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四零 忒溫絲的命運與小紅的厚積薄發
僅僅只是粗略看過一遍資料,忒溫絲就因為巨大的震驚而心神恍惚。作為生命女神的聖女,這裡面的每一項技術,都是對她信仰的衝擊,強烈到她對真實性都產生了懷疑。
“這真的可能做到嗎……”
她呢喃著,眼瞳都有些失焦。
不等格芮塔回應,目光凝聚起來,忒溫絲搖著頭說:“就是如此不可能,才是真實的啊。用自身血肉控制他人靈魂的魂像技術,奴役靈魂、剔除血肉的龍魄技術,這些技術總得有淵源,現在就解釋得通了。”
“生命雖然有高低尊卑的分別,有獵食和奴役的天性,但那是世界的法則。不讓法則崩壞,倫理失常,這就是吾主的道路。我是可以直接聆聽到神諭的聖女,怎麼可能把這樣的技術用在自己身上呢?”
格芮塔幽幽的說:“法則說了,你與羅姆羅斯生不下孩子。倫理說了,如果生下來,那就是不容於世的怪物。你要真的那麼虔誠,就不該再執著於為羅姆羅斯生下孩子。這是法則不允許的,也是倫理譴責的。”
忒溫絲呆了呆,漸漸激動起來:“不該是這樣!我只是想和其他凡人一樣,給丈夫生個孩子,為什麼會是這樣?”
格芮塔淡然回應:“生命的法則和倫理其實就只有一條,凡人不可僭越,不可為神所為。”
“你根本不虔誠忒溫絲,你是抱著為羅姆羅斯生下孩子的目的,才去信仰生命女神的。可女神不僅接納了你,還讓你成了聖女,知道為什麼嗎?”
忒溫絲茫然搖頭,格芮塔憐憫的說:“因為羅姆羅斯的道路是凡人的昇華之路,必然會顛覆生命法則和倫理,女神不過是把你當作一枚棋子,可以直接影響到羅姆羅斯的棋子。必要的時候,你會成為女神的手臂,做出違背你自己意願的事情。”
忒溫絲劇烈喘息,眼中閃起淚光:“你、你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不僅幫不到羅姆羅斯,還會害了他?”
格芮塔直視這個從侍女變成皇后,柔弱氣質和秀麗容顏一直沒變過的女子,繼續著她的攻勢:“為什麼要執著於給羅姆羅斯生孩子呢?為什麼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幫到他?”
“我在幫羅姆羅斯,嘉拉希恩在幫羅姆羅斯,為他而戰不是更直接嗎?”
“忒溫絲,不要逃避自己的自私慾求。你總是覺得自己配不上現在的位置,沒有資格獨佔他。只有生下孩子,你才會心安理得的坐在皇后的寶座上。”
忒溫絲使勁搖頭:“不!不是的!是羅羅說過,我是他的心靈依靠,我只是害怕自己出了什麼事,他會變得不再是羅羅,所以我……”
“有個孩子就可以替代你了?”
格芮塔冷笑:“真是幼稚加怯懦的想法,你自己該明白。”
忒溫絲揪著裙角,下意識的發力絞著:“只有這樣的我,從沒變過的我,才是羅羅心中的基石。讓他能認清自己是誰,為了什麼而戰,所以我……這難道不對嗎?”
格芮塔躬身:“當然是對的,皇后陛下,但問題是,你現在還是從前的你了嗎?”
“你已經是生命聖女了,我相信還有不少神祇也在注視著你。”
忒溫絲再度呆住,好一陣後才嚅嚅的問:“我……我該怎麼辦?”
格芮塔搖頭:“最初只是你問我關於孩子的問題,我不願隱瞞才說出真相,到現在我已經說得夠多了。”
她伸手要取水晶球,忒溫絲猶豫了一下,開口叫道:“等等!”
許久後,格芮塔走出寢殿,兩手空空,水晶球已經留在了裡面。
那只是幻景格式的副本,而且刪減了不相關的東西,並不要緊。
忒溫絲可能只是想再看看,並沒做出什麼決定,這也不要緊。
甚至還有可能,她是想拿這東西向羅姆羅斯告狀,說自己蠱惑她做什麼事,這更無所謂。
要緊的是,讓忒溫絲有變化,而這就是之前盧西安說到忒溫絲這個角色的意義時,隨口提及的關鍵。
忒溫絲就是拴住羅姆羅斯這只風箏的線,只要這根纖弱的絲線動起來就行了。
格芮塔努力抑制自己開口大笑的衝動,嘴角卻怎麼也難壓住,高高的翹起。
寢殿裡,忒溫絲並沒有繼續看水晶球裡的資料,她跪在地上,雙手交叉按在心口上,虔誠的禱告。
淡淡的白光自她體內溢出,裹住她的身軀,隨著呼吸微微吞吐。
“吾主啊,我真的無法為羅姆羅斯生下孩子嗎?”
“之前我一直不敢向您開口,害怕那是褻瀆,那會讓我的信仰污穢,現在我鼓起所有勇氣向您請求,賜給我和羅姆羅斯一個孩子吧!”
“我承認這是我的卑微私慾,但不僅僅只是這樣,我相信這會幫助他堅守本該有的立場,而不會迷失到不該有的方向。”
“這是我最真誠的心願,我的靈魂向您敞開,請一絲一縷的審視吧!”
白光漸漸熾亮,隱隱透出一抹翠綠,遊走在忒溫絲的臉上。
像是來自神祇的撫摸,令忒溫絲心神迷離,閉上了眼睛,夢囈般的呢喃:“羅姆羅斯的神器、星海之力、融合……”
她猛然睜眼,驚喜得涕淚交加:“謝謝陛下!謝謝!”
………………
龍域中心,巴哈姆特之脊頂端,天際上鋪開若干團紫金交織的渦流,細看竟是成百上千正在急速旋轉的魔方。
小紅的的身影再度拔高十倍,虛影更直衝天頂。十萬八千噸金箍棒只是虛虛抖動,帶起的衝擊就讓對面那塊浮陸煙塵噴湧,震盪不定。
小紅冷冷的說:“我還是更擅長動手這種事情,嘴炮什麼的真不是我的強項,可惜今天忘了把嘴炮專家帶來。”
頻道里夏安嘀咕:“我提過這個建議的,不過是誰說的沒必要,搞定之後讓李奇刮目相看的?”
那個誰申明:“不是誰!哦,不是我!”
小紅咬牙切齒:“夏安你不想被安希婭收拾的話這會就別多嘴!”
金箍棒指向浮陸上那對,小紅語氣昂揚:“今天哪怕把龍域打個粉碎,也要讓你們神魂湮滅!”
雲霧中探出龍頭,那是縮小到尋常巨龍尺寸的巴哈姆特投影,祂正要說什麼,金箍棒挪過來指住祂,立馬閉嘴。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什麼求同存異,團結一心”,小紅哼道:“問題是這兩個傢伙之前一直在幫秩序女神,就算知道秩序女神要清洗世界重新來過,她們也還在助紂為虐。”
“現在她們忽然跳出來說要拯救世界了,真是好笑!誰知道她們是奸細,還是因為秩序女神不給她們船票才跳反的?”
“她們跳反是為了什麼?為了整個世界?巴哈姆特你摸摸自己的腦子還在不在,好吧已經不在了,不過就算只剩點腦花也該想得到。她們的目的不過是挾巴自重!等秩序女神給了她們船票,或者其他她們想要的東西,她們必然會毫不猶豫的背叛你!”
“你要再阻攔我,說明你並不準備跟秩序女神鬥爭到底,那就是我的敵人,也是費恩世界絕大多數生靈的敵人!今天我要連著你一塊打了,可惜你沒了實體,沒辦法剝皮抽筋!”
巴哈姆特的龍臉居然扭出了苦笑的表情:“我其實連腦花都沒剩下啊……”
再看看雖然昂首挺胸而立,兩眼卻有些散焦的海瑟薇,以及縮在她身後就露半邊臉一隻眼睛的“莎爾”,龍頭緩緩點動:“不過的確找不到富有犧牲精神的魔法師,莎爾陛下也確實不是願意為世界犧牲的神祇,只要條件合適,她們的確會跟秩序女神達成協議。”
憤怒終於戰勝了恐懼,海瑟薇跟冉娜同時跳腳回擊。
“我可沒有那麼可憐,非要去找秩序女神要船票!”
“我不是莎爾!那只是我前身的前身!我叫冉娜,有自己的道路和風格,雖然現在叫暗月女士,可我還當過好幾天自由女神呢!”
巴哈姆特訝異的哦了一聲:“聽起來你們已經有方案了?”
小紅嘿嘿笑得更陰沉:“看吧她們就顧著給自己找後路,根本沒有勇氣鬥爭!”
金箍棒高高掄起,小紅不耐煩了:“打死再說!”
金箍棒上噴薄出萬丈金光,朝巴哈姆特和那塊浮陸所在之處砸下,帶起的威壓像是天穹被燒塌大半,傾軋而下。
一龍一神一人發現迥異於以往的力場沉沉壓下,隔絕了龍域環境,不由同時高喊出聲。
巴哈姆特:“我還沒有說要支持她們啊——!”
海瑟薇:“李奇在這絕對不會這麼做——!”
冉娜:“我發現了新大陸那裡可以改造成避難所我們一起聯手吧——!”
金箍棒落下,彷彿有億萬鐃鈸同時奏響,浮陸粉碎,雲霧散盡,混沌天際一片金霞,龍域的天穹從未有過此時這般清朗。煙塵在下方沸騰,金龍巢穴也從未像今天這般渾濁。
三個身影自煙塵中升起,都不約而同的吐出口又長又大的濁氣。包括巴哈姆特在內,剛才被紅網壓得死死的,那一棒砸下,不管什麼防護或者傳送法術,不是效力被削弱,就是效果被扭曲,還以為真的要神魂湮滅了。
小紅這一棒實打實的用足了力道,現在也有些脫力,收棒縮身,不爽的叫道:“什麼你發現了新大陸,那是我們發現的!”
剛才她那一棒子是真的朝著三個傢伙砸去的,按她的想法就該一了百了。海瑟薇和小黑本就是禍患就不能放過,巴哈姆特名頭雖然大,可現在不僅是一縷殘影,代表的還是上古時代的善良與秩序,早就該被歷史淘汰了,哪能容祂在這個時代瞎比比。
可棒子砸下的時候,夏安就在頻道里喊道:“李奇真的不會同意這麼做!”
那個誰也跟著喊:“這解決不了問題!”
的確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製造新的問題。
巴哈姆特是龍族之神,消滅掉祂這縷投影,對赤聯的藍龍和銀龍必然會產生不良影響。
至於小黑和海瑟薇,小黑也就損失個分身,海瑟薇也肯定有後著,剛才巴哈姆特親口說還有另外一個特殊而強大的靈魂跟她關聯。
當然更關鍵的還是小黑情急之下那一嗓子,提到了新大陸。
作為赤聯這邊的後備方案,將新大陸改造為避難所的方案已經進入到評估階段。初步結論是,單獨依靠赤聯的力量,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那畢竟是一整塊大陸。如果加上巴哈姆特和魔法師的話,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了。
再加上其他閃電般掠過小紅腦海的想法,金箍棒在最後一刻偏開,只將浮陸砸碎。
這邊一龍一神一人喘過了氣,心中都是寒風呼嘯,巴哈姆特甚至苦笑道:“陛下如果能成功突入天堂山之上的話,我覺得只靠您就能阻止秩序女神。”
海瑟薇跟冉娜對視一眼,傳遞著驚恐和不甘的意念。這猴子真是越來越強大了。現在她的神格雖然還沒到強大神祇,但要對上隨便哪位強大神祇,她都絕對不會落於下風。
巴哈姆特說得沒錯,如果她出動本體的話,真的可以單槍匹馬打上天堂山!
小紅頭上金焰飄搖,沉聲喝道:“要聯手可以,但你們得做到三件事!”
巴哈姆特長嘆:“這本就是我召集兩位來這裡的初衷,我們不能抱著非此即彼的想法,一定要排除掉哪個可能性,否則那就跟秩序女神沒什麼差別了。”
“我們應該攜起手來,以阻止秩序女神重啟世界為共同目標,而不是伸張各自的信仰。如果……陛下的提議符合這樣的原則,我願意接受,並盡全力協助。”
果然,還是得先砸下一棒子,然後才好說話。
小紅也不廢話,直接開條件:“首先,要阻止秩序女神,就必須破壞祂正在建造的秩序之牆,這是不可避免的戰爭。誰要迴避這場戰爭,誰就不是真心誠意!這場戰爭大家都得出力!”
“其次,我們可以一起建設新大陸,但這只是後備方案,而且新大陸必須回歸世界!”
“第三,小黑你反覆無常,根本沒有信譽可言。為了證明你的誠意,必須給我們獻上人質!沒錯,就是海瑟薇!”
前兩條海瑟薇還在點頭,聽到後面銀瞳漲大成銀鈴,因為憤怒嗓音都變尖了:“憑什麼要讓我當人質!我就算是死,就算神魂湮滅……唔唔……”
話沒說完就被一條灰暗蛇影貫穿胸口,盤旋纏繞,捆了個結結實實。
冉娜笑意盈盈的將海瑟薇丟向小紅:“喏,人在這!”
直到飛到了小紅頭上,海瑟薇才回過神來,可渾身的力量都被灰暗蛇影奪去,根本喊不出聲。
不過通過米斯婭的關聯,她還是能傳遞意念。
她憤慨的大喊:“你幹什麼小黑!你這是背叛!”
冉娜還很委屈:“小紅指名要你,我能怎麼辦?這不是兩全其美嗎?有小紅加巴哈姆特,比我們單打獨鬥的勝算大多了。”
海瑟薇咆哮:“我說過的,我絕對不會向李奇低頭!”
冉娜耐心勸解:“是的是的,我知道,不過向小紅低頭就無所謂了嘛。等見到了李奇,他要你低頭的話,你再自盡也不遲。而且你也死不了,有米斯婭在,丟掉這具身體也無所謂啊。”
海瑟薇快要氣炸了:“我又不是你!我是人,還要臉……不,還要身體的!”
金箍棒穿透禁制灰蛇,將綁成粽子的海瑟薇高高挑起,也止住了她繼續討伐冉娜。
這邊小紅哈哈大笑三聲:“你也有今天啊,黑髮碧池!”
說完才意識到這是連自己一起罵了,趕緊改口:“你憑什麼殼絲我?黑髮是我的專利人設!”
金箍棒神光湧動,紫金光絲替代了灰暗蛇影,捆牢了海瑟薇,順帶把那頭順滑黑髮染成棕褐暗色,斑駁不定,就像風乾牛糞。
海瑟薇怒目而視,似乎眼中能射出萬千鋸齒,將小紅絞成肉泥,她能做的也只有瞪眼了。
“關起來!”
小紅把海瑟薇丟到身後,夏安和那個誰一頭霧水,可人都抓到了總不能不收,趕緊展開晶格魔方囚籠,牢牢禁錮住。
旁邊巴哈姆特嘆氣:“我們彼此應該精誠團結,人質這種事情……”
小紅打斷了祂:“老巴,你來做盟主吧,我支持你!只有你能團結最大多數人,包括神祇和凡人。”
巴哈姆特愣了愣,頓時改了口風:“我希望不要對人質有任何傷害,不然很難開展工作呀。”
這時煙塵消散大半,下方的金龍巢穴也露出了本貌。屏障上處處是皚皚白雪,漣漪在劇烈湧動,已經很難修補好了。屏障裡的金龍上躥下跳,又是一副末日將至的驚恐模樣。
巴哈姆特發出更長的嘆息:“好吧,我就勉為其難的接下這副重擔,不過首先得給我和下面那些子孫找個新地方……”
會面變成了搬遷,同時三方也緊張的開始討論天堂山攻略,夏安和那個誰心神還有些恍惚,覺得眼前的狀況很不真實。
夏安:“那個……誰啊,小紅陛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精明幹練,沙發過短了?”
那個誰:“拜託不要把我的名字分開念,我覺得呢,小紅陛下這是……厚積薄發。”
夏安:“你是說莽到底加逗比會產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奇效嗎?”
那個誰:“差不多吧,總之不是我等凡人……不,凡神可以測度和運用的。”
小紅插入:“你們兩個今天的表現很好!我是說氣氛烘托得很好!”
然後她得意的晃著頭上燃燒的不死鳥長羽:“這下看李奇要怎麼跪我了!”
夏安翹起大拇指:“高!”
那個誰跟著:“實在是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