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血未冷，中華不亡
夜涼如水，大戰後的淮河戰場上硝煙還未散去，空氣裡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日軍已經重新回到了他們多日之前的河對岸陣地，兩軍重新開始了新一輪的對峙。
中國守軍陣地上，卻沒有半點歡愉的跡象。剛剛打了勝仗的戰士們沒有去緩解他們疲憊的身體，也沒有高歌勝利。他們只是默默的在戰壕裡清理著犧牲同袍們的屍體，高東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一張張麻木的面龐。
這些軍人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戰爭使他們變得無情，讓他們變成了一台台高效的殺人機器。是一腔熱血還維持著他們身體的各項機能，當日軍再次來臨時，那一腔熱血將爆發出火山一般的威力，驅殺任何一個膽敢跨越戰線一步的鬼子。
“隊長，我們的部隊已經安排妥當了，就和吳師長的部隊駐紮在一起。”當高東緩步來到一處山坡時，林凡等人也趕到了他的身邊。
蘇柔，王麗，烈三，胡興漢……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笑容。他們是打勝了，可代價是慘烈的，無數中華好兒郎從此倒在了戰場之上。這是一場用血肉鑄就的輝煌，這是用無數家庭的希望打造出來的一場勝利，勝的太慘烈了。
歎口氣，林凡接著說道：“有個人想要見你！”
高東沉默的看向前方，月滿淮河，照的河水發出銀色的淡光。一層層波浪起伏。訴說著曾經的美好。這片土地值得用無數血肉去保護，因為這裡是家，所有中國人。都是這片土地的孩子。而孩子，有權利和義務去保護自己的家。
“是張自忠將軍嗎？”高東緩緩的回過頭，他已經猜到是誰要見他了。
林凡點點頭：“吳師長，王旅長都已經去了。張將軍說了，不用急，他會溫好一壺酒等你。直到你什麼時候想去了，那壺酒永遠都為你而熱。”
“真是一個儒將啊。”高東搖頭笑了起來。都說沒有一個士兵不喝酒，不是士兵愛喝酒。而是酒可以麻醉疲憊的身體和受傷的心靈。讓他們忘卻今天的痛苦和不快，當酒醒時，他們會發現像是重新換了一個人似的，一切都充滿了朝氣。
高東沒有讓張自忠久等。對於這位在後世被世人敬仰的抗日名將，高東是懷著極其尊敬的心理的。這個悲哀的時代造就了這些名將，即使他們的戰術落後，思想陳舊。可那顆拳拳的愛國之心，值得後世永載愛戴。
張自忠的指揮部設立在離淮河戰線比較遠的後方，那裡遠離日軍的炮火攻擊，即使雙方再次打起來，指揮部也能運作自如。
一輛早就等候的軍車拉著高東前往張自忠的指揮部，隨行的還有林凡蘇柔等幾人。
指揮部燈火通明。電臺的響聲更是徹夜長鳴。四周都有嚴密的警戒，最少兩個連負責這裡的安全。
顯然執勤的士兵知道高東的身份，只是稍微的檢查下便放行了。高東發現。這些士兵不卑不亢，眼裡有著一股屬於他們自己的驕傲，一種中國軍人的傲氣。
這種氣勢高東很久沒有見到過了，他所見到的國軍眼裡好像都充滿了絕望。對戰爭的絕望，對未來的絕望，對上峰的絕望。可張自忠的部隊卻沒有這些影子存在。他們的身上，存在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站住。什麼人？”剛到指揮部的大門外，負責警衛的哨兵便再一次攔住了高東等人。
高東剛想說話，一個身影突然掀開了指揮部的門簾，露出了吳奇的臉龐。
“高兄弟，你終於來啦，張軍長已經等你很久了。”吳奇笑著一把拉住高東的手，也不去管那哨兵的繼續追問，直接拉著高東進了指揮部。
站在指揮部外的林凡無奈的朝哨兵聳聳肩：“請的是他，可沒請我們。我們知趣，不用你問身份，咱到一邊等著去。”
聽到林凡這麼說，哨兵也不由笑笑，輕輕點點頭。林凡則帶著其餘人到一旁去等待，他可不想為難一個盡忠職守的哨兵。
“為什麼我們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這待遇也太天差地別了吧！”蘇柔不忿的朝指揮部的方向看去，氣鼓鼓的說道：“小白，你說是不是？”
小白蹲在蘇柔的腳旁，這些日子來蘇柔每天總會四處找一些肉來給它吃。罐頭啊或者日軍的軍糧，加上她有一手比較好的烹調手藝，讓小白簡直成了她的跟班小狗。
此刻聽到蘇柔的話，小白也不知道聽懂沒有，裝模作樣的沖指揮部低吼了兩聲，隨後真的跟個小狗一樣在她的腿旁蹭來蹭去以示討好。
“這才乖嗎！千萬別像那個高東，見了大官就把我們都忘了，哼，白眼狼。”蘇柔氣呼呼的叉著腰，盡顯小女兒姿態。
小白連忙跟著低吼兩聲，可那嘴角卻露出一絲怪異像是微笑一般的表情。好像是有什麼計謀得逞似的樣子！
林凡無奈的看著開始發大小姐脾氣的蘇柔，此時他也不知道是該為高東慶倖還是悲哀呢。
指揮部內，一個長相略微普通，身形消瘦個子很高，穿著中將軍服的男子正襟危坐在最上方。在他的兩側，依次坐著吳奇，王偉以及另外三個高東不認識的人。不過這三人都掛著少將的軍銜，顯然身份也不低。
那瘦高個一見高東，便微微笑了起來：“友軍之中還有如此厲害的人才，張某真是欣慰啊。新四軍的軍長葉挺我早年曾經和他有過交往，絕對是人中龍鳳。卻沒想到，新四軍裡真是藏龍臥虎，居然還有比葉挺厲害了這麼多的人啊。高隊長，真是久仰了。”
高東趕忙立正敬禮，他知道此人肯定就是張自忠。心中那早就升起的敬佩此刻全部化在了軍禮之中，高東什麼也沒說，他只是筆直的站著。
“很好，很好，不驕不躁，有我中華男兒的風範。高隊長，請坐！”張自忠微笑著站起，指著他身邊的一張椅子說道。
高東也不推辭，大步走了過去，直接坐在了張自忠的身邊。張自忠始終微笑看著高東，見他從容坐下，不禁微笑點頭。
在軍中，尤其是國軍之中，非常講究上下級的關係以及輩分。受傳統思想的薰陶，一般下級是不可以和上級同坐，就算是同坐，那下級也會表現的十分謙卑，斜著身子微微靠在椅子上，以示對上級的尊重。
張自忠雖然不是高東的上級，但他的軍威卻是很大。高東卻不卑不亢的坐下，心中坦蕩如君子，這讓張自忠很是讚歎，其實他也最討厭軍中的那一套舊習俗。在他眼裡，只要是個好軍人，不管身份高低，地位都是平等的，因為對方有那個要求平等的資本。
張自忠為高東溫上了一壺好酒，此時從熱水中取出，為高東親自斟滿一杯，笑道：“我常說行軍打仗不得飲酒，可今天算是破例。雖然不是什麼好酒，但我們一敬那些死去的將士，二敬高隊長為此次大捷做出的巨大的貢獻。若是沒有高隊長提前消滅了日軍兩個師團，恐怕我們現在還在和鬼子惡戰之中。”
在場的人同時舉起酒杯，在張自忠一口幹下後同時朝高東舉杯，仰頭幹下。那另外三個人表情還只是一般，畢竟他們沒有親歷和高東一起作戰，不瞭解那戰爭的慘烈。
可吳奇和王偉卻不同，他們親眼見證了高東如何在中國軍隊即將潰敗之時力挽狂瀾，如同山崩海嘯一般將鬼子以雷霆手段殲滅。他們心中的佩服，已經化為了骨子中流淌的血脈，將永生陪伴他們。
“高隊長，我來到部隊後只和我的將士們說過一句話。那就是今天回軍，除共同殺敵外，我是來帶他們一起去找一個死的地方。高隊長，我不知道我會死在哪裡，也許是這裡，也許是別的地方。可我張自忠卻絕不會讓日本人再奪取我中華寸土，這是我作為一個軍人的承諾！”
張自忠連著喝了三杯酒，眼眶已經有點發紅。高東沉默了，他知道張自忠說這話的意思，那些他帶來的士兵們已經壯烈的死了，可他這個帶兵的人，卻還好好的活著，他有愧！
“張將軍，日寇不除，中華永遠無安寧之日。我輩中人都只是這場戰爭裡的一顆棋子，是今天或明天，終有一死。但請張將軍放心不管是國軍還是我們新四軍，在這國家危難之際，只有堅持抗日一途！”高東鄭重的說道。
“好！高隊長快人快語，你們新四軍在這場戰役裡表現出來的抗日精神，值得我們欽佩。”張自忠哈哈大笑著站了起來。
兩人的對話其實只表明了雙方的一個意思，那就是不管如何，就算是死也要抗戰到底。
“高隊長，你願意助我一起防守這淮河陣線嗎？能與高隊長這樣的人才一起戰鬥，是我張自忠的榮幸啊。”
高東緩緩的搖搖頭，張自忠立即一愣，不解的看著他。
高東微笑說道：“我要去徐州，那裡將有大戰要爆發。我相信，在那裡，我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張自忠楞了片刻，哈哈笑道：“好，好！高隊長，既然你如此說，那我就不挽留你了。我相信，只要我中華兒郎熱血未冷，中華就絕不會亡！”
“血未冷，中華不亡！”高東重複著，狠狠的和張自忠的手握在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