」

　　「誰說沒有？戰鬥天使已經盯上他了。」

　　「是嗎？可是他還是好好地在過日子呀？我也可以說大君的刺客已經盯上蕾雅愛潔兒了。」

　　「你！」

　　「別生氣嘛，人家只是就事論事。」

　　達倫爾怒道：「總之，我方強烈要求，你們必須立即解決蕾雅愛潔兒，趁她力量尚未復原，將她消滅！」

　　格莫瑞卻表現出事不關己的模樣，為難地說：「這可怎麼辦？大君又沒派人馬給我，這一來一往的通報，不知要花多少時間。」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會再對康魯斯下手。」

　　格莫瑞笑道：「真的？太好了。」

　　「甚麼！你們這是甚麼態度！」

　　格莫瑞從容的分析道：「你應該知道，咱們惡魔分為六個派系。而我這回並非代表我的大君進行非正式的交涉。唉，雖然不是怖畏之王的命令，不過只要是大君的請求，我這小小的侯爵哪有抗命的餘地。

　　「以我個人而言，你們要放過他，還是個喜訊呢。」

　　達倫爾驚道：「甚麼！這就是你們惡魔的辦事方針嗎？竟然要違背承諾！」

　　格莫瑞悠閒地回答：「哪有啊？當初又不是我許下承諾。況且，說甚麼承諾？有訂下契約嗎？」

　　「你！」達倫爾氣得咬牙切齒：「好！這就是你們的決定？你們是想再度引發天地大戰？」

　　格莫瑞輕鬆地應答：「無所謂。」

　　「甚麼！」

　　「反正毀滅大君常為旗下冰、焰惡魔的紛爭感到頭痛，如果有相同的敵人，就能轉移焦點；死亡之帝對天界過分插手輪迴已經不滿很久了，要開戰他一定願意出力；光輝之王更不用說，就算他不動手，那些黑翼的天使也會搶著洗刷恥辱；至於我那精明的主上，呵，這麼多大君都動手了，他會錯過擴張的機會嗎？」

　　一時的氣話，竟得到這種結果，達倫爾咬著下唇，不情願地說：「不，是我太激動了。天界只希望維持宇宙的和諧。」

　　捉弄夠了，格莫瑞才道：「放心啦，那位大君會派人出來的。

　　「唉……我可憐的孩子，竟然被天使給盯上了。真是可惜……」

　　「你可憐的孩子？」

　　格莫瑞訝道：「你不知道康魯斯．安帝斯．路法西帝．焰．靈．金．暗．古得利，他的安帝斯與暗之力量之名的出處嗎？」

　　竟然派康魯斯的母親出來交涉！達倫爾的面孔又是一陣青一陣紅。

　　不能信任惡魔！不論是康魯斯還是蕾雅愛潔兒都要盡早解決，狡詐的惡魔不可靠，能指望的還是只有盡忠職守的天使。

　　達倫爾決定了，他要馬上返回天界，回報情勢，當他再回來時，會帶來天使的戰鬥部隊，將康魯斯與蕾雅愛潔兒徹底掃除。

　　這只奸詐的惡魔侯爵也非除去不可！

　　格莫瑞看著達倫爾神情的變化，滿意地笑了。

　　她的目的已經達成。

《惡魔事務所07》
作者：月雨
內容簡介：
　　醞釀已久的陰謀終於爆發，天使們終於按捺不住，展開清掃惡魔的行動。身為魔界貴公子的康魯斯，自然首當其衝，美麗的洋房再次被天使摧毀。

　　身懷封魔滅靈的另一端維持者，陳詩蕊，這次也被捲入了活屍大軍中，不過她表現出來的卻不是驚恐，而是憑著一雙鐵拳，演繹著街頭快打……

　　這次的惡魔事務所，即將解開所有陰謀，魔力尚未恢復的小魯又會怎樣面對最強大的天使呢？

第一章 惡魔天使混戰之一

　　炎炎夏日漸漸逼近，繁華的城市像被套上了滿是熱氣的罩子，走在大馬路上都快有融化的感覺。

　　不過這不影響城市人忙碌的生活，雖然街道酷熱得像火焰地獄，不過那只局限於街道，只要走入大樓、商店，甚至坐上公車、捷運，就有冷氣撲面而來，趕走暑氣。

　　天使沒冷氣設備，不過他們擁有更高級的東西——操控元素之力。

　　元素操控對天使而言易如反掌，只要用點靈力就能讓自己隨時保持清爽，而且天使的身軀是由靈力物質所組成，具有冬暖夏涼的特殊效果，更何況，天使經常待在海拔數千公尺的高空。

　　暑氣是給活在地面上人類的考驗，與天使無緣。

　　所以理論上天使應該不會被盛暑曬得心煩氣躁，可是斐色拉卻像滾沸的水壺氣得冒煙。

　　「你少在那繞來繞去，看了就煩！」拉雅菲爾一肚子火的說。

　　「我喜動運動，礙著你啦！」斐色拉說話的語氣也像吞了火藥。

　　「沒錯！就是礙著我了。你這樣繞來繞去，瞧得我頭都暈了。」

　　「真沒用，這樣就暈了。」

　　安太齊心情雖然也不好，但還是當起和事佬：「斐色拉，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過大家都是一樣的。」

　　斐色拉不高興地看著靜靜沉思的安得莉菲爾問道：「安得莉菲爾，你真要放任達倫爾在我們的責任區域內亂來？」

　　安得莉菲爾沉著地答道：「冷靜點。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達倫爾監察官只是在行使他的職權。」

　　「帶大隊人馬來行使職權嗎？我看不是來接管這地方，就是來開戰的！」

　　安太齊斥道：「斐色拉！安得莉菲爾的決定是正確的。姑且不說光憑我們四人無法抵擋兩隊的戰鬥天使，就算有辦法，難道你真的要訴諸武力？你想變成墮天使嗎？」

　　斐色拉口不擇言地說：「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安得莉菲爾怯戰造成的！若非無緣無故的放過惡魔，讓康魯斯那個臭小鬼繼續橫行，達倫爾會有理由出動天界的戰鬥部隊嗎？」

　　安得莉菲爾卻問：「你們有注意到這兩隊戰鬥天使的隊章嗎？」

　　斐色拉不以為然地說：「不就監察院的隊徽，達倫爾還能調動甚麼部隊。」

　　「不！」安太齊面色凝重地說：「其中一隊或許是監察院的戰鬥部隊，不過另一隊的徽章相當特別。」

　　「那是大天使茲利爾的部隊。」安得莉菲爾說。

　　「黃道十二宮的茲利爾？」拉雅菲爾問。

　　「黃道十二宮的戰鬥天使地位雖然崇高，可是不也被評為裝飾用的儀隊嗎？」安太齊疑道。

　　安得莉菲爾又問：「你們有注意到他們的翅膀嗎？」

　　「很亮，很白啊。哪有甚麼要注意的地方？」斐色拉不以為然地說。

　　「是的，潔白無比。可是戰鬥天使的翅膀真的能保持如此亮麗潔白嗎？就算是被戲稱為儀隊的戰鬥天使好了，但他們的翅膀簡直就像新生的天使。」

　　斐色拉還是反駁道：「也許黃道十二宮就是以翅膀的潔淨程度，挑選戰鬥天使。」

　　安得莉菲爾歎了口氣，才道：「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黃道十二宮的戰鬥天使除了美姿儀隊的這個外號外，還有個名稱——清道夫。」

　　「清道夫，就是他們！」安太齊驚歎。

　　「安太齊你知道甚麼嗎？」

　　「……我只是聽說。天界有個專門暗中清理異議分子的戰鬥部隊，因為他們做的是掃除天界污穢的工作，所以被稱為清道夫。那些天使出手不留情，又常在證據不夠充分的情況下就動手，時有錯傷無辜的傳聞。

　　「天使如果沾上充滿怨恨的鮮血，翅膀會染上紅褐甚至黑色的班點，而最容易把翅膀弄髒的便是那支部隊。

　　「所以精通聖法術的黃道十二宮的天使，便開發出一種法術，將翅膀洗淨。那種不自然的潔淨，難道就是聖法術的作用？」

　　安得莉菲爾默默地點頭。

　　「達倫爾為何要帶這種肅清部隊下來？」拉雅菲爾問。

　　「啊！該不會是把惡魔解決後，要順便把我們給除去！」斐色拉大驚。

　　拉雅菲爾譏道：「你還真瞧得起自己。」

　　「對啦！我是卑微的小天使，不值得他們出動。那你說！他們是來幹嘛的？」

　　「這……」拉雅菲爾哪會知道這種事，她將目光移向安得莉菲爾，希望能從她身上獲得解答。

　　安得莉菲爾搖搖頭，道：「我也很想知道，為甚麼會派清道夫下來……」

　　跟空中的天使不一樣，地面的人們被曬得七葷八素。尤其是沒吹冷氣的學生，上了整天課，在赤炎炎大太陽努力散發的熱力，與老師拚命塞東西的雙重摧殘下，腦袋都快被攪成漿糊。

　　好不容易終於挨到下課，太陽總算較為收斂，不再放出惡毒的熱力。

　　「小芝，要不要一起去吃冰？我知道有家綿綿冰做得很好吃呦！」藍婉婷問。

　　對抗炎熱最有力的武器當然是冰品。

　　換成別人邀請，蕭詠芝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但向來精打細算的藍婉婷邀約，莫非是要拗她一頓嗎？

　　「我請客！」藍婉婷像是怕蕭詠芝拒絕又補充一句。

　　太可疑了，禮多必有詐！

　　「吃冰嗎？」陳詩蕊發出聲音。

　　「好吧。詩蕊說天氣這麼熱，去吃冰消暑氣也不錯，尤其是大家一起吃冰，一定會很快樂。

　　「小婧，詩蕊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吃冰。小婷推薦的冰店一定很不錯唄。」

　　蕭詠芝像是超級翻譯機似的。陳詩蕊明明才說三個字，蕭詠芝卻能將這三個字變成好幾句話。

　　「吃冰啊……好像很不錯。」謝巧婧帶著甜甜的笑容，高興的答應了。

　　「我們走。小婷帶路吧！」

　　「……走。」本來只打算請蕭詠芝一個人的藍婉婷，臉上掠過哀怨的神情。

　　半小時過後，閃亮美麗的冰品送到女孩們眼前。

　　藍婉婷不愧是新聞工作者，連美食情報都相當靈通，這家店不但環境舒適，更重要的是，提供的冰品兼具美味與便宜兩項要點。

　　女孩們快樂的吃冰聊天，藍婉婷突然輕咳一聲，道：「咳，小芝，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蕭詠芝繼續把水果冰中的草莓送入口中，不大有誠意的說：「嗯？我在聽。」

　　藍婉婷壓底聲音，道：「那個……前天，我跟他，那個了。可是……我想……」

　　蕭詠芝不在乎地說：「哪個他，哪個了？」

　　「就是跟浩智那個了嘛！」

　　「咦！小婷跟男生做了！」謝巧婧雙眼大張，嘴巴張成O形，好比發現火星人拜訪地球那樣的驚訝。

　　「咳！」藍婉婷猛咳一聲，差點噎著。

　　「別亂說話！」

　　藍婉婷急忙左右觀望，確定沒人注意到謝巧婧的驚人之語，才又說：

　　「我說的那個是指跟浩智親吻了！」

　　「呦，終於吻啦？」蕭詠芝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畢竟只是親吻，雖然對沒甚麼戀愛經驗的人來說是天大的事，但在蕭詠芝看來，卻感覺藍婉婷的戀愛之路跑得好慢。

　　都已經交往多久了，竟然才達到接吻的階段，看藍婉婷當初倒追男生，還有跑新聞的狠勁，還以為她早跑回本壘。

　　難不成藍婉婷是現代少有的清教徒？

　　「那個傢伙到底有甚麼好？他的年紀比你小，又是個雙面人，你怎麼受得了他？」蕭詠芝忍不住要問。

　　「浩智很好啊！不管是哪一個浩智都很好！強勢的浩智很帥又可靠，另一個則是體貼又溫柔。況且他有兩種性格，跟他交往就好像是跟兩個人交往，有兩倍的樂趣呢！」

　　藍婉婷著迷的回答。

　　瞧她的樣子，好像有心形的圖案不斷從她身上飄出來。

　　蕭詠芝不禁搖頭，私下判定藍婉婷的戀愛症候群已經病入膏肓，沒救了。

　　「終於吻啦？辛苦你了，那很好。然後呢？」

　　蕭詠芝沒誠意的隨便問，卻引起在場另外兩人的高度注意。

　　謝巧婧是乖乖牌的女孩，在國中時只談過純純的戀愛，而且還是沒有開始就結束的單戀。

　　而陳詩蕊雖然長非常非常搶眼，高＠身材又好，就像個超級模特兒，不過因為她的性格障礙，使好男孩不敢靠近，壞男人卻是前仆後繼的靠過來挨揍。

　　所以要說到戀愛經驗，她反而是最遜的一位。

　　藍婉婷吶吶地問：「我就是想問，接下來要怎麼辦？」

　　這下，三道目光全集中到蕭詠芝身上。

　　「你想怎樣？」蕭詠芝又把問題丟回去。

　　藍婉婷躊躇不決。

　　她想問的事早想清楚了，可是多了兩位聽眾，話不好說出口。

　　不對！多付了兩份咨詢費，那就更不能浪費了！

　　藍婉婷下定決心，道：「我在想，要怎樣才能再進一步。」

　　原來藍婉婷並不想談幼稚園級的戀愛，而在傳統觀念中，這檔事應該由男人主動，要是女孩子太主動，容易被認定為隨便的女孩、好上的女孩，私底下甚至更會冠上難聽的稱號。

　　藍婉婷雖然敢沖，但也愛惜自己的羽翼。

　　「我看小智是個熱血小子，光是牽牽小手他能滿足嗎？」蕭詠芝問。

　　藍婉婷哀歎：「難道是我魅力不夠？」

　　「這個嘛，不會啦，你想太多了。」蕭詠芝昧著良心說話。

　　如果藍婉婷好好打扮，當然有機會變成誘人的美女，不過她的穿著老是以搶新聞，方便跑、沖、擠、撞為要務，美美的衣服哪禁得起這種考驗。

　　至於化妝，那就更不用提了，在太陽底下跑個十幾二十分鐘，甚麼妝全花了。

　　「不然浩智為甚麼從來不主動？休假時是我主動配合他的時間，約他看電影，平常也是我挑准他不用打工的機會，找他一起來訪問。

　　「想一想，他好像從來沒主動約過我，就連手機號碼都不肯給我……那個吻還是我半主動，他才……」

　　藍婉婷越說越無力，頭也越來越低。

　　「這樣啊……」

　　蕭詠芝覺得她真是丟盡女生的臉，都已經主動貼過去了，竟然連個小男生都搞不定！

　　不過那個熾焰也很可惡，平常看他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想不到竟然還是個玩弄少女的情場高手。

　　不能讓他太囂張！非要讓熾焰拜倒在藍婉婷裙下不可！

　　「好吧，讓我教你幾招，用得好的話，肯定讓他為你著迷。」

　　「真的！」

　　「首先是打扮。你現在的衣服都不行，合適的穿著可以將女孩的魅力發揮到極限，讓男人腦袋發昏分不清東南西北。

　　「另外化妝也很重要，簡單的口紅、眼影就可以為你增加魅力，引發男人的本能慾望。如果再配上表情，那就更不得了，所謂的一笑傾城，媚眼勾魂就是這麼一回事。」

　　藍婉婷已經拿出PDA做筆記了，而謝巧婧與陳詩蕊也是一副專心聽講的樣子。

　　聽眾有心，蕭詠芝這名講師就說得更起勁。

　　「衣服還有化妝品，等會再到街上邊買邊介紹，現在先傳授你一些搔動男孩內心的小技法。第一招是……」

　　蕭詠芝開始傳授她由那場不倫的成人式戀愛，所磨練出來的技巧。

　　一開始只是勾引男人，讓男人心癢癢的小花招，然後看到以萬事通自居的藍婉婷拜服的樣子，她開始傾囊傳授，教她進階的技巧……

　　一時之間，就連冰品與冷氣也無法帶來涼意了。

　　女孩們的臉都熱了，桃紅色的曖昧氣氛圍繞在少女之間。

　　當蕭詠芝踏上歸途時，月亮已經當空高掛。

　　陪在她身旁的陳詩蕊表情還僵僵的，如果這時往她額頭摸去，恐怕還會被燙傷。

　　成人限制級的談話，所帶給她的衝擊似乎過大，導致在花了幾小時教藍婉婷買衣服、化妝後，她都還不能退燒。

　　現在陳詩蕊看蕭詠芝的眼光，似乎多了幾分尊敬的成分。

　　兩人在星夜下走到公車站牌，默默無語地等了幾分鐘。

　　路上人車漸行稀少。

　　路燈突然熄滅。

　　「咦！停電了嗎？」蕭詠芝問。

　　似乎不是。

　　只有兩位女孩附近近百公尺的範圍內沒燈，較遠處還是燈火通明。

　　「有問題！」陳詩蕊提出警告。

　　確實有問題，才晚上十點多，公車站牌附近怎麼可能只有她們兩個女生在等公車。

　　而且公車行駛的路線，向來是人潮擁擠的黃金地段，沒道理只有她們兩人孤站在站牌下。

　　大馬路上已經有一、兩幾分鐘沒車經過。

　　遠方的燈火似乎在訴說她們的孤單。

　　馬路的盡頭好像有東西在搖晃。

　　蕭詠芝害怕的靠在陳詩蕊身上。

　　「怎麼辦？」

　　黑影漸漸靠近。

　　蕭詠芝沒比這時更討厭過自己的夜間視力，如果看不清楚靠過來的是甚麼有多好。

　　走過來的是一群人形的物體。

　　之所以說是物體，是因為蕭詠芝看到的東西絕對不能稱之為人。

　　它們有些斷手斷腳，有的則是開腸破肚，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全都帶著死魚眼，嘴巴半張不開，發出無意義的低鳴。

　　這景象讓蕭詠芝想起前陣子流行的恐怖片，《活人生吃》裡的活屍，就是這副德性。

　　「詩蕊……」

　　蕭詠芝拉拉陳詩蕊的手，想要叫她逃命。

　　電影中的活屍向來是又笨又遲緩，沒被包圍的話，快跑應該逃得掉。

　　不過蕭詠芝才轉頭就發現無路可逃，馬路的兩頭都有活屍接近。

　　「不怕。」陳詩蕊簡單的安慰好像具有特殊的力量，蕭詠芝的恐懼在陳詩蕊鎮定的態度下平息了。

　　「幫派鬥毆，安靜離開。」陳詩蕊又補了這句話，讓蕭詠芝差點昏倒。

　　陳詩蕊根本沒搞清楚狀況，這哪是幫派械鬥，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的人真幸福，把這群人當正常的活人，難怪陳詩蕊不會怕。

　　不對！就算是一大群黑道分子從兩頭圍過來，陳詩蕊也太鎮定了。

　　這麼說來好像沒看過陳詩蕊怕過？

　　如果陳詩蕊也能在黑暗中看見東西，還是會怕壞人就好了。

　　至少具備其中一項特質，陳詩蕊現在就不會拉著蕭詠芝往活屍群靠近。

　　「完蛋了！我這不是把自己當晚餐，朝殭屍嘴邊送？」蕭詠芝暗自叫糟。

　　她想叫，卻又叫不出口。

　　她想拉陳詩蕊遠離活屍，卻沒這個力氣。

　　眼見活人跟死人就要接觸了。

　　終於走到活屍旁邊，蕭詠芝嚇得靈體半離，同時用身體與靈體拚命拉阻陳詩蕊，使盡吃奶的力氣，阻止陳詩蕊把自己變成活屍的點心。

　　活屍的手伸向陳詩蕊了。

　　活屍的嘴咬向陳詩蕊了！

　　碰！啪！呯！

　　活屍被揍了！

　　真不愧是陳詩蕊，不管是不良少年、黑道分子還是活屍，都能給他們漂亮的一拳。

　　只是揍了兩隻，又有十隻圍上來。

　　女孩放開蕭詠芝退了半步，又猝然向前踏了半步。

　　就以這半步做出拳的加速，正拳狠狠的打在活屍身上。

　　可憐半腐不腐的活屍當場變成炮彈，將後面的十來只活屍全撞倒。

　　一擊成功，陳詩蕊悠然退後五步，雙手負於背後，挺然而立，風範有如不世高人。

　　正常的，有感情的人類瞧她露這手，豈有不懼怕三分的道理。

　　可惜女孩們碰到的，是毫無理智與情感的屍體。

　　懼怕不存在於活屍身上，不受感情支配的活屍只是依照本能在活動。

　　其他的活屍瞧都不多瞧一眼那個飛出去的同伴，繼續靠過來。

　　突然間，一隻活屍凶性大發，張牙舞爪地撲向陳詩蕊。

　　碰！

　　漂亮的迴旋踢，活屍又飛回去，撞倒一堆活屍。

　　「退開！」簡單的兩個字之後，陳詩蕊化被動為主動，以她敏捷的身手開始痛毆屍群。

　　只見陳詩蕊所到之處，無不人仰馬翻，屍倒如山倒！

　　陳詩蕊很能打，動作遲緩的活屍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可是蕭詠芝還是很擔心。

　　殭屍電影中的角色能打的不在少數，可是他們都死了。

　　又笨又遲鈍的殭屍大軍能贏，靠的是數量多、不怕打，打倒一個又有兩個補上來。

　　問題還不只是體力透支，電影中的殭屍還有個特點——傳染性。

　　不能被抓傷，不能被咬到，不然也會變殭屍！

　　雙方的條件太不公平了。

　　蕭詠芝怎能不為挺身而出的好友擔心。

　　「耶？」擔心之際，另一邊的活屍也靠過來了。

　　這些又臭又噁心的傢伙竟然無視蕭詠芝的存在，逕行通過。

　　如果再腹背受敵的話，陳詩蕊再厲害也會完蛋。

　　「詩蕊小心後面！」

　　蕭詠芝一急，拿起書包就當流星錘耍，她這麼一陣閉眼亂掃竟也打倒不少活屍。

　　這些活屍被蕭詠芝打倒又爬起來後，還是不理會蕭詠芝，繼續往陳詩蕊那移動。

　　怕鬼的蕭詠芝為了朋友安危，不顧危險的去推、去打活屍，於是為數不少的活屍被她弄倒，又絆倒不少活屍。

　　蕭詠芝努力對殭屍大軍製造小型傷害，可惜這點小阻礙並不能阻止活屍。

　　它們爬起來後又朝陳詩蕊那移動。

　　不理蕭詠芝就是不理蕭詠芝。

　　「太不公平了！怎麼都不理我！」

　　無名火竄起，蕭詠芝移到活屍群前方，雙臂張開把自己當路障要阻止活屍前進。

　　哪裡知道這些沒知覺的怪物就是不理她，直接從她旁邊通過，撞到她的手臂也不停下來，蕭詠芝混在裡頭，像是已經變成活屍群的一分子。

　　「甚麼嘛！簡直不把人家當人看！真是豈有此理！」

　　活屍群不理會蕭詠芝的抗議，還是繼續從她身邊走過去。

　　因為一直以來都跟正常人一模一樣，所以蕭詠芝自己都忘了，她也是活屍。

　　只是她的等級較高，不但有靈魂寄宿，而且還保有活人的各種機能。

　　但是不論如何，蕭詠芝是貨真價實的活屍。

　　而蕭詠芝之所以被活屍大軍冷落，要怪只能怪活屍的敵我辨識系統太優秀，也太過死板。

　　「小芝？沒事吧？」

　　「我沒事！你呢？」

　　「沒事！」

　　聽到陳詩蕊氣息已亂的回話，讓蕭詠芝沒空抱怨這些活屍大小眼，只找陳詩蕊不找她。

　　情急之中，蕭詠芝想到白雪交給她的靈符。

　　那時白雪說，遇到危險時只要將靈符拋出去，援軍很快就會到來。

　　靈符呢？

　　蕭詠芝急急忙忙的翻包包，找口袋。

　　沒有！

　　都沒有！

　　「啊！前幾天換衣服時忘了掏出來，洗掉了一張。還有一張嫌麻煩，放在家裡……

　　「嗚……我怎麼這麼大意！」

　　所謂生於安樂，死於憂患就是這麼回事。

　　過了個把月安然無事的生活，就忘了康魯斯孜孜不倦的警告。

　　如今碰上危險才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快來人吶！幫幫忙啊！」

　　蕭詠芝急得大叫。

　　轟！

　　遠方突現烈焰。

　　火帶來光，光帶來希望。

　　蕭詠芝靈魂離體從空中瞧去。

　　「是焰心還有熾焰！有救了！」

　　低等的活屍哪是火焰除魔師的對手。

　　只見熾焰走入屍群，所經之處點燃一尊又一尊的活屍。

　　而想要染指焰心的活屍更是可憐，連變成著火的屍體都沒機會，直接被青焰化為灰燼。

　　「熾焰！這邊，快來救人！」

　　熾焰瞧了空中的蕭詠芝，皺著眉頭，問道：「小芝？你該不會來這裡跟同類開舞會吧？」

　　蕭詠芝氣得大罵：「誰跟它們是同類了！我的同學被困住，還不快來救人！」

　　「甚麼？你的同學！」

　　熾焰大吼，火焰大作照亮夜空！

　　火球飛上了天空，像煙火般的炸開，化為無數的小火球落下。

　　小火球落在活屍身上，一下子就清掉許多活屍，道路也被打開。

　　「全部給我消失！」烈焰再由熾焰雙手竄出。

　　他的雙手就像兩挺火焰噴射槍，不停射出高熱的火焰。

　　「再來！」

　　火焰再次升級，扇形的火焰從他身上冒出，掃過半個馬路。

　　烈焰所到之處，活屍無一倖免。

　　熾焰就像張開雙翅的不死鳥，火焰的雙翅將活屍全部燒盡。

　　他衝向僅存的屍群，速跑向受困的女孩。

　　「喝！」

　　熾焰躍起，由天而降，就如火鳥降臨，火焰一張一合，落於地面時只剩兩團跳動的火焰在他背後。

　　「爆！」怒吼一聲。

　　他背後的火焰炸開，瞬間清除四周的活屍。

　　「你沒事吧……咦？」

　　熾焰表情錯愕地問：「你不是藍婉婷？」

　　見到熾焰的表現，陳詩蕊只是眼睛睜大了些，很冷靜的回答：「你好。是我，不是藍婉婷。」

　　「哇！熾……小智，你還滿有兩下子的。」

　　蕭詠芝喘著氣跑過來，介紹道：「詩蕊，這位是小婷的男朋友，庾浩智；那位是他姊姊，庾涵萍。小智，她是我的好同學陳詩蕊。」

　　「……上次謝謝你了。」熾焰規規矩矩地道謝：「一飯之恩，總算有機會報答你了。」

　　「不客氣。」陳詩蕊依然平淡如水。

　　雙方寒暄之際，活屍們漸漸被燒盡。

　　夜風吹拂灰渣飄去，甚麼也沒留下。

　　然後電力又來，路燈亮了。

　　人的聲音傳過來，車子也重新出現在馬路上。

　　一切回復原狀，方纔的危機像是在作夢似的。

　　然後公車來了。

　　陳詩蕊向大家道別，坐上公車。

　　一直很冷靜的女孩走到座位旁後，雙腳突然脫力，跌到位子上。

　　「呼……」她大口吐氣。

　　危機解除後，遲來的恐懼才出現在陳詩蕊身上。

　　「得救了。小芝沒事……」

　　陳詩蕊望向車窗，向蕭詠芝揮手道別之際，又趕走驚慌的表情。

　　她就是這樣，不擅於表達，但是默默的付出，竭力守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