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大清隱龍 作者:心淨 (連載中)

 
regn13 2018-5-1 00:34: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82 97429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09 文人也發飆

    滿清朝廷開始裝鴕鳥了,但是清流們可不會輕易的放手,這群滿嘴仁義道德的君子們這些天都沉浸在火燒肖家門房的痛快之中,一天天的連書都懶得讀了。

    “哎呀黃兄,真是久等了久等了,我自罰三杯……”

    “我的玉公子啊,這都什麼時候,你還有心思躲在書房裡看書嗎?大清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了,我輩豈能躲在書齋裡面……”

    “怎麼了,又有什麼新情況了嗎?朝廷不是說要管了嗎?”

    “玉公子好糊塗啊,朝廷裡面早就出奸臣了,您還不知道?”

    四九城的茶館酒肆裡面,擠滿了全國各地的舉子,張嘴閉嘴就是這次塘沽事變,就是大罵肖樂天,看樣子他們還是沒從火燒門房的興奮中過來這個勁呢。

    那一夜是所有舉子們終身難忘的一夜,他們一把火燒光了肖家整個的門房,甚至還衝到紫禁城跪在城門外逼宮,甚至都見到了皇帝的龍顏。

    這些讀書人打死也沒想到這次恩科他們的收穫會這麼多,大清二百多年裡雖然說尊重儒生,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漂亮話,朝廷殺讀書人也沒少殺。

    所有人儒生畢生的理想就是恢復到宋朝的文人政治制度中去,那時候多好啊趙家立誓不殺文臣,甭管多大罪過頂多就是個流放,那時候的讀書人才是活在天堂中呢。

    而今天,這群舉子在大清第一次嘗試了逼宮的滋味,而且他們更沒有想到朝廷居然沒有處罰他們,恩科也沒有取消。

    不僅如此,他們的行動還贏得了全四九城百姓的集體鼓掌。老百姓不懂什麼顯學西學的道理,他們就知道這群舉子挺有種的,都敢去皇城逼宮,就沖這個也得挑大拇哥。

    從那一天開始,京城裡的讀書人聚會經常遇見百姓們偷偷幫忙結賬,或者乾脆酒樓免單的情況。甚至席間還有八旗貴胄子弟過來敬酒,拍著肩膀挑大拇哥高喊‘這才是讀書種子呢,有本事,有志氣’。

    就在滿城一片恭維聲中,這些讀書人的心氣越來越高了,一股邪火開始在他們心底蔓延。

    “國賊啊,國賊!諸位可曾知道,在塘沽肖樂天秘設地牢,紫禁城帶刀侍衛說關進去就關了,嚴刑逼供之下弄出無數份偽證啊!”

    “知道,知道,不僅如此,他還仗著自己財大氣粗,脅迫全城的商人聽他的調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還有呢,他在城中魚肉百姓,別說草民了就連地主士紳都難逃他的毒手。村民們不願意賣地,他就殺人放火甚至投毒逼迫啊……黃舉人是怎麼死的?不就是因為反對那個特區而死的嗎……”

    “最讓人憤慨的,還是他的歪理邪說,這個姓肖的就是洋鬼子派來的間諜、坐探,就是來掘大清國脈的,什麼狗屁的大地是圓的,還說什麼人能在天上飛,甚至說用鐵造大海船?簡直就是個瘋子,那鐵見水就沉,還要用來造船,哈哈哈……”

    人群議論紛紛,被火氣和酒氣熏紅的臉膛上是一個個憤怒的靈魂在燃燒,他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讓皇上看看,讓天下萬民看看。

    讀書人們在串聯,在密謀,甚至偷偷的結社,他們在一大批有心人的鼓動下,已經準備破釜沉舟和西學幹一仗了。

    但是,總有一些人天生就喜歡潑冷水,那是一顆顆不願意從眾的獨立靈魂,那是一群喜歡冷眼看世界,滿腦子懷疑的讀書人。

    這些人雖然也參加了那次的逼宮,但是大多數時間都是在人群的外圍冷冷的觀察這一切,他們安靜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沉默可不代表他們沒有思考,當這些腐儒又開始拿陳詞濫調攻擊西學之後,牆角的一桌突然幽幽的飄來一個聲音。

    “一群無知的蠢貨,用鐵造船又不是什麼稀罕事,花旗國還有英法早就有鐵船下水了,你們還在這喋喋不休……”

    一句話把那些喝的滿臉通紅的腐儒們都給氣炸了“誰!到底是誰?你給我站出來……原來是你啊,你這個廣東佬,之前好幾次給你面子請你赴宴,你推脫有事不來,原來你真實的身份是西學門下走狗啊……呸!老子恥於和你為伍……”

    被罵的廣東舉子老臉一紅“這也是算是讀過聖賢書的人?擺在眼前的事實都不敢承認,我看你們不是眼瞎,而是心瞎了……”

    “大地是圓的,人家西洋人都證明幾百年了,鐵錚錚的現實在面前擺著呢,船往一個方向行駛就是能回到起始點的,這又有什麼好質疑的?人家洋人海船都這樣航行幾百年了……”

    “人在天生飛也不是什麼新聞,包括千里傳音術,在人家花旗國都已經出現了。都已經出現了的事情,還有什麼好爭論的?胡攪蠻纏、不可理喻!”

    這下爭吵立刻升級了,喝醉的舉子跳起來大罵“放屁,你放狗屁!證據呢,我要證據,你給我證明大地是圓的,人能在天上飛,你飛一個我看看……”

    廣東舉子那一桌,所坐的都是沿海省份能接觸到洋人地區來的讀書人,他們的心態本來就很開放,所以他們是最早以肖樂天為師的弟子。

    這些人可以沉默,但是不代表他們好欺負,旁邊一名福建的舉子拍著桌子回應道“證據!要什麼證據?冬天冷、夏天熱這就是眼前的真理,是用不著辯論的真理,肖先生所說的一切都已經是人家西洋人證明過的了,就是眼巴前的現實……”

    “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還要多問你一句,你給我證實證實,你是你爹媽的親兒子。你要是拿不出證據來,你就是野種了?”

    “哈哈哈……”酒館裡一片哄堂大笑。

    “哎呀,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跟你拼了……”喝醉的舉子沖上去就是一拳,但是酒醉的人走直線都費勁,結果讓椅子腿一絆一個大馬趴就摔在地上了,伸手一摸鼻子下面全是血。

    “你們還干看著?都動手啊,西學打人了……”這一嗓子下來,半條街都聽清楚了,忠於顯學的舉子們,跟一群惡狗一樣撲了過去,上手就把桌子給掀了,一桌酒菜被打了一個稀巴爛。

    “打打打……打死這群西學狗,大清沒有你們的立足之地!”

    “呸!一群鼠目寸光的腐儒,地溝裡的老鼠,大清早晚毀在你們的手裡……當老子怕你不成,打就打!”

    雙方書生掄起王八拳就開始幹架,周圍的酒客們轟然而散,一下子就讓出了一個大大的空場,看熱鬧的人永遠都少不了。

    酒館老闆已經哭開了,這砸的都是銀子啊,回頭還指不定陪不陪呢“諸位大爺,高抬貴手啊,小店經營不易你們可憐可憐老漢我吧……”還沒說完呢,嗖的一聲一個碟子飛過頭頂啪的一聲就打在牆壁上了。

    就在老闆低頭躲碗碟的同時,旁邊的一名八旗大爺一手護著自己的鳥籠子,一手抓著酒館老闆。“你丫的別嚷嚷了,這可是讀書人掐架啊,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今天爺我可堵上了,往後可就又有新牛吹了……”

    “上邊上邊,你丫的打腦門算怎麼回事?打他鼻樑骨……哎呦喂,猴子偷桃啊,哈哈哈,文人耍狠更要命……”

    說話間哐噹一聲,兩名抱成一團的舉子撞開半扇木門,扯碎棉簾子直接就滾到大街上去了。這時候長街上看熱鬧的人也成堆了,所有人看的面面相覷,誰都沒有想到往日文質彬彬的舉子們居然這麼狂熱。

    就在混戰到最激烈的時候,大街上跑來一大隊順天府的衙役“住手,都住手了,身為舉子竟然沿街打架,不要功名了?把名字都記下來,全上報禮部去……”

    這下打架的舉子們害怕了,他們不怕衙役,甚至不怕順天府的官員,但是他們怕禮部。這要是搬出聖人訓出來,還不得革除他們的功名啊。二話不說趕緊跑吧,一群人捂著臉就逃了,根本不管身後酒館老闆哭天搶地。

    衙役們就是嚇唬嚇唬人,他們哪裡敢抓這些未來的官老爺啊,能嚇跑了就算大功一件。還沒等他們幾個喘口氣呢,突然有人喊道“哥幾個增援來啊,南城太白樓也打起來了,今天玩西學的都吃了槍藥了……”

    沒有錯,就從今天開始,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那些往日低調無比的西學崇拜者們,居然主動迎合顯學門徒的挑釁,雙方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在北京城裡,就數南城娛樂場所多,茶鋪酒肆勾欄院比比皆是,也正是在這些地方,大清各地的舉子們來了一場全武行,僅僅一天的功夫就發生了十二場打架鬥毆的事件,至於說開罵戰更是多的數不勝數。

    按理挺西學的應該都是少數啊,但是很奇怪的是在今天的衝突中這些西學份子們並沒有吃太大的虧。道理也很簡單,這些挑釁的西學份子們,好像都沒怎麼喝酒,一直都是用清醒的狀態去挑釁醉鬼。

    而且隱隱約約還有不少百姓在支援他們,雖然沒有上手幫忙打,但是撤退時候打個掩護什麼的可沒少幹。

    整整一天順天府的差役們都累成了死狗,可是就這樣了都沒法休息,晚上向來都是文人騷客們出沒的黃金時間段,白天在酒樓裡打,沒準晚上就得在青樓裡開兵見仗。

    果不其然,還是那個倒霉的百花樓,洋人座鐘剛打到晚上九點半的時候,大廳裡兩撥人又因為西學顯學之間的爭鬥砸了起來。

    “這裡就是王師正,王老翰林戰鬥過的地方,我們晚輩決不能退縮,要繼承老翰林的遺志,跟他們幹啊……去你娘的!”

    “哈哈哈,你們這群腐儒就會在青樓酒肆戰鬥了,我們都知道王師正貪杯好色,這百花樓當然是他的陣地了……”

    兩撥人先開始罵,緊接著就是扔東西,到最後就是掄拳頭了。百花樓的老鴇子哭的臉上的粉都沖沒了,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肖樂天你個缺了大德的啊……就是因為你,我百花樓挨了兩次砸啊,我怎麼這麼倒霉,我不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0 圍攻恭王府

    清末的北京城,冬季取暖主要靠的就是煤炭,有錢人家燒頂好的木炭,而一般百姓買點碎煤塊也能過冬。也正因如此,清末京城的空氣質量,著實不怎麼樣,每天早上迎著曙光仔細看京城的天,那都是灰濛蒙的一片。

    天氣冷,空氣質量也不咋地,所以有點條件的都願意在熱被窩裡多待一會。大街上的來來去去的都是一些為了生計不得不起床的人,還有就是養成遛早習慣的閒漢們。

    八旗的爺們們,早早的就在大街上溜躂,有拎鳥籠子的也有懷揣過冬蛐蛐玩的,只要一見面絕對是拉著長音相互打千請安。甭管是虛情假意也好,真心實意也罷,怎麼著嘴上也得硬撐幾桌酒菜出去,甭管兌現不兌現了,反正這客套絕對是少不了的。

    但是今天,當幾名無所事事的八旗爺們走上街頭,卻發現長街上突然多出一群不一樣的人,看衣著打扮都是那些進京趕考的舉子。

    “哎呦,黃爺啊,這個點沒聽說哪家酒館開張啊,這群讀書的不睡熱被窩去,不讀書去,跑街上喝西北風?”

    “劉爺說的是啊,再有半拉多月就開考了,不溫書去天天滿大街的亂串,最近還添了一個打架的毛病,多咱也沒見過讀書人這麼生猛啊?”

    “哎呦!壞了,你看這零零散散的讀書人都往什麼方向去呢?後海啊,都奔後海邊上去了……”

    “姥姥啊,那邊不是恭王府嗎?”

    沒錯,就在這群八旗閒漢們驚訝的目光中,無數舉子開始向恭王府門前彙集,當時針剛剛過了八點之後,王府大門口已經聚集了上百的舉子。

    這是一群沉默但滿心憤怒的人,他們的情緒已經到達了爆發的臨界點。在這三四天內,北京城的西學成員到處挑釁,公然在各種場合跟顯學的舉子們發生衝突。從罵戰發展到拳腳相加,從文人之間的內鬥居然發展到社會閒雜人等也來摻和了。

    是的,一些連舉人身份都沒有的讀書人,一些個秀才、童生們居然被西學所蠱惑,竟然敢站在舉人老爺的面前,指責他們錯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舉人老爺們要爆發了。他們心中的怨氣無法發洩,再燒肖樂天的家也沒有啥意義了,再去皇城逼宮他們也不敢,想來想去西學奸賊奕就是一個最好的出氣筒了。

    從昨天晚上開始,這些讀書人就已經暗中串聯好了,他們已經受夠了,面對這種公然的挑釁,光被動挨打是不行的,就要主動出擊。

    人越聚越多,這時候的王府門房早就把消息稟告了王爺,而奕這時候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今天的這場衝突勢必會演變成震動天下的一場大革命的起始,還拿著過去的老眼光看待呢。

    “讓順天府和九門提督派人驅逐,回頭再給老翁送個口信,讓他把這些舉人都驅散了……什麼東西,真當朝廷是面人了?皇城逼宮一次朝廷包容了,這還上癮了不成?看我好欺負!”

    恭親王奕發了幾句牢騷,換上練功服跑後花園跟護衛們玩滿族大跤去了。

    有了王爺的命令,王府護衛們可就不客氣了,推開側門一溜二十多名膀大腰圓的壯漢走了出來,門前排開一溜“散了散了,都散了!不怕王法嗎!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恭王府,你們聚眾堵門想幹什麼?”

    護衛們強硬的態度讓舉子們一片嘩然,說話間一名操著南國口音的舉子走上前拱手施禮“在下浙江舉子范敏行,希望能求見王爺一面,我們不是來鬧事的,我們就想問王爺幾句話,還請行個方便……”

    “見王爺?那王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一個舉子不趕緊準備考試去,見王爺幹嘛?走走走,王爺沒空見你們……”

    “呵呵,還想見王爺,媽的在皇城那你們連王爺都敢打,都他娘的敢動粗,沒給你們抓到大牢裡面就算開恩了,怎麼著?還上趕著過來討打……”

    王府護衛們吃的是王爺賞的飯,就得給主子出頭,這群酸文人都敢動手打王爺,要不是王爺大度,他們早就沖上去動手了。

    這群護衛不提逼宮那一茬還沒什麼事,一提起那天瘋狂的逼宮行為後,在場的舉子們心裡的那份狂熱又翻騰起來了。

    這時候又有一名舉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臉氣憤的說道“你這是什麼話?公車上書本來就是讀書人的本分,我們給朝廷提意見王爺為什麼派兵驅散?我今天就想問問王爺,總理衙門推動這個工業特區到底是為什麼?還有肖樂天如此大逆不道,朝廷為什麼不派兵剿滅?”

    這位小個子舉子帶著四川特有的口音,說話的語氣就跟吃了一斤紅辣椒一樣,一點情面都不留。打頭的幾名護衛叉著腰瞪眼罵道“哎呦喂?誰褲腰帶沒繫緊,把你給漏出來了,還敢質問王爺?有種留個名號……”

    “四川舉子羅通文在此,你當我怕你不成……同窗們,同年們,天下的讀書人們,你們聽聽,這就要威脅報復了,不僅不敢見面還想打人不成?我告訴你名號又能怎樣!”

    人群頓時炸鍋了“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怕報復,誰還不敢報個名號……我是直隸舉子、我是安徽舉子、我是陝西舉子……”人群中報名號的聲音不絕於耳。

    現在王府門前已經聚集了小兩百的舉子,遠處還有數不清的看熱鬧人群,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讓幾十名護衛也感覺到壓力了。

    “退後,都給我退後,造反了不成!真當王法是擺設了……”話還沒說完只見人群中颼的飛過來一隻破鞋,啪的一聲就打在說話護衛的臉上了。

    “我們讀書人不是好欺負的,讓鬼子六出來,給天下讀書人一個交代……”

    “朝廷必須廢除特區,我們大清不要洋人的什麼工業,驅除西學還我顯學一片乾淨的天……”

    “嚴懲肖樂天這個叛逆,派兵清剿……”

    人群中口號聲震天響,這些讀書人看來早就計畫好了,所有口號喊的整齊無比,長街一片大亂。

    這下護衛們可冒汗了,一個個手挽手拚命的攔著這些舉子,後面大門裡不斷的湧出增援的人手,人牆拉的又長又密。

    “退後,都退後,不許往前擠了……哎呀我的腳啊,誰踩我了……我的辮子,你拽我辮子幹嘛?呸……誰又扔破鞋了……”

    口角衝突一旦演變到肢體接觸,人的情緒就很難控制了,打不還口、罵不還口肯定是不現實的,狂熱的舉子們本來手上就沒輕沒重,再加上人群中還有渾水摸魚的,很快幾名護衛就受了暗傷了。

    “啊!我的肋骨斷了……那個王八蛋踹的我……”一聲慘叫一名護衛騰騰騰倒退四五步,靠在青石台階上滿頭都是大汗。

    這下可惹惱了王府護衛們,這時候誰防守誰吃虧,堂堂王爺府讓酸文人這麼欺負,這讓往日裡橫行霸道慣了的護衛們怎麼受得了。

    “打打打……打散這群混蛋,我就不信了,漢人還想騎在我們滿人頭上撒野嗎?”一眾護衛衝入人群如同虎入羊群一般。

    全武行一旦開打,周圍圍觀的百姓們一片大嘩“哎呀,打起來了,王府護衛打讀書人了,這可是千年難遇的熱鬧啊,快喊人來看熱鬧……”

    興奮的跳腳的八旗大爺們,正想叫人呢,結果四五個被撞開的舉子倒退好幾步一下子就撞在他的身上了,猝不及防下直接一個大馬趴。

    “哎呦喂,怎麼連看熱鬧的都打啊!當爺我是好欺負的?都下場啊……”這下可算徹底的亂了,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也被裹挾了進來,長街上四五百號人打成了一鍋粥。

    就在一片混亂的大街南側,一個普通四合院的屋頂上,偷偷趴著幾個身影,這幾個人選的位置非常巧妙,又能觀察到大街上的混亂,又能躲避周圍的目光,很難被人所發現。

    而在這座房子裡面,春十三娘正盯著一幅京城的地圖發呆的看著,身邊是一名名偽裝成各行各業普通百姓的綠林人士們,這都是肖樂天留在京城裡的核心力量。

    “報告堂主,現在大街上已經打成一片了,舉子雖然人多但也不是護衛們的對手,用不用咱們的弟兄趁亂幫一把手?”

    “堂主,舉子們的援兵來了,京師裡的太學生出動了,而且還帶來了不少支持顯學的秀才和童生,浩浩蕩蕩足有三百……”

    “報告大人,南城也出現一百多聚團的讀書人,也趕過來支援了……還有崇文門外也出現了不少鄉下的讀書人,看樣子也都是來支援這些抗議舉子的……”

    春十三娘終於睜開眼了,她詭異的笑著“妙啊,實在是妙啊……先生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這些讀書人的脾氣算是徹底讓先生給摸透了……既然這群顯學腐儒們這麼配合,咱們不動手還等什麼?”

    “繼續觀察,當示威的人數超過一千之後,就是咱們行動的時刻,一切都按照原計畫行動!”

    就在這時候,屋外長街上終於響起了一陣馬蹄聲,九門提督和順天府派來的士兵終於趕到了。

    “全住手,都他娘的住手啊……馬隊擠進去,把兩群人都給老子分開……盾牌兵呢,還傻愣著幹嘛?趕緊給我上啊……”

    今天領隊的還是那個倒霉的木格,他現在都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這是什麼破命啊?所有亂子非得等我當值的時候出,明天真得去潭拓寺燒燒香去。

    士兵和衙役們,在高頭大馬的帶領下玩命的擠入亂戰的人群,連推帶搡、連打帶罵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把人群給分開。

    王府護衛們都擠在大門口,提防著這群舉子的反撲,看熱鬧的百姓和八旗打太平拳的大爺們被控制到長街的西面,而東面則是東倒西歪的一片舉子。

    三群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怒目而視,空氣中的火藥味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濃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1 引爆倒計時

    就在恭王府一片大亂之時,在東城翁同龢翁家書房內,這位清流顯貴孤單的坐在太師椅上,面前的書桌上凌亂的堆放著宣紙,那上面密密麻麻寫的都是文字。

    翁大人的墨寶一個字在京城裡就能賣到一百兩的潤筆費,妥妥就是活人印鈔機。這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字,要按照這個價碼賣錢,少說也有幾萬兩了。可是這些字注定是不會流傳出去了,在炭盆中已經燒掉了一部分,其他的最後也難逃這個命運。

    “孔子誅少正卯……誅殺少正卯……當年聖人下令殺人的時候會不會也有私心呢?他是否也曾猶豫過,也曾矛盾過……學問之爭自古都是要流血的啊!”

    翁同龢嘴裡所說的少正卯,就是當年魯國的一位法家先驅,當時孔子代行宰相職務才七天,就以五中惡性為理由誅殺了他。而其中最大的一條罪過,就是聚眾宣揚邪說。

    聚眾?邪說?這些理由在中國幾千年歷史上,被後代史學界很是疑惑,這件公案也是孔子一生中爭議最大的。

    春秋時期,本來就是各種思想大爆炸的時代,並沒有一種學術統一思想界,那時候還沒有儒家這個說法,孔子也不過是眾多思想傳播者中的一員。

    許你孔子聚集門徒傳授你的思想,難道就不許別人傳播了?更何況少正卯的課就連孔子的徒弟顏回都愛聽,反反覆覆去聽了好幾次。都說孔子弟子第一賢人就是顏回,他都稱讚的學識,應該不能算邪說了吧?

    可是孔子依然下手了,這裡面的動機就不言而喻了,果然自古學術思想之爭,是要流血的,今天的翁同龢所面臨的難題恐怕比當年少正卯所帶來的更加嚴峻。

    “肖樂天啊,你太厲害了,你真的是千年難遇的人才。你不光能著書立說,你還能瞬間聚斂無數的金錢,現在你居然擁有了以一當十的虎賁之士,你已經把我逼上了絕路,你已經撬動了顯學的根基……”

    “對不起了,我別無選擇,不管你有罪沒罪,只要你依然傳播西學,我就要對付你,你必須死……”

    翁同龢就像一個瘋子一樣在書房裡喃喃自語,激動之時甚至掩面哭泣。

    “不要怪我,我沒有選擇的……你當我不相信你書中所寫的一切嗎?我信,我全都信了,洋人都已經證實的東西我幹嘛不信?可是我只能偷偷的信,我絕對不能表達出來,如果連我也低頭了,那麼顯學還有未來嗎?”

    “這是一個多麼惡毒的時代啊!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世界啊!你們為什麼要打破我們的精神家園,你們為什麼要毀掉我們文人的理想之國……沒有了顯學,你讓天下的讀書人怎麼活著?”

    “皇上啊,太后啊,你們清醒清醒吧,不要貪那麼一點點的蠅頭小利,如果把天下士子的心都傷了,以後誰還捧您的江山呢?你們這不是白給曾家兄弟,白給那些野心家們送人才嗎?糊塗啊……”

    肖樂天死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和歷史上備受爭議的少正卯畫上等號了,這聲望提升的可夠快的。不管史學界對這件事有多大的爭議,但是一個海外歸來的二鬼子,能把堂堂清流領袖給逼成這個份上,肖樂天已經足夠驕傲了。

    翁同龢像一只困獸一樣在書齋裡面亂轉,寫滿了‘孔子誅少正卯’的宣紙扔的到處都是,好幾張甚至被炭盆給引燃了。

    “哎呀老爺!著火了,都著火了……”管家剛好跑了過來,嚇的撲過去拍打火苗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老爺啊,剛剛送來消息,恭王府門前已經打起來了,四五百人亂打成一團,現在九門提督的兵還有順天府的差役已經把人給分開了……”

    “現在四九城裡所有的讀書人都開始往恭王府彙集,甚至連城外鄉下間的讀書人也都趕到了,估計再有一會王府哪裡讀書人就得上千……”

    “奴才我真是害怕了,這事情就這麼鬧下去真的好嗎?會不會對老爺您有什麼妨礙啊?我聽下人們說,打的可慘了,頭破血流、骨斷筋折的……”

    管家還在喋喋不休呢,而翁同龢突然暴怒起來,他一把掀翻了書桌“亂吧,都亂去吧,你現在就怕亂了?真正的大亂還在後面呢,西洋的各種學說和思想一旦湧進來,到時候神州萬里絕對會殺的人頭亂滾……”

    “長毛之亂算什麼,到時候山河萬里就得處處是戰場,家家起刀兵,父子相殘、兄弟相殺,禮教崩毀之後就是天崩地陷……”

    “你休要再饒舌了,讓這些讀書人去鬧一鬧吧,如果現在不爭,我恐怕以後再也沒有能力去爭了!”

    管家被罵了一個狗血淋頭,他也被老爺嘴裡描繪的恐怖場景嚇的渾身亂顫,最後不敢怠慢趕緊跑出去傳令。

    事態到這一步就已經無法控制了,翁同龢親手拔掉了核彈頭的最後一個保險,動搖大清根基的核武器終於開始倒計時了。

    恭王府遭襲的情報同樣也送到了紫禁城,兩名太后氣的繞室亂轉“這群酸書生真是太狂妄了,朝廷不願意生事,都已經安撫寬恕他們了,怎麼還要鬧?就算你們不喜歡西學,朝廷也不喜歡啊,但是也得給朝廷一個時候啊……”

    “就知道催催催,國朝現在對他們實在是太寬容了,這要是在開國的時候,還敢逼宮?還敢攻擊王府?早就派兵了……”

    慈安多少還能穩住架子,她輕聲安撫道“坐下歇歇吧,安德海啊,給你家主子換杯龍井清清火氣……這些文人我算看透了,他們這就是害怕了。”

    “以前這些人還沒把肖樂天放在心上,都是背後下陰招,萬萬沒想到人家肖樂天一路過關斬將把所有難題都給化解了,這下清流害怕了,他們知道已經無法抑制肖樂天。所以他們要親自上陣了,這些讀書人算是拚命了,他們害怕朝廷拋棄顯學啊!”

    “那依著姐姐的意思怎麼辦?”

    慈安苦笑著搖頭嘆息“哎……你剛剛也說了,現在已經不是國朝剛建立的時候了,對這些讀書人還是客氣點吧。不能鎮壓啊,還是得好言相勸,反正這些讀書人也就一會的熱乎氣,鬧累了自然也就撒開了……”

    在最關鍵的時刻,紫禁城也選擇了冷處理,這是最後一次控制事態的機會,滿清皇族並沒有抓住這個機會。

    當肖樂天的核武器正式引爆之後,清流還有滿清皇族曾經不止一次後悔過,要是早知道肖樂天有這樣的陰招,他們死活都不會把事情搞的這麼大,他們誰都不敢把肖樂天逼到牆角。

    木格最後也沒有得到驅逐的命令,上峰意思就是隔離人群,讓他們自行退散只要不再打架就行了。唉聲嘆氣的木格騎著戰馬在軍陣中維持著士氣,這大冷天不讓人消停,兄弟們已經一肚子氣了。

    可是這群讀書人今天也來邪勁了,一個個鼻青臉腫的還不退散,居然跟士兵們頂上牛了。不僅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來支援的讀書人居然越來越多,看到先驅者被打的這麼慘,一個個全都急眼了。

    “有辱斯文啊,簡直是有辱斯文!我們讀書人怎麼能受這樣的侮辱?國朝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們士子?我們做錯什麼了?驅逐西學歪理邪說,護佑顯學這怎麼就成了罪過了?你們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給天下讀書人一個交代……”越來越多的讀書人擁擠在軍陣前,頂著盾牌發出憤怒的吼聲,如驚濤駭浪一般差點把木格胯下戰馬給驚了。

    “交代?找我要什麼交代?朝廷給我的命令就是不讓你們打架了,我也給不著你交代。不過我還是要勸你們冷靜一下,鬧鬧就得了,都快晌午了,快回去喝酒吧……”

    木格一幅無所謂的樣子,讓讀書人徹底暴怒了,他們越聚越多,喊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甚至聚攏了上千名讀書人,憤怒的口號震的整個京城的天空嗡嗡作響。

    “驅逐西學邪說,誅殺肖樂天,還我們一個公道……”

    “驅逐西學,誅殺肖樂天……”

    “殺西學,殺肖樂天……”

    口號這東西喊的人越多,就會自發的變簡短,到最後就兩句話‘殺西學,殺肖樂天’王府長街上萬眾一心全是喊殺聲,那撲面而來的氣勢嚇的在門後偷窺的恭親王都差點摔一個跟頭。

    “同窗們,同年們……朝廷不讓咱們打架,那咱們就用喉嚨喊醒滿朝諸公,喊醒天下愚氓的百姓。今天就讓大清朝聽見我們的聲音……”

    成百上千的讀書人選擇了遊行示威,他們走在大街上,在京師百姓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喊出了他們的訴求。

    “殺西學,殺肖樂天……”

    很快隊伍就開始發生變化,一條長龍變成兩條,然後變成四條、八條衝向了京城的各條大街。但是奇異的是,無論長龍變成多少條,每一條的人數都沒有少太多。

    那是數不清的京城百姓和看熱鬧的人群在尾隨,甚至有人也加入進去吼那麼幾聲。在晚清高壓的社會中,能夠肆無忌憚的撒撒野還真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事情。

    京城終於轟動了,幾十萬帝都百姓都聽見了讀書人的聲音,這些崇拜知識的民眾幾乎是下意識的選擇了相信讀書人。不僅僅因為習慣,更因為在這一刻,讀書人的聲音是最大的。

    讀書人都說西學壞了,那就是壞吧!反正大鼻子洋人燒了三山五園,確實也夠壞的

    讀書人說肖樂天該殺,那就殺吧!不是都說他要造反嗎?秀才舉人們都說他該殺了,那應該就不是冤枉了。

    吼聲如雷一般,不光敲打著京城的天空,更敲打了人們的內心,肖樂天一時間成了眾矢之的。

    不過誰都沒有想到,就在每一條長龍的附近,都有警惕的目光在觀察著他們,甚至有一些身影已經爬上了屋頂,肖樂天的反擊馬上就要開始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2 肖樂天的七大問

    天氣已經越發的寒冷了,往日波濤粼粼的海河已經正式封凍,漕運至此已經停頓了下來。不僅是漕運,就連海運現在也進入了低迷期,中國商人現在要盤賬準備過年了,而西方的海商們也不會選擇在這時候來寒冷的渤海灣,塘沽城終於變的安靜了起來。

    所有人的都可以休息,但是肖樂天不行,他正和慶三爺、邁克、馬修等人策馬馳騁在荒野上,這裡開春就要開始工業特區的建設,不實地考察一番是不行的。

    “工業特區裡面第一項要做的就是鋼鐵,咱們這裡有海運和漕運,北面開灤有煤礦和鐵礦,足夠咱們幹的了,反正卡內基家族就是以鋼鐵業起家,我想弄一個小規模的鐵廠應該不是難事……”

    “等到咱們有鋼鐵了,就要建造機械加工廠和兵工廠,未來的世界軍火貿易是最賺錢的,只要能保證質量和產量,你生產多少就能賣多少……”

    肖樂天的臉被冷風吹的通紅,但是他心中的那團火可越燒越旺盛,能夠在1865年親眼見證中國重工業基地的興起,這是一件多麼激動人心的事件。

    肖樂天早就盤算好了,塘沽工業特區他要建成一個龐大無比的要塞,自己新軍的第一個據點就選在這裡了。到時候高高的圍牆,厚厚的鐵絲網,交叉縱橫的交通渠裡穿梭著新軍,整個特區就是一座軍營。

    管他滿清上台還是曾剃頭造反呢,甭管什麼共和民主還是君主立憲什麼的,都得小心應對老子的洋槍大炮,和百戰的精銳。只要手裡有錢有兵,自己就能夠左右中國的歷史走向,無論發生什麼大事件,肖樂天都有發言的權利。

    龍爺看著肖樂天一幅興奮的樣子,暗嘆一聲還是決定要當諫臣了,一瓢涼水就潑了過去“大人啊,今天北京城可就要亂起來了,您怎麼跟沒事人一樣?要不讓懷遠再派點人手過去吧……”

    肖樂天白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讓你們失望了?既然選擇了跟隨我,就要絕對的相信我,這點小風小浪還想難住我?別說我瞧不起他們,用不了三天他們就得哭死……”

    慶三爺耳朵尖趕緊策馬過來詢問“什麼意思?北京城出什麼事情了?”

    “呵呵,如果計畫沒有改變的話,現在的京城應該是罵聲一片了。數不清的舉子、秀才們彙集在一起,先衝擊恭王府再然後就是向朝廷施壓要我的小命了。我好像已經聽到了潮起的聲音,罵聲如潮啊……”

    富慶尷尬的說道“兄弟啊,你就服個軟吧,別跟這些讀書人鬥了,稍微低低頭也沒什麼……”

    “扯淡!是我要跟他們斗嗎?是他們一直上趕著欺負我好不好?造謠中傷潑髒水,然後還雇凶暗殺,挑撥地方士紳階層跟我為敵,你讓我怎麼服軟?他們要殺我都不行我自衛了?”

    “那你想怎麼辦?你總不能又殺人吧?以前你殺人還有個自衛的理由,可是現在人家就是罵街,你難道還舉刀子?”

    肖樂天嘴角一翹“哦!我聽明白了,三爺這是不相信我能平了這場亂子啊,你以為我只會用暴力?切,這回我就讓你開開眼,讀書人玩軟刀子那一套,我照樣能玩的轉……走吧,咱們回家,我讓你見識見識一件西洋貨!”

    就在肖樂天帶著三爺回家開眼之時,京城裡的春十三娘動手了。

    “按照昨晚的計畫,刑堂全部出動,讓這群讀書人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放信鴿……”一聲令下,藏在民房裡的鴿子房一下子放飛了數十隻信鴿,帶著秘密指令飛向各自的目標。

    偽裝成五行八作小夥計的坐探們,撒丫子在大街小巷上狂奔,一個個秘密據點開始了行動,肖樂天的勢力終於開始反擊了。

    幾乎是京城所有十字路口都冒出鬼鬼祟祟的人物,拿著刷子拎著漿糊桶就開始刷牆,扭頭一看左右無人,咯吱窩下夾著的大字報就貼到牆上了。

    白底黑字頂頭就是一個大大的冤字,從多老遠就能看的清楚明白,不一會的功夫就有民眾發現了這張突如其來的大字報,很快就圍攏了一大堆人。

    “老天啊?這這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坐探們在胡同大街上神出鬼沒,幾千張大字報頃刻間全都貼了出去。這還不算完呢,就在那些抗議的長龍吶喊之時,一名名輕功高手飛上屋頂、院牆一揚手就是一大把宣傳單迎風飛舞。

    “四九城的百姓都拿著看看啊,別讓這些騙子給哄騙了去,聽聽肖樂天的冤枉!”

    雪花一樣的傳單在天空中飛舞,這些讀書人連口號都忘了喊了,啪的一聲一張傳單拍在了他的臉上。

    扯下傳單定睛一看,這名舉子眼睛瞪得比銅鈴都大“無恥啊,這真是太無恥了,肖樂天居然倒打一耙……”

    傳單印的非常簡陋,那上面的字模模糊糊的一點美感都沒有,但是絕對能讓你看清楚。而且文字也簡單幼稚到了極點,真的就像一個從來沒有讀過書的老農在那裡喊冤一樣。

    “肖樂天的七大問?這是什麼東西……”

    沒錯,傳單上全是肖樂天對朝廷,對顯學的所有疑問,炮火這就算敞開了轟。

    “第一問:肖樂天何德何能要勞駕朝廷暗殺?孫三虎帶著朝廷秘旨和腰牌,偷偷調兵企圖圍攻樂天洋行,試問一聲國法在那裡?”

    “第二問:同知衙門是不是朝廷的衙門,同治周明奎是不是朝廷所任命?如果是,為何孫三虎的死士攜帶炸藥,炸塌了數十間房屋,死傷衙役超過三百人。他們也都是叛逆?”

    “第三問:自古禍不及妻兒,我肖樂天就算是該殺也不到滿門抄斬的地步,就算到這地步朝廷也要明正典刑。請問焦四和孫三虎為什麼要給我的內宅家眷投毒?我的妾室生命垂危,就算是醫治好了也無法生育,請問朝廷為什麼要絕我肖家的後代?”

    “第四問:朝廷說我私蓄軍隊?請問樂天洋行為塘沽首富,一年吞吐銀兩超過千萬之巨,請問二百人的衛隊多不多?朝廷那條律法禁止洋行養護衛了?”

    “第五問:孫三虎和士兵們已然招供,他調動軍隊的目的除了對付我之外,就是想趁亂劫財,請問朝廷,洗劫塘沽商圈的命令是誰下達的?一個小小的孫三虎哪裡來的膽量?”

    “第六問:綠營兵的悍然夜襲,已經讓港口所有洋人膽寒,現在洋人士兵已經登陸,武裝水手已經開始封鎖街道,甚至洋人喊話要接管塘沽港的治安權。現在也就是我肖樂天在苦苦的周旋,才沒有讓洋人把事態鬧大。請問朝廷,我肖樂天以後還該不該管?”

    “第七問:朝廷的人想搶我的財產,想要我的命,甚至毒殺我的家眷,企圖讓我絕後。做了這一切事情,居然還敢喋喋不休大放厥詞說我肖樂天要造反?而且還是用兩百人的衛隊造反!我肖樂天問問全大清的百姓,公理何在?道義何存?”

    肖樂天的七大問零零總總把自己心中的委屈全給傾倒出來了,字裡行間全是委屈和不公,所有觀者無不瞠目結舌。

    “哈哈哈,肖樂天這是理屈詞窮了,他已經怕了咱們了,這種如同小兒一般的委屈叫嚷又能有什麼用?同窗們,同年們,肖樂天終於服輸了……”

    這群讀書人說到底就是逮個蛤蟆攥出尿的玩意,欺軟怕硬的行家裡手。他們心中其實最害怕肖樂天動粗,要是那些士兵下黑手趁著夜色弄死幾個,他們還真怕的要死。

    但是現在肖樂天選擇了和讀書人辯論,這可是幾千年來讀書人的傳統陣地,這群人打嘴官司就從來沒有輸過。他們就是大清的報紙、電視和互聯網,他們的咽喉控制著萬民的耳目,他們嘴裡說煤球是白的那就是白的。

    儒生控制中國幾千年,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對輿論的控制,是對人心的滲透。從朝廷高官到地方士紳,甚至秀才童生們,他們組成了一張無比巨大的輿論網。這些依靠師生關係,同窗關係,同年關係編織在一起的龐大網絡,能夠瞬間篩選出對自己有利的言論然後灌輸給每一名百姓。

    他們說誰是明君誰就是明君,他們說誰是清官誰就是清官。在義務教育沒有普及的晚清時代,他們才是控制民心的最核心力量。

    現在肖樂天居然敢發傳單?居然選擇了和這些讀書人講道理?這才真是以己之短擊人之長了。大街上所有讀書人都興奮的直跳,連示威口號聲都大了幾分。

    這時候的儒生們沒有一個人能看明白肖樂天的應對之策,一切還是用傳統的老眼光來分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舉子們的口號聲依然響徹雲霄,而漫天飛舞如雪片一樣的傳單居然一點要停的意思都沒有。屋脊上還有院牆上出沒的身影,誰都知道是肖樂天的手下,不過讀書人和維持秩序的士兵們,沒有一個在意的。

    畢竟他們只是扔一些紙片,說到底就是個污染環境的罪名,都亂成這個份上了,誰也懶得跟他們較勁。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變化就在悄無聲息中發生了。京城裡識字的百姓不在少數,人們撿起傳單湊在一起一邊看一邊相互嘀咕。

    “爺幾個好好看看,這是人家肖樂天扔的傳單,七大問都快趕上開國時候的七大狠了,您們說是真的嗎?”

    “嘖嘖,真難說啊,現在就是不知道人家肖樂天有沒有證據,要是真有證據,這事還真就是朝廷不對了,都要絕肖家的後了,這也太毒了點……”

    “看看,再看看吧,這裡面的水實在是太深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咱們一個個傻了吧唧的聽風就是雨。我算看透了,這事咱們還真不能摻和……”

    人群中總會有一部分人是善於思考的,他們不太容易陷入狂熱,就算暫時陷入了也會很快的跳出來隨時分析局勢。也正是這群人發現了肖樂天出招的不俗之處。

    “您們說說啊,肖樂天怎麼就一下子弄這麼老多的傳單?他這是多有錢啊,這要是全大清玩命的撒開了,這事可就真的鬧大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3 油墨宣傳單

    擺在慶三爺面前的是一個木箱子大小的油墨印刷機,這玩意在大清朝可是個稀罕物但是在歐洲,這種雕刻蠟紙的建議印刷機已經開始漸漸的普及起來了。

    在電腦還沒有普及的時代,學生們應該對油墨印刷機有很深的印象,因為那時候學校裡各種考試卷和複習資料,都是老師用蠟紙刻出來的。

    原理很簡單,一張覆滿薄薄工業蠟的蠟紙,用鐵筆輕輕的在上面刻畫,力道不能太大或太小,一張成功的蠟紙應該能夠不破還能完美的滲透油墨。

    當蠟紙被刻好後,放在印刷機上,用油墨滾刷一滾,一張讓孩子們頭疼的試卷就出現了,再一滾兩個孩子的噩夢就要開始了,滾來滾去一個學校的孩子都要迎來一場期末大考了。

    這已經是肖樂天能想到最簡單的印刷工具了,好像過去地下黨印刷傳單什麼的用的最多的就是這種蠟紙油墨印刷機。

    “寶貝啊,這可是我的寶貝,想跟清流他們搶佔輿論高地,靠的就是你了!”肖樂天撫摸著印刷機上的木紋,輕柔的就好像撫摸自己的情人。

    慶三爺都看傻了,他的思維也就能理解理解大清地面上已有的東西,這種憑空出現的機械在他的記憶庫裡是完全陌生的。

    “印刷機?你要印什麼?印東西不是有書局嗎,何苦來哉弄這種玩意……哎呦這是什麼墨?油乎乎的……”

    “來人啊,給三爺印刷兩張,讓他看看西洋景,開開眼界……”

    一名洋行的小夥計,打開機械安裝好蠟紙,滾筒上下一刷,一張油墨印刷的肖樂天七大問就出現在了眼前。慶三爺哆嗦著手捏著那張紙,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道閃電。

    “我明白了!你……你這是要跟清流們開罵戰啊?這種傳單你一天能印刷多少?”

    聰明人,這才是聰明人呢,中國人本來就很聰明,他們缺少的就是一點見識而已。不管別人怎麼樣,反正這些最早接觸肖樂天,而且願意敞開心扉睜眼看世界的人,他們的思維已經悄然的發生了變化。

    就這套玩意,要是給黃舉人或者黃琉那樣的腐儒去看,讓他們想破頭也想不到肖樂天到底要幹嘛。

    “沒錯,我的好三爺啊,儒家子弟這幾千年控制民心靠的是什麼?還不是他們編織的輿論大網,把所有百姓都給套進去了?還不是欺負老百姓不識字沒有多大的見識?今天老子就把他們這張網給戳一個大窟窿,我倒是要看看是他們的嘴厲害,還是我手裡的工業力量強大……”

    “實話告訴你吧,這種印刷機結構簡單,一個木匠一天功夫就能出一台,而油墨和蠟紙我整整買了一船艙,夠我用三年都不止。三爺您甭著急,用不了三天,傳單一天的印刷量就可以達到四五萬張,在直隸這裡狠狠打一仗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呢,等我從歐美訂購的機械印刷機到貨了,我就一個一天產百萬張,我就可以一天印刷成千上萬本《西行漫記》反正我有的是錢,老子都可以白送……”

    “這還不算完呢,我要把洋人的報紙第一個引入大清朝來,我要把朝廷的邸報制度滲透到民間,我要讓民眾多一個瞭解世界的渠道,被總讓這些讀書人騙了……”

    富慶的冷汗刷的下來了,他眼裡可不揉沙子,腦子一轉彎就已經想明白一切了“兄弟你瘋了?你這是逼朝廷出手對付你啊,你不要命了嗎?”

    富慶說的一點錯都沒有,肖樂天要是敢這麼搞那就是和朝廷搶喉舌了,朝堂上諸公怎麼可能讓一個在野身份的男人不受控制的胡說八道呢?更何況他還擁有這麼恐怖的印刷力量。

    這就好比兩群人吵架一樣,拼的就是誰聲音大,謊言說一萬遍自然就成了真理,肖樂天這可不是要說一萬遍啊,他這是要說十萬遍啊。

    肖樂天冷笑兩聲“不要命了?呵呵,到底是誰把我逼上梁山的呢?我這七大問三爺您給我解釋解釋,您可是八旗貴胄啊,您說朝廷應該怎麼回應我的疑問?”

    “我肖樂天倒是想安分守己當個順民,可是總有一些人跳出來逼迫我,打我罵我還能忍,但是現在已經開始要我的性命了,還把毒手伸向我的內宅,你說我該怎麼辦?就老老實實的讓他們殺嗎?三爺你就希望我當這樣的順民……”

    富慶臉刷一下就紅了“有誤會……這裡面一定是有誤會……”

    “行了,三爺您也別說了,你的屁股坐在朝廷的船上,你肯定要考慮朝廷的利益,你所看見的一切就如實的告訴上去吧,要殺要剮我肖樂天等著。不過奉勸朝廷一句,就從今天開始,我肖樂天一步都不讓,你們想把事情鬧大,那就鬧大吧,我奉陪到底……”

    肖樂天強硬的宣言不用三爺向北京傳遞,京城裡的大人物們就已經知曉了。當天上午十一點多傳單開始出現,最一開始所有人都沒有在意,甚至連那些示威的讀書人也都當這是擦屁股紙,當成是肖樂天的示弱。

    可是時間持續到下午之後,一股詭異的氣氛開始在京城裡瀰漫了,原因只有一個這肖樂天手上的傳單實在是太多了。

    凡是人群聚集之處,都有神秘人物張貼大字報,都有一把把傳單迎風飄揚,那些遊行示威的長龍,現在一個個就跟出殯的長隊一樣,漫天飛舞的傳單就像一張張紙錢。

    寒風捲著傳單在半空中飛舞,隊伍中全是啪啪紙張打臉的聲音,不一會的功夫這些讀書人就失去了耐性,也不喊口號了上手就撕扯。

    “有辱斯文啊,肖樂天居然如此不敬紙張,成心用這種噁心的筆墨來侮辱我們嗎?撕了,全都撕了……”

    一群讀書人張手在半空中揮舞跟瘋子一樣搶奪飛舞的宣傳單,好像那就是肖樂天的皮肉一樣死命的扯,可是沒想到扔的比撕的可多多了,最後累的一個個跟吐舌頭的狗一樣也阻止不了那些神出鬼沒的傳單。

    “順天府是干什麼吃的?這種這種散步傳單蠱惑人心的傢伙還不抓等什麼呢?”讀書人一陣陣的破口大罵。

    不過他們可真的是冤枉順天府的衙役還有九門提督的士兵了,不是他們不想抓人而是這些人實在是太狡猾了,滿城亂竄打游擊,偌大的北京城根本就沒法守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當時針指向下午三點多以後,示威的人群和疲於奔波的衙役、士兵們都已經餓的受不了了,很多人被冷風吹的頭暈腦脹沒準今晚就得躺倒一大批。

    “諸位同窗、同年們,朝廷已經聽到了我們的聲音,今天先作罷,回去休息一下,再過兩天如果朝廷不給咱們一個交代,咱們再出來示威……這個邪魔二鬼子就是咱們的生死大敵,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咱們跟他耗到底了……”

    “對對對……耗到底了……”人群終於散開了,整個四九城可算是消停了會。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場混亂能夠消停一會之時,萬萬沒有想到肖樂天反而來勁了,這場罵戰居然直接讓他給升級了。

    一晚上的功夫,整個京城到處都是大字報,甚至連紫禁城的宮牆上都貼了不老少。還有恭王府,早上門房打開側面一看當場就嚇軟在地。大門和院牆上足足貼滿了上百張肖樂天七大問的大字報。

    而且一大早進京周圍的郊縣就派來快馬向順天府求援,原來就在昨晚京師管轄的所有縣城、鄉鎮大一點的村莊也都出現了肖樂天的七大問,連衙門大門都給貼上了。

    這下朝廷可炸鍋了,他們終於嗅到了危險的味道,等到下午時分,直隸總督府向朝廷發來緊急告急文書,徹底炸塌了紫禁城,養心殿內臨時召開的朝會已經炒作一團。

    “叛逆啊,這就是叛逆!看看吧,你們都看看,整個直隸所有縣城已經全都被肖樂天的揭帖給鋪滿了,甚至連大一點的村鎮都沒放過,凡是人群聚集的所在都有人在扔傳單,肖樂天這是要把事情鬧的人盡皆知嗎?”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直隸就沒有一個縣沒有淪陷,現在可好所有百姓都知道塘沽的這場暴動了,肖樂天的問題我們應該怎麼解釋?亂了民心誰來彌補?”

    東暖閣裡傳出恭親王憤怒的吼聲,這位憋了一肚子氣的王爺眼睛死死的盯著翁同龢,這段時間經受讀書人的氣了,前挨打,府門被圍,這一切不都是這群讀書人搞出來的嗎?

    翁同龢內心就跟打碎了五味瓶一樣,從昨天見到傳單的那一刻,他的嘴裡全是苦的,萬萬沒有想到肖樂天的反撲會如此的絕情,一刀直奔儒商要害而去。讀書人能夠綁架朝廷的有什麼?不就是控制輿論嗎?要是這個看家本領丟掉了,誰還會養這群獵狗呢?

    “穩住,我要穩住,顯學幾千年遇到的危機多了去了,這一次也一定能平安過關的!”翁同龢不愧是能當帝師的人,這份靜心養氣的功夫就很難得了,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說的應該就是他了。

    “呵呵,王爺這是要把責任推到天下的讀書人身上了?這就要對肖樂天服軟了?也對啊,我們都是皇家的鷹犬,顯學也好,西學也罷,用哪家不是用呢?”

    “既然王爺覺得西學能幫朝廷控制民心,那就大大方方的用就好了,不過就是一個罷官免職回家種地,臣下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但是我奉勸王爺一句,等到天崩地陷的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4 儒生的威脅

    翁同龢是一名典型的儒臣,平日的他展現給大家的都是溫文爾雅,但是這不代表他不會發怒,更不代表他拙作笨舌不會辯論。

    事實證明,翁同龢一旦開始反擊,犀利程度絕對不亞於肖樂天。這位三十多歲的帝師,環顧東暖閣中的滿清實權王爺們,冷笑著說道。

    “大清的根基在什麼地方?在座的沒有外人我就實話實話了,八旗以異族統治中原,能夠綿延兩百多年國祚依然不斷,這在華夏史上可是不多見啊……”

    “往遠裡說有五胡亂華,往近裡說還有元朝,哪一個能夠如國朝一樣盡收漢人之心?這個奇蹟到底是如何得來的,我想諸位應該想過……”

    “哈哈哈,大清走到今天,靠的無非就是八旗手中的刀子,還有我們讀書人的一張利口。當年開國時候留髮不留頭,雖說是八旗子弟用刀子強行推廣下去的,但是隨後沒有我們儒生一點點的緩和百姓的情緒,你還真以為江山能做穩當了?”

    翁同龢的話讓在座的滿臣臉微微一紅,不過隨後的話可就更刺激他們了,翁同龢乾脆就開始揭老底了。

    “正是我們這些讀書人,二百年來不停的幫朝廷安撫人心,這才能讓滿人的江山一直坐下去。那些大字不識一籮筐的鄉間老農,他們能懂什麼道理,還不是要靠我們讀書人告訴他們,我們說誰是正統,誰就是正統……”

    “諸公啊,現在國朝已經到了最危機的時刻了,八旗的戰鬥力如何?有沒有下降?僧王和英法聯軍打的那一仗,損害的可都是八旗核心的力量啊。微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今天湘軍如果北上,試問朝廷調哪裡的兵來擋?”

    這一句話驚的大殿寒徹一片,慈安一聽這個話趕緊給太監們使眼神,大太監周道英和安德海趕緊把所有下人都帶走了,殿內只留下高官顯貴。

    翁同龢算是豁出去了“朝廷手中的刀子已經不夠鋒利了,現在再打磨時間也來不及了,這就是鐵錚錚的現實。難道朝廷刀子不要了,現在連喉舌也要割掉嗎?沒有我們儒生用天理良心,用儒家經典文章來鎖住曾家兄弟的心,你們還有什麼其他的好辦法?”

    “皇上啊!太后啊!諸位貴胄們,你們還沒有看清楚形勢嗎?現在我們儒生正拼了命的用道德文章去逼曾國藩,我們是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往忠臣堆裡面推啊!現在來了一個西學二鬼子,印了幾張傳單朝廷就要放棄我們顯學了?”

    說到這翁同龢長嘆一聲,跪在大殿中央“微臣心裡話也說出來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這還怎麼殺,翁同龢已經把在場所有人心中最大的憂慮給掀開了,就這麼放在大太陽底下曬著,朝廷豈敢動手啊。

    慈禧一動眼色,恭親王趕緊站起來攙扶這位帝師“叔平啊叔平,你這是干嘛?我跟你陪個情,我剛剛說話太無禮了,你別責怪,朝廷當然要用顯學,當然要用儒生的,這是祖宗家法,絕對不會變的……”

    奕生拉硬拽吧翁同龢又給塞到了椅子上“咱們這不就是在商量嗎,肖樂天已經出招了,朝廷應該怎麼接招,你們讀書人腦子靈,你要多出出主意啊……”

    這時候東太后也發話了“叔平啊,這些證據都是從塘沽快馬傳遞過來的,肖樂天手裡可算拿著鐵證了,甚至連洋人的照片都有。本來朝廷也不怕他耍泥腿,但是他這麼一弄傳單我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要是肖樂天這麼沒完沒了的搞下去,民心被蠱惑了怎麼辦?這才是朝廷最擔憂的一點……”

    翁同龢搖了搖頭“不會的,朝廷多慮了,顯學控制人心已經數千年了,民眾早就養成了習慣,這可不是幾張揭帖能改變的。更何況鄉間百姓識字的本來就不多,看見這些揭帖最後也得我們讀書人來給他們講,這就是我們的優勢了……”

    “不可否認的是,肖樂天的這種歪理邪說對一些半瓶醋的識字百姓來說就很有蠱惑力了。那些商舖的夥計、跑江湖的綠林人士、還有數不清的行商們,這一批人群數量可不小,識字的人也不少,他們是最容易被肖樂天所蠱惑的……”

    “請陛下和太后穩住心態,肖樂天的毒計確實很高明,但是並沒有那麼緊迫,朝廷想要應對還是有時間的。現在最大的一個疑問就是肖樂天的計策究竟會搞多大,又能搞多久,不把這件事弄清楚,咱們根本就沒法應對……”

    殿內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聰慧的同治帝突然開口了“順天府來報,說昨天一天京城裡洋洋灑灑飛舞傳單不計其數,沒有十萬也得有八萬……我就納悶了,印這些東西難道不要錢嗎?就算肖樂天有金山銀海,也架不住這麼糟蹋啊?還有就是,如此多的傳單他究竟是怎麼在幾天之內印出來的呢?”

    這個問題太關鍵了,奕曾經找工部的工匠們問過同樣的問題,那些工匠也是一頭霧水。首先他們看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印刷技術,其次就是成本和效率問題了。如果讓工部來幹,十萬傳單至少需要十萬銅錢的成本,而且還要半個月才能印刷完成。

    肖樂天到底是怎麼做出這樣的奇蹟的,整個滿清朝廷就沒有一個人能夠搞清楚。

    小皇帝皺著眉說道“按照師傅的分析,如果這些傳單已經是肖樂天能力的極限了,如果他只能做到這一步,那麼對民心的影響應該還不是很大……怕就怕肖樂天的手段不止於此啊,現在是一個直隸,沒準接下來就是山西、山東、河南、江蘇……”

    “不可能!”翁同龢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樣跳了起來“絕對不可能,天下怎麼可能有如此神奇的印刷術,就算有他肖樂天也沒有那麼多財力幹這件事。一張傳單就要一個銅板了,想覆蓋整個大清不得千萬張億萬張嗎?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糟蹋……”

    眾人想了想也是這樣,億萬個銅板那是什麼概念,那可是十萬兩銀子啊,養軍隊都能養上萬人了,傻子才會印這東西玩。

    朝會開到這裡,大家的心情才算好了一點,緊接著的議題就是如何應對肖樂天咄咄逼人的姿態。

    要按照大清百年來的慣例,肖樂天所作所為已經足夠抄家滅門,他所幹的每一件事都夠凌遲的,但是在座的每一個人誰都沒法說出剿這個字。

    事態已經讓肖樂天給攪合的太複雜了,洋人和湘軍的力量已經被攪合進來,再加上肖樂天混不吝的要跟朝廷打一場宣傳戰,如果再動刀兵恐怕肖樂天真的就破釜沉舟了。

    想剿滅肖樂天,派兵少了根本就不管用,而派兵多了這個油滑的傢伙肯定會逃到大海上。最終的結果無非就是海盜一樣襲擊大清的海岸線,然後所有大城市漫天飛揭帖、傳單。真到那一步,朝廷的裡子和面子可就都丟光了。

    但是不剿肖樂天,朝廷還真嚥不下這口氣,好歹現在朝廷也平定了長毛和捻軍,朝廷威望這是逐漸恢復的時期,要是沖一個臭商人低頭了,還不得讓天下人笑話死啊。

    東暖閣裡有是死寂一片,這個兩難的境地看樣子是很難闖過去了。

    “等等,再等兩天,估計護法老祖宗這幾天就能回來,他出手就沒有搞不到的情報,傳旨內務府,焦四是他們派出去的探子,現在孫三虎雖然被抓了但是他卻逃了,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看看從他嘴裡能不能套出什麼情報……”

    奕的一番話終結了此次大朝會,雖然沒有商量出如何對付肖樂天來,但是顯學成功闖關,朝廷內再也沒人敢動削弱顯學的心思,這些鬧事的讀書人算是徹底的安全。

    遊行無罪,示威有理。這兩句話當天晚間就傳遍了京城所有讀書人的耳朵,這下他們可算揚眉吐氣了,一場逼宮再加一場盛大的遊行,朝廷居然包容了,這簡直是天下讀書人值得狂歡的大喜事。

    當天晚上,京城所有娛樂場所被讀書人給擠滿,這些顯學忠實的奴僕們一個個開懷暢飲,在他們身邊再也沒有西學走狗們的挑釁,這個世界又回到了他們的掌握之中。

    “為王勉王公子賀……為羅通文羅公子賀……為範敏行范公子賀……為所有維護顯學的同窗、同年們賀……讓我們滿飲此杯!”

    八大胡同裡所有青樓就快把牆給打通了,到處都是醉醺醺的舉子,他們口中喊著的人名就是這次遊行示威中功勞最大的三名讀書人。

    王勉就不用說了,發喪之時也不忘參加讀書人的串聯,而且逼宮那一天他是正經的主力軍帶路者。

    羅公子和范公子更不含糊,恭親王府前面全武行裡他倆打的最凶,每當士氣低迷的時候他倆總能身先士卒沖上去,果然是鬧事的好手。

    三人現在已經被併稱為‘顯學三傑’儒家未來興旺的大旗他們三個算是扛起來了。

    “諸位,諸位……都靜一靜啊,聽我王勉說一句……”耍酒瘋的王勉跳上桌子,周圍全是讀書人和青樓女子,他那一刻已經找到了領袖的感覺。

    “我輩讀書人的力量已經震動朝野,此事必將載入史冊,我們都是顯學的大功臣啊……讓我們再鼓一把勁,讓我們再往前走一走,我堅信……我堅信,大宋時候的文人風流已經不遠了,已經近在眼前了……”

    以一句話換來滿堂彩,這群讀書人瘋了一樣的鼓掌歡呼“大宋風流啊,我輩讀書人要恢復宋時的風光……讓朝廷殺白馬立誓……”

    肖樂天沒有想到,翁同龢也沒有想到,滿清朝廷更沒有想到,一次恩典大亂,居然讓這群散沙一樣的讀書人找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政治綱領,他們居然妄想恢復宋朝時候文人的地位。

    不得不說,宋朝還真是讀書人的天堂,只要你做官,也就沒有死刑了,一個舉子身份就是免死金牌,僅憑這一點就足夠這些讀書人狂歡的了。

    任誰都沒有想到,一場恩科之亂,居然生出如此多的變故,這裡面很多的變化就連肖樂天也無法掌握。

    水已經徹底攪渾了,肖樂天能否在這攤渾水裡修煉成精,那可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5 逃亡路上多坎坷

    內務府的坐探焦四爺,從塘沽逃亡北京一路上的故事都可以編成一篇傳奇的話本了。喪家犬一樣的焦四爺拋棄了所有的狗腿子,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塘沽。一路上藏身在運糧的漕船中,都不敢上岸吃飯,只是靠船老大的接濟這才活了下來。

    冬日裡的大運河本來就不是行船的好時候,雖然河道中間勉強能行船但是兩岸的薄冰已經越來越多了,最後甚至連河道中央都被冰塊所覆蓋,漕船停在香河就已經不能動彈了。

    這時候就只能靠焦四爺的雙腿一步步的走回京城去了,這次出逃他本來就沒有帶多少錢,為了讓船老大掩護他,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兩都交出去。等到他站在香河縣的地面上,懷裡只剩下兩串小錢,連二百文都不夠。

    這點錢別說僱車雇轎子了,就連吃飯都吃不到幾頓好的,而且焦四爺已經喪膽根本就不敢拋頭露面去找他認識的朋友,萬般無奈只能慘兮兮的買點涼餅子徒步向京城走去。

    可是還沒有離開香河縣城呢,他就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熟人,那居然是塘沽綠營裡面的丁將軍。

    焦四兒躲在拐角的牆邊,偷偷的打量著丁將軍和他的兩名親兵,看樣子他們也已經山窮水盡,都淪落到去茶棚裡面吃霸王餐了。

    “滾滾滾,看你們三個的樣子不像窮光蛋無賴啊,怎麼連三碗爛肉麵的錢都掏不出來?我這茶棚也是小本買賣,一碗麵才要五個銅板,就這你們都吃不起?快滾,我就算喂狗都不把面給你們吃……”

    丁將軍被罵的面紅耳赤,身邊的親兵眼睛貪婪的望著桌子上的三碗爛肉麵,真想沖上去搶去,可是這裡不是他們的一畝三分地,想耍無賴可是真的不敢。

    茶棚的老闆也鬱悶死了,這三個人穿著打扮雖然髒點但是衣服料子還是不錯的,怎麼會連十五文錢都沒有呢?我這也是小本生意,一碗麵統頂多賺一個銅子,就這還欠我的?姥姥的,爺我也不是好惹的。

    就在雙方吹鬍子瞪眼之時,突然一個身影走了過來,啪的一聲一摞銅錢拍在了桌子上“老闆,這是二十枚銅錢,他們三個的面錢算我的,順便再給我來一碗……”

    丁將軍一聽著熟悉的聲音趕緊抬頭,一看眼眶就濕潤了,這還真是老熟人,這不就是京城裡的焦四爺嗎?

    “四爺哎……慚愧慚愧!”丁將軍臊了一個大紅臉。而焦四這時候一丁點驕狂都沒有了,摁著丁將軍坐在椅子上,低聲湊到耳朵邊上說道。

    “丁將軍啊,咱倆都是吃的一個人的虧,咱們不互幫互助還能指望誰呢?快吃吧,哥幾個吃飽了趕緊上路,咱們回京城去……”

    事已至此就無需饒舌了,四個餓鬼捧起大海碗吃了一個稀里糊塗,最後每人足足吃了三大碗這才算挺過來了。

    “四爺啊,多虧你出現了,我們幾個剛下漕船就讓扒手給偷了,要不是為了隱藏身份,我早就鬧起來了。可是想了想身上背著的責任,我就活活忍了下來……”

    “都一樣啊,丁將軍別說了,我手上還有一百多個銅錢,省著點花我想也能到京城了!”

    沒想到丁將軍搖了搖頭“香河縣令,薛蒙以前受過我的恩惠,我準備去找他,好歹弄幾匹馬騎。你手上那點銅錢根本就不夠咱們花的……”

    焦四一聽這個嚇的當時臉色就白了,他左顧右看發現茶棚裡就老闆一個人而且還距離很遠,趕緊偷偷說道“我的好將軍啊,您可別冒這個險了,肖樂天勢力大的沒邊了,他肯定正在追殺咱們,可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這時候兩名親兵開口了“四爺您是不是太小心了,這都到香河了,離著塘沽好幾百里地呢,他手再長還能伸到這裡來?往西不遠就是通州了,過來通州就能看見北京城了,這裡是天子腳下,是首善之地啊,你太多慮了……”

    兩名親兵和丁將軍很快達成了一致,在他們的眼裡這裡已經是緊靠帝都的地方了,是清朝控制最嚴的區域之一,大家的安全性已經有保證,再小心也是多餘的。

    不過焦四可不是這麼想的,這傢伙雖然驕橫但是不傻,他在塘沽已經被肖樂天給嚇破膽子,而且自己的兒子和孫子還在肖樂天的手上控制著,他對肖樂天的狠辣程度瞭解的一清二楚。

    “對不起了丁將軍,我不能跟你們在一起了,我要自己回北京城去,您就當沒見過我吧……”說完焦四拱手離開了茶棚向西出城而去。

    時間僅僅過了兩個時辰,在縣衙後花園裡,酒足飯飽的丁將軍和親兵正捧著茶杯享受呢,香河縣令薛蒙已經答應派縣衙的馬隊護送老友進京,而且拍著胸脯向丁將軍保證安全。

    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內宅薛縣令已經召集了縣衙裡所有的實權人物,所有人都咬牙切齒準備下手。

    “兄弟們啊,咱們可都是按過血手印喝過血酒發過誓的,肖先生的銀子大家也沒少拿,而且先生還應承咱們,給咱們後代一個錦繡前程。現在考驗到了,你們說怎麼辦?”

    人群左顧右看、交頭接耳不一會就達成共識了“大人不用問了,自從咱們簽字按手印之後,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人生也就剩這一條了。幹了,今天咱們就干掉這個倒霉蛋,也算是咱們交上去的一份功勞……”

    不一會的功夫,一群灰布蒙面的兇徒手持利刃包圍住了後花廳,只聽花廳大門咣噹一聲巨響,三十多名兇徒如餓狼一樣撲了進去。

    “薛蒙……你這個王八蛋你敢暗害我……啊!”一陣劇烈的打鬥聲過後,丁將軍血淋淋的頭顱已經被拎出來了,大大的麻袋一套就送到了縣令的面前。

    薛蒙不忍心的看了一眼,悲痛的說道“丁兄啊,你何苦跟肖先生為難,兄弟我實在是對不住了,我們好幾百口子的性命就捏在肖先生的手裡,你不死我們就得死啊……”

    說完縣令擺了擺手,幾名捕快快馬帶著人頭向塘沽跑去。

    收拾了丁將軍,剩下的就是焦四了,香河縣所有的捕快差役全部出動,大冷天的快馬從西門而出直奔曠野包抄而去。

    也許是焦四天生對危險就有一種敏感,他下意識的感覺丁將軍他們要糟糕,所有並沒有直接沿著大路向西走,而是繞了一個彎子向北而去,他準備繞到通州再入北京城。

    正是他的謹慎讓他躲過了薛蒙致命的一擊,也正是他這一次謹慎的改道,讓他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兒子和孫子。

    通州作為京師東部重要的城鎮,不可能不在肖樂天的計畫之中,這時候通州官府內也有八成人被秘密的收買了,剩下兩成搖擺不定分子,只要給刑堂時間也一定能爭取過來。

    這裡是肖樂天的地盤,自然也就有肖樂天的情報機構,焦四剛剛出現在通州附近還沒進城呢就已經被刑堂的人個發現了。

    一條身影從路邊水渠中竄出,一隻麻袋兜頭套在了焦四的腦袋上,嚇得老頭拚命的叫嚷“好漢爺饒命,小老兒是窮光蛋,身上就一百個銅錢了,您都拿去,都拿去……”

    “操,你丫的少扯淡,香河那邊早就放出情報了,焦四爺你還想逃嗎?現在京師左近所有的情報網都等著撈您這條大魚呢,你就老實點吧……”說完嘴一捂塞到一輛破車中揚長而去。

    焦四現在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逃來逃去也沒有逃出肖樂天的手掌心,早知道今天還不如在肖樂天面前低頭認罪呢,或許還能換來一條活路。

    可是沒有後悔藥吃,自己釀的苦酒只能自己喝了,肖樂天都已經練出新兵了,這就已經證明了他是純粹的叛逆,自己腦子抽風了嗎?對付誰不好啊偏偏要去對付肖樂天,這種人連皇上都不怕,還在乎我這一條小爬蟲。

    “孫子啊,我的虎頭哦……爺爺這輩子算是見不到你了,爺爺對不起你啊……”

    “鬼哭號什麼?一路上淨聽你哭了,趕緊下車……”緊接著焦四眼前一亮,麻袋已經被摘掉了,在他面前是一個大大的酒莊,蒸糧食的香氣撲鼻而來。

    抓他的幾名刑堂成員推了推他的後背“待會你去給十三娘磕幾個頭吧,要不是虎頭這孩子真不錯,你恐怕小命已經難保了。十三娘心善讓你見兒孫一面,你要領情啊!”

    焦四已經徹底傻了,他走過酒坊前院,來到絕密的後院,看見了一群群的恩養眾在練武讀書,他眼睛賊的很目光一閃就看見角落裡背英文的虎頭。

    “虎頭……嗚嗚嗚,我的親孫子啊!快讓爺爺看看你,可想死我了……”老頭什麼都顧不得了,一頭撲了過去抱住孫子哇哇大哭。

    這就是人性啊,哪怕是最混賬的無賴都會有舔犢之情的,焦四現在絕對是真性情的流露,看的周圍的孩子們心裡一緊。

    這些孩子都是恩養眾,說白了就是孤兒,虎頭有父親陪伴他們就已經很嫉妒了,現在又來了一個爺爺。祖孫抱頭痛哭的場面感染的這些孩子眼眶都紅了。

    “爺爺你知道嗎?我學會西洋話了,蘋果叫愛普,老虎叫泰格……我還學了西學呢,我知道太陽為什麼東昇西落了,我還知道大海為什麼一月內有兩次大潮……爺爺您知道嗎?我學了可多可多的東西呢……”奶聲奶氣的童音撞的焦四心肝都疼了。

    焦四哭了一個滿臉花,他抱著孫子不住嘴的說道“知道,爺爺知道,我孫子是最聰明的了,以後也當大學者去……”

    “我要當航海家,我要乘船在大海上航行,我要去西洋看看真正的西洋景!”虎頭並不知道爺爺的淚水代表的就是生離死別,孩子的眼中這個世界依然是五彩斑斕的。

    不遠處的窗戶內,春十三娘眼眶有點微紅,她嘆息著搖搖頭“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6 焦四爺返京

    肖樂天的刑堂雖然心狠手辣,但並不是一群變態,無論焦四這老棺材瓤子多該死,哪怕他們全家都是滅門的罪過,但是孩子是沒有錯誤的。

    “虎頭才六七歲的年紀,他不應該繼承他家族的罪惡,所以這個孩子我要收養了!”春十三娘躲在窗戶後面,眼圈紅紅的說道。

    旁邊下屬不解的問道“大人下誅殺令了?大人要滅門?”

    “閉嘴,胡說八道,大人才不會這麼殘忍,雖然焦四該死但是想殺他的大有人在……”

    這時候焦大公子也從後院柴房跑來了,經受了勞動教育的大公子終於知道生活不容易了,也越發理解父親這麼多年裝孫子的心酸,他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爹啊,兒子不孝,沒護住家裡……我就是一個廢物!”一邊說一邊磕頭。

    焦四揉了揉眼窩,擦乾了眼淚環顧左右,發現北面的正房規格最高,而且窗內還有人影閃動,他知道大人物就藏在裡面。

    “小老兒給大人磕頭了,肖先生虎威在下終身不敢冒犯,所有事情我都爛在肚子裡,只求大人活我兒孫一命……要是實在不行,就給我小孫子留條活路吧!嗚嗚嗚,我願意去死,我用我的命來換……”

    虎頭畢竟還小呢,他不知道為什麼爺爺和爹爹拚命的磕頭,屋子裡住的不是十三娘嗎?最疼愛這些恩養眾了,怎麼爺爺和爹爹這麼怕她?

    小虎頭趴在地上奶聲奶氣的說道“十三娘別生氣了,我替爺爺和爹爹給您賠禮了……”說完就跟個小不倒翁一樣額頭磕在青磚地上。

    無論什麼時候天真的孩子總是能軟化人心的,十三娘豆大的淚珠忍不住掉了下來。她強忍著激動的情緒,平靜的說道“鐵鷂子吳桐……你看押著他們三個回京城一趟,讓他們跟家人團聚團聚……”說到這裡春十三娘又對焦四兒說道。

    “你已經知道大人的手段了,任何僥倖心理你都不要有,虎頭讓你帶回家去,嗯……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得讓鐵鷂子把虎頭送回來了……”

    青磚瓦房裡面走出一名瘦小精幹的男人,兩眼精光四射一看就是內家拳好手,他就是十三娘手下的得力幹將鐵鷂子吳桐。

    “行了,三位也別磕頭了,你們算是遇上善人了,媽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可憐好好的一個家了……”

    當虎頭抱著一大把中英雙語的圖片卡將要上車的時候,十好幾個跟他玩的來的恩養眾孩子跑了過來,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塞到他的懷裡。

    “虎頭,這把木刀你不是喜歡嗎,就送給你了……”

    “這是我藏起來的核桃還有栗子,你拿去吃吧……”

    “這是我上次功課第一名,師傅獎的西洋糖,送給你了,你還回來嗎?”

    小虎頭站在大車上興致勃勃的說道“回來,我肯定回來看你們的,到時候給你們帶栗子糕吃,可甜了!”

    車輪滾滾向西,誰也沒想到虎頭一語成懴,他的人生注定要和這群恩養眾們聯繫在一起了。

    鐵鷂子偽裝成趕車的夥計,大馬車跑的又快又穩當,天擦黑的時候馬車就已經鑽進了北京城的城門洞裡。

    一進京城,焦四和兒子就發現詭異了,掀開簾子偷偷張望,發現滿大街到處都是貼著的揭帖,上面大大的黑字就是肖樂天七大問。

    無數順天府的差役,僱傭大量的幫閒和百姓,正拚命的刷牆呢,大冷天的一個個凍的要死。還有長街上飄落的傳單,被風捲起來飛的老高,後面的人拚命的用掃帚往下拍。

    “傳順天府令,所有沿街的百姓都要自發組織起來刷牆去,這些七大問的字紙全都不能留。出現一張就要消滅一張,都聽清楚了嗎……”

    大街上百十來口子人有氣無力的說道“聽清楚了……謹遵大人令……”可是話音未落就好像挑釁一樣,房頂上竄出一個身影,揚手又是好幾百張傳單。

    “京城爺們們都看看啊,肖樂天的七大問,看看朝廷有沒有交代……”

    捕快氣的原地亂蹦“上上上,抓住他,我認識這個背影,上午大柵欄那邊他就扔傳單來著……”十多名捕快玩命的追,可是一轉眼那名高來高往的猴精就消失不見了。

    一肚子氣沒處發洩的捕快們,瞪著眼睛找茬,一下子就發現鐵鷂子吳桐趕的馬車了。

    “停下來,趕緊停下來!大晚上進城,有什麼事嗎?哪家的車啊……”這時候棉簾子一挑焦四笑著鑽了出來。

    “幾位爺們好久不見啊,上次一起喝酒還是開春呢,這轉眼就大冬天了……”

    “哎呦……這不是焦四爺嗎?跟您老請安了,這可真是好長一陣子沒見您了,哪兒發財呢?”

    焦四兒那也是京城裡有臉面的人物,背後也是有主子的人,這群衙役可不敢欺負他。寒暄了幾句就放馬車離開了。當焦四乘坐的馬車繞過拐角看不見之時,一名領頭的捕快叫過一名徒弟低聲說道。

    “快,馬上去內務府找總管連興大爺,就說焦四兒回京了,越快越好……”

    焦四兒不知道自己回京的消息會這麼快就傳到內務府的耳朵裡,現在他正在內宅中跟一家子抱頭痛哭呢。

    這段時間焦家就跟塌了天一樣,老爺遠在塘沽沒法聯繫上,兒子出門到現在連個口信都沒有,綁架虎頭的劫匪甚至都沒來勒索贖金。家裡三個男丁全消失了,就剩婆婆和媳婦苦苦的支撐。

    家裡僱傭的下人都已經打發走了,剩下的都是簽了死契的奴才還有幾個家生子,這些想跑都沒地方跑的倒霉蛋們,整天就是以淚洗面,一整天的連大門都不敢開。

    現在主心骨都回來了,甭管能不能把這個塌了的天給補上,至少團圓了不是。

    當跟當娘的搶著抱虎頭,僅有的幾名丫鬟下人樂呵呵的去準備酒宴,大難不死重逢的家宴是一定要豐盛點的。

    涼菜已經上桌,酒水已經溫好了,小廚房裡熱菜的香氣已經從窗戶縫裡透出來了。焦四兒不敢擅自開宴,趕緊跑門房去請監視他們的鐵鷂子,非要他也上座。

    “扯淡!你們吃團圓飯我摻和算幹嘛的?把酒菜端門房來吧,這裡挺好的,炭盆子也暖和……”就在這時候突然木門被啪啪拍響了。

    “焦四兒啊!趕緊開門,我是內務府的老王……總管大人已經知道你回來了,請你過去議事呢……”

    焦四一聽這話嚇的腳一軟直接癱倒在地“這麼快?怎麼會這麼快?連口團圓飯都不讓我吃嗎?”

    內務府傳喚八旗子弟誰都不敢怠慢,焦四剛打開房門幾名管事左右攙扶二話沒說就給塞上車了。

    鐵鷂子冷冷的看著離開的焦四,心中暗嘆“還是讓十三娘給分析對了,先生不出手自然會有人出手的,愚蠢的焦四兒啊,你說你夾到中間幹什麼?到時候兩片磨盤什麼事都沒有,你卻成了齏粉……”

    鐵鷂子說的沒錯,焦四一進內務府的偏院,看見正堂上總管連興和大太監安德海兩人鐵青的面容,嚇的二話沒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奴才焦四,給二位大人請安了……”說完額頭咣咣的撞地面。

    跳動著燭光中,是兩名大人物明暗變幻的面容,誰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讓屋子裡壓抑的氣氛越來越濃重,到最後焦四已經汗出如漿快要崩潰了。

    “焦四兒啊……你可真給我們長臉了,塘沽這差事你辦的不錯啊?沒有我們的命令你居然敢偷偷回京城?我看你是真活膩味了……”安德海隨手撥拉著蓋碗茶,目光如毒蛇一樣的陰冷。

    焦四根本就不敢亂說話“奴才想家了,奴才這就是回家看看,都快過年了,我也得操持一下啊……”

    啪的一聲,總管連興猛一拍桌子“胡說八道,你焦四什麼東西我會不知道,到現在你還打馬虎眼嗎?我們叫你來是要幹什麼,傻子都清楚……”

    “說說吧,你在肖樂天哪裡都打探到什麼了?你怎麼就在暴動發生之前就逃回來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情報和證據要交給朝廷啊?”

    連興的問話徹底嚇軟了焦四,他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躲也躲不了。這個左右為難的局面難道就無解了嗎?

    安德海和連興相互對視一眼,感覺焦四和平常很不一樣,怎麼說話吞吞吐吐的。

    “焦四兒啊……之前太后可還念叨你來著呢,現在孫三虎陷在肖樂天手裡了,能給朝廷提供最準確情報的人也就剩你一個了,你的證據可是很重要的哦!這樣的立功機會你可別自誤啊……”

    焦四現在感覺天旋地轉的,這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一切如走馬燈一樣在面前亂轉,最早內務府派任務,去塘沽的囂張跋扈,後來遇到肖樂天的種種衝突,最後就是孫子被綁架,還有鬼兵的傳聞了。

    朝廷和肖樂天就如兩片咬合緊密的磨盤,而自己就是那裡面可憐的豆子、玉米,兩片磨盤發生點小小的不愉快,自己的下場就是粉身碎骨。

    整整一刻鐘的時間,焦四終於做出了自己的決斷,他一個頭磕在地上,笑嘻嘻的用八旗子弟常見的玩世不恭口吻說道。

    “哎呀二位大人這是什麼話啊?肖樂天不就是一個會寫書的商人嗎,錢是有不少但也是四民之末的臭商人,會寫書也不過就是一本不入流的西學書籍,奴才冷眼觀瞧還真沒發現什麼異常……”

    “至於說塘沽那裡究竟是怎麼打起來的,奴才我之前就已經乘船離開了,實在是不知道里面的底細啊……哦對了,跟我同行的那些人還在塘沽呢,他們回來了一准給朝廷帶最新的消息……”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7 焦四兒之死

    “媽的,你丫的敢跟爺我玩花活…”啪的一聲脆響,白瓷蓋碗茶砸在了焦四的面前,滾燙的茶水和碎瓷片飛濺到焦四的臉上,眼角頓時流出了鮮血。

    安德海要氣瘋了,這些日子太不順心了,慈禧太后已經暴怒了好幾次,就連他都挨了好幾大巴掌,被杖斃的小太監就有兩個,整個紫禁城裡人人自危。

    這一切都怨誰呢?還不是肖樂天那個二鬼子,他怎麼那麼能生事?他怎麼就那麼難降服?居然當朝廷王法為擺設。

    而現在,你焦四一個八旗家奴都敢跟爺我玩油嘴滑舌這一套?看來你真是不想活了。

    安德海沖上去左手攥住焦四的小辮子批命往上提,右手左右開弓正反就是十幾個耳光。

    “我叫你丫的耍花活?打不死你了老王八……你說,你到底收了肖樂天多少銀子,居然連命都不要了?”

    “肖樂天到底養沒養私兵?他到底有沒有謀反?你丫的說話啊……”

    “海上有沒有肖樂天的戰船?他跟洋人有什麼陰謀?你啞巴了嗎……”

    面目猙獰的安德海一邊打一邊怒罵,不一會的功夫焦四口鼻全流血了,整個臉跟血洗的一樣。

    連興私下跟焦四多少還有點香火情,一看要打死人了趕緊勸架“公公,安公公息怒啊,小心累著手,別累著自己個啊……快坐,來人啊換茶……”

    安德海確實是打累了,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坐會椅子上,哆嗦著手指著焦四“連大爺您瞅瞅,這老東西實在是太氣人了,竟然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我就納悶了,怎麼什麼人一跟肖樂天攀上關係就全都變樣了呢?一個富察家幾代的家奴居然忘了朝廷的恩惠,居然跟爺我滿嘴胡說八道……”

    焦四兒現在也算是鐵了心了,他趴在地上哇哇痛哭“奴才……奴才謝公公賞打……可是奴才是真沒看出什麼問題啊……嗚嗚嗚…”

    “我頂天就是一個管家,看來看去也就是大院裡面的四方天,總共我見肖樂天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我上那去打探情報啊…連大爺、安公公……就算肖樂天養了私軍,也不可能讓我知道啊……”

    “至於說什麼洋人,海船之類的,那可更是為難奴才了,我一不會洋文,二沒有海船,那大海上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焦四一邊哭一邊給自己辯解,還別說他的這番話還真有點道理。不過安德海他們要的可不是道理,他們想要的就是抹黑肖樂天的口供,一看焦四鐵心不配合了,安公公反而樂了。

    “呵呵,好好好……你焦四真是長本事了,我倒是要看看太后聽完你這番話,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說完起身就走,根本就不管連興總管的哀求。

    屋子裡就剩連興和焦四兩個人了,內務府總管連興長嘆一聲把焦四拽起來“老兄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你真收肖樂天銀子了?你別糊塗了,肖樂天的銀子那可都是有毒的,拿了可是要丟命的……”

    “難不成,你有短處讓肖樂天給抓住了?你怕什麼啊,有朝廷撐腰肖樂天翻不了天去……”

    連興的開導一句都沒在點子上,這些京城裡的大爺們更不就想不到肖樂天有多恐怖,他們更不知道肖樂天對大清基層官僚群體的滲透有多嚴重。

    焦四不一樣,他是見過肖樂天和洋人的關係的,也見過肖樂天平定琉球時候的速寫畫跟照片,他甚至隱隱的猜到了同知周明奎和肖樂天之間的關係。等到他發現連京東通州都有肖樂天的秘密據點之後,老頭已經徹底拜伏了。

    無論連興怎麼開導,焦四就是咬緊牙關什麼都不說,最後連興主管也失去耐性了“好好好,你這個態度我也幫不了你了,你回家閉門思過去吧,隨後自會有旨意給你……”

    焦四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殭屍一樣,在冬夜的街道上遊蕩,當他迷迷糊糊下意識的回到家門之時,發現所有的家人都焦急的在門房等候著他。

    “老爺…您的臉怎麼了……”一群人圍了上去趕緊扶焦四往後宅走,不過焦四一看見鐵鷂子就站住了腳。

    “吳大哥……您帶著虎頭走吧,趁夜離開京城,快走吧,晚了可就真走不了了……”

    焦四拋開目瞪口呆的家人衝入內宅不一會就把已經熟睡的虎頭給背出來了,當鐵鷂子接過虎頭往後背上捆的時候,女人們都哭了。

    “你這個缺德的,你要把孫子送到什麼地方去啊?虎頭剛剛回來你又要起什麼幺蛾子?我跟你拼了……”

    這時候的焦四拿出一家之主的威風大吼一聲“都閉嘴,我還能害虎頭不成,我這是在救孩子的性命……現在四九城都已經關門宵禁了,除了虎頭咱們誰都逃不掉…”

    焦四從懷中掏出一大把銀票遞給鐵鷂子“吳大哥,這是孩子以後的一點生活費,求您們善待了……”說完趴在地上咚咚的磕頭。

    鐵鷂子受了他三個頭然後側身讓開“我受你三個頭,就表示我會善待虎頭,你就放心的走吧……”說完扭頭翻身上房,腳尖噠噠噠的輕踩瓦片,如一陣風一樣的消失了。

    兩個女人癱軟在地上目光都呆滯了“這是怎麼了?你幹嘛把虎頭送走啊,幹嘛說死死的,多不吉利啊…”

    焦四從地上爬起來,大步流星走進後宅,嘴裡還大聲的嚷嚷“過來吃團圓飯啊,今天這頓就算是年夜飯了,老子我要喝個痛快……”迎著冷風老頭哭了一個滿臉花。

    滿清朝廷雖然有時候效率不高,但是在遇到叛徒的時候,他們的反應還是非常迅速的。當安德海添油加醋把焦四的話重複給慈禧後,這位西太后勃然大怒,當場下令紅教護法誅殺焦四滿門。

    慈禧是真動怒了,管不了肖樂天還有那些舉子們,難道連一個家奴都管不了嗎?還真得殺一儆百了,要不然誰還看得起皇權?

    夜色中五十多名紫禁城秘密侍衛衝了出去,不一會的功夫就已經包圍了焦四的家。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迎接他們的是敞開的大門和到處亂竄的丫鬟小廝。

    “媽的,焦四兒這條老狗帶著全家服毒自盡了…”領頭的侍衛衝入後宅推門一看,焦四和他媳婦,還有兒子兒媳四口人口吐白沫已經靠在椅子背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人,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抄家……審問那些下人…”

    十名沒有逃掉的下人被聚集在一起,很快就把一切都交代了。原來當虎頭被送走之後,焦四就把一家四口聚在房間裡,而且不許任何下人靠近。誰也沒想到老爺是要投毒殺死全家啊。

    侍衛們暴跳如雷,沒能親手殺死焦四一家這就代表任務完成的不圓滿,既然不圓滿那就主動的變的圓滿一點。

    領頭的侍衛目光一閃,幾名手下絲毫猶豫都沒有抽出刀子向那些下人們砍去,亂刀之下一片哀嚎。

    “殺乾淨,搶乾淨……爺們們也不能白出力啊…”整個焦家一片大亂就差放一把火了。

    就在這時候,在不遠處的房頂上,鐵鷂子捂著虎頭的嘴抱著他眺望遠處被砸的稀爛的家。小虎頭喉嚨裡嗚嗚的叫,眼淚嘩嘩的流,年幼的孩子根本就無法承受家破人亡的慘況。

    “虎頭啊,不要哭,千萬別出聲,那些壞人正在到處找你,他們肯定是想殺你,你可千萬別出聲啊……”鐵鷂子輕輕的鬆開了手。

    虎頭恐懼的低聲說道“吳叔叔,他們是誰?他們幹嘛要殺我爸爸媽媽……他們幹嘛要殺我爺奶……”

    鐵鷂子伸手指著遠處紫禁城漆黑的角樓,狠狠的說道“孩子你記住了,殺人凶手就住在那裡面,總有一天我們是要報仇的…”

    焦四和丁將軍的死,徹底斷掉了朝廷想要證據的希望,現在所有能證明肖樂天謀反的證人已經全部被關押在了塘沽,是生是死只在肖樂天的一念之中。

    按照以往的慣例,朝廷想對付肖樂天這種人完全可以用莫須有的罪名,就算是弄點偽證也無所謂了。可是當肖樂天的七大問面世之後,朝廷可就再難下手了。

    隨後的幾天,直隸各地的告急文書如雪片一樣的向朝廷飛去,肖樂天的宣傳攻勢非但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甚至都有向山東、山西、河南等地流傳的態勢。

    這是一場不見硝煙的宣傳戰,這是一次不應該出現的病毒式傳播。肖樂天的七大問在晚清那個封閉的社會中確實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沒有人不喜歡傳奇故事,百姓枯燥的業餘生活需要點精彩的新聞來點綴。而肖樂天這七大問可算是抓住了民眾的眼球。

    “我的娘啊,朝廷暗殺肖樂天,還給人家媳婦下毒藥啊?都絕後了,大家快來看啊…”

    “洋人又登陸塘沽了,都封鎖街道了,難道還要打仗?”

    “怎麼搞得,怎麼兩千綠營兵連二百護衛都打不過?這還養他們幹嘛……”

    無數種疑問在晚清的大地上迴蕩,民心雜亂如草,甚至連糧價都上漲了一成,這一下朝廷可坐不住了。

    “肖樂天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印刷能力?他到底有多少錢?這還有完沒完了?”紫禁城的朝堂上所有人都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他們並不知道,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8
218 新出爐的民知報

    肖樂天的傳單攻勢在進行了十天之後,終於升級了。當滿清還在猶豫對肖樂天是殺還是撫的時候,肖樂天終於祭出了最後的大招,一份報紙憑空在北京城裡出現。

    無數的京城百姓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現了這份貼在牆上的所謂‘新聞紙’這是一種比揭帖和宣傳單更吸引百姓的東西,因為裡面的內容實在是太勁爆了。

    “哎呦喂…這是什麼東西啊,這麼老些個字哦…印這麼一份得多少錢啊?我看少說也得十個銅子……”

    “劉爺說的是,這麼老大的一張,印這麼密密麻麻的,沒有十個銅子下不來……”

    天光濛濛亮的時候,街角就已經圍攏了一大群人,八旗大爺們雖然紈袴但是基本的識字是沒問題的,他們成了義務的講解員。

    “南城大運米店以次充好,新米摻陳米,坑害百姓?而且是內部夥計爆料?哎呦喂,我舅舅家可老是吃他們家的米,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工部員外郎,肖某某,巧取豪奪京西柳樹溝的水澆地?逼死一家三口?哎呦,工部員外郎姓肖的不就是那誰嗎……”

    “你們看看這裡,恭王府夜宴,一頓花掉了三千五百兩紋銀……我的老天啊,這是吃錢啊…嘖嘖嘖……”

    人們越看越興奮,因為這份貼在牆上的新聞紙,裡面寫的全是百姓身邊事還有感興趣的事。什麼某某酒樓以次充好啊,某某藥店為難窮人啊,甚至包括官員的都有寫。

    霸佔民財的,扒灰的,不要臉娶十四歲小妾的,正房吃醋抓破臉的,八卦新聞上面全都有,而且那裡面的人物全都是四九城裡所熟知的。

    這下可炸鍋了,你說信這些話吧,可裡面的事情還真的挺離奇的。可是不信吧,隨時就會有神神秘秘的八旗大爺,用古怪的語氣側面證實。

    國人愛看熱鬧,愛傳謠的本性在這一刻暴露無遺。這些八卦新聞看的人們眼睛都亮了,這衝擊力不亞於沉悶的冬日天上多出一道彩虹。

    “大夥快看啊,這裡還寫著呢‘民有知情權,事無不可對人言’哎呀說的有道理,瞅瞅啊,這張紙還有名字呢,民知報?原來這張紙就是洋人們常說的報紙啊?”

    “民知報……民知報?哎呀,我先揭下來再說,一會順天府的看見了,肯定得撕了,這麼好看的我可捨不得……”

    一語驚醒夢中人,在場的百姓紛紛下手,把牆上貼著的報紙生生的揭了下來,往咯吱窩下面一卷扭頭就回家去了。

    這一幕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不停的上演,等到順天府發現這份大逆不道的新聞紙之後,長街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供他們破壞的了。

    這些差役們已經欲哭無淚了,他們知道朝廷的申飭肯定馬上就要下達。可是他們又有什麼辦法,為了清剿這些到處亂貼的游擊隊,順天府甚至向大內高手求援了。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北京城實在是太大了,這些打一槍就跑的蒼蠅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而且光防住北京城又有什麼用,京城周圍的郊縣、村鎮你怎麼防?全都派兵駐守?還是全都派出大內侍衛呢?偌大的大清到處都是防禦的漏洞,民心這東西又沒法用萬里長城給圈起來。

    “缺德啊,搞這種事情的人可太缺德了,你們說是不是肖樂天弄的?”

    “老哥啊,這還用問嗎?整個大清除了這個二鬼子誰還有如此大的手筆,拿錢當廢紙一樣的扔啊。”

    “你們倆也別哭喪著臉,你們過來看看,這新聞紙還真好看…哎呦喂,戶部筆帖式居然是個老扒灰哦…”

    “哪呢?哪呢?我看看……”一群衙役也來興趣了擠在一起腦袋頂著腦袋看的一個勁淫笑不止。

    還沒有到中午呢,順天府就已經被一群氣憤的官員和商家給擠滿了,這些遭到報紙攻擊的人們,擠在順天府大堂逼迫府尹馬上清除這些違法張貼物,而且還要還他們一個公道。

    整個順天府都氣歪了嘴,心說你們幹出丟人的事情來了,還不讓人說了?想要公道啊,想要公道找朝廷去,找印新聞紙的肖樂天去。

    順天府的冷嘲熱諷讓這些官員和商家暴跳如雷,好幾個官位最大的立刻就開始串聯,當天下午聯名告狀的帖子就飛進了紫禁城。

    皇上和太后早就知道這件新鮮事了,他們一方面憤怒於肖樂天的膽大妄為,而另一方面就是憤怒於這些官員的貪婪無恥了。

    “想要個交代?還想讓朝廷給你們這些無恥之徒善後?做夢……來人啊,讓順天府先辦那些不良商人去,一家家的去查,看看是不是屬實…”

    慈安太后很少發火,但是這位老佛爺才是紫禁城裡的真佛呢,在咸豐死後帝國的大脈絡實際上就是她在執掌,滿清八旗裡面的庸將別人不敢殺她可敢下手,這是一位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的政治家。

    “商人好辦,那些官員怎麼辦?”恭親王有點坐蠟。

    “有什麼不好辦的?先讓他們回家閉門思過去,一個個的甄別,有冤枉的我給他們出頭,要是沒冤枉他們,也別以為朝廷好糊弄…”

    看見真佛動氣,安德海的小盤算開始打了“這些無良的商人、黑心的官就得好好的辦他們。老佛爺您也別生氣,現在最關鍵的是辦肖樂天,還有他留在宮裡的坐探……”說著他還把眼神投向了殿內角落中的二毛。

    就在這時候安德海只見眼前白光一閃,一大杯滾燙的熱茶就潑在了他的臉上“大膽狗奴才,你還敢議政?朝廷要辦什麼事情,難道還要聽你的意見?來人啊,出去杖責三十……”

    安德海就像一條癩皮狗一樣跪倒在地上“老佛爺饒命啊,求老佛爺開恩…”說完還可憐兮兮的用眼睛看慈禧。

    這時候慈禧也沒法子了,自己的奴才不長臉居然腆著臉的往槍口上撞,自己想勸也沒法開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奴才被拖了出去。

    不一會的功夫殿外就傳來安德海死狗一樣的慘叫聲,十幾仗打完之後,慈安向周道英使了個眼色,這位同治帝身邊伺候的大太監快步走出大殿,在他的授意下,後面那幾杖也就是湊合走個過場罷了。

    三十杖要是著實的打下去,非要了安德海的狗命不可,多虧慈安最後還給慈禧留了點面子這才手下留情了。饒是這樣拖進來的安德海依然被打個半死,屁股上全是滲出來的鮮血。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這就是太監議政的下場,帶下去吧,讓太醫院派人敷藥去…”

    經過安德海這一出鬧劇,大家的心氣也都平和了許多,慈安穩了穩心神,突然沖二毛一笑。

    “二毛啊,你過來,我有些話要問你……”現在的二毛身份地位可不一般了,他不僅是小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西學領路人,更是皇族和肖樂天之間談判的一個傳聲筒。

    二毛的作用有點像美蘇冷戰時候的熱線電話,當遇到一些矛盾衝突的時候,雙方勢力的代表就可以通過這部熱線電話相互溝通,具體談了些什麼那可就是高度絕密了,絕對不會讓普通民眾知曉。

    聲望這東西有時候感覺挺可笑的,這玩意其實就是百姓俗稱的面子。政治人物更是需要面子,想要治理一個國家就必須要維護好國家的聲望,總不能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笑話了去,都徹底失望吧。

    慈安的態度殿內的人們已經都看明白了,皇族這就是要低頭了,具體怎麼談判先放一邊去,反正必須讓肖樂天停止這種卑鄙的攻擊,朝廷的聲望可不能再降低了。

    “二毛啊,你給你的那個乾爹帶個話,有什麼事情等他來京城好好談談,沒有什麼是不能商量的,他想要什麼?開學堂傳播西學?還是擴大他的那個洋行生意呢?只要沒有謀反的心思,朝廷什麼不能包容呢?讓他先停手吧,就算哀家向他低頭了……”

    好傢伙,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這要是傳出去朝廷裡還不得塌了天啊,堂堂一國太后居然向肖樂天一個沒有官身的商人低頭服軟,臉面何存啊。

    二毛一聽這個趕緊磕頭如搗蒜“太后何出此言啊?乾爹豈敢謀反,他這都是逼不得已啊…嗚嗚嗚……”說話間二毛痛哭流涕。

    “主子啊,二毛永遠是皇家的奴才,就算乾爹與我有私恩,但是也壓不過皇家的恩典去啊,主子不要試探奴才了,奴才願意從中傳話,只求太后看在奴才年紀小的份上,別嗔怪辦錯了差事……”

    二毛還真是歷練出來了,眼淚說來就來“奴才已經不是個全活人了,天下之大除了宮裡我們還能在哪裡活著呢,說實話我們出了紫禁城,真比一條野狗都不如啊…”

    嗚嗚的痛哭讓小皇帝心軟了“二毛你站起來吧,朕還是信你的,現在也只是讓你當一個傳聲筒罷了,你別想太多了……”

    一場表忠心的戲演完了,下面可就是談判環節了,二毛沒有二話竹筒倒豆子把肖樂天的條件擺了出來。

    首先朝廷必須向外界澄清肖樂天造反的傳言,屎盆子肯定是孫三虎他們頂了,塘沽碼頭上的刑場都準備好了,到時候一刀下去引發暴亂的罪名他就算背走了。

    其次就是清流們引發的麻煩,這些讀書人以前罵幾句就罵了,但是從今往後朝廷必須保證不能再出現針對肖樂天的遊行示威。

    還有就是經濟賠償,孫三虎畢竟代表的是紫禁城,懷裡揣著的是貨真價實的秘旨。那麼他所造成的損失,朝廷就應該彌補。塘沽肖家大宅還有京城的門房,順便幾大倉庫的貨物這都是要賠錢的,總不能讓肖樂天吃太多的虧不是。

    按說這三條條件朝廷捏捏鼻子還能認賬,可是等到二毛說出肖樂天第四點要求之後,大殿內的氣氛一下子就嚴峻了起來。

    “第四點,也就是最後一條,鑑於塘沽港一年發生兩次暴亂,華洋商人已經膽寒,尤其是洋人商人已經陷入了恐慌之中。為了安撫人心,請朝廷的軍隊退回到天津衛,塘沽港的治安權由商人衛隊自行負責……“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一條可算是戳到朝廷的肺管子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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