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仙界贏家 作者：竹衣無塵（已完成）

第1727章 混亂

　　說好的百年將到，異族隨時可能出現，雖然各大洲都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但誰都不知道異族從何處來，每個宗門、每個人都如臨大敵，如廝殺前的黑夜，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時候。

　　別的地方不太清楚，但玲玉城，顯然是有些混亂。

　　玲玉城，唯一的城門前。

　　人群不斷的湧進玲玉城，不止是修仙者，其中還有很多凡人，一群接著一群，黑壓壓，鬧哄哄，亂糟糟，好似被澆了熱水的螞蟻。

　　城門的樓中，郝似雲走來走去，看去有些焦慮。

　　她停下來嘆了口氣，「玄虎大叔，這外面的人越來越多了，怎麼辦啊？」

　　玄虎輕輕點頭，「是很多，仔細看看，這數萬里內的人，全都是往玲玉城來的，差不多有幾百萬了，凡人佔了大多數，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的消息。」

　　「這如何是好？」

　　郝似雲搖著頭，「我們的玲玉城只有這麼大，已經裝了快三百萬人了，哪裡還能再容納更多人？」

　　異族入侵的消息傳開以後，東勝州甚至其他州的修仙者，就開始往玲玉城聚集，開始還是一點一點的來，隨著入侵時間的臨近，現在都是一大堆一大堆的來，一進就是一個小宗門或是一個村鎮，玲玉城已經臃腫不堪，根本再容納不了多少了。

　　「老夫也在苦惱。」

　　玄虎習慣的摸了摸不存在的鬍鬚，緩緩道，「這些人多數都是散修，都是投奔宗主而來，認為大難當前，整個東勝州甚至玄黃界，都只有宗主只有荷音派才能保得他們安全，其他地方都不行，所以才蜂擁而至，而我們呢，自然不好阻攔，也不能驅趕，不然荷音派和宗主的名聲就要大大的削減了，實在是麻煩啊。」

　　郝似雲又開始走起來，煩惱道，「是啊，但總得想個辦法才是，不然再來些人，別說城池塞滿了，我們之前做的防禦設施都無法正常利用，弟子也都沒法正常修煉。」

　　玄虎思慮了好一會，有些無計可施，「宗主他還沒有出來？」

　　「他……」

　　想到周舒，郝似雲的心情好了許多，言語也溫柔了些，「大叔，舒師兄沒有出來呢，說要閉關百日，現在才九十多天，不到時間不會出來的，不要緊，我們自己就能解決的。」

　　玄虎嘆了口氣，「難吶，這件事處理不當的話，對荷音派是很大的打擊。」

　　郝似雲咬了咬牙，「難也要想，總不能什麼事都麻煩舒師兄。」

　　「這倒也是。」

　　玄虎緩緩點頭，跟著郝似雲踱起步來，苦思冥想。

　　郝似雲邊走邊自言自語，「姐姐也該回來了吧，去了那麼久了，也不知道聯絡得怎麼樣了……姐姐最懂舒師兄了，要是她在，應該能想到什麼辦法吧……」

　　一道白光閃過，落在兩人身邊。

　　玄虎抬頭道，「白龍，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解決了。」

　　白龍收刀入鞘，「殺了帶頭的三個人，露了一些殺意，其他人就不敢再動了，都走了。」

　　「該殺。」

　　玄虎臉上有一些怒氣，「居然想破壞玲玉城周圍的符陣碉堡，偷偷闖進城裡，這等奸徒，不殺不行。」

　　郝似雲也跟著道，「哼，別人想進城來，都是老老實實的在城門口排隊進城，聽從我們的安排，像這樣偷溜進來，還想破壞防禦設施的，殺多少都好。」

　　「我還寧願這樣的人多一些。」

　　白龍看了城門一眼，搖頭道，「如果都是這樣的傢伙，全殺了也不可惜，老實進來的才是更大的麻煩啊。」

　　郝似雲驚了下，卻也不得不贊同，「你說得對，現在這樣才是最麻煩的，都不知道怎麼辦了，攔住也不好，進去也不好，再這樣下去，玲玉城就要被塞滿了，等異族一來，全都完蛋。」

　　白龍想了想，不自覺的又去拿刀，「我下去和他們說，讓他們明白。」

　　玄虎苦笑著搖頭，「用什麼說，用刀麼？我們都說過無數次了，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沒有人願意離開的，修仙者都說自己也能出力，絕不讓玲玉城難辦，而凡人，我們又能說什麼呢？」

　　大門一開一合，許榕風一陣的飛了進來。

　　一身紅衣，英氣逼人，她看了眾人一眼，高聲道，「我說幾位，能不能別再放人進來了啊？荷音派裡面完全安排不下了，再繼續進下去，我們的弟子就不可能出去修煉，只能每天在屋裡發呆了，而屋裡最少也有五個人。」

　　「我們也沒辦法呢。」

　　郝似雲攤了攤手，往城門指了下，「師姐，要不你想想，怎麼辦，不讓他們進來麼？」

　　「門口都擠成這樣了啊？」

　　許榕往下看了一眼，用力揮了下手，「好辦，乾脆關上城門。」

　　「可別。」

　　玄虎連忙搖頭，「關上了門，那些修仙者絕不肯走的，全都圍在城周圍，就算不發生衝突，到時候各種謠言一起，荷音派也難以自處，周宗主肯定不想看到這個局面。」

　　「真麻煩。」

　　許榕想了想，喪氣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怎麼這麼多事情啊，比修煉可難多了。」

　　玄虎看向眾人，正色道，「是難，但宗主選擇了負起責任，我們再難也要堅持下去，我看紅葉宗那邊的大山還有幾座，不如我們幾人去把它挖空了，應該能裝不少人下去。」

　　白龍緩聲道，「那靈脈就有問題了，而且壞了風水，那宗門也沒辦法繼續發展了吧。」

　　玄虎撫鬚道，「現在紅葉宗都到荷音派了，還管什麼風水，能緩得一天便是一天吧。」

　　「那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白龍點點頭，兩人正要離開，大門倏然又打開了。

　　「舒師兄，你出來啦！」

　　郝似雲眼睛一亮，忙不迭的撲了上去，很是委屈的道，「師兄，現在可麻煩死了，你看看，外面人這麼多，都想進玲玉城來，我們怎麼辦啊？」

　　玄虎也鬆了口氣，「你來了就好了，你想想，我們怎麼做才好？」

　　許榕悄然行了一禮，乖順的站在周舒旁邊，「師父。」

　　周舒看了城門一眼，已是瞭然於胸，「不用擔心，就這樣放進去，全放，過不了幾天就會走的。」

　　眾人都有些呆滯，「啊？」

　　郝似雲大睜著眼，「進來都來不及，他們怎麼可能自己走啊？」

　　周舒淡淡的道，「你們先這樣做……，等到時有了變化，再這麼做……」

第1728章 責天

　　安排好後，周舒獨自離開了玲玉城。

　　十日之間，東海之上，連現兩次浩大風雷大劫。

　　雷聲之大雷雲之廣，數十萬里內皆能聽到看到，便是玲玉城中，亦是雷聲滾滾，天色大變。

　　無人能看到雷劫因何而起，但隔著近十萬里的人看到天空，無不驚怔非常，從未見過如此景象，彷彿天都完全破了，紛紛倉皇而逃，事後逢人便說，雲起有遮天之相，天將大變。

　　然而任憑天威浩然，終究歸於平靜。

　　雷劫漸漸逝去，一名青衣修士立在烏雲之中，平視蒼天，俯看蒼茫。

　　「才第七重天劫，你就忍不住了麼？」

　　他臉上帶著一絲微笑，神色淡然，「不過也好，正合我意，天道意志又如何，在這玄黃界上，你能奈我何？」

　　正是周舒。

　　之前的天劫中，竟隱含了好幾道天道的意志，蘊在雷劫之中，直接沖透十天落到周舒面前，所以才使得雷劫比平常的大了近百倍之多，但即便如此，也被周舒化解。

　　雖然費了一些力氣。

　　天道很強，遠比周舒要強，但沒有得到仙界的允許，他不可能越過規則，在玄黃界上使用遠超玄黃界本身的力量，如同神器受到的限制一樣，而不用這種力量，他奈何不了周舒。

　　百日閉關，遍閱典籍，融通法訣之後，周舒的舒之道進了一大步，更渾厚，更純粹，甚而能夠借助舒之道，發揮出一些法則之力，空間法則和五行法則皆有。

　　生死法則要難一些，周舒只能用軒轅劍才能使用，而輪迴法則就更難，玄黃界上根本不可能出現輪迴之力，哪怕利用輪迴法則看到別人的前生後世，這樣小的運用，都不太可能做到。

　　帶了兩種法則之力，即便只有一點，也是玄黃界裡最強的力量之一了，足可和天道意志對抗。

　　除非天道違反甚至破壞規則，否則周舒根本不用在意天劫。

　　天空之上，忽然傳來轟隆之聲，雲彩紛亂，似是在再度聚集劫雷。

　　周舒看著天空，依舊平靜，「天劫已經過了，你還要如何，莫非要立刻落下第八重天劫麼？」

　　雲朵聚集在一起，漸漸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比過去更清晰更明顯的臉，雙目圓瞪，威嚴而帶著怒意。

　　周舒凝視著這張臉，正聲道，「蒲牢，我想問你，你身為玄黃界天道，到底遵不遵守你的職務？！」

　　「兩萬年來，玄黃界無人升仙，無論是人類還是妖獸，你身在其位，不謀其政，不覺得羞慚麼！？」

　　「蒲牢！你處處刁難玄黃界上的生靈，無緣無故的增大天劫，到底為什麼，不給玄黃界一個解釋麼！？」

　　「蒲牢！眼下玄黃界面臨異族入侵，前所未有的浩劫，你卻沒有半分示警之心，到現在都不給玄黃界所有生靈一點提示，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果玄黃界陷入困局，這對你有什麼好處？莫非那些異族，就是你引來的！？」

　　「要是玄黃界因為異族凋零甚至毀滅，蒲牢，你身為天道也難辭其咎，難道你不懂麼！」

　　一聲聲質問，雜然賦流形，恍若一道道逆向的驚雷，浩然直上，震得天上的烏雲都在顫動。

　　那臉冷冷的盯著周舒，烏雲在質問中不斷的扭曲，消散，但表情沒有任何改變，就這樣一點點的消散，消散，最終化成虛無，等周舒問完了，天空復歸於一片清明，蔚然如洗。

　　海接天，一望無窮。

　　周舒立於海天一線之間，只搖了搖頭，大步往玲玉城走去。

　　多說無益，他不懂天道蒲牢為何要這麼做，但他知道在天道蒲牢這裡，他是不可能得到一些提示了。

　　不過，這一番責問，到底是抒發了心頭的憤懣。

　　和天道對峙，修仙界裡無人可有的經歷，便是周舒也是一陣爽快。

　　就在周舒渡劫的時候。

　　玲玉城內。

　　擁擠的街道上，人群沒有走路的空間，人群緊緊挨坐著，驚惶的看著天。

　　有修仙者看著暗黑色的天空，一臉的恐懼，「這天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有修仙者如驚弓之鳥，一下彈了起來，「他們是誰，說什麼了？」

　　「說什麼，玲玉城就是異族入侵的第一目標，到時候所有的異族都要進攻玲玉城，據說有千百萬異族呢。」

　　「不會吧？」

　　有修仙者站了起來，不住點頭，「我聽到好幾次了，說的真真的，很多人都這麼說。」

　　有修仙者一臉呆滯的指著天，「天，天都要裂開了，這難道就是異族將要到來的跡象麼？」

　　「看起來有些像渡劫？」

　　一位渡劫修士搖了搖頭，「絕對不是渡劫，就算是九重天劫，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威勢，這是天變，天將大變，災劫就要來了，老夫還是先走了。」

　　看著那修士離去的背影，幾位修仙者定了定神，「我們能去哪裡？這可是玲玉城，東勝州最強盛的地方，難道其他地方比這裡還安全麼？」

　　「其他地方未必比這裡安全，但異族肯定要少得多。」

　　一位修士嘆了口氣，「而且一旦真的打起來，誰又能保證呢？到時候不會有人保護我們的，只要稍微出點紕漏，我們就很危險了。」

　　「是啊，尤其是凡人。」

　　有修仙者跟著點頭，「他們什麼動盪都經不起，稍受波及就會喪命，只要是戰場他們就不可能存活。」

　　「我們這些修者，和凡人又差得了多少……」

　　一位修者站起身，義無反顧的往城門走去，「算了，我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去躲著，這裡根本不安全。」

　　「雖然這裡很好，但只要是戰場，就很難啊。」

　　一位修士跟著起身，苦笑著搖了搖頭，「就算老夫不在意，但老夫還有妻兒老小，總不能帶著他們一起上戰場吧，還是先找個安靜的地方安頓好他們，再來為玲玉城效力。」

　　「我是很想和異族戰鬥的。」

　　一位年輕修士站了起來，一臉激憤，但也往外走了，「可是，這裡是異族的第一目標，到時候魔王一來，以我的能力，恐怕很難做出什麼貢獻，甚至會變成拖累，還是去一個小點的戰場發揮實力好了。」

　　人群一陣騷動，不時有人往城外走去。

　　同樣的場景，不止在這裡，在玲玉城的每一處，甚至在玲玉城外的每一處，都在發生著。

第1729章 回來

　　來得快，去得更快。

　　謠言如風，擴散的速度難以想像。

　　不過短短三天，人滿為患的玲玉城就空空蕩蕩了，甚至比混亂之前還少了許多人，一下就安靜了。

　　城門上的樓裡。

　　郝似雲驚訝的看著四周，「簡直不敢相信啊，竟然都走了！？」

　　玄虎只能點頭，「老夫也沒想到，流言的力量居然這麼大，看起來沒辦法解決的大問題，竟然就這樣解決了，而且沒留下一點後患，這些人走的時候，還在對荷音派和周宗主道歉，說不能幫忙守城，實在是對不起什麼的。」

　　「這些人啊，就該走。」

　　許榕眼中閃著寒光，凜然道，「留下來也是沒用，到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

　　郝似雲跟著點頭，「就只會說，完全不會幫忙，虧我以前還覺得虧欠他們，覺得不放他們進來，都是我的錯！哼，他們就是想利用我們荷音派，利用周宗主，想不出力就好好躲著，簡直可恨，可惡！」

　　她越說越氣，不住的跺腳。

　　白龍點頭，微微一笑，「朱武這一手，還真是漂亮，鏡子一樣的，把人心都照出來了，玄虎，除了凡人和大多數散修，那些走掉的各路大修士，你都記下來了吧？這些人雖然修為高，但不會有用的，以後可記住了。」

　　「記了。」

　　玄虎點頭，冷冷的道，「玄黃界面對如此危局，這些人還只想著自己的命，遇到危險就只會逃，連動手都不敢，可笑！來的時候都說自己如何如何厲害，肯定能幫到東勝州，結果呢，出了點事，自己都不肯拚命，還指望別人為你拚命，難道別人的命就不是命麼？下次他們還想來，老夫一個個的趕出去，絕對不留半點情面。」

　　「大叔，也別氣了。」

　　郝似雲看著他搖頭，「和我們交好的宗門世家，可是沒走幾個人，姐姐都看著呢，大多數說好的宗門和世家，都把自己該留的人留下了，基本沒有人走，還是姐姐有辦法，官道亨通，那些人真的很聽話呢。」

　　一直沒說話的郝若煙笑了笑，「讓他們聽話也不止是官道了……」

　　想到出去聯絡東勝州宗門的情景，郝若煙還有些不好啟齒。

　　有荷音派和周舒的名聲在，加上郝若煙的親民至善，諄諄善誘，利益結合，大多數宗門都願意聽從周舒的領導，人員的分配盡量依從周舒，以抗海五城為基礎，構建防線，彼此緊密聯絡，聯合禦敵，但也有一些宗門不願意，或拒之門外，或以力相抗，中間還不乏強者。

　　這時候官道的作用不大了，倒是裝作侍從的程天藍起了大作用……

　　總之，媚道和官道結合，就是無往而不利，周舒的計劃完美完成，那些勢力和荷音派的關係還極為穩固。

　　順便說一句，整個東勝州裡，思想媚印這樣的極端手段只用了一次。

　　玄虎緩聲道，「現在還剩下的人，就是我們荷音派弟子，還有久住的世家和那些聯繫好的宗門了，雖然和之前比，人數不多，但絕對都是用得上的肯捨命的人才，而且更好管理，比之前的混亂要好多了。」

　　「嗯，這就是舒師兄希望的呢。」

　　郝似雲不住點頭，眼中閃著崇拜的光，「師兄好像什麼都猜到了一般，真厲害。」

　　白龍微笑，「要不厲害，也不是他了。」

　　郝若煙想了想道，「我還是有些擔憂，我們不知道異族什麼時候來，要是不先來玲玉城，會不會……」

　　「沒有關係。」

　　玄虎搖了搖頭，笑道，「那本身就是流言，我們還和他們說了的，要他們不要相信流言，但他們自己要相信，我們也沒辦法，總之和玲玉城已經無關了，不管異族從哪來，我們都不會有損失。」

　　郝若煙眉宇間還帶著憂慮，「我們是沒有損失，可要異族來了，他們就……」

　　郝似雲皺了皺眉，「姐姐，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那些人既不願意出力，又不想死，哪有那麼好的事，等異族來了，狠狠的死一批，他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如果真不怕死了，到時候我們就再留下他們。」

　　郝若煙看著她，不覺搖頭，「妹妹，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擔心那些修仙者，而是那些凡人，他們就這樣走了，看著總是不忍，我還只是不忍，反正做也做了，改也改不了，換了楊梅……」

　　「也是啊。」

　　郝似雲不覺沉思起來，低聲道，「要不是舒師讓楊梅出去了，不讓她參與這些事，還不知道怎樣呢？反正我覺得，她要是在城裡，多半不會放這些凡人走的。」

　　玄虎微嘆口氣，「在這場災劫中，凡人的確是最難的。」

　　白龍點了點頭，「雖然於心不忍，可我們又能怎樣呢？大劫當前，玄黃界陷入危局，修仙者都自身難保，只能盡力保住自己，很難顧及到凡人。」

　　郝若煙似有所思，「其實我有種想法，舒師可能還有別的辦法，關於如何安置東勝州的凡人……他對那些修仙者可以狠下心腸，但對什麼都做不了的凡人，舒師一向都很心軟，不會視而不見的。」

　　「嗯……」

　　郝似雲托著腮，低聲喃喃了一會，忽然喊道，「說不定，楊梅姐姐就是去做這件事了？」

　　「你怎麼猜到的？」

　　無人察覺中，周舒忽然落在幾人中間，看著他們，微微帶笑。

　　郝似雲撲了過來，「啊，舒師兄，你回來啦！」

　　周舒抱了抱她，溫聲道，「回來了。」

　　「你不過離開了十幾天，就渡過了兩重天劫……」

　　玄虎看著周舒，愕然中帶著喜悅，「算了，反正在你身上，什麼古怪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我現在知道了，那些仿似異族入侵的天地異象是哪裡來的了，可是你的劫，怎麼這麼大動靜呢……」

　　「那是你在渡劫，還是連渡兩重。」

　　白龍看著周舒，似笑非笑的嘆了口氣，「原來如此，假如沒有你這兩重天劫，流言再厲害，也不可能把這些人趕走，看來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了的，唉，還能說什麼呢。」

　　周舒平靜的道，「一切也算是巧合，總之，混亂的局面不會再有了，我們也可以專注於其他事情上了。」

　　「嗯嗯！」

　　郝似雲不住點頭，「舒師兄，你還沒說楊梅去哪了，真的是去救凡人了？」

第1730章 小村

　　東勝州。

　　中州，人類發源之地，時至今日，仍有大量凡人在這裡生活。

　　中州四面都是高大的山脈，盡量和外界隔絕，很少有妖獸能夠闖過來，加上周邊的宗門專心保護，這裡算是一片和平之地，也必須和平，因為凡人才是修仙者的基礎，周圍的東勝州宗門，都要到中州來尋找合適的弟子。

　　只是，這次異族入侵的劫難太大，修仙者自身都難保，中州也將面對災劫。

　　一座小村莊裡。

　　許多村民聚在一起，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陰沉，死寂一般。

　　村長拄著枴杖，緩緩道，「大家都聽說了吧？」

　　滄桑的面孔上全是皺紋，一道一道的垂下來，連眼睛都看不見了，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只是歲月遮住了他的眼睛，卻遮不住時時綻放出的點點微光，那滿是睿智的眼神。

　　村民們紛紛點頭，「西河鎮，東溪鎮那邊到處都在傳，我們也都知道了，唉。」

　　有膽小的村婦帶著哭音，「都說妖魔要來了，到時候天都要裂開，地也要崩裂，我們全都要死，是真的麼？」

　　「那還能有假？」

　　有村民幾乎坐在地上，「是啊，聽說那些妖魔都是吃人的，見人就吃，連骨頭都不留！」

　　有村民身體不住顫抖，「連仙人都這麼說，聽說仙人都怕得要命，全都跑了！」

　　有村民跟著點頭，「是啊，過去來看我們娃兒的那些仙人已經很久都沒來了……」

　　他們所說的仙人，便是修仙者，而修仙者所說的仙人，則是穿過十天到達天外的仙人，至於那些仙人口中有沒有仙人，卻是另一番道理了。

　　「你們聽到的沒有錯。」

　　村長點了點頭，輕嘆道，「大劫將至，仙人也難逃厄運，我等人間自然更加悲苦，我召集大家，是想大家齊心合力，給出一個計較來，我們該怎麼辦？」

　　一個年輕村民大聲喊道，「還用說，當然是跑了！」

　　有人問，「怎麼跑，跑去哪裡？」

　　年輕村民高聲道，「我聽說一直往北走，走過了愚公洞，再往東到海邊，再往北走，就有一座仙人之城，那城裡全都是仙人，而且城主仙人特別好，肯接受凡人入城，只要我們進了城，就不會那麼容易死了！」

　　村婦們立時驚住了，「真有這樣的地方？」

　　「他讓我們進去，真有這樣的好仙人？」

　　年輕村民大力點頭，「當然，隔壁鎮子已經都快走空了，都是往那去的，雖然路程遙遠，而且很危險，但只要到了，我們就有機會活下來！」

　　「好！」

　　「好！我們就去那裡！」

　　「終於不用死了！」

　　不少村民歡呼起來，高舉著雙手，像是看到了希望。

　　村長微微點頭，轉向邊上的一位白面老者，「捨棄故土，去仙城，大家都是這個意見麼，沒有別的想法了？先生，你覺得呢？」

　　那老者約莫七十歲，但看去精神奕奕，眼中也沒有其他村民的恐慌之色，很是淡然。

　　「是啊，先生覺得該怎麼做？」

　　「先生讀過聖賢書的，比我們都高明多了，這時候我們該聽他的。」

　　「對，我們不要鬧哄哄的，還是聽先生的好。」

　　眾村民看著那老者，也鎮定了許多。

　　老者是村裡的教書先生，教了一輩子的書，村裡的人都很尊重他，把他當成引導者。

　　先生看著眾村民，平靜的道，「那仙城，我也聽說過，仙城城主似是姓周，是我們中州的後人，後來得到成仙，也的確是一位好人。」

　　「啊，先生也這麼說，那一定是要去的了！」

　　「好好，我們這就回去準備！」

　　眾村民激動起來，有不少人都開始往家裡跑去。

　　村長把枴杖用力一頓，撲起一陣灰塵，村民們都愣住了，村長喝道，「你們急什麼急，先生還沒有說完！」

　　眾村民連忙頓住，看著先生不動。

　　先生始終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平靜的道，「有仙城，但不意味著我們要去，因為我們根本就去不了。」

　　「啊？」

　　「為什麼啊？」

　　看著眾村民，先生緩緩道，「我看過不少地理典籍，稍作推測就能知道，我們距離那座仙城，最少也有兩百萬里的路程，而且一路上都是艱險之地，有千丈的大雪山，有數萬里的密林沼澤，還有仙人都不敢面對的妖物……我們根本不可能過去，就算都走死了，走十幾輩子都走不到。」

　　「啊？」

　　「走十幾輩子都走不到，那還怎麼去啊？」

　　「先生說的話，當然不可能是假的！」

　　「愚公洞，我還從來沒有去過那裡……」

　　「我們村都沒人去過，去過的人大都是被仙人帶去的。」

　　「也就是說，我們只能待在這裡等死了？」

　　眾村民看著先生，漸漸平靜下來，臉上一片死灰。

　　「誰說我們等死？」

　　先生依然平靜，「上下幾萬年來，我們人類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艱難，星墜，地裂，天崩，海淹，妖魔……每次全都是會導致滅亡的大劫，但我們人類，就從來沒有真正滅亡過，正氣在，則人類永存，我相信這次也一樣，這是我從聖賢書中領悟出來的道理，也是真正的大道理。」

　　眾村民怔怔的呆了好一會，大多聽不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村長大力拄了下枴杖，高聲道，「你們不要胡亂猜疑，先生說的，那定然是不會錯的！」

　　德高望重的村長，讀過聖賢書的先生，最受村民崇敬的兩人都這樣肯定，村民們也漸漸安下心來。

　　有村婦小聲道，「不等死，那我們該怎麼做呢？」

　　「逃是逃不走的，必須面對。」

　　先生看向遠處，目光炯然，「讓娃兒們躲進挖好的山洞，準備好幾十年的糧食，而其他人全都行動起來，建築城牆，打造弓箭刀槍，不管遇到什麼妖魔，都不要害怕，為了娃兒們，為了我們的存在，我們必須竭盡全力。」

　　村長跟著點頭，舉著枴杖道，「先生說的很對，我們不能離開這裡！」

　　先生難得的大聲喊起來，「大家行動起來，我們一定能度過難關！」

　　村民們呆立了一會，終被兩人鼓動。

　　「先生說的，肯定有道理。」

　　「是啊，天塌下來也有人頂著，怕什麼呢，咱們還不是要繼續過。」

　　安靜的小村，頓時忙碌起來，熱火朝天，再看不到之前的沮喪和死寂。

　　「這個村和前面幾個村子不一樣，是因為有位先生的緣故麼。」

　　遠處的雲中，楊梅不覺點頭，帶著慈愛的微笑，只眼神有些異樣，「那位先生身上，似乎有種奇妙的力量。」

第1731章 拯救

　　村民們忙忙碌碌，村長親自上陣，小孩子也在幫忙，先生則在旁指導。

　　有村民看著先生，小聲道，「其實我們這樣做，也未必能行是吧？那些妖魔，可是連仙人都怕的……」

　　「行與不行，不是你說的。」

　　先生皺眉看去，眼神冷了些，「知其不可為就不為麼？錯了！結果如何並不重要，只要用心去做了，就能為這天地留下浩然正氣，哪怕人不在了，正氣依舊長存，只要有正氣在，我們人類就絕不會滅亡。」

　　村民很是迷惑，「先生說的我不太懂，人不在不就死了麼，最多有點鬼魂，那正氣又是什麼？」

　　「正氣為何？」

　　先生端正衣冠，慷慨凜然，「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正氣充塞於天地之間，是人世間乃至宇宙最基礎最重要的力量，它至善，至強，只要正氣長存，人類就能永遠的繁衍下去，有正氣在，無論這天地發生什麼大變，遇到什麼妖魔，哪怕我們都死了，也不用懼怕！」

　　村民一臉茫然，「先生，正氣這麼厲害，那它是怎麼來的？」

　　先生顯出幾分和色，「夫子曰，人性本善，那正氣就從這善字上來，若人人向善，勇於向一切邪惡鬥爭，自身能生出正氣，讓天地運轉自如，讓人類生生不息，比如你們現在做的，看似無用，但能讓天地間多出許多正氣。」

　　村民更加迷惘了，「我們有了正氣，就不怕妖魔了？可我一看到妖魔就腿軟啊……」

　　先生緩緩道，「一人一村的正氣不足以對抗妖魔，但如果天下人皆是如此，那麼天地間的正氣自然也就多了，也就不怕什麼妖魔鬼怪了。」

　　村民有些呆滯，「怕那時人都死光了，就算有正氣，我們也不能活過來了啊？」

　　先生頗顯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必再問了，照我說的去做吧。」

　　村民只是不住點頭，「知道了，先生你是讀過聖賢書，知道大道理的人，我們當然聽你的了。」

　　「凡夫愚子，不足教也。」

　　先生暗暗的嘆了口氣，踱往一邊去了。

　　在遠處看著他們的楊梅，眼神卻漸漸變了。

　　她修煉的慈心之道，正是以至善為基礎，也因此，周舒把正氣訣交給她去參悟，她時時念誦，總覺得和慈心之道極為相通，但隔著一層紙怎麼也破不開。

　　她走到人世間，領略人世間的艱苦，有所感的時候，那先生的一番論道，正當其時，是絕大的啟示。

　　隱隱約約間，她不自覺的施展起了正氣訣，這個她一直不會使用的法訣。

　　剎那間，她眼睛一亮，看了許多不一樣的景象。

　　那忙碌的村莊中，每個人的頭上，都飄起了一層淡淡的青色煙霧，有的很淺，有的略濃，而那先生頭頂，一道青氣彷如實質，直升到半空中，蔚為可觀。

　　「這難道就是正氣，是可以觀察到的麼？」

　　楊梅暗暗思忖，漸有所悟，依照正氣訣裡的記述，順其自然的感召起來。

　　那些正氣，在正氣訣的感召之下，漸漸的匯聚散開，雖然無法將它們吸引過來，但顯然，正氣訣已經對它們造成了影響，也就是說，這些青氣，就是正氣訣裡所說的正氣。

　　「我懂了一點善惡法則？」

　　便是再愚鈍，此時的楊梅也已明白過來，她的確瞭解了一些善惡法則，可以利用正氣訣來感知正氣了。

　　是天意也是苦心。

　　和慈心之道一見得緣的楊梅，又在一刻頓悟，終於初步瞭解了慈心之道的根本法則，善惡法則，對她來說，這可能是最大的進步，只要堅持領悟下去，她的慈心之道終將得到法則之力，一步登天。

　　相比舒之道，她的道只能融入善惡法則，兩者相輔相成，更成熟也更默契。

　　周舒的舒之道，可以兼容任何法訣力量和法則，雖然博大，但也寬泛，只有完全成形時才是最強的時候。

　　村民還在忙碌。

　　看著走過來的先生，有村婦小聲道，「先生，除了這些，我們還能做什麼啊？」

　　村婦們紛紛點頭，「是啊，我們準備糧食，捕捉野獸，建築村莊防禦，但還有很多時間空著，我們能用來做什麼呢，為了孩子，我們可以做任何事的。」

　　適才的爭辯，讓先生有些厭煩，淡然道，「不敬蒼生敬鬼神，你們閒了，就拜拜大仙吧。」

　　村婦們一合計，擺出一面佛龕，膜拜祈禱。

　　她們拜的，是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的慈航大仙，幾乎所有凡人，都知道的仙人。

　　她們念的，是凡人最樸素的願望，也是在這亂世裡很難實現的願望。

　　「求大仙救苦救難，讓我們村不來妖魔。」

　　「大仙啊，我等死了也不要緊，只求我們的娃兒能夠平安喜樂的生活下去。」

　　「大仙，我們只能指望你了，求你現身帶我們離開苦難吧。」

　　先生遠遠的看著，並不言語。

　　他也信大仙，但他更信任的，是天地間的正氣，是自己的聖賢書，是儒家的道。

　　許是感動了天地。

　　在一陣接一陣的念誦聲中，忽然光明大作，五彩霞光直照下來，落在這小村中。

　　眾村民都定定的看著天空，無法言語。

　　在眾人矚目之中，彩雲分開，一朵蓮台緩緩下落，蓮台之上，端坐著一名女子，慈眉善目，微微帶笑，雙手環在胸前，托起一尊玉瓶，那五色光芒，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身處光環之中，女子肅穆的凝視著眾村民，眼中透出慈愛和誠懇的光輝。

　　眾村民定定的看著，感覺到那光芒中的慈悲之心，如聖露沐身，不自覺的心悅誠服，全都跪拜下來。

　　「慈航大仙！」

　　「慈航大仙來拯救我們了！」

　　「有慈航大仙在，我們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連那一心想著正氣的先生，看到這般意想不到的神蹟，也跟著跪拜下來，不住行禮。

　　蓮台中的女子輕輕搖頭，「我不是慈航大仙，我是她的後輩，但每個慈航弟子都和大仙一樣，以拯救蒼生為己任，我是來帶你們遠離苦海的。」

　　「太好了，太好了！」

　　「有救了，有救了！」

　　眾村民歡呼起來，一個個瘋了似的，那些村婦臉上全是喜悅的淚水，抱著佛龕怎麼也不撒手。

第1732章 入瓶

　　楊梅注視著他們，神態溫和的道，「你們都起來吧。」

　　村民們紛紛站起，村長拄著拐，顫顫悠悠的走到蓮台前，再三跪拜，「小魚村全村三百餘人，懇請大仙救苦救難，讓我們脫離這苦海，平平安安，不再受妖魔殘害。」

　　楊梅輕輕抬手，隔著幾十丈將村長扶了起來，面色慈和，「老丈不用多禮，我來就是為此。」

　　村長轉頭看向村民，老淚縱橫，泣道，「有救了，終於有救了！」

　　村民們一陣歡呼，個個喜極而泣。

　　先生越眾而出，對楊梅躬身行禮，神色肅然，「請問上仙如何證明，你就是慈航大仙的後輩？不知上仙會如何拯救我等凡人？據典籍所言，這次劫難實屬非常，就算仙人也很難度過，仙人自身難保，還會顧及到我等凡人麼？」

　　「先生，你這樣說話不太對吧？」

　　「怎麼能質問仙人呢？」

　　「對慈航大仙，先生你的態度也太不好了吧？」

　　「不管大仙怎麼救我們，總比你那虛無的正氣要好太多。」

　　「先生，你就少說幾句吧，算老朽求你了。」

　　先生一番質詢，村民們頓時炸了鍋。

　　之前都把先生當成救星，但仙人出現後，立刻變了模樣，連村長也是，擔心先生惹怒了仙人，就不救他們了。

　　而楊梅卻站起來對先生行了一禮，頗顯恭謹。

　　村民們都愣住了，先生也是，想要避開，但怎麼也避不開。

　　楊梅緩緩道，「先生勿驚，適才先生一番正氣言論，深得我心，給了我不少體悟，受了先生的教就該向先生行禮，這是先生應得的。」

　　「啊？」

　　先生愣了愣，訝道，「正氣？」

　　周圍的村民更是呆住了，尤其之前那個村民，傻了眼。

　　楊梅輕輕點頭，「先生那些話很有道理，我受了不少教益。」

　　能讓仙人行禮，自然很是滿足，先生撫了撫鬚，自謙道，「那些只是在下從書中看到的一些拙見，也不算什麼的，上仙過譽了。」

　　「書中雖有真義，但能看出來的卻不多，先生如能從中悟道，成就怕是不會差。」

　　楊梅淡淡的笑著，緩緩道，「先生質疑我慈航弟子的身份，沒關係，其實我也沒有太多可以證明的，不知這只玉淨瓶可否？」

　　她托起手中的玉瓶，頓有七彩毫光散出，光芒萬丈，卻柔和如水。

　　只見那些毫光漸漸匯聚起來，鋪成了一道寬闊的虹橋，橫跨在村民和玉瓶之間，眾村民都看得呆了。

　　那先生也在其中，只喃喃道，「這，可謂神蹟了！」

　　楊梅俯視眾生，帶著憐憫的眼神，「你們都走上來吧，我帶你們脫離這裡，去一個平安樂土，在那裡，你們很安全，不會受到妖魔滋擾。」

　　「太好了！」

　　有村民大聲歡呼，往虹橋上走去，但有一部分呢人卻立在那裡，動也不動。

　　「大仙是要我們離開這裡麼？」

　　「我們想被救，卻不想離開我們的村子……」

　　村長拄著拐，顫顫悠悠的走出來，嘆息道，「大仙，我們捨不得啊！」

　　楊梅點了點頭，緩緩道，「我明白，故土難離，但如那位先生所言，此劫絕非尋常，便是仙人也難以自保，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會行此下策，不過大家可以放心，一旦人間恢復安寧，你們就可以回到故土。」

　　「真的麼？」

　　村長猶豫著道，「大仙不是騙我等凡人吧？」

　　楊梅全身都散發著慈和的光輝，「自然，我可以保證，將來你們會回到這裡。」

　　受了慈光照耀，村長心中一震，立刻點頭，「大家都快些，快些上橋！」

　　楊梅溫聲道，「人走就可以了，不用拿任何東西，你們什麼都不需要。」

　　「是，是！」

　　村民們紛紛湧上虹橋，不自主的往前走，不知不覺的就走進了一處陌生之地。

　　「啊？王三，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四白，你也來了啊？」

　　「徐家嬸子，你一家都在裡面啊？」

　　「呵呵，來好幾天了，這裡可好了，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我。」

　　村民們很快就發現，這裡竟然有數不清的凡人，偌大的一片平原上，到處都是人。

　　「沒看到糧食啊，這些天你們吃的什麼？」

　　「在這裡啊，什麼都不用吃不用喝，還特別有精神，可有意思了！你看我那三個娃兒，進來幾天就壯了一大截，看著真是高興呢。」

　　「這麼好，難道，這裡是仙人住的洞府？」

　　「肯定是啊，你聽說過其他地方有這麼好的？只有仙人住的洞府，才會這麼神奇，我都捨不得走了呢！」

　　龐大的人群聚集到一起，自然有許多話說，紛紛亂亂的，幾天幾夜都說不完，也無須多看。

　　此時，外面的村莊，已是空無一人。

　　看了一眼，楊梅收起玉淨瓶，微微搖頭，暗忖道，「又耗費了些時間，下次還是直接把他們攝進瓶裡吧……雖然這麼做，師兄可能要罵我……」

　　繞著村莊，迅速放下幾個陣符，村莊隱沒在山嶺中，再也不見痕跡。

　　簡單的幻陣，但對一些異族來說有奇效，可能能保全村莊，雖然機會很渺茫。

　　楊梅駕起蓮台，快速朝著另一個村莊飛去。

　　離開荷音派以後，她就忙於拯救中州的凡人，每天最少要去幾十個村莊帶走凡人，這段時間裡，她已經帶走了幾百萬凡人，和中州龐大的人口相比，幾百萬算不得很多，但她已經盡了全力。

　　也不止是她一個人，當年的慈航大仙，留下了三只玉淨瓶，所以有三個人都在做同樣的事情。

　　玉淨瓶是天道法寶，亦是洞天法寶，內有千里江山，足夠容納幾百萬凡人生活，但卻不是永久的。

　　就算竭力壓制，玉淨瓶中的靈氣也只能保持在三階靈脈的水準，這樣的靈氣濃度，長時間待在裡面，對凡人來說是致命的，如果只在裡面待一兩年，凡人不僅不用吃喝，還能強身健體，益壽延年，所謂的凡人進了仙人洞府便得長生就是此理，但待的時間越長，就越無法承受，凡人身體內會聚集太多靈氣，最後爆體而亡。

　　這也是凡人無法和修仙者長期居住在一起的根本原因，他們無法轉化靈氣，就會被靈氣所傷。

　　玉淨瓶之類的洞天法寶，只能暫時過渡，要保全這些凡人，還是要尋找一個合適的安身之所才行。

第1733章 嵩山

　　中州最南端。

　　有一座直入天際高山，頗為顯眼。

　　此山名嵩山，因為接近無邊漠的關係，這山上的靈氣不多，甚是荒蕪，幾乎看不到多少綠色，也沒有鳥獸等生靈，在富饒的東勝州裡，算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荒山，很少有修仙者或是凡人來。

　　一道青光忽然閃過，墜落在山腳。

　　「師兄！」

　　楊梅立刻迎了上來，注視著周舒，淚眼婆娑。

　　周舒輕輕點頭，溫柔的攬住了她，「怎麼了師妹，不太好的樣子？」

　　「那些凡人……」

　　楊梅拍著周舒，嗚咽不止，「還有很多很多，可我們再也救不了了，三只玉淨瓶全都裝滿了……很多老人都主動走出去了，讓小孩和女人進來……我聽到他們的聲音就想哭……如果……如果能再大一些，我們就能多救些人了……」

　　當時的情況她已不願意再想，想到就是一陣心痛。

　　在當時她必須表現得像個能掌控一切的慈祥仙子，才能讓凡人們相信她，信任她，卻不知道她的心裡面，早已淚流成河，人生最苦是別離，何況是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別，誰都清楚，留下來的人，活下來的希望不大。

　　周舒擦去了她的淚，溫聲道，「師妹，不必自責，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楊梅的心情他能理解，因他經歷過，有過同樣的感受。

　　在九層塔，在前世都經歷過，現在並不是人類經歷的第一次的大浩劫，在人類那滿是血淚的歷史中，早已經歷過無數浩劫了。

　　「可是……」

　　楊梅仍是止不住眼淚。

　　懷裡的人兒傷心到微微抽搐，周舒心中不忍，不自覺的攬緊了些，柔聲道，「整個中州大約有上十億凡人，我們不可能把他們全都裝進瓶子裡的，放心，我們修仙者還是會盡力保護中州，保護凡人，這中州，一定是東勝州最晚被異族攻陷的地方……瓶裡的這些，只是防止最壞的情況出現。」

　　「最壞的情況？」

　　楊梅震了一下，「是說整個東勝州都被異族侵佔了麼？」

　　周舒認真點頭，凝視著遠方，「如果真發生這樣的情況，瓶子裡的這些凡人，可能就是玄黃界最後的人類種子了，今後玄黃界能不能再有強大的人類，也就靠他們了。」

　　「師兄，不會這樣的，對麼？」

　　楊梅仰頭望著周舒，一動也不動，緊張得像受了驚的小兔子。

　　周舒看著她，神色變得肅然，「不會的。」

　　楊梅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師兄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她一直都抱著這樣的信念，從開始到現在。

　　周舒抱著她，默然不語。

　　結果如何他也不知道，不過他可以肯定，不管什麼情況，他都不會陷入困境，也不會讓身邊的人陷入困境，盡力做能做的事，當實在做不到的時候，也只能放棄了。

　　他不是諸葛維，不會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當勢不可擋的時候，他還是會抽身離去。

　　似是想到了什麼，楊梅忽然道，「師兄，這些凡人怎麼辦？異族入侵，絕不是幾年就能夠解決的，而在玉淨瓶裡，他們最多只能待一年半載，要是久了，他們都會死的，是拿到玲玉城去麼？」

　　周舒搖了搖頭，「玲玉城沒有這麼大的地方，而且也不安全，要去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

　　楊梅很是疑惑，「那是哪裡？秘境麼？」

　　「也有異族能進入秘境的，那裡不安全。」周舒頓了頓，溫聲道，「師妹，我要去鬼谷山，讓鬼谷子幫忙收留這些凡人，我想鬼谷山足夠容納這些人，幾十年上百年都可以。」

　　「啊……」

　　楊梅似有所悟，有些興奮的道，「師兄，我也聽仙師說過，鬼谷山可能是玄黃界最安全的地方，不管玄黃界發生多大的災劫，他們都能安然無恙的渡過，對對，那裡一定很安全！」

　　她眨了眨眼睛，「可是，他們願意收下這麼多人麼？」

　　「事關重大，他們會願意的。」

　　周舒看著嵩山，頗顯凝重的點了下頭，「鬼谷子總在禍亂之時出世，拯救世人，無論仙凡，但這次救的都是世家的精英，將凡人棄之於不顧，實在有些莫名。」

　　「哦。」

　　楊梅點著頭，卻很不明白。

　　周舒平靜的道，「這次容不得失敗，師妹，把三只玉淨瓶交給我，你先回去吧。」

　　「啊。」

　　楊梅連忙把玉淨瓶交給周舒，有些疑惑的道，「師兄，你一個人去，可以麼？」

　　周舒笑著點頭，「其實你去也好的，你應該能幫到我，不過現在荷音派更需要你，異族隨時都有可能入侵，玲玉城必須要有人鎮守，負責全城的防衛，而掌握慈心之道又領悟了善惡法則的你，最適合這個位置，連我都比不上你。」

　　「啊？」

　　楊梅怔住了，大眼睛動也不動的看著周舒，「師兄，你怎麼知道，我領悟到了法則啊？」

　　周舒笑了拍了下她的小腦袋，「領悟了法則的修士，和沒領悟法則的修士，一眼就能看出來，等你多瞭解一些法則就知道了。」

　　這不是虛言，在崑崙周舒就看出來了，林清絕和其他崑崙長老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有沒有領悟法則，領悟了法則的修士，整個人的氣韻都不同。

　　「那我就回去了，師兄。」

　　楊梅不捨的鬆開了手，凝視著周舒很認真的道，「師兄，我一定會盡全力守護玲玉城，絕不讓玲玉城被異族侵佔，一定。」

　　周舒輕輕點頭，「我相信你，等我回來，用不了多久的。」

　　認真起來的楊梅，他當然放心，而且他也不擔心楊梅的安危，玲玉城未必是異族的第一目標，就算是，他也早做好了佈置，如果真的守不住玲玉城，趙月如和其他人會帶著楊梅一起離開。

　　目送楊梅離去，周舒朝著嵩山走去。

　　鬼谷山在嵩山的消息，是雲離閉關前告訴他的，可信度極高。

　　天龍寺曾經是縱橫四大洲的超級禪門，幾萬年來極少有什麼秘密能夠逃過天龍寺的查探，那鬼谷山雖然隱秘，但天龍寺的大能想必也早就知道了，而且這麼多年來，鬼谷山從來沒有變過位置，說在嵩山，就一定是在嵩山。

　　只是偌大的嵩山，方圓數萬里，這鬼谷山的入口又在哪裡，很難找吧？

　　但對周舒來說，其實不算什麼麻煩事。

第1734章 蘇儀

　　據周舒所知，鬼谷山和秘境差不多，只是相比秘境入口，鬼谷山的門戶更加隱秘。

　　秘境大多數都是大能布設的，大能們或多或少的都領悟到了空間法則，才可能為深藏著的秘境空間創造一個開放的入口，供修仙者進入那特殊的空間。

　　除了極少數的秘境，大多數秘境空間都在玄黃界上，有跡可循，但被大能們佈置的包含了各種法則的特殊陣法包圍住了，基本沒人能進去。

　　鬼谷山也是這樣，不過那秘境入口被設置得很巧妙，從外面根本看不出痕跡，只有鬼谷子的弟子，和瞭解了空間法則的修士，才可能探尋到。

　　而周舒瞭解了空間法則，也有信心將鬼谷山的入口找出來。

　　三天之後，周舒來到一座小丘前。

　　小丘不過兩丈，絲毫不起眼，而且在一片污黑泥濘的沼澤之中，覆滿了枯枝敗葉、腐蟲等等，看去很是不堪。

　　「傳聞裡的雲夢澤和雲夢山麼……」

　　周舒頗顯凝重，抬步往沼澤裡走去。

　　他的神識告訴他，這裡有很明顯的空間法則之力，空間在這裡被扭曲了一些，如果沒有錯，那麼這座小丘就是秘境的入口，也就是鬼谷山的入口。

　　進入沼澤不久，神識便開始混亂，方向感缺失，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模樣。

　　周舒並不在意，堅定的朝著小丘走去，他早已確定了位置，也不是用的神識。

　　離小丘越近，阻礙便越多，神識不論，更多的是對心神的干擾。

　　這些對周舒也沒有作用，數息之後，周舒一腳踏上了山丘。

　　只一步，就換了世界，哪裡還是可厭的沼澤，處處雲霧繚繞，青山如畫，綠水如帶，大好河山，近在咫尺。

　　面前是一座極大的玉碑，怕不有數百丈高，潔白無瑕，中有一個大大的「心」字。

　　石碑似天然而成，並不規則，也無刀削斧鑿之相，字跡亦是。

　　眺目遠望，只覺方圓極廣，怕不有上萬里遠，這般秘境風光，也是罕見，真不知道在玄黃界的哪個地方，至少周舒沒有什麼印象。

　　神識展開，頓時發現了好幾個熟悉的人，都是曾經結識過的世家子弟。

　　一座山上，正召開著盛大的宴會，約有六七十人。

　　「周宗主，來得正是時候啊。」

　　一位白衣修士飄然而至，正落在周舒面前，微笑著對周舒行了一禮。

　　周舒拱手還禮，神色認真，「鬼谷前輩，又見面了，在下未請自來，還望恕罪。」

　　白衣修士，就是上次見過的鬼谷子。

　　只是上次隱藏於黑影之中，未見全貌，如今看去，面如冠玉，卓然出塵，好一位翩翩佳公子，一舉一止，無不靜雅大方，和外面顯然不同。

　　「宗主何須道歉，在下也曾邀請過的。」

　　白衣修士微微搖頭，笑道，「宗主還是換了稱呼的好，在外面在下可以冒充師尊行事，但在這裡，在下可不是鬼谷子，而是師尊的第三弟子，蘇儀。」

　　周舒微微一滯，頗是坦然的道，「蘇兄如此人才，卻也只是鬼谷前輩的弟子，世人皆道鬼谷前輩學究天人，無人可及，當真不是虛言，在下之前是無禮了。」

　　蘇儀眼中不自覺的顯出許多崇敬，「師尊的確是學究天人，我等弟子學到的不過萬一罷了。」

　　周舒心中微震，看得出來，蘇儀的那份崇敬由心而生，絕不是假的，就算言過其實了些，那鬼谷子也是強得可怕，恐怕不在隨時都能破開十天的城主之下。

　　看了周舒一眼，蘇儀淡然道，「宗主這番前來，是來參加鬼谷宴麼？」

　　周舒搖了搖頭，正聲道，「在下此來，是想請鬼谷前輩幫一個忙的。」

　　「幫忙？」

　　蘇儀若有所思，「我在師尊面前提過宗主，沒想到師尊早就知道宗主，對宗主也是頗多讚譽，稱宗主足可為修仙界第一人，若是宗主有所求，想必師尊知道了定然會應許，只是……」

　　看向周舒，他顯出幾分猶豫，欲言又止。

　　「多謝鬼谷前輩抬愛，在下愧不敢當。」周舒神色肅然，行禮道，「不知道蘇兄和鬼谷前輩有什麼要求，只要在下做得到，就會盡力做到。」

　　「不是條件的問題。」

　　蘇儀笑了笑，「宗主誤會了，只是師尊現在已經不主事了，每日閉關不見客，山內山外發生了任何事情，都由大師兄做決定，所以宗主要幫忙，恐怕得找大師兄才行，師尊多半是聽不到的。」

　　周舒似有所悟，舉手道，「多謝蘇兄告知，卻不知師兄是哪位道友？」

　　蘇儀指了指遠處，「宗主應該看得見吧，就在那鬼谷宴上，主持筵席的就是了。」

　　「多謝蘇兄指點。」

　　周舒點點頭，行了一禮，朝著那遠處的大山飛去。

　　「怕是不行，我去找二師兄。」

　　蘇儀在原地立了一會，悄然隱於群山之間。

　　未到山前，酒香先至，沁人心脾，便是周舒這般遍嘗美酒的人，都有一絲動心，但心思沉重如何能動心。

　　「咦，又有豪傑到了。」

　　宴席正中，一名寬袍修士大步走出，幾步就到了周舒面前。

　　他的容貌有些古怪，面白無鬚，鷹鼻深目，但氣質非常，給人一種超然卻絕不孤傲的感覺，看著周舒，他大笑著伸出了手，行禮道，「在下龐臏，閣下就是周舒周宗主吧？有失遠迎，實在抱歉啊。」

　　周舒拱手還禮，「在下周舒，見過龐道友，不請自來，失禮了。」

　　「哈哈，周兄太客氣了。」

　　龐臏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請入席，我們剛才還說起你，說天下豪傑盡聚於此宴，卻獨缺一人，現在就補上了，哈哈，諸位說呢？」

　　筵席上，幾乎所有賓客都站了起來，一一拱手，「正是如此，周宗主在我們玄黃界，絕對是數一數二的英雄豪傑，和他比起來，我們都差遠了。」

　　「諸位太客氣了。」

　　周舒一一還禮，目光在席上掃了一眼，不覺微微嘆氣。

　　一眼看去，六七十個人，除去侍者，剩下的全都是世家子弟，東勝州的十幾位全都認識。

　　四大世家裡有三家都在，姬家、夏侯家和諸葛家都有嫡系子弟在其中，想也是收到了鬼谷令後來的。

　　龐臏看了周舒一眼，微顯不悅，「怎麼，周兄來了，卻不願意入席？」

　　周舒笑著搖頭，微笑道，「自然不是。」

　　「那就對了。」

　　龐臏滿意的點了點頭，「宗主，請入席吧。」

第1735章 有感

　　周舒微笑點頭，跟著龐臏入了席。

　　龐臏站在主位，環視了筵席一番，頗顯自豪，「哈哈，今日之豪傑宴，可是名副其實了。」

　　「龐兄說的是。」

　　有修士跟著道，「周宗主一來，可不就圓滿了麼。」

　　有修士微笑撫鬚，「天下之大，豪傑全在鬼谷山，妙哉妙哉！」

　　龐臏滿臉笑意，舉杯道，「來來，大家滿飲此杯！」

　　眾人紛紛舉杯相慶，只周舒面色微滯，卻是嘆了口氣。

　　龐臏放下酒杯，眉頭微皺，「怎麼，周兄為何不飲，難道覺得我這裡的酒不好？」

　　那酒深綠色，翡翠般透明，其中的本源之氣極為濃郁，怕是連六七階靈脈都比不上，比元石好上百倍。

　　周舒搖了搖頭，「此等佳釀，聞之則醉，天下絕無僅有，在下豈有嫌棄之理？」

　　龐臏顯出幾分滿意，又道，「那就是對菜不滿意了？」

　　筵席上的佳餚，無一不是稀世珍品，就算是周舒也沒有見過幾樣，想是遠古異獸血肉，一直保存到了今日。

　　周舒又搖了搖頭，緩聲道，「不敢，這般珍品，在下只是聽說，從未見過，想不到這裡都有，鬼谷山和龐兄真是神通廣大，吾輩遠不能及。」

　　「酒菜都合意，卻不願飲……」

　　龐臏似有深意的看了周舒一眼，「那就是嫌棄在座的各位了，難道宗主覺得他們不配和宗主同席麼？」

　　周舒看了眾人一眼，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席上的賓客面色微變，不少人看著周舒，眼中都帶了一些不滿。

　　「看來在下猜對了啊。」

　　龐臏放下酒杯，震得玉桌一陣亂響，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伸手點向賓客，貌似無禮的道，「那麼就請周兄點點，哪個不合意，在下就做一回主，將他趕出這豪傑宴如何？」

　　手指不住晃動著，每個被指的人都是面色大變，隨時都會發怒的樣子。

　　周舒看著龐臏，指了指自己，「龐兄不用點了，不配豪傑的，就在這裡。」

　　眾人身形微震，龐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周兄莫非在說笑吧，這裡沒人比你更配得上豪傑二字了，斬殺邪魂，震懾崑崙，萬古罕見，尤其震懾崑崙一舉，深得我心，如何說自己不是豪傑呢？」

　　「過去的事無須再提，重要的是現在。」

　　周舒嘆了口氣，緩緩道，「如今異族即將入侵，玄黃界面臨生死浩劫，無數黎民想求得一片安樂之地而不得，日夜在痛苦中掙扎，我身為一名修士，本當守護玄黃界，但現在卻在這裡飲酒作樂，如何算得上豪傑呢？」

　　眾賓客聞聲色變，頗有羞慚之意。

　　龐臏看向周舒，嘴角撇出一絲冷笑，「原來周兄是說，這裡所有人都不配豪傑，豪傑宴不是名副其實，而是有名無實，是不是？」

　　周舒坦然道，「原來龐兄是明白的，在下還以為龐兄什麼都不知道呢。」

　　「哼！」

　　龐臏面色漸青，聲音也變了，「周兄若是好好的來鬼谷山，龐某會把周兄當成貴客，好生款待，想留多久就留多久，但如果是刻意來鬧事的，那就請恕龐某不歡迎了……」

　　氣氛一下冷下來，有劍拔弩張之勢。

　　諸多賓客都沒有動，也沒法動，他們來到這裡，說是豪傑，也不過是寄人籬下，想要在戰亂之時保得世家血脈，何況，也沒辦法出頭勸解，兩邊誰都惹不起。

　　一個周舒，在懾服崑崙之後，儼然修仙界第一人，誰想惹？

　　一個鬼谷山的實際主人，十幾萬年的神秘勢力，底蘊深厚到恐怖，派出去發鬼谷令的弟子，他們根本就沒法擋，更不要說坐在這裡的主人了。

　　周舒依然平靜，緩聲道，「龐兄誤會了，在下不是來鬧事的，只是有感而發。」

　　「好一個有感而發。」

　　龐臏冷笑道，「在龐某的豪傑宴上有感而發，很好，很好。」

　　周舒緩緩道，「如果諸君現在去看看外面的情況，在看看裡面，或許也會和在下一樣，有感而發的，在下剛剛從中州過來，那裡有數以億計的凡人啊，面對浩劫，他們或許做不了什麼，但也依然在努力，建築城牆，挖地洞，做弓箭刀槍，打算和入侵的異族拚命到底……」

　　頓了頓，他看著筵席，「可諸君呢，無一不是修仙界的精英，實力卓絕，你們一個能頂上幾萬幾十萬凡人吧，然而諸君都在觥籌交錯，彷彿外面的事情跟你們毫無關係一般，這，真的對麼？好像凡人在為修仙者拚命一般，說出去都有些荒謬啊。」

　　這幾年來，周舒在外面看到了太多痛苦，到了這裡，就算想忍也忍不住了。

　　眾賓客紛紛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周舒。

　　「諸君也有這樣的感觸吧？」

　　周舒笑了笑，轉向龐臏，拱了拱手，「龐兄，你是鬼谷山的管事人，在修仙界怕是沒有幾個對手，你要隱居鬼谷山，在下也沒有異議，那是你的自由，可在下有些不懂，龐兄既然要拯救世人，為何只拯救所謂的世家豪傑，發出諸多鬼谷令，而棄凡人於不顧呢？」

　　龐臏淡然的道，「龐某願意請誰，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過去的鬼谷子可不是這樣的。」

　　周舒緩緩搖頭，頗顯沉重的道，「在下聽說，鬼谷子輕易不入世，一旦入世，便能帶給天下福澤，七萬年前，玄黃界遭遇冰川之劫，四洲幾乎全被冰川覆蓋，洪澇不斷，凡人朝不保夕，修仙者忙於自亂，鬼谷子出山，勸服六大宗門，並以自身之力，保下中州無數黎民，天下人無不讚揚，誰不尊讓鬼谷山三分？」

　　諸多賓客暗暗點頭，深以為然。

　　「而此時呢？」

　　周舒嘆了口氣，「今日玄黃界之大劫，還超過七萬年前，鬼谷子出山，本是福音，但孰料……鬼谷山發出鬼谷令，引發修仙界大亂，浩劫未至，內亂已生，在下敢問一句，在座的諸君，哪一個人的鬼谷令，不是用無數血肉換來的？」

　　賓客們把頭低得更深了。

　　不錯，他們的鬼谷令，大半都是搶來的，就算不是的，本身也經歷了無數搶奪。

　　周舒點了點頭，看向龐臏，舉了舉手，「龐兄，不管你想請誰，事實是你已經引起了極大的內亂，如今玄黃界的亂象，也有龐兄的幾分功勞，對麼？」

第1736章 龐臏

　　「呵呵。」

　　龐臏看了周舒一眼，眼中光芒閃現，平靜的道，「原來周兄今日前來，是為龐某羅列罪狀的。」

　　「罪狀不至於。」

　　周舒搖了搖頭，緩緩道，「鬼谷山一向我行我素，龐兄所作所為談不上罪，在下也沒有判決的權利，只是想提醒龐兄一下，做錯了事最好要負責，這才是修仙者所為，而且事情還可以補救。」

　　龐臏仰天而笑，笑得很是狷狂，「哈哈！哈哈哈哈！」

　　「錯事？」

　　他白眼看向周舒，冷笑道，「龐某從沒有做過錯事，發出了六十三枚鬼谷令，已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這次浩劫，龐某能為修仙界保留下六十三個世家的血脈，六十三個，這是何等的大功大德，就算仙人也做不到吧？做錯了？周兄，你問問在座的各位，哪個人會說龐某做錯了事？」

　　轉向筵席，淡然一笑，「哪個會說？」

　　嘴角帶笑，但臉上滿是威嚴，如騰龍出淵，風逐雲飛，倉皇而散。

　　「不敢，不敢。」

　　「鬼谷山做了一件大好事。」

　　「我們世家上下，無不感激流涕。」

　　「沒有龐兄，我們可就沒地方去了，龐兄就是我們的大恩人」

　　賓客們連忙行禮，不敢有一點怠慢。

　　龐臏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沉聲道，「留住世家血脈，就是鬼谷山也是全修仙界最需要做的事情，留住了世家，就等於留住了修仙者中的精英，而這裡的每一個世家，都是經過了無數拚搏才得來的，你們說是不是？」

　　「雖然是爭奪，但也是鬼谷山對我們的考驗啊。」

　　「不經歷一番辛苦，如何知道鬼谷令的可貴，如何能夠進鬼谷山呢？我們雖然付出許多，但值得了。」

　　「是啊，那些沒能得到鬼谷令的，只能怪他們命不好。」

　　賓客們很快接話，像是把之前的仇恨全都忘了，也是，得到了鬼谷令，得到了生機，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龐臏越發自得，長笑道，「哈哈哈哈，龐某怎麼可能做錯？！至於周兄所說的救助凡人，根本不值一提，凡人是什麼東西，就算救了千百萬，也不及這裡的一個人，諸君，你們說對麼？」

　　「龐兄深思熟慮，我等不敢妄自非議啊。」

　　「說的也有道理呢，想想其實是有點的。」

　　「其實不必為凡人擔心，凡人不會死光的，他們的生命力很強，相比之下，我們修仙者其實還差點。」

　　「凡人可以少，但我們修仙者不能沒了啊……」

　　賓客們各有意見，但和之前一樣，沒有人去反對龐臏。

　　寄人籬下，不敢多說話，也不敢表達出自己的本心，有些人說出了一些自己都汗顏的話，馬上低下了頭，根本不敢多看周舒一眼。

　　龐臏笑得越發得意了，張狂的舉杯，一飲而盡，看著周舒很是輕蔑，「周兄，在這裡，恐怕只有你一個人覺得龐某做錯了吧，哈哈哈！」

　　周舒神色淡然，微微點頭。

　　他不在意，這些回答在意料之中，這一次，他也早做好了孤軍奮戰的準備。

　　瞥向龐臏和賓客們，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有種同為修仙者，何以和這些人為伍的感覺？

　　他理解這些人怕血脈斷絕，為了延續血脈，不惜放棄尊嚴甚至本心的行為，但也只是理解罷了，從心底，則是深深的鄙夷。

　　其實——

　　他不是不可以圓滑處事，裝作一切順從龐臏，提出請求，趁機把凡人塞給龐臏，以龐臏的剛愎自用來看，他成功的可能性還不小，但周舒不願意這麼做，第一，就算這樣成功了，龐臏又會如何對待那些在他眼中甚至不如一棵草的凡人呢？凡人們待在這樣的鬼谷山，怕是境遇也不會好了，第二，事關大義，他不會違背本心，讓自己去附勢一個從心底都不認同的龐臏。

　　和別人不一樣，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面對怎樣嚴重的後果，他都不會去違背本心。

　　龐臏拂了拂袖，面色平靜下來，看著周舒，「怎麼了，周兄，沒話可說了麼？」

　　「和諸君是說不清了。」

　　周舒似有所悟，緩緩道，「看來諸君都是天生的仙人，從來都不是凡人，對吧？」

　　眾賓客面色微變，只龐臏輕輕點頭，雲淡風輕的道，「脫凡之後，我等自然與凡俗無關，今後只有仙途，其實說是天生仙人也不為過，龐某注定會升仙。」

　　「也難怪會做出這般決定，在龐兄眼裡，凡人不過是草芥而已。」

　　周舒緩緩點頭，嘆了口氣，「之可惜了鬼谷山和鬼谷子的大好名聲，在龐兄這裡算是要斷絕了。」

　　龐臏目視周舒，眼神如道，「周兄，龐某尊你是一號豪傑，但你不要得寸進尺，辱及師門者，必受嚴懲，請周兄收回此話。」

　　「我說出的話，就不會收回。」

　　周舒面對著他，神色淡然，「龐兄，你待如何？」

　　賓客們神色微變，眼前的周舒看似沒有任何動作，卻悄然在一瞬間拉開了距離，彷彿隔著他們有數十里遠。

　　龐臏微微一笑，「難得有對手來，龐某也想領教一下周宗主的高招。」

　　周舒利用空間法則拉開了和筵席的距離，而龐臏如影隨形，始終離著十餘丈，一尺一分也沒有被甩開。

　　眾賓客都呆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一個在外面為玄黃界奮鬥，一個能幫他們延續血脈，他們不想看到兩者的爭鬥，但也阻止不了。

　　雙方的理念差距太大，誰都不可能退讓。

　　兩人對視著，看似誰都沒有動，但短暫幾息間卻交鋒了數千次。

　　依舊是鬼谷山的絕學，心網連接，試圖用各種情緒和周舒連接，直接攻擊周舒的心神，而龐臏的這一手，顯是比蘇儀的要高出不少，但對周舒來說，似乎還是沒有作用，進入戰鬥狀態的他，不會被任何情緒影響。

　　「不愧是周宗主啊，你躲過了心網，可躲得過心鏡？」

　　龐臏微笑著攤開了手掌，手心上空慢慢浮出一面虛無的鏡子，而鏡子正中，是一個完整的周舒虛影。

　　周舒微微一滯，他的一舉一動全然顯示在鏡裡，不止是身體的舉動，連神識和舒之力的流動，也表現得清晰無誤，可以這麼說，那鏡子的影像已不是影子，就是一個縮小了很多倍的自己。

　　「心魔鏡？」

　　似是想到了什麼，周舒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