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蒼穹之上 作者:石三 (連載中)

 
bobo0702 2017-10-21 19:22:5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1 2819932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6 00:28
第一六二章 水很深(上)


    周邦森的大名宋征聽說過,他當年乃是皇帝身邊的近臣,也是風頭無兩,京師中就連皇族親王見了他也要下車行禮。當時的首輔大人有什麼議案,要暗中和他商議,的到了他的許可不會從中作梗,才敢向皇帝提出來。

    周邦森看中了嶺南五州的資源,這裡地處偏遠,但是物產豐富。禺州的金精礦產、綿州的奇花異草、越州的玉礦脈、松州的史前古木、崖州的海靈鹽,任何一種都能讓人一夜之間富可敵國。

    而且嶺南遠離京師,山高皇帝遠,去了就是土皇帝。

    於是周邦森奏請皇帝,封他為嶺南五州巡察使,駕臨嶺南,卻只風光了三年,就在皇帝面前恩寵盡失,最後被下旨處死,而且是極為殘忍的車裂,可想而知倒是皇帝對他惱恨到了什麼地步。

    相比於周邦森,宋征現在雖然在江南權勢滔天,但的確差了很多成色。

    常順冷笑問道:「難道周邦森是你家男人扳倒的?」

    婦人隱有得色:「從嶺南送往京師的各種證據,你以為是誰收集的?宋征,不要小瞧了嶺南的任何一個人,他們背後可能都站著京師的一位貴人!這些人聯合起來的力量,連周邦森也頂不住,肖震更不可能。你,呵呵,就不用說了。」

    她轉身回了屋中:「言盡於此,宋大人好自為之吧。我家男人可以消失一段時間,或許過得很悲慘,如同喪家之犬,但是你宋大人,等我家男人再次出現,你可能就不是喪家之犬那麼簡單了。」

    宋征看著她走回去,神情若有所思。常順在一旁冷笑道:「大人休要聽她胡言亂語,一個自以為是的瘋婆子罷了,大約是想要用言語唬住我們,得到一些優待罷了。」

    宋征一笑,轉身走了,不置可否。

    回到了州府衙門,他吩咐常順去抄那些貪官的家,然後將梅炳思喊來:「把十年前周邦森的卷宗都找來。」

    梅炳思躬身:「是。」

    上午的時候,常順給他抄出來的那些文書都是最近的。州府衙門中專門有庫房存放那些年代久遠的文案卷宗。

    梅炳思的確業務熟練,去了時間不長,就將十年前的陳舊卷宗都拿了過來:「都在這裡了,大人請過目。」

    宋徵用手指一敲桌面,卷宗凌空升起,各自展開,然後嘩嘩嘩的飛快翻動著。

    梅炳思文修出身,文修有許多快速、快速記憶的神通,但是最多也就到了「一目十行」的水準。宋征這種他也是第一次見識,愕然一下之後趕緊低下頭悄然退下,出門後心中暗嘆:果然成功者絕無僥倖。

    關於周邦森的官方記載很簡單,案情也是「一目瞭然」,周邦森在嶺南貪墨三億元玉。

    宋征看過之後不由哂笑,對於周邦森當時的地位來說,區區三億元玉就能扳倒他?這背後顯然還有巨大的隱情。

    但是宋征並非全無收穫,他在這些卷宗中發現了一點:當年只是州府一個捕頭的莆十甲,在這個案件中的確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也就是說莆十甲的那名小妾沒有說謊。

    莆十甲可能在床笫之間忍不住跟自己的女人吹了個牛逼,而小妾平日裡養尊處優,受不得現在的待遇,於是氣惱之下跟宋征說了這些話,正如常順所說,想要爭取一些特殊的待遇。

    但是在宋征一方,這番話卻讓他「發現了一條大魚」。他對莆十甲興趣大增,隱隱感覺到自己抓住了莆十甲,可能會掀開某個了不得的大秘密的一角。

    他嘴角噙著笑,暗道真應該感謝這位自命不凡的女子。

    他走出房間,升起了州牧大印,啟動了護城大陣。

    麗水城內外一片慌亂,大白天的為什麼忽然打開了護城大陣?難道有妖族來襲?還是荒獸襲城?

    正在忙著的常順抬頭一看,吩咐手下:「快些處理完,趕回衙門去。」

    宋征看遍了整個城池,莆十甲的魂魄痕跡在幾個地方最為密集,一個是他的家裡,一個是州府衙門。另外還有三處:其一是城西的一家大賭坊,第二處是城外麗水河上的煙波畫舫,第三個在城北,是一家字畫店。

    他收了大印,護城大陣解除,常順已經飛快回來:「大人?」

    宋征問道:「差事辦完了?」

    常順將冊子呈上:「處理完了,大人請過目。」

    宋征掃了一眼,最後看了一下總結的數字,點了點頭:「好。」

    片刻之後,他吩咐道:「帶上人,跟本官出去一趟。」

    「是。」

    ……

    萬豪賭坊,是麗水城中最大的三家賭坊之一,在整個嶺南也能排得上號,妓院是夜晚才生意興隆,而賭坊則是一天到晚都客滿為患。

    賭坊門口車水馬龍,靠著這家大賭坊做生意的小商小販極多,當龍儀衛迅速的出現,佔據了整條街道的時候,這些人風聲鶴唳,急忙退走。

    賭坊內也有了反應,有一名老祖帶著十二名大修出現在了門口。而後,賭坊大門打開,一名三角眼臉頰狹長的陰狠中年人,在另外兩位老祖的保護下出現了。

    他手裡盤著兩枚鐵膽,赫然是兩件靈寶!

    「宋大人!」他微一拱手:「不知大人氣勢洶洶帶著龍儀衛殺來我萬豪賭坊,有何貴幹?」

    常順在他耳邊低語:「萬豪賭坊的掌櫃,包不正。」

    對於他的態度,宋征不以為意。畢竟人家好好地做著生意,日進斗金呢,自己耽誤這一會兒,可能就要損失數百萬元玉,當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他淡淡問道:「來問閣下幾個問題。」

    包不正皮笑肉不笑道:「大人想問什麼?」

    「莆十甲,他經常來你這裡?」

    「哈哈哈。」包不正笑著張開手臂道:「大人,包某人開的是賭場,來的都是客,莆十甲大人喜歡來玩幾把,我總不能把莆大人趕出去吧?」

    常順在一旁有些暗惱,包不正的態度有些囂張,龍儀衛一向囂張慣了,當然看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囂張。

    宋征淡淡點頭:「這是自然,不過莆十甲來的次數很多,他最後一次來是什麼時候?」

    「把專門伺候莆大人的小靈喊過來。」包不正回頭吩咐了一句,很快一名容貌秀麗身材凸顯的少女低頭走來,回答道:「莆大人昨天中午來過,輸了五萬元玉,然後在玲瓏閣裡喝了會兒茶就走了。」

    少女說完退下了,宋征一直盯著她,直到她回去裡面。

    包不正兩手一攤:「大人還有什麼要問的?」

    宋征道:「沒什麼要問的了,但是本官想進去搜一搜。」

    包不正臉色一變:「宋大人,包某已經很配合了。」

    宋征點了點頭:「你若是再配合一點,本官可以只殺你一人,不株連你的家族。」

    包不正大怒,一手猛地握緊了兩枚靈寶鐵膽,一手指著腳下道:「你可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你在江南作威作福習慣了,恐怕不知道嶺南的水有多深?」

    「哦?」宋征仍舊淡淡的:「那你告訴我,這裡是誰的地盤?」

    包不正朝著京師一拱手:「我家主人,乃是內閣中人!」

    宋征呵呵笑了:「包不同,再給你一次機會,想好了選擇,本官一般不會給人第二個機會,因為初來乍到,嶺南的人不瞭解本官,所以本官這一次大度一點。」

    包不同惱恨不已:「宋征!你當真給臉不要臉?」他用力抓出一枚同音骨符,小心翼翼的聯通了,那邊傳來一個威嚴肅穆的聲音:「何事?」

    「老爺,」包不同和面對宋征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諂媚討好:「宋征來了,要搜咱們的賭坊。」

    「他?」那個聲音明顯不滿:「讓他跟老夫說話。」

    「是。」包不同三角眼中閃著陰狠而得意的光芒,將同音骨符遞給了宋征,宋征懶洋洋道:「哪一位?」

    「老夫嚴永昌,萬豪賭坊你一定要進去?」

    宋征心裡瞭然,嚴永昌在內閣中排名第四,貨真價實的閣老!

    看到宋征臉色的變化,包不同知道龍儀衛只能乖乖退去了。宋征進入禺州,抓了州牧西門弘,攆走了總捕頭莆十甲,今日早上,又在州府衙門狠狠敲打了一眾官吏,可以說「氣焰囂張」,麗水城內人人畏懼。

    可是他這麼凶悍,卻在萬豪賭坊門前卻步,這事情傳揚出去,對於自家賭坊的好處不言而喻!

    可是宋征緊跟著卻對同音骨符道:「嚴閣老恕罪,下官也是公事公辦。」

    他說完,竟然用手一掐,斷了和嚴永昌的對話,揮手道:「搜!」

    常順就站在宋征身邊,聽到了「嚴永昌」三個字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龍儀衛的確囂張,可那是貨真價實的閣老啊!

    宋征不買賬,仍舊要衝進去,常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動作慢了一步:閣老的面子也不給?!

    但是齊丙臣他們可是跟隨宋征的老人,早就看出來,大人不會退讓,暗中已經做好了準備,宋征一下令,兩位老祖立刻殺了進去,身後的五百人間妖族雖然因為是在城內沒有帶著騎獸,但人人修為精深如狼似虎,有兩位巔峰老祖帶領,洪流的殺向了賭坊。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00:23
蒼穹之上 第一六三章 水很深(下)


    包不正驚愕不已,他是真沒想到,宋征這麼膽大包天,而且主動掐斷了和閣老的對話!

    他之前曾經遇到過類似的危機,每一次他只要搬出了自家老爺,對方立刻服軟,而且畢恭畢敬的和閣老說話,那是他們的榮幸!

    可是宋征為什麼……這麼不同?

    他反應了過來,大叫道:「宋征,你這是找死!你等著,最多半個時辰,聖旨就會到了,你這個龍儀衛江南巡察使丟了!你的腦袋也要落地了……」

    宋征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問道:「閣下可要拒捕?」

    包不正怒上心頭差點脫口就應了,但他看到了宋征笑意眼神下,藏著的一抹深寒,他一個哆嗦,明白這個時候宋征巴不得自己拒捕,只要一動手,他必定當場擊殺自己。

    他手中的兩枚靈寶鐵膽原本是他勇氣的來源,但他想到了江湖傳言,這位宋大人一身靈寶……

    他狠狠一咬牙一跺腳:大丈夫能屈能伸!

    齊丙臣和呂萬民帶人衝進去,親兵們兩側排開,將賭坊的人齊齊朝旁邊驅趕,將中間的路途讓出來。

    包不正尷尬的退到了一旁,宋征負手冷笑,昂然而入。

    賭場內還在營業,但是龍儀衛闖了進來,頓時雞飛狗跳。常順也終於回過神來,暗罵自己一聲,宋征敢不買閣老的賬必定有所依仗,他又不傻。

    他急忙跟了進來,厲聲叱喝,將場面控制下來。

    絕大部分人都不是包不正,不敢明目張膽的對抗龍儀衛。有一位本地的官員出面,他們也就順從的按照要求蹲下去,雙手抱住頭包括一眾修士,和麗水城內的大小官員們。

    宋征一眼看去,整個賭場內各種痕跡極為混亂,即便是他想要從其中找出莆十甲的痕跡也是不可能的。

    他放棄了賭場的大廳,往後面私密一些的小包廂走去。

    他用眼神示意,常順立刻就把一旁蹲著的小靈抓了過來,女孩被弄疼了一聲驚叫,宋征問道:「莆十甲平常最喜歡去哪裡?」

    小靈畏畏縮縮的指了一個房間,宋征道:「帶路。」

    小靈在前面,將門打開,裡面還有幾名賭客,被龍儀衛看著,不敢輕舉妄動。這裡的賭客更有身份,校尉們也尊敬一些,只讓他們坐著不准動,而沒有讓他們抱頭蹲著。

    宋征的陰神視野掃過整個房間,的確找到了莆十甲的痕跡。確實是昨天中午留下的痕跡。

    他眉頭一皺,覺得有些奇怪,暗自嘀咕:「不對呀。」

    他回頭看了小靈一眼,再次得到了確定。

    剛才他在小靈身上看到了一絲莆十甲的魂魄痕跡,應該是剛剛和莆十甲有過接觸,所以他斷定莆十甲就在賭場內,才強硬要求進來搜查。

    賭桌上的那幾位客人雖然在龍儀衛的壓制下沒有妄動,也制止了自己的修士護衛,但是看向宋征的眼神也很不友善。

    其中一個帶著幾分草莽氣息的漢子,把玩著手裡幾枚百萬級別的籌碼,淡淡對宋征說道:「閣下初來乍到吧,還不知道此地主人的背景,我們願意來這裡玩,當然是因為這裡能夠保證絕對的安全,不論閣下有什麼目的,此舉實屬不智。」

    他自認為說的句句在理,而他的身份與眾不同,一旦開口很少有人會不聽從他的勸告。

    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從好意相勸的對象那裡,得到任何回應。

    宋大人只是在想著自己心中的疑問,而一名賭客的話,他可以無視。

    包不正也跟了進來,這會兒他已經冷靜下來,但仍舊冷冷道:「已經過去一刻鐘了,最多再有三刻鐘,聖旨就會送來,宋大人好生享受這最後三刻鐘的威風吧。」

    宋征只是看了常順一眼,從普通校尉一步步爬上千戶位置的常大人立刻領會了上峰的意思。他大步走到了包不正身邊,隨手從旁邊的賭桌上抓了一隻荷官用來收籌碼的竹牌,不由分說啪的一聲抽在了包不正的臉上。

    那有些瘦削的臉頰一瞬間腫了起來,常順正反手飛快,啪啪啪的十幾下,竹牌打碎了,他丟在地上狠狠朝包不正啐了一口:「狗膽包天,我家大人辦案,豈容你在一旁聒噪?不去打聽打聽,龍儀衛是什麼做派!」

    包不正臉腫的好像豬頭,被幾個手下扶住,常順既然做了就索性做絕,喝令道:「把這幾個都拿了!」

    那幾個扶住他的手下頓時被龍儀衛凶神惡煞的用法器枷鎖鎖了,包不正也被兩名校尉從背後差點扭斷了胳膊押跪在地上。

    他滿眼怨毒,只可惜已經說不出話來,否則怕是會破口大罵。

    那一身草莽之氣的漢子也是錯愕,沒想到這位大人如此霸橫。

    宋征淡淡道:「將所有的密室打開。」

    「不要耍什麼花樣。」

    包不正芥指內的一串符鑰被搜出來,隱藏在暗中的幾處密室被打開,宋征掃了幾眼,指點了幾句,三個以小須彌界打造的洞府密室也被搜了出來,包不正頓時面如死灰。

    賭場沒有乾淨的,一搜一個准。

    這三個小須彌界密室中,一個存放著諸多禁物,比如大虛錘、天毒子,一個關押著幾名年輕貌美的天尊女修,身上都有著禁制,手無縛雞之力,供人淫樂。最後一個裡面,則是諸多的賣身契……

    常順幾人興奮,有了這些罪證,至少他們闖入萬豪賭坊就不算是無事生非了。

    而宋征臉上卻沒有喜色,他問道:「都仔細搜裹了?沒有莆十甲?」

    「的確沒有。」

    宋征又看了小靈一眼,問道:「賭場的這些人都住在什麼地方?」

    「後面有個院子,他們每個人在院子裡有個小房間。」

    「重點搜查!」

    常順立刻一正身:「是!」

    他帶著人去了,宋征還不放心,一揮手帶著兩位老祖跟上去。

    賭坊的大廳內,包不正被扭著胳膊跪在地上,低著頭嘴裡淌著血,眼中恨意深重,心中不住的詛咒著:宋征你給我等著,我家老爺不會放過你,很快就要被降罪了。

    宋征已經到了後院,龍儀衛將整個院子裡裡外外搜了好幾遍,宋征也仔細看過了,的確沒有莆十甲的蹤跡。

    常順主動上來道:「大人,這一間就是小靈的屋子。」

    宋征點了點頭走進去,雙眼掃過陰神視野之下,這裡卻只有小靈自己的痕跡,並不見莆十甲的。

    他想了想在屋中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來,道:「將小靈帶進來。」

    常順領命而去,不片刻小靈被帶到。她進來之後,在自己的房間內卻顯得很侷促,不安寫在了臉上

    宋征道:「交出來吧。」

    小靈一愣:「大人想要什麼?」

    宋征看著,冷笑:「莆十甲的東西。」

    小靈搖頭道:「大人高看我了,我只是伺候莆大人的,他沒有在我這裡放什麼東西。」

    宋征搖了搖頭,常順自告奮勇:「敬酒不吃吃罰酒……」宋征擺了擺手,反覆一聲:「石姑娘。」

    石中荷上前,這丫頭完全不懂得什麼憐香惜玉,一用力小靈一聲痛呼石姑娘可是地脈成精,雖然嬌滴滴但當真力大無窮。

    她一陣搜索,從衣帶中找到了一枚貼身收藏的玉符,裡面有個小小的儲物空間,作用和芥指相似,但是比芥指更加隱蔽。

    常順打開來呈上去。

    小靈咬著嘴唇,忍受著屈辱。宋征看著她,道:「何必自取其辱?」

    玉符空間內,存放著小靈的私房錢,還有一枚特殊的靈符。

    宋征看到那枚靈符的時候,就知道這是自己要找的東西,上面有著非常濃郁的莆十甲魂魄痕跡,應該是他常年隨身攜帶之物。

    他將靈符取了出來,以虛空神鎮籠罩,便已經有了七成把握找到憑此莆十甲。他看向小靈,對於被欺騙的小女孩有些同情和憐憫:「他說要納你為妾吧?」

    小靈眼中忍著淚,緊咬著牙沒有回答。宋征也不需要她回答。

    他回到前面的大堂中,傳令道:「查封萬豪賭坊,將首犯包不正及一應從犯帶走,打入冥獄嚴加審問!」

    「是!」周圍龍儀衛齊聲應和,包不正兩眼怨毒,含含糊糊的吼叫著:「宋征,你完了,你等著,我家老爺不會放過你的。」

    宋征憐憫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算算時間,你家老爺若是真的要動手,聖旨早已經隔空飛來。」

    ……

    嚴永昌沉著臉,一身官袍整齊進宮面聖了。

    一般到了閣老這個位置上,大都有著一身如淵如海的養氣功夫,就算是被宋征當面打臉了,也會沉住氣,不發一時之怒。

    他們必定要等待、甚至是自己創造一個機會,一發制敵,不光要懲治宋征,還要將他的靠山肖震一起扳倒。

    連本帶利討還回來。

    但嚴永昌同樣以媚上得寵,靠著對天子的卑顏屈膝,一步步跪進了內閣。除了面對天子,他都是囂張習慣了,哪裡能忍得了這種屈辱?

    他氣勢洶洶來找天子告狀,卻不料剛提起宋征的名字,就見天子龍顏大悅,連口誇讚這個臣子懂事,會為朕著想,有他在朕省心。

    嚴永昌一口老血憋在了胸口吐不出來。但他不敢多說了,咬著牙順著天子的口風,一起誇讚了宋征幾句,然後急匆匆逃了出來。

    他找來宮裡相熟的大太監一問才知道,宋征的奏章剛剛送到,他一到禺州就查了一批貪官,抄得元玉數億。天子極為滿意,自覺英明神武,將禺州併入江南是個明智之舉。

    嚴永昌陰沉著臉回了家,弄宋征這事兒只能暫時記在心裡,徐徐圖之。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00:24
蒼穹之上 第一六四章 草莽出身(上)

    宋征命常順去抄了揪出來的那幾個貪官的家,大致統計了一下數目,隨手給皇帝寫了份奏章,讓肖震轉呈。

    他得知萬豪賭坊背後是嚴閣老的時候,估算著皇帝應該已經看到這份奏章了,於是毫不猶豫的頂了嚴閣老一下。

    同時心中也有些僥倖,這是湊巧了,否則今天多半要在嚴閣老面前灰溜溜的退走,然後另想辦法。

    嚴永昌一直緊跟首輔大人的腳步,對肖震和龍儀衛很不友好,沒有今天的事情,雙方也不會成為朋友。

    而宋征想到自己要在禺州順利行事,就必須立威萬豪賭坊再合適不過了。

    ……

    包不正很瞭解自家老爺的性子,要是有辦法,現在的確如宋征所說聖旨已經凌空飛到了。

    甚至老爺派來的強修應該也跟著聖旨快飛到了。

    但是現在天空中靜悄悄的,就說明老爺那邊偃旗息鼓了。他萬分難以置信,堂堂閣老,收拾不得一個地方官?

    宋征冷笑而去,身後龍儀衛分為兩批,一批人押送著萬豪賭坊的一眾罪犯浩浩蕩蕩的返回冥獄。

    另外一批則開始驅趕賭客們,然後開始封門。

    萬豪賭場能抄出多少錢?比宋征之前查抄的那些貪官加起來還要多。但是這筆錢他不打算全給了皇帝,至少要留下一大部分,用來支付北崛園仙甲的費用。

    萬豪賭場的事情皇帝一定會聽到風聲,所以全部扣下不給皇帝也不可能。

    賭客們暗呼倒霉,籌碼肯定沒辦法兌換了,那名一身草莽之氣的賭客也被趕了出來,他剛才對宋征「好意勸誡」,結果發現自己想當然了。

    這位大人顯然是知道萬豪賭場的背景,卻仍舊成功的查抄了此地。

    他站在門外,面上無光什麼的,他並不介意。他想了想,等到萬豪賭坊的大門咣噹一聲被關上,兩名校尉用力在大門上貼上了封條,有奇陣隨之落下,封住了整個賭坊,他才上前去,對著龍儀衛中,一名百戶一拱手笑道:「兄台好。」

    ……

    平心而論,寒九江是眼高於頂的。

    他最近正對自己的騎獸上癮,在湖州訓練了好幾個月,但畢竟沒有在戰場上馳騁過,他渴望那種感覺。

    這一次終於輪到了機會,在黑蟒嶺上大展神威一番,牛刀小試,但緊跟著到了禺州,大家又得從騎獸上下來。

    對於享受過乘著騎獸「高高在上」那種感覺的妖來說,兩腳落地自行行走,這感覺差太多了。

    所以寒九江心情很不好。宋征對禺州龍儀衛不放心,讓他留下來封門,剛一轉身就遇到一張笑臉:「兄台好。」

    「後退!」他一聲叱喝,抖了抖身上的官服。

    那賭客連忙展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同時後退幾步,又拱手說道:「兄台,在下並無惡意,只是有事相求。」

    他看了看周圍,道:「兄台借一步說話?」

    寒九江冷哼一聲:「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

    賭客猶豫了一下,道:「此地實在不方便。」他取出一張名帖,雙手遞上來:「今晚某做東,金波畫舫,請兄台一定賞光,必不會讓兄台失望的。」

    寒九江想了想,收了名帖仍舊冷著臉轉身而去。

    ……

    宋征端坐在車中,藉著車內的奇陣遮掩,兩根手指輕輕一捏那枚靈符,滋

    天道真雷發動,一道道細密的雷光從靈符上迸發出來,循著冥冥中的聯繫,滲透進了虛空中,然後指引著宋征找到了一處位置。

    宋征微微一笑,吩咐道:「左轉。」

    馬車調轉了方向。

    這枚靈符很特殊,可以進行最為簡單的聯絡,比如這邊敲擊一下,另外一枚靈符也會跟著震動一下。不如同音骨符交流方便,但是勝在隱秘;而且這種靈符幾乎不會被追蹤,進而被找到藏身之處。

    若是同音骨符,巔峰老祖可以憑藉某些陰神的大神通,循著聯繫追蹤而來。

    龍儀衛中便有這種手段,齊丙臣和呂萬民也都有修行,但他們這些手段,遠不如宋征,所以一向都是宋征出手,兩位老祖沒有施展的機會。

    這種靈符的確很難追蹤,若是宋征沒有修成天道真雷,緊靠虛空神鎮,也很難找到莆十甲的位置。

    馬車上,宋征坐在車內,呂萬民和齊丙臣兩位巔峰老祖收斂了一身氣息,一左一右坐在馬車前,齊丙臣手裡拿著鞭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車伕一個老僕。

    宋征的馬車並不華貴,顯得毫不起眼。

    車子停在了城外三十里麗水河邊的幾間茅屋前,柴門輕掩,宋征三人走下車,推開門進去。

    已經人去屋空。

    小靈在被宋征盯上之後,暗中敲動了靈符,莆十甲得到了消息已經逃走了。屋子裡留下了一些特殊的灼燒痕跡,似乎有什麼法器、玉符之類的寶物,在這裡被毀掉了。

    但宋征並不失望,他在茅屋中看了一圈,出來指著一個方向:「這邊。」莆十甲逃走時間不長,他的魂魄痕跡十分清晰他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抹除所有的魂魄痕跡。

    三人凌空而起,不再遮掩全力加速,瞬息數十里。

    宋征將虛空神鎮高高昇起,朝下一照,數里之外的官道上,有普通旅人正在趕路。

    陰神無法在白天顯露,即便是虛空神鎮時間長了宋征的陰神也要受損。他一照之後找到了目標,立刻將神通收起,三人凌空將落在官道上。

    宋征負手站在寬闊的官道中央,對假扮成旅人的莆十甲說道:「莆大人辛苦了,跟我回去吧。」

    莆十甲遺憾,扯去了身上的偽裝,但仍舊鎮定沉著,對宋征說道:「大人這是何必?你鬥倒了西門弘,扛住了嚴閣老,已經威震四方,得到了你想要的結果。一定要抓住我,卻觸碰了一些你無法承受的秘密,此乃自取滅亡之道也。」

    宋征哂笑,揮手凌空落下一道光芒,將莆十甲鎖住。

    ……

    宋征將李三眼喊來,幾十名龍儀衛押送著莆十甲,大戰旗鼓的回到了麗水城。普通百姓對此並無什麼感覺,只是知道新來的宋大人又抓了一個貪官。

    如今這世道,他們已經不抱什麼希望,抓了一貪官,還有更多的貪官頂上去只不過是換一個人去貪罷了。

    但是對於城中的各方勢力來說,卻是一個巨大的震動。

    莆十甲身份敏感,某些人明白他到底代表了什麼。原本以為他跑了就跑了,不會再被抓住,畢竟他當了十年的總捕頭。

    而他就此失蹤,對很多人來說才是好消息。但是不到一天時間,他就被宋征抓回來了。

    很多人暗中咒罵:你是頭豬嗎,堂堂總捕頭,這麼快就被人抓了?

    他們恨恨埋怨莆十甲,如果莆十甲聽到了他們的話,一定會憤怒反問:你們完全不知道,本座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

    進城之後,宋征吩咐一聲:「先送他回趟家。」

    眾人不解其意,但大人吩咐了當然照辦,押著莆十甲回到了他的家中。宋征一直到了那美熟婦人的院子外。

    守在這裡的,已經不是最初那兩個了常順暗中換掉了。

    宋征道:「去將她喊出來。」

    等那婦人走出來,宋征指著莆十甲道:「你家男人回來了。」

    婦人臉色慘白,她當成了最後希望的莆十甲身上落著法器枷鎖,已經是階下之囚。宋征說完,招手走了。

    常順覺得格外解氣:你家男人是回來了,可你之前說的那些都沒有實現。宋大人的做派,這才是真正的龍儀衛!受了氣絕不忍著,當場就反擊給你看。

    「不可能,我家老爺手眼通天,怎麼會……」他們身後,婦人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

    等出了莆家大門,宋征低聲吩咐常順:「晚上將她帶過來見我。」

    常順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屬下遵命。」

    原來大人喜歡這個類型的,原本還以為他看上小靈了,嗯嗯,大人年輕,年輕的都喜歡成熟美豔的。

    他琢磨著城中還有誰家婦人是這個類型的。

    回到龍儀衛衙門裡,常順將別的念頭先放下了,親自下了冥獄中,使勁了渾身解數,卻也沒能撬開莆十甲的嘴。

    他很挫敗,也很遺憾,但宋征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從莆家到萬豪賭坊,他接觸的這些人,都告訴他禺州水深,這裡巨大的利益下牽扯著巨大的秘密。

    不可能每個人都是危言聳聽,這裡面一定有事兒。

    莆十甲能夠成為這個秘密在禺州的執行人,嘴巴牢是最基本的素質。

    ……

    草莽漢子回去的路上,手下有些肉痛道:「老爺,咱們兌換的兩千萬籌碼都陷在裡面了,龍儀衛太黑,恐怕不會還給咱們了。」

    草莽漢子另有所想,有些心不在焉:「些許小錢而已。」

    他在城中有一座體面地宅院,無論是面積還是裝飾都恰到好處。這風格、渾不似他表面上看起來的粗豪。

    回到住處,他之前派出去的人已經回來了,稟告老爺金波畫舫已經定下了,在畫舫最上層的「芝蘭室」。

    草莽漢子點了點頭,打開自己的寶庫,開始為今晚的初次見面挑選一件合適的禮物。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00:24
蒼穹之上 第一六五章 草莽出身(下)


    但是緊跟著時間不長,又有人飛快而至,有些慌張的稟報導:「老爺,那位宋大人抓莆十甲回來!」

    草莽漢子渾身一震,他身邊的幾個親信弟兄也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大哥,此舉大大不妥啊!」

    「宋征真的要把蓋子揭開,當年的周邦森都完蛋了,他的下場只會更慘。」

    「大哥,晚上的事情算了吧。」

    草莽漢子慢慢坐下來,陷入了沉思。

    「大哥?」幾個弟兄奇怪,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他們都知道禺州的真實情況。

    但是草莽漢子卻站起來,眼中帶著一絲賭徒的瘋狂:「派個人去金波畫舫,不僅是最上面一層,爺今晚將整個畫舫包下來!」

    弟兄們大吃一驚:「大哥,為什麼?」

    草莽漢子道:「宋大人難道不明白禺州的水有多深?他敢這麼做當然是有把握的。這個時候其他人一定擔心他的前景,敬而遠之,咱們雪中送炭,將來收益最大。」

    可是弟兄們明顯信心不足:「大哥你確定他能行嗎?要知道禺州背後可是……」

    草莽漢子擺擺手:「我決定賭一把,你們來不來?」

    他伸出手,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一咬牙:「幹了,大不了咱們再回崖州販鹽去。」

    ……

    莆十甲的小妾今年三十五六歲,她是四名小妾中跟隨莆十甲時間最長的一個。常熟找了幾個僕婦,提前捧著嶄新的衣衫和各種釵簪走進來。

    「請夫人更衣。」

    她正失神的坐在鏡子邊,聞言像是受驚的兔子失措了一下。

    她知道今晚宋征要見自己,作為一個女人,正是最為成熟丰韻的歲月,她當然明白一個男人晚上要見自己是想要做什麼。

    可是她能夠反抗嗎?或者說她想要反抗嗎?老爺已經被下獄了,還能出來嗎?以後自己依靠什麼?

    她有些木然的換上了嶄新的衣衫,這是城中著名的裁縫所做,將她一身成熟的線條勾勒出來,她對著鏡子轉動了一圈,明白這一身穿出去,男人會流口水的。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的惶恐稍減,這就是自己的資本。

    「夫人,時間差不多了,出發吧。」

    她下意識的攏了攏自己的秀髮,又照了照鏡子,這才跟著僕婦出門去了。

    ……

    宋征看了看時辰,常順以為大人心急了,嘻嘻一笑道:「大人,人快到了。」

    宋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立刻想到了李三眼,不由得失笑:「你們這些人啊……」他搖搖頭,也懶得多解釋。

    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低聲稟報:「大人,人帶到了。」

    「進來。」

    門聲一響,那婦人低著頭緩緩進來了。

    她慢慢跪在宋征面前,俯身一拜,晚春的裙衫裹住了豐臀,線條曼妙。

    宋征淡淡問道:「莆十甲已經落網,他罪大惡極,勢必禍及家人,你當早做打算。」

    她仍舊撅著屁股匍匐著,不吭聲,姿勢已經說明了態度。全無當時對宋征說出那番話時候的自信和倨傲。

    石中荷站在宋征身後,不屑的抽了抽自己的鼻子,這女人哪來的自信?老女人一個,下巴還那麼尖,真難看,圓臉才是世間大美,哼。

    宋征聲音平靜,道:「莆十甲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婦人有些慌張的搖動了一下,宋征道:「回去想一想吧,想起來什麼可以告訴龍儀衛,但你的時間並不多,自己把握。」

    他一揮手,石中荷上前來,不悅的催促道:「走呀,你還要跪到什麼時候?」

    所有人都出去之後,宋征翻開面前桌案上的案卷,這是剛剛送來的這兩日江南虛空異動的報告。

    相比於之前,數量已經少了近一半。也不知道是虛空逐漸穩定,還是因為之前「誤報」太多,宋大人有些不滿,導致下面的人不敢再胡亂上報了。

    宋征一一瀏覽,目前還沒有一個可以確定的地點,只有一個地方顯得十分可疑的。

    湖州的潞縣,小柳河附近有一片虛空中,不時的傳來虛空驚雷,空間顯得十分不穩定宋征看到這個,就想到了黑蟒嶺。

    他氣勢洶洶殺奔禺州,實際上是想找出到底是什麼人在黑蟒嶺設下陷阱,想要利用混沌天魔伏殺自己。

    「難道那幫人不死心,故技重施?」

    宋征想了想,下了一道命令送出去,第二天一早,鴻天成隻身返回湖州,在潞縣城外匯合了自己手下的幾名精幹靈妖,去小柳河一探究竟。

    他走出麗水城的時候,寒九江正好從金波畫舫上離開,一步三回頭,揮手依依惜別。畫舫頂層的一扇雕花窗戶上,頭牌花魁水寶兒臨窗送別。

    寒九江也是堂堂冰魂秘境的大少爺,自幼養尊處優,但是昨晚的陣仗,他是真沒見過。草莽豪客趙立強出手闊綽,讓他暗自咋舌。好在少爺做派還在,沒有丟人現眼。

    昨夜整艘畫舫為他們服務,趙立強還準備了一件九階法器作為禮物送給他。而所求的,不過是請寒九江為他引見一下宋征。

    寒九江過了一夜帝王一般的生活,清晨醒來的時候,看著枕邊如水一般的佳人,心中第一次感覺到:好像跟著宋征,也不是一件壞事。

    然後他才想起來自己的窘迫:他昨夜腦子一熱答應了趙立強,可他跟宋征的關係並不好。

    他一直暗中想要跟宋大人別別苗頭,甚至規劃著提前返回冰魂秘境;而宋征顯然也不怎麼待見他。

    靈妖五大秘境,宋征親疏有別。他最信任的當然是桃源秘境,而鴻天成和修子成在他手下也頗受重用。

    寒九江實在沒有把握,去跟宋征說一聲,宋征就能給面子,見一見這位趙立強。

    畫舫外,有專門的馬車等候,接了寒九江將他送回龍儀衛衙門。進了門,寒九江想了想,決定硬著頭皮去跟宋征討個人情。

    可是宋征不在衙門裡,他去了冥獄。

    昨天半夜,一直不肯開口的莆十甲忽然讓看守他的校尉傳話:他想要見宋征。

    於是今天一大早,宋征起床後常順就興奮地前來稟報:「大人,莆十甲要開口了。」他這個時候要見宋征,應當是想要談條件。

    但是宋征很平靜,他不緊不慢的吃完早飯,擦了擦嘴,這才說道:「去冥獄。」

    和世間普通的監牢不同,龍儀衛的冥獄並不是暗無天日、牆上掛滿了刑具、地上流淌著黑血。

    這裡的一切都很乾淨明亮,審訊不需要什麼刑具,而是有一套冥獄內部代代傳承的特殊「神通」,能夠直接有效的作用於修士身體和魂魄上,最痛苦的部分。

    每一次刑訊,也都是在奇陣的籠罩當中進行,確保鮮血不會濺出來只有那一片奇陣籠罩當中,才是遍地血污。

    宋征站在莆十甲的牢房外,他坐在一片干稻草中,意識到身後有人,轉身來淡淡一笑,身上的傷痕對他似乎毫無影響。

    宋征暗中點頭,自己的判斷正確,這是一個意志極為堅定的人。

    他來到牢房門前,對宋征道:「我請大人來,是想休戰。」

    宋征一皺眉頭:「繼續說。」

    「這樣下去對我們雙方都不好。」莆十甲平和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種如山般篤定的信心:「事實上對大人更不好。

    不管大人怎麼做,我都不會說什麼的。我很確定,過上一段時間,我就會被放出去。雖然經歷了這一次的事情,我也只能隱退,但我會獲得應有的補償,不會有任何危險。

    而大人你則不同,一旦事情到了那一步,你必定是落到了我今日這樣的田地。我能走出去,但是大人你一旦進來,卻是再也出不去了。

    大人要明白,有些所謂的權勢只不過是水上浮萍;但有些權勢,卻是根深蒂固。肖震猖狂許多年,不是沒人能夠收拾他,只是大家不願意去做罷了。因為沒有利益,所以沒有動力。

    可若是大人動了禺州、動了嶺南,那些閣下的利益受到了觸碰,他們立刻會毫不猶豫的聯手,將你和肖震一起毀滅。」

    宋征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背後的人其實也不想大家拚個魚死網破,所以想要各退一步。」

    「正是。」莆十甲道:「我勸大人做出明智的選擇。」

    宋征只是淡然,負手轉身而去。

    牢房中,莆十甲坐了回去,盤膝閉眼,不再發一言。他知道宋征一定會選擇妥協的,這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

    ……

    宋征出了冥獄,自有馬車等候。他上車之前道:「常順一起上來。」

    常順趕忙跟上去,他反手關上車門,宋征已經將馬車內的奇陣落下。常順正要開口詢問,忽然感覺到眼前的宋大人,身軀宛若山嶽一般龐大,雙目幽深,似有神光能夠照透靈魂。

    他霎時間失神,魂魄宛若落入一片冰湖之中。

    宋征雙唇一動,聲音如同九霄神雷,在常順耳邊炸響:「禺州常順,你可對龍儀衛忠心耿耿?」

    「你可曾暗通敵犯,傳送消息?」

    「本官,能否信任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00:24
第一六六章 反擊(上)

    雷鳴之音,每一聲都讓常順的魂魄轟鳴顫抖,顫慄不止。宋征以虛空神鎮拷問,效果更勝之前。畢竟他現在已經修煉了《荒神法》第三卷,陰神力量再次增強。

    常順呆滯半晌,才顫抖的跪下去:「小人對我龍儀衛堅貞不二,和莆十甲之間絕無勾結,大人可以完全信任小人,若有謊言,五雷轟頂,天罰降至!」

    宋征不言不語,虛空神鎮凌空鎮壓,又細細的觀察了一番,才確定常順的確沒有問題。他收了神通,輕輕一敲手指:「起來吧。」

    常順鬆了一口氣,爬起來才發現,剛剛那一瞬間,自己已經汗濕了全身衣衫。

    「這件事情,你要小心去做。」宋征開口,常順悄悄看了大人一眼,宋征的臉色很不好看,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大人請吩咐。」

    「你手下有莆十甲的奸細,為他向外傳遞消息。莆十甲不過是個傀儡,他沒有資格也沒有膽量來跟本官談什麼休戰!

    一定是他背後的人送來了消息,他才要見我說這些話。」

    劉震的事情之後,宋征現在最恨的就是龍儀衛內部的蠹蟲,他狠聲道:「給你一天時間,給我找出來!」

    「是!」常順立刻應聲,堅定無比。他猜得到若是找不到這個人,大人的怒火就要宣洩在自己身上了,他可是絕對不想再來一次剛才的經歷。

    宋征回到衙門裡,寒九江一直在一旁的差房裡等著,看到他的身影連忙閃出去,很不習慣的堆上一個笑臉:「大人回來了……」

    「哼!」宋征心裡正有火,沒給他什麼好臉色,冷哼而去。

    寒九江這就尷尬了,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也拿了好處,卻辦不了……

    要是以前,宋征這樣對他,他早就炸了,說不得帶著妖就返回冰魂秘境去。但是這一次,他心中浮現起水寶兒楚楚可憐的眼神,已經全然沒有回去的念頭了。

    「這可如何是好?」

    正巧石中荷端著茶盤給宋征送過去,他連忙湊上去,笑著搭訕道:「石姑娘,這是給大人準備的?大人有你照顧,真是幸運。」

    石中荷瞥了他一眼,道:「西城門裡有一家百年老店古爐燒雞,我要一百隻他們家的三黃雞。」

    寒九江一愣:「什麼?」

    「你給我一百隻古爐燒雞的三黃雞,我就幫你去跟大人說情。」石中荷一副生意歸生意的架勢。

    寒九江意外:「你怎麼知道……」

    「就你這成府,整個衙門的人都看出來你有事要求大人。」石中荷不屑。

    寒九江尷尬不已,胡亂說道:「一百隻,你能吃完嗎?」

    「呵呵。」石中荷冷笑:本姑娘的本體龐大無比,一百隻小意思了。要不是看你可憐,一千隻我也能吃完。

    寒九江點頭:「好,一言為定。今天中午,燒雞就會出現在姑娘的餐桌上。」

    石中荷端著茶盤去了:「別把話說太滿。」

    寒九江覺得買個燒雞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等他到了西門裡,遠遠看到古爐燒雞老店門前那隻長長、長長的隊伍,才知道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石中荷不自己來買……

    他捏著鼻子開始排隊,到了中午才終於輪到他,他打開芥指:「一百隻,多少錢?」

    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絡腮鬍子,帶著一兒一女打理著這家不大店舖,他頭也不抬的丟出來一隻用草紙包著的燒雞:「每人只能買一隻。」

    寒九江一愣:「你說什麼?我要買一百隻?你沒聽明白嗎,這是一筆大生意!」

    店主抬起頭來,鬍子拉碴睡眼惺忪,懶洋洋的指著他身後仍舊是長長、長長的隊伍:「你覺得我缺買賣嗎?實在是因為懶,做不出那麼多。」

    寒九江:「……」

    後面的已經不耐煩了:「你要不要,不要我先買了。這一爐出來三十隻,賣完了又得等下一爐。」

    寒九江咬牙道:「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

    店主還沒說話,後面已經又有人喊叫起來:「不就是修士嗎,你以為這隊伍裡都是什麼人?都是城中各位大人府上當差的。瞧見沒有,後面那個,是禺州都尉大人的親兵,都不敢穿著軍服來。

    那一個,是禺州礦監司邦闕大人的長隨。

    還有那個,是奚老將軍府上的……」

    寒九江比較了一下,自己一個百戶,還真不夠資格亮牌子。

    「算了,先買一隻。」

    ……

    常順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找出來了冥獄中的奸細,他親手將那個名叫劉遠道校尉從關押莆十甲的牢房外抓走,臨走前狠狠地瞪了莆十甲一眼。

    莆十甲盤膝坐在牢房的干稻草之中,搖頭遺憾道:「可惜啊,宋大人本是個聰明人,這次卻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常順惱恨道:「亂放狗屁!你們幾個,給我看好他,這幾天不准他吃喝。」

    「是!」

    常順帶著人去見宋征,宋征問道:「你是怎麼幫助莆十甲傳遞消息的?」

    劉遠道已經後悔了,連連叩頭:「大人小的知錯了,小的原本以為只是一些普通的消息,跟家裡報個平安什麼的,沒想到是這麼大的事情啊,小的全都說,他讓小的……」

    宋征雙眼猛睜,宛如怒龍張目。

    「好大膽子!」

    轟隆……

    虛空神鎮升起,陰神之威四散,凝固了周圍一切魂魄之力。

    常順幾個人渾身一軟,在大人此等威儀面前,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但他也看出來事情不對了,劉遠道仍舊匍匐在地上,可是口中已經沒了聲息。

    宋征以陰神視野掃視周圍,尋找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

    他又是一聲冷哼,來到了劉遠道身邊,隨手一抓,似乎從他的腦中捉出來了什麼東西,捏在手中兩隻輕輕一碰,滋啦

    天道真雷發動,細碎的雷光循著虛空中莫名的聯繫發散追蹤,片刻之後,宋征面色冷峻的收手。

    他走到劉遠道身邊,不用細看也知道他已經死了。

    他沉默半晌,若有所思,一言不發,常順試探問道:「大人?」

    宋征嘆了口氣,道:「好生安葬了吧。」

    劉遠道的魂魄內,留下了一枚特殊的「標記」,和他的陰神標記有些類似,卻更加陰狠詭詐,潛藏極深。下手之人也是專修陰神的修士,陰神層面的境界層次恐怕不亞於自己。

    這枚特殊的標記潛藏在他的魂魄深處,一旦他要吐露和他們有關的機密,立刻就會觸發,將他滅口。

    宋征剛才以天道真雷追蹤,卻也只「看」到了一個模糊的陰神影子,那種感覺,就好像在薄霧的清晨,遠遠地看到了一個背影,幾乎沒有什麼用處。

    等常順他們都出去了,宋征想了想,決定還是嘗試一下。

    他升起了奇陣,在心中一聲默念:「勾縛閻羅殿下!」

    時間不長,虛空震盪,轟隆一聲一道幽冥門戶在世間打開,卻不傳來力量,只有意念送來。

    勾縛閻羅很興奮,還以為他準備交割上一次協議的陰魂。宋征上次在沛縣倒是收集了一些,但數量不多,僅有幾千。

    勾縛閻羅大不滿意,嚴厲督促他要盡快收集陰魂,宋征當然是連口答應,看上去一點也不敷衍。

    然後,他再請勾縛閻羅幫忙尋找劉遠道的魂魄,看能否找來繼續詢問。

    勾縛閻羅老大不情願,言說真的找到了,還要別的好處,宋征答應了,祂才看遍幽冥,然後跟宋征搖搖頭:沒有劉遠道的魂魄!

    宋征一愣,旋即想到了,那標記已經徹底將劉遠道的魂魄毀滅。

    那枚標記發動的時候,宋征提前感應到了,因而立刻出手想要阻止,在這一過程中,他沒來得及攔截劉遠道的魂魄遁入幽冥。

    現在看來,當時即便他出手,也是一無所獲。

    暗中下手的人思慮周全、佈置謹慎,幾乎是滴水不漏。

    勾縛閻羅不太滿意,沒找到就沒辦法要好處,祂抱怨了幾聲回去了。宋征其實對於勾縛閻羅尋找魂魄所抱的希望不大,除非像上一次趙姐那樣,提前和祂商議好,否則偌大的幽冥,祂也只是管轄一定的範圍,哪有那麼湊巧,魂魄正好落在他管轄的範圍內?

    而請祂出手一次,代價高昂。

    他送走了勾縛閻羅,細細將自己從黑蟒嶺開始,一直到目前的案情在心中梳理了一遍。而後,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反手將《荒神法》和《魔神血衣》升了起來,細細揣摩。

    整整兩個時辰,他在心中反覆思索著自己的計畫,手指在地上畫著,記錄一些想法,有的可以執行,有的覺得不合適再劃掉。

    終於一切考慮妥當,他將地面上的痕跡全部抹去,正要起身來,忽然收到了肖震的消息:「朝中有變!」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00:52
蒼穹之上 第一六七章 反擊(下)


    肖震沉聲說道:「西雍王和東陽公主今日忽然進宮,向天子建言,既然你在禺州做的不錯,江南已經穩定,那索性讓你常駐禺州,江南可以放心交給別人了。」

    宋征也是臉色大變,他先前說服皇帝將禺州交給他,就是以江南已經「穩定」,能為陛下抄來的油水已經刮乾淨了為理由。

    現在西雍王和東陽公主也以此為理由,想要直接將他的根本重地奪走,釜底抽薪啊!

    「陛下怎麼說?」宋征雖然有此一問,但也明白多半是壞消息。

    果然,肖震道:「陛下快要被他們說服了。」

    哪怕只是一位平庸的天子,也會明白宋征剛剛立了「大功」,並無賞賜不說,還要將他的利益拿走一大部分是十分不妥的。但是當今天子思維迥異常人。他覺得自己的兩位親戚說的很有道理。

    你專心在禺州為朕撈錢就好。

    而且從心底深處,天子仍舊是希望能夠在富庶的江南再刮一刮。既然宋征說不行,那不如換一個人去試一下,說不定就行了。

    肖震又說道:「看來莆十甲背後的那些人,已經動手了。」

    宋征想到早上莆十甲所說的話,立刻也就明白了:那些人讓莆十甲告訴他可以休戰,他卻抓了通敵的校尉,顯然不是休戰的表現。於是他們立刻反應西雍王和東陽公主應該是早就準備好了,等到禺州消息傳來,立刻進宮。

    若是失去了江南,他在禺州又是初來乍到,局面就會非常不利。而且之前的各種佈局,也會因為江南之失而付諸東流。

    大家對他會失去信心。

    宋征心中不免有些慌亂,這是他從皇台堡中逃出來之後,所面臨的最大一次危機。

    肖震道:「我會儘量拖住他們,你那邊……也要想想辦法!」

    「是,謝大人相助。」

    宋征說完,兩人切斷了聯繫。宋征方寸微亂,剛剛相好的計畫又要推翻重來,他霍然起身,步出門外道:「巡查冥獄。」

    龍儀衛披甲而行,腳步鏗鏘,闖進了冥獄當中。

    宋征又一次站在莆十甲牢房外,這一次,莆十甲卻是一言不發,他盤坐在干稻草中,睜開眼來對宋征微微一笑,三分自信,五分嘲諷,兩分雲淡風輕的幸災樂禍。

    然後,他又閉上了眼睛。

    宋征轉身而去,巡查了整個牢房和此案有關的犯人,一一驗視無誤,最後道:「嚴加看守!」

    「是!」

    ……

    等到了傍晚的時候,壞消息匪夷所思的傳遍了整個麗水城,想必明天就會傳遍整個禺州。

    宋徵用晚飯的時候,收到了班公燮老爺子的消息,老爺子當然很擔心,他班公氏已經死死地綁在了宋征的戰車上,現在想下都下不去了。

    江南即將易主,已經傳遍了湖州城!

    陛下有意用戶部侍郎戴公良接替宋征,出任江南五州巡察使唯一的阻礙就是,戴公良不是龍儀衛的人,而這個職位名義上是龍儀衛的巡察使。

    戴公良不是任何一位閣老的人,事實上他一直屬於「皇黨」,他是西雍王殿下的女婿。

    西雍王是當今天子的堂叔,從小看著天子長大,天子對他十分尊敬和信任。而東陽公主是天子的長姐,並非一母所生。

    東陽公主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收集一些奇淫技巧的東西敬獻給皇帝,皇帝如今不理朝政,東陽公主也是功不可沒的。

    兩人乃是皇族之中的代表人物,他們出面,想要爭奪江南,自然會推舉一位自己人來接任。

    皇族平日裡絕不會插手朝政,但也正是因此,一旦他們跟天子提出什麼要求,往往都會說:親戚們從來沒有求過陛下,這一次陛下無論如何也要幫幫大家。

    天子也難以拒絕。

    更何況,在沒有宋征之前,事實上是皇族在為天子斂財。

    班公燮前來訊問宋征,宋征放下筷子,只是淡淡一句:「班公前輩不相信我?」

    班公燮又想了想,這小子似乎真的每一次看似滅頂之災,總能安然度過。而宋征只說了這一句,就結束了這一次的隔空交談,拿起筷子來繼續吃飯。

    他的鎮定,讓班公燮心頭稍安。

    但宋征實際上食不知味。他明白自己觸動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西雍王和東陽公主,也只是這個集團的冰山一角罷了。

    這個集團和首輔大人他們不同,對於權力的慾望不大,更多看重利益。

    無論做什麼事情之前,都會考慮「值不值得」這麼做。可一旦他們認定值得,出手的能量只怕還要勝過首輔大人。

    等到晚飯吃完,他心中計議已定,起身來回房修煉。

    小洞天世界內,小蟲正在奮力的肯吃混沌天魔的頭顱,裡面有一點靈光已經逐漸顯露出來。宋征上一次就看到混沌天魔的腦袋中藏著一件東西,這會看清楚了,驚訝發現是一枚古老的箭簇。

    從位置和混沌天魔骨骼上的一些傷痕來看,這枚箭簇射中混沌天魔只怕已經有數百年的時間了。

    「難道說,曾經有強修獵殺過這頭混沌天魔,一箭射中了,但最終被它逃走。」

    箭桿、劍羽都已經在混亂虛空中腐朽消失,只剩下了這一枚箭簇。宋征揮手讓小蟲讓開,將箭簇取了出來。

    小蟲很是好奇,將巨大的腦袋湊過來,也想要看個真切。

    箭簇古樸,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成,上面篆刻著一枚特殊的靈文。

    這種靈文宋征從來沒有見過,也不是那種一眼看去,不識其文便知其意的神文。但是宋征總覺得這東西十分特殊。

    只是普通大小的箭簇,便能射殺龐大的混沌天魔。

    他捏著箭頭心中一動,打開了另外一枚芥指,將第一頭混沌天魔的骨架取出來仔細查看。五百丈的混沌天魔相對於一個人來說,仍舊是龐然大物。好在宋征有虛空神鎮,凌空落下籠罩了整個屍骨,上面一切細小的痕跡,都難以逃脫他的感知。

    片刻之後,宋征凌空飛起,來到了兩根巨大的肋骨中間,其中一根上有一道模糊地痕跡,恐怕也有幾百年的時間,傷痕已經恢復很多。

    他用手觸摸,幾乎可以肯定,曾經有人一箭射出,擦著這根肋骨飛過去。

    兩頭混沌天魔,都曾經被人狩獵過。他感覺自己還是忽略了一些什麼東西,將箭簇上的那枚靈文發給肖震,讓他幫忙調查,然後起身來道:「請兩位前輩送我去一趟黑蟒嶺。」

    聲音送出,落入了齊丙臣和呂萬民的房中。兩老結束了修煉,長身而起,悄無聲息的帶著宋征穿越夜空,落在了州境的黑蟒嶺上。

    那一戰之後,黑蟒嶺恢復了平靜。在靜夜中黑風過山嶺,草木呼嘯,野獸長嚎。

    這裡雖然是兩州交界,可並不是交通要道,平日裡十分冷清。宋征站在黑蟒嶺上,再次仰望虛空,憑藉著自己手中的晶石法杖,他看到了虛空壁壘上的那些傷痕。

    雖然已經「癒合」,但想要徹底消失,還需要一些時間。

    宋征力有不逮,問道:「兩位前輩可有辦法破開虛空壁壘?我想過去看看。」

    齊丙臣問道:「大人有所懷疑?」

    宋征點頭:「幕後之人,用什麼方法將這一片穩定的虛空變得異變連連,又是怎麼將混沌天魔引過來的。我覺得,弄明白了這些,眼前的局面才會豁然開朗。」

    兩位巔峰老祖頷首:「只是混亂虛空危險,大人千萬小心。」

    宋征有過靈河支脈的經驗:「這個當然。」

    兩位巔峰老祖聯手,以一種比較「溫和」的方法從虛空壁壘上打開了一扇門戶這種穿越虛空的方法不會破壞虛空壁壘,隨時可以關閉不會留下後患。

    宋征將龍拳鐘籠罩在身外走了進去。

    從「另外一側」觀察虛空壁壘,他看到了那一天混沌天魔撓抓留下的痕跡。這種痕跡看上去就像是飄蕩在虛無中的一道道光絲,散發著破壞和碎裂的一種殘暴之意。

    宋征仔細看過了之後,又將目光投向了無盡的虛空。虛空神鎮升起,他抬起手來,兩指摩挲,一絲絲細碎的雷電凝而不發,在指尖不斷地往復纏繞。天道真雷也做好了準備。

    但是想要找到蛛絲馬跡實在是太難了,無盡虛空本就無盡寬廣,這裡充滿了各種冥照、死光、暗波,任何痕跡在這裡不超過一個時辰就會徹底灰飛煙滅。

    他又想了想,將那一枚箭簇取了出來,以天道真雷激發,箭簇上殘留著混沌天魔的氣息。以此氣息追蹤,宋征看到了一些十分模糊地痕跡。

    那一頭混沌天魔生有三首九尾八爪四翼,體長超過了千丈,是一頭龐然大物!

    它在這一片虛空中停留的時間很長從留下的模糊痕跡上判斷,約麼有三天左右。而後,它想著無盡虛空深處飛去。

    宋征又換了幾種手段,卻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他來到了虛空壁壘前,看著那些抓撓的痕跡,用手指輕輕觸摸,一道細碎的雷電瞬間衝進了這道痕跡當中,然後傳遍了全部的傷痕。

    宋征全身一抖,終有收穫。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00:52
第一六八章 陷阱內幕(上)


    宋征退出了混亂虛空,請兩位老祖封閉了門戶,然後取出同音骨符,給扈明堂傳令:「將之前看守此地的幾個校尉帶來,馬上!」

    扈明堂另有任務,沒有跟隨宋徵去禺州,大半夜的接到宋大人的命令,扈明堂嚇了一跳,而且宋大人口氣嚴厲,他不敢怠慢立刻帶著人最快速度趕往黑蟒嶺。

    不管宋征會不會卸任五州巡察使,至少他現在還在位置上。

    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在通海衛供奉老祖的裹挾下,來到了黑蟒嶺上。

    宋征看到了幾個校尉,正是前幾天他們趕來黑蟒嶺的時候,被西門弘狼狽趕出來的那幾人。

    宋征目光掃來,隱有探尋質問之意,他的陰神何等強大?幾個只是脈河境的校尉頓時感覺到頭頂壓上了一座神山,不由自主的渾身一軟,撲通撲通的跪下去。

    扈明堂上前見禮問道:「大人,發現了什麼線索?」

    宋征問道:「此地,是誰最先發現的?」

    扈明堂指著跪著的一人說道:「是衛中小旗莊騰。」

    宋征問他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莊騰叩拜:「大人發下命令之後,我們這些校尉、小旗就在全州境內巡查,發現此地實屬無意,當時屬下帶著手下幾個兄弟以十里外的天井峰為中心,開始搜索周圍。

    是手下校尉巫遠首先發現了此地,我們一看虛空異動強烈,便立刻向千戶報告,千戶讓我們原地留守,等待大人決定。」

    眾人立刻又將目光集中在了一旁跪著的巫遠身上,巫遠全身發抖,隱約意識到自己攤上了大事兒。他連連叩首:「大人,屬下真的是無意發現此地的,絕無虛言。」

    宋征卻看也沒有看巫遠一眼,只是盯著莊騰,道:「那麼來天應山巡邏,是你的決定吧。」

    莊騰遲疑了一下,叩首道:「是的。」

    「你在此地佈置陷阱,然後帶著手下的校尉來天應山巡邏,在天井峰停留,手下校尉必定會發十里內的黑蟒嶺。」

    莊騰立刻喊冤:「大人,屬下身為龍儀衛,對大人忠心耿耿,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宋征嘆息道:「本官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方法削薄了此地的虛空壁壘,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方法引來了混沌天魔,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你破壞虛空壁壘,會有細微的虛空元能殘留在身上,只過去了三四天的時間,這些虛空元能還沒有徹底散去,我能夠從你身上看到!」

    莊騰臉色一變,扈明堂咬牙喝道:「拿下!」

    他身後的校尉立刻衝出,將正要騰空而起的莊騰壓住,立刻上了法器枷鎖。

    宋征在混亂虛空中,以天道真雷檢查那些抓撓痕跡的時候忽然想到了:幕後黑手佈置了這個陷阱,陷阱的殺傷力在於混沌天魔。沒有人能夠控制混沌天魔,也就是說這個陷阱一旦布下了,最多三天混沌天魔就會衝出來,他們怎麼能夠保證宋征在三天之內抵達這裡?

    若是通海衛恰好沒有發現此地,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番心血?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有辦法讓通海衛及時發現此地,那麼首先發現這裡的通海衛校尉,身上的嫌疑就很大了。

    他讓扈明堂把人帶過來,以虛空神鎮一照,就看到了莊騰身上殘留的細微空間元能痕跡。

    莊騰卻仍不死心,想要將目標轉移到倒霉的手下巫遠身上,如果沒有宋征,他可能就真的成功了,畢竟這裡的確是巫遠發現的,當時除了莊騰,其他的校尉也可以作證。

    可惜他遇到了宋征。

    看到被拿下的莊騰,宋征淡淡道:「招供吧。」

    莊騰此時顯得極為硬氣,緊閉著嘴一言不發。扈明堂怒罵道:「我通海衛可曾虧待過你?竟然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來。你還不從實招來,一定要見識一下本衛的各種手段嗎!」

    莊騰看了他一眼,道:「通海衛沒有虧待過我,但我和宋征有仇!」

    宋征意外,他之前根本不曾見過莊騰。

    莊騰道:「我出身京師緹營。」

    宋征明白了:「劉震。」

    「十一年前,渾河大水,我爹娘都死在了水災當中。我帶著六歲的妹妹,跟著幾十萬難民一起往京師逃難。

    大家都說去了京師,朝廷肯定得管我們。可笑的是,到了京師外兩百里,就有大軍阻攔,不准難民再靠近京師!

    我帶著妹妹,想要靠著人小機靈,鑽過大軍的防線,結果最後關頭還是被人抓住了。那幾個軍士看我們兄妹可憐,把我們放過去了。

    可是進了京師,我和妹妹也只能乞討。她年紀小,路上得了重病,我沒錢給她治病,只能抱著她坐在藥鋪門口,靠著藥鋪掌櫃好心每天施捨一碗藥湯吊著命!

    如果不是劉大人路過看到了我們,將我招募進了龍儀衛,我妹妹活不過那個冬天。

    像我這樣的人,劉大人應該是救過很多,所以他根本不記得我了,但我不會忘了他,這種大恩,義士當以死相報!」

    他說的很平靜,對於曾經悲慘的過去,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只有在最後一句的時候,忽然流露出了堅定無比的意志。

    宋征暗嘆,他能夠想像當時的情景,劉震看到乞兒,自然會想起當年的自己,於是伸出援手,不在乎什麼回報。

    他壓下了心中各種情緒,無論如何莊騰乃是重犯,情有可原卻罪無可恕!

    「你是怎麼削薄虛空,引來混沌天魔的?你區區一個小旗,沒有這個本事。」

    莊騰冷笑,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宋征一嘆,反問:「你以為我查不出來?」

    莊騰不再言語。

    ……

    天亮之後,扈明堂已經查出來了。

    莊騰的人際關係很簡單,只有一個妹妹,那是他的寶貝疙瘩。他在京師緹營的時候,花了很多心思,給妹妹找了個好人家,對方是某個王府外門管家的兒子。

    他調任通海衛,也經常和妹妹書信往來。

    五天前,從京師來了一個「親戚」,一直住在莊騰家裡。

    昨夜正好莊騰當值,他是在衙門裡直接被扈明堂喊走的,沒有來得及往家裡傳遞消息。扈明堂帶人過去的時候,那個「親戚」還在睡覺,一舉拿獲。

    這一次運氣不錯。

    一番審訊,口供就擺在了宋征面前。

    「西雍王府上的人,得知大人要留意虛空異動,於是向上稟告,第二天就拿到了從京師以陣法傳送過來的一應寶物,一套『燃空符』、三百萬元玉和一枚玉牌。」

    宋征點了點頭,燃空符可以用來削薄虛空,和大虛錘相比,它的作用緩慢,更適合佈置這種陷阱。

    三百萬元玉乃是燃空符的消耗。

    「玉牌是什麼用途?」

    「他們也不知道,只是按照上面的吩咐,將玉牌提前送入混亂虛空。」

    宋征摸了摸下巴,猜測那玉牌是引來混沌天魔的關鍵。

    但這事情仍舊有些不合情理:自己和西雍王他們的利益集團,在前往禺州之前並無衝突。西雍王為什麼會提前派人來福州,處心積慮的暗算自己?

    從時間上算,王府的人是先來找莊騰,然後得知自己在查找虛空異動,覺得有機可乘,上報之後佈置的陷阱。

    「難道也是因為劉震?」他暗自嘀咕,私下裡聯繫了肖震,肖震否定了他這個猜測:「不可能,西雍王和我們沒什麼往來。

    他深受皇帝信任,在京師中乃是皇黨的重要成員,和我們、和閣臣們關係一向冷淡,井水不犯河水。」

    宋征猜不到了,又問道:「那一枚靈文有結果了嗎。」

    「我正要跟你說,」肖震道:「那是三百年前著名天驕『落日羿王』高逸的標記,世上只有他懂得如何使用這枚靈文。他當年橫空出世,以擅長空間天條,穿越虛空狩獵混沌天魔而名噪一時。

    但他崛起的迅速,消失的也很突然,僅僅十年時間,就在人世間銷聲匿跡了。有傳說他死於強大的混沌天魔王者口中,也有人說他於狩獵過程中,忽然有所感悟,拋卻虛名,閉關潛修去了。」

    宋征道:「這麼說來,那玉牌乃是高逸的東西,用擁有高逸氣息的玉牌,引來被高逸追殺過的混沌天魔。」

    「混亂虛空廣闊無邊,僅憑一枚玉牌就能引來不知身在何處的混沌天魔?這玉牌恐怕也不簡單。」肖震說道。

    「嗯,我會著重調查一下這玉牌。」

    肖震又道:「西雍王和東陽公主今日還要進宮,向陛下諫言,我不知道還能攔住幾次,你也快想辦法。」

    「是。」宋征答應這,卻也覺得棘手:他遠在江南,能有什麼辦法?

    ……

    寒九江索性花錢雇了一百個人排隊,耗上一整天,也要完成石中荷的條件。

    不過昨天那一隻三黃雞,他自己吃了,覺得確實是人間美味,今日再來,看著這破破爛爛的古爐燒雞鋪子,也覺得順眼了很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0 10:59
蒼穹之上 第一六九章 陷阱內幕(下)

    常順按照宋征的吩咐每天去冥獄巡查,今日路過莆十甲的牢房,他仍舊盤膝坐在那一堆干稻草中間,卻不像是在牢中,而像是安然端坐雲上,笑看世間一切變幻的姿態。

    常順在他的牢房外稍稍停頓了一下,常順有所感應,睜開眼來笑道:「如何?我說了宋征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惡果已經出現了。但他還不知道,這只是第一步。那些存在都是洪荒巨鱷,殘忍決絕,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一旦動手必定會將他吞吃的連渣滓都不剩,後續的危機會一步步逼近。

    倒是你,常順千戶大人,要想好了,是給宋征陪葬,還是多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呵呵呵……」他最後一笑,閉上眼睛去不再開口。

    常順被他一陣故作高深的笑聲弄得心煩意亂,今日西雍王的消息已經徹底傳開,整個禺州都知道了。

    城中形勢再次發生了變化。萬豪賭坊之後,原本宋征算是打開了局面,可是現在,各方勢力再次沉寂下來,等待宋征的應對。大部分人對宋征很不看好,因為若是丟失江南,對宋征來說打擊是巨大的,很可能會就此失勢。

    而他在禺州也會很難立足。

    常順一路查著牢房,到了最裡面沒什麼人的時候,他身後的一名心腹忍不住輕聲道:「大人,咱們要不要……留一條後路?」

    常順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周圍,如今冥獄裡關押的都是宋大人抓進來的罪犯。

    他一言不發,背著手走出了冥獄。回到了衙門中,他分派差事,將其他人支走了,忽然沒頭沒腦的對那名親信道:「你去辦,不要被人發現了。」

    「是。」

    ……

    偌大的龍儀衛衙門,宋征的一言堂。但無論他如何強大,也無法統一整個衙門中所有人的思想。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常順手下有人覺得跟隨宋大人前程似錦,也有人覺得這是一個錯誤,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這在任何一個組織中都是普遍現象,同一陣營也有不同的觀點。

    田鶴立就是不認同的那個人,所以前天有人按照來找他,以家屬的身份想要見一見小靈給了大價錢。

    作為一名龍儀衛,他立刻就明白這個小靈的身份肯定不簡單,可是因為不贊同,他並沒有馬上將這個消息上報上去,而是囑咐那家屬,稍等幾天。

    現在,千戶大人需要後路,他正好留有一條後路。

    中午的時候,他從衙門裡出來,回家換了便服,出現在了麗水河上的一艘畫舫中。

    麗水河沿途都是煙花之地,禺州銷金窟名不虛傳。除了那些著名的大畫舫,其實一些只有一名頭牌坐鎮的小花坊的消費一點也不低。

    田鶴立登上的這一艘更是昂貴,若是自己掏腰包,來一次他也要肉痛。但是這一次有人宴請,自然欣然而至。

    上了船之後,他見到了一位富態的中年人,飲了幾杯酒後,他記著正事,道:「下午來冥獄,守衛交接的中間,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見一見她。」

    中年人一笑舉杯:「多謝大人,某銘記於心,日後必有所報。」

    田鶴立點了點頭,有這句話就夠了。

    他沒有多待,很快下了船回到了衙門裡,兢兢業業的做著自己的差事,李三眼和石中荷都沒有看出來什麼。

    等到了傍晚,白天在冥獄裡值守了一天的校尉們散班,守衛小靈那一片牢房的提前走了,接班的校尉卻拖拖拉拉的沒有來,田鶴立背著手領著中年人,一言不發走進來。將他帶到了牢房門前,仍舊是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只有一盞茶的時間,他會回來把人再帶走。

    牢房內的小靈淒淒慘慘,就像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但她看到中年人進來,立刻神色一變,狠戾浮現斥責道:「你怎麼來了?」

    中年人微微一笑,躬身道:「姑娘放心,王爺那邊已經出手,宋征自身難保,他手下的人也在考慮後路,屬下敢這麼做,也是充分考慮過的,不會有什麼風險。」

    小靈看了看周圍,發現一片安靜,微感滿意點了一下頭:「說說你的計畫。」

    中年人悄悄出手,周圍卻有虛空波紋震盪冥獄中有奇陣限制,小須彌界洞府在這裡無法打開。他朝外面低聲喊了一下:「大人?」

    站在中門外的田鶴立有所猶豫,但還是伸出手在旁邊的一塊玉板上用力一按。

    嘶

    元能散去,奇陣暫時關閉。中年人抓緊時間,迅速打開小須彌界洞府,將裡面一名和小靈一模一樣的女子放了出來,替換了牢中的小靈。

    他關閉了洞府,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低著頭快步走出去。

    出了中門,仍舊是田鶴立在前他跟在後面,半路上和趕來接班的校尉們迎面而過,校尉躬身問候:「田百戶好。」

    田鶴立微一點頭,他們好像沒有看到背後還有個人一樣。

    等這些校尉來到牢房,各自檢查一下,隨口報告道:「囚犯正常。」

    小旗擅長奇陣,拉開了陣法靈光一瞧,隱約可以看到奇陣被終止了片刻。他想了想,出手將這個痕跡抹去了。

    田鶴立領著中年人出來,到了衙門的一扇小門外,仍舊是一言不發的讓他自己走了。

    田鶴立回到了衙門裡,找到了常順,笑著道:「大人,都辦妥了。」

    常順看了他一眼,點頭道:「那好。」他取出一枚同音骨符,稟報導:「大人,都辦妥了。」

    宋征的聲音傳出來:「很好。」

    田鶴立大吃一驚,呆若木雞的看著常順,千戶大人遺憾的搖了搖頭,道:「可惜啊,小田你跟了我多少年?放心去吧,你的妻女,我會照顧。」

    修子成和寒九江闖進來,兩人一起出手拿下了田鶴立。

    寒九江是第一次執行這種秘密任務,心中興奮,覺得自己這算是初步獲得了宋大人的信任了……吧?

    他花了大錢,雇了一百個人去古爐燒雞門口排隊。

    兩人押著田鶴立出去的時候,石中荷正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啃雞頭,冷笑的看著田鶴立:多少人不自量力,想要挑戰自家大人,結果呢?呵呵。

    ……

    宋征前番沉思,想要找到解決困境的辦法,可最後想來想去,卻只想到了一個:等!

    原本他覺得最有可能的突破口是莆十甲的那個小妾,那女人受不得委屈,對於前途又很絕望。她跟隨莆十甲時間很長,無論莆十甲多麼小心謹慎,這麼長的時間,她總會看到或者是聽到一些什麼。

    卻沒想到那女人竟然一直沒有消息。

    而無心插柳,在冥獄中的一些安排竟然有些收穫。

    他抓來的這些人,有幾個故意不聞不問,比如西門弘,比如包不正,比如小靈。而小靈身上也的確是有疑點的。

    儘管看上去人畜無害,可莆十甲為什麼給她一枚靈符?要說莆十甲看上她,想要納她為妾,也解釋不通。因為莆十甲逃走,小靈很安全,不需要彼此互通消息。

    留下這枚靈符,就說明他們之間有別的事情需要聯繫。

    ……

    中年人出了龍儀衛的衙門,在城內七拐八拐,以神通籠罩周圍,靈覺查驗後,暗中點了點頭,沒有人跟蹤。

    他鬆了口氣,在車中打開了小須彌界洞府,將小靈姑娘請出來,然後抱拳道:「姑娘,得罪了。」

    說著,他打開一隻幽蘭色的葫蘆,當中一道靈光飄逸蔓延,好像霧氣一般起起伏伏,落在了小靈身上將她籠罩。小靈也不反抗,靈光滲透進去,查驗了一番,葫蘆中傳來一個聲音:「沒什麼問題,帶她回來吧。丫頭,辛苦你了。」

    小靈的眼圈一下子紅了,連連搖頭:「能為公子辦事,是小靈的榮幸,不辛苦。」

    中年人蓋上了葫蘆,讓馬車轉了個方向,往城南的一座大宅而去,大宅正門上,掛著一副匾額:司府。

    整個禺州,在宋征沒來之前,最有權勢的人是西門弘,但是最富有的人,不是什麼豪商巨賈,而是禺州礦監司邦闕。

    這裡,便是司邦闕的家。

    他從一扇側門進去,很快就被引到了後院的一處雅緻竹樓當中。

    司府的後花園面積廣大,竹樓藏在一片浩蕩的翠竹和幾株蒼老梅樹之間,外人絕難發現。有古雅的琴音從竹樓中傳出,中年人站在門外,肅然躬身一拜:「先生,我回來了。」

    琴音沉寂,有人開口道:「進來吧。」

    小靈和中年人一起走了進去。

    竹樓中、古琴後,端坐著一名容貌只在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公子,他一襲水墨長衫,不修邊幅,顯得灑脫不羈。但是雙眼中卻有著蒼古之意,叫人分不清他真實年紀的大小。

    「公子。」小靈盈盈一拜。

    「先生。」中年人也一同見禮。

    公子微笑抬手,讓他們起身,而後道:「小靈不要怪我,那個宋征手段複雜,而且從以往他的成果來看,應當也是擅長陰神神通的。」

    小靈點點頭:「公子謹慎是對的,若是因為小靈連累了公子,婢子死不足惜。」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0 10:59
第一七零章 不爭而勝(上)

    司府門庭若市。

    門外各種馬車排成了長隊,有各地官員,也有富商巨賈。他們都遞了帖子和禮物進去,除此之外,還要給門子一筆不菲的好處,才能將自己的名帖送到司邦闕大人手上,然後在門外排隊,等著大人接見。

    但那些早已經排隊等得不耐煩的官員、富商們,卻看到有人公然插隊,走到了大門口,抬手叩響了那兩隻巨大的銅門環。

    砰!砰!砰!

    他一入手便笑道:「鍍銅的?這份量是真金呀。果然富可敵國,不錯不錯。」

    門子從一旁的小門裡伸出頭來,怒罵道:「哪裡來的蠢貨?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滾到一邊去,再敢放肆,小心你這一身皮肉!」

    那人把手輕輕一推,那兩扇朱紅大門後面粗壯的門閂咔嚓一聲斷了,大門嘎嘎的朝後退去。門子大怒,罵道:「你狗日的找死是吧……」

    卻見那人轉過身來,輕輕一個拿捏,凌空捏著他的臉甩了進去,飛過十幾丈,嘴先落地,啪的一聲摔爛了滿嘴牙,臉皮在地上蹭出去好幾丈,磨得血肉模糊。

    「去告訴司邦闕,出來見我。另外請後院的那幾位客人不要著急,本官一會兒也要跟他們談一談。」

    前院的管事已經衝了過來,沉著臉怒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在我司府門前放肆?」

    「我是宋征。」他淡淡說道,昂步跨過了高高的門檻,身後兩位巔峰老祖相隨。

    前院管事張口就叱罵,管你是誰,這裡是禺州,禺州的根本是什麼?是金精礦產,所以他們家老爺才是禺州最有權勢的那個人!

    可是他比那門子機靈,口一張開緊跟著反應了過來:「龍儀衛宋征?」

    宋征已經負手從他面前走過,到了前堂中,一撩衣袍坐下來,後擺呼的一聲抖動落下宛若旗幟。

    前院管事的臉色變了變,卻仍舊陰狠,小聲罵道:「神氣什麼,一尊泥菩薩罷了,且看你能神氣到幾時,竟然還敢監視我們家。」

    他暗自罵罵咧咧的往內宅去稟報了,宋征提到了他們「後院的客人」,他以為龍儀衛暗中監視司府了。他知道後花園住著尊貴的客人,卻沒資格知道客人真正的身份。

    大門外,宋征輕而易舉的摧垮了司府的正門,這麼以問罪的姿態走進去,那些排隊等候的人們驚詫不已。剛才有幾人險些開口指責宋征「插隊」,這會兒自然是後怕不已,幸虧事情發生的太快,他們沒來得及開了口。

    但大家都是有修為在身的,前院管事的那些話他們都聽見了,也都深以為然。

    宋征現在這是在做什麼?最後的瘋狂嗎?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

    此時此刻,他最應該做的是想辦法和西雍王方面妥協,先保住自己的江南,甚至是讓出禺州,只要西雍王把江南五州還給他,也是划算的。

    但他來找司邦闕的麻煩,會進一步惹惱西雍王方面,後果是現在的他所無法承受的。

    無論是官員還是富商,都很清楚一時的退讓在所難免,誰能一輩子不吃虧?形勢比人強,這種情況下服個軟,等待東山再起才是最佳選擇。

    隨著他們私下裡的議論,很快宋征闖入司府的消息就在麗水城中傳開了,那些真正瞭解禺州權力內幕的人,已經在等候著西雍王盛怒之下的最後一擊了。

    「江南,不再是他宋征的了。」

    ……

    司邦闕四五十歲的樣子,額頭上有三道橫紋,就像是猛虎的王紋。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要害高官,更像是一位一路打拚出來的草莽英豪。

    事實上他能一路爬上這個位置,並且一坐幾十年,所經歷的廝殺和腥風血雨一點也不比那些山大王們少。

    他聽說宋征砸了自己的門,就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再聽說「後院的客人」這幾個字,神情猛然一變!

    「快,去後花園竹樓,請洛先生他們速速從靈陣密道離開……」他急忙開口,但洛先生的聲音已經從外面傳來:「來不及了,他既然找來了,又如何逃得掉?」

    他身後跟著小靈,小靈為他背著古琴。

    那個中年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先生……」司邦闕有些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道:「某麾下有護院修士三百人,城中有護礦修兵一千八百人,如有需要,盡由先生差遣。」

    對於他的反應,洛先生很滿意,至少說明當年自己沒有看錯人,忠誠、且臨危不亂。

    他拍了拍司邦闕的肩膀:「不過是被他發現了而已,他能奈我何?走,陪我出去會一會這位大名鼎鼎的龍儀衛江南六州巡察使。」

    「是!」司邦闕見他仍舊信心十足,也跟著踏實了一些。但還是在出門前暗中使了個眼色,讓幾名心腹老祖跟隨而至。

    ……

    宋征在前堂等著,人影一晃,他看到了自己的對手。

    洛先生當先走進來,司邦闕跟在後面,好像一個追隨者。宋征看著洛先生,眼中有著幾分考校和欣賞之意。

    巧合的是,洛先生看著他,也是同樣的眼神。

    宋征瞥了他身後的小靈一眼,不見那個中年人剛才他闖進門來,留在中年人身上的陰神印記也隨之消失了。

    注意到宋征的陰神,洛先生道:「小看了閣下。」

    宋征點點頭:「但我沒有小看你。」

    所以這一陣,宋征贏了。他找到這裡,發現洛先生,就贏了第一陣。

    劉遠道在招供之前,被人以陰神烙印滅口,魂魄徹底湮滅,宋征便知道對方陣中,有一位陰神修為不下於自己的強者。

    他從皇台堡逃出來之後,屢破奇案建立功勛,很大程度上靠的便是自己陰神強悍,遠超同階。

    至少在陰神層面上,他還沒有遇到對手。

    現在忽然有一個跟自己相同層次的對手,當然是見獵心喜宋征看出小靈、包不正、西門弘等人身上的疑點後,便有計畫以陰神手段在他們魂魄內留下隱秘的烙印,以此追蹤對方陣營中那位陰神強者。

    但他並不知道這些囚犯當中,誰才是對方的人。他原本是想著,將陰神烙印留在每一個囚犯的身上,然後將他們放出去,找到幕後的陰神強者。

    那位強者勢必會查看魂魄,他能否找出自己的陰神烙印,就是兩人的直接較量!

    宋征蠢蠢欲動,想要和這位強者較量一下,看看到底是誰的陰神造詣更高。他甚至專門從《荒神法》和《魔神血衣》中領悟出了一種新的法門,可以進一步隱匿陰神烙印。

    但是在出手之前,他強行抑制住了自己的爭強好勝之心。

    這是在天火之下,鍛鍊出來的品質。他冷靜下來,把握住了這件事情的重點。不能小看對手,必須確保計畫萬無一失。要知道,在天火下,一次失誤就是死亡。

    他臨時更改了計畫,不在囚犯身上落下陰神烙印。他第二次去冥獄見莆十甲,莆十甲端坐稻草之上,微笑不語。他不是去找莆十甲出氣,他藉機巡查整個監牢,將陰神烙印留在了牢房外。

    以他的陰神造詣,整個冥獄無人能夠察覺。田鶴立帶著中年人進來,兩人也是毫無所覺。

    陰神烙印不在小靈的身上,而在中年人的身上。洛先生果然重點檢查了小靈,卻忽略了中年人。

    等他感應到司府大門被人砸開,事情有變,立刻反應過來,毫不留情的出手誅殺了中年人。

    宋征不爭,反而得勝。

    他取出一枚箭簇,丟給了洛先生:「有件東西還給你。」他又問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曾經的『落日羿王』高逸閣下?」

    洛先生一愣,意外道:「你怎麼猜出來是我的?」

    宋征搖頭:「我從來不做猜測,只靠推理。猜測的失誤太高,我承受不起。」

    還是那句話,一個失誤,就可能葬送了大家的性命。

    他花了幾天時間,研究了箭簇上的那一枚靈文。雖然還沒有徹底弄明白,但也瞭解到了一些作用。

    除了外界推測的,擁有「破甲加速」等作用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吸收混沌天魔身上的那種幽蘭色的火焰。

    這種火焰很特殊,還沒有人能夠將其收為己用,但是公認的,在煉製魂魄方向的法器時,有著明顯的加成作用。

    而當年的落日羿王高逸,實際上真正獵獲的混沌天魔並不多,他那個時候只是天尊,獵殺了幾頭百多丈長短的混沌天魔,已經被吹上了天。

    宋征命龍儀衛將高逸的資料送來查看,發現他的戰例存在諸多疑點,懷疑有真正的強者在一旁壓陣。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忽然隕落的,他突然消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這枚箭簇上的靈文,可以隔空吸取混沌天魔的藍焰,給他提供源源不斷地陰神修煉力量!

    他狩獵混沌天魔,不是為了真的殺死混沌天魔,而是想要將箭簇射進混沌天魔身體,讓它們一直為自己提供這種力量。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1 20:02
蒼穹之上 第一七一章 不爭而勝(下)

    靈文是有真正的高人為洛先生煉造,但無法盡善盡美,必須由他親手射出去,隔空傳遞藍焰的「通道」才能搭建在他的身上。

    於是家族中派出高手為他壓陣,最初嘗試中,沒有控制好箭矢的力量,射死了幾頭混沌天魔,無意中傳揚出去,讓他名聲大噪。

    後來逐漸磨合、熟練,他射中了一些混沌天魔後,有了足夠的藍焰,便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三百年了,若你真的死了,誰能拿到你的貼身之物?

    三百年了,你卻在陷阱中要引來當年被射傷的混沌天魔,除非你確切的知道它們都還活著。

    那面玉牌並不是有你的氣息,而是能夠冥冥之中指引道路,讓混沌天魔殺來。這條道路,也就是你從它們身上汲取藍焰的虛空連接吧。」

    洛先生又一次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猜的不錯,之前我的確是小看了你。」

    三百年後,洛先生應該已經不需要再借助藍焰來提升自己的陰神修為了,就想到了廢物利用,將這些混沌天魔佈置成了陷阱。

    除了宋征見到了兩頭,虛空壁壘後面,當時應該還有別的混沌天魔。

    而小蟲第一次獵殺的那一頭,身上的箭簇可能是在大戰中掉落在了戰場上。

    宋征淡淡道:「『落日羿王』高逸,你的事兒發了,跟我走一趟吧。」

    洛先生哈哈一笑:「宋大人說笑了,跟你走一趟?憑什麼?我的罪名是什麼?」

    宋征指著小靈:「協助越獄。」

    洛先生哂笑:「你有什麼證據?僅僅是因為小靈曾經是我的侍女?可是我之前並不知道她是個囚犯,她來投奔我,當我得知她是從冥獄中逃出來的,我立刻帶她來見大人,我有什麼罪?」

    帶著小靈逃出冥獄的是中年人,死無對證。

    司邦闕在後面笑了,暗自點頭:還是洛先生高明,宋徵兵臨城下,似乎是滅頂之災,可是他真正掌握了什麼證據嗎?並沒有!

    他身後的幾位老祖也笑了,宋征就這樣衝進司府,失之草率。不但不會對洛先生造成什麼真正的影響,反而會提前洩露了虛實。

    但是堂中的宋征也在笑,道:「小靈乃是重犯,而且諸位可能不明白。我龍儀衛冥獄還從來沒有犯人逃出來過這乃是驚天大案!」

    他說出「驚天大案」的時候,聲音已經變得森寒。司邦闕等人心裡咯噔一下,隱約覺得不妙。

    宋征繼續道:「小靈在你司府被發現,而且跟著高逸,你們嫌疑難逃,雖然不能因此定罪,可是你們必須跟隨本官回去接受調查,以排除嫌疑。若是不肯配合,就是心中有鬼,當場拒捕!」

    司邦闕神情微變了一下,旋即看向洛先生。

    他在官場摸爬滾打上百年,很清楚龍儀衛是個什麼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但他看到洛先生的神情仍舊淡然,也就隨之鎮定下來:是了,洛先生是什麼身份?豈能以常理論斷?

    屈打成招?呵呵,他宋征不敢!

    果然,洛先生道:「好,我們洪武良民,當然會全力配合龍儀衛的調查,不過我身上有些東西,宋大人見了可能有些礙眼。」

    他從懷裡一摸,拿出一枚獨特的金鑲玉牌子來,顯得尊敬,雙手舉過了頭頂。

    齊丙臣和呂萬民兩位從京師出來的老祖看到這牌子的時候,臉色大變:「這是先皇賜下的免死玉牌!」

    先皇年間,曾經先後賜給五位於社稷有大功的忠臣各自一枚「忠孝勤勉」玉鑑,第一塊賜下的時候先皇隨口說出:「汝後人若犯大罪,可憑此牌以功抵過免死一次。」

    以後約定俗成,此玉牌可免死。後來民間就有了「免死玉牌」的傳說。

    但這東西到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免死這麼簡單了。

    當今天子雖然荒唐混賬,但也不敢公然有違孝道,這東西拿出來,天子也要禮敬三分。宋征看到洛先生拿出這面玉牌,意外一愣,幾乎似乎被打亂了,他顯得微微有些煩躁,揮手道:「閣下放心,只是調查而已,我龍儀衛一向依法辦事,不會將你們怎地。」

    「依法辦事?甚好。」洛先生自得微笑,身後司邦闕暗自點頭,果然和京師這些底蘊深厚的貴人們相比起來,宋征差了不少火候。

    宋征喝道:「將所有人證帶回衙門。」

    「是!」司府外面,傳來了一片應喝之聲,龍儀衛已經悄然而至,將整個司府包圍起來。

    宋征帶著洛先生、司邦闕等人返回衙門,後面的龍儀衛們卻如狼似虎的殺進來,好似抄家一般,將家中管事以上的人全都帶走了。

    司家大亂,有些人感覺不對勁,可是沒有了司邦闕司家沒有了主心骨,稍做對抗,便不敢再強硬,跟著被帶回了龍儀衛訊問。

    那些在大門外等候的官員、富商們嗔目結舌:司家,這就被炒了?!

    宋征沒有出面去審問洛先生和司邦闕,而是將石中荷好修子成喊來,吩咐道:「你們接手冥獄,這一次本官需要毫無漏洞,做得到嗎?」

    兩人一起跪下:「大人放心,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

    宋征滿意點頭:「去吧。」

    一旁的常順羞愧難當,宋征沒有與他多說什麼,這種情緒能讓他知恥而後勇。田鶴立的事情,雖然是將計就計,但他治下的冥獄,先有劉遠道,後有田鶴立,不說「漏洞百出」,也是人心各異。

    齊丙臣和呂萬民問道:「大人,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宋征拿起一本古卷,淡淡說出了那個字:「等。」

    兩位老祖面面相覷,京師內的情況他們很清楚,宋征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宋征心裡也明白,但這個時候,他必須沉住氣,是勝負已定還是形勢逆轉,可能就差著那麼一瞬間。

    肖震遠在戰場,通過同音骨符勸說皇帝,其實十分吃力,遠不如西雍王和東陽公主當面進諫方便。

    宋征眼中,古捲上的文字流淌而過,卻沒有一個字融入他的心中。但表面上,他仍舊要做出鎮定自若的姿態來。

    ……

    麗水城炸了鍋,宋大人抄了司邦闕的家!

    宋征帶走了司家所有人,並且嚴密封鎖冥獄,所以外界沒有人知道他在司家談了些什麼,只看到宋征帶走了司邦闕,然後龍儀衛將司家有點份量的人也都抓走了,這不是抄家是什麼?

    司邦闕乃是堂堂禺州礦監,手中掌握著禺州所有礦藏的開採、徵稅大權,州牧或許是禺州最高的官員,但司邦闕才是禺州真正最有權勢的人。

    這樣一個人,在宋征手下仍舊難逃厄運,那麼之前傳言,宋征就要丟失江南,聖眷不再,到底是不是真的?

    畢竟消息是從遙遠的京師傳來,真實性值得懷疑。

    ……

    冥獄中,洛先生淡然看著面前詢問自己的常順,說道:「閣下反覆詢問,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有何意義?

    宋征將我們帶回來,想要做什麼我大約也能猜到,可是他這樣做沒有用處,最多明日此時,他就得將我們放出去。

    我非狂妄自大之人,但此時形勢,宋征已經輸了。」

    常順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問道:「你和司邦闕是什麼關係?」

    「你為什麼會住在司邦闕的家裡?」

    「你在禺州之前,到過什麼地方?」

    ……

    書房中,宋征一抬頭窗外天已經黑了,他問道:「是什麼時辰了?」

    黑豆在外面伺候著:「大人,已經是戌時了。」

    宋征一皺眉,他想要等的人還沒有來。他又看向了外面的城市,燈火輝煌,莆召應該已經行動了吧,這是最後一擊了。

    莆召乃是本地人,由他來做這件事情,比龍儀衛更合適。

    ……

    華燈初上,正是煙花場所生意興隆的開始。

    隨著酒酣耳熱,身邊佳人半推半就,一個消息開始在當中流傳:宋大人並非失勢,而是會進一步得勢。西雍王的勢力在禺州,而東陽公主則在綿州。她為什麼會和西雍王一起向皇帝諫言?是因為禺州之後,皇帝打算一步步將嶺南五州也交給宋征,到那時,宋征手握十州,洪武歷史上前所未有!

    而禺州之後就會是綿州,東陽公主坐不住了,她和西雍王聯手想要對抗宋征。

    誰都知道朝中局勢瞬息萬變,這個傳言乍一看有幾分道理,細細一想又覺得似乎不太可能,但是更深了一想:為什麼不可能?

    流言往往如此。

    ……

    黑豆在書房外問道:「大人要不要用些晚膳?」

    「好。」宋征沒什麼胃口,但仍舊要表現出自己的鎮定,他起身來去了膳堂,不多不少的吃了一頓丹食晚膳,然後起身來道:「本官靜坐修行的時間,不要打擾。」

    「是。」

    他回了靜室,落下了奇陣光芒,似乎真的開始修煉了。

    但是在靜室中,宋征身上鎮定自若的氣質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臉上浮現出了焦躁、不安、急切的各種負面情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亂、還要挺住。

    包括此時的閉關修煉,他也是做出的一種姿態。莆召那邊開始行動,如果不出意外,將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那人來了,只怕也會心中忐忑,自己閉關,讓她等在外面,焦躁、不安、急切的人就變成了對方。等到自己出面,一切才會真正的順利。

    但此時的他,卻更加煎熬,因為他不知道外面計畫是否真的順利,自己要等的人是否真的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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