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戴立忍的《不能沒有你》嗎？取材於一個懷抱女兒上天橋準備自殺的父親..

《不能沒有你》的特別之處在於它是一部黑白片。導演戴立忍說他選擇黑白影像作為《不能沒有你》的視覺風格是為了讓觀眾把注意力集中到故事情節本身，而這個故事本身取材於臺北一個懷抱女兒上天橋準備自殺的父親的社會短新聞。但是對於觀眾來說，電影中的情感力量的最大源泉並不完全取決於是什麼樣的題材，而更在於展現題材的影像風格。戴立忍在影像風格上選擇顯示出了他的導演才華，也成就了《不能沒有你》的口碑，但同時，他對於題材的過於介入並沒有讓黑白影像發揮持之有效的間離效果，讓《不能沒有你》沒有成為一部真正偉大的影片。



《不能沒有你》就其在題材選擇上是一部現實主義電影。它的黑白影像風格避免主人公武雄和女兒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居住條件髒亂差，賺錢危險不易等等生活不堪面目赤裸裸的呈現在觀眾面前，煽動觀眾的憐憫之心而失去對電影本身的欣賞和思考。影片講述了一個碼頭非法民工武雄帶著跟已離開的前女友生下的女兒生活艱難，因為女兒要上學但辦不了戶口而四處求助，但各部門相互推諉，求助無門只好抱著女兒跳天橋最後被抓跟女兒分開的故事。



影片採用了倒敘的手法，首先把鏡頭對向了在電視機前看跳橋社會新聞的民工們，他們談笑風生，打賭說趣，武雄的故事就是如此出現在人們的眼中，而看電影的每一個觀眾也不過是這人們中的一員。武雄的扮演者陳文彬也是電影的編劇之一，他的表演是電影的一大亮點，髒亂頹唐的樣子，麻木茫然的眼神，完全沒有刻意在表達什麼。



他的反抗也似乎處於一種無意識的狀態：拿著反抗的牌子指向朝他按喇叭的汽車，對著戶政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嚷嚷要驗DNA到最後抱著女兒在天橋上用嘶啞的聲音喊著社會不公平，武雄的反抗之路猶如一筆為女兒上戶口而奔波的流水賬，與此相關的議員、官員、專員、記者們也一展他們的面貌。他抱著女兒要跳橋不是因為遭遇到特別殘酷的對待而激烈的憤慨，只是走投無路的困惑。這種困惑也是導演想要帶給觀眾的困惑。黑白片的寫實風格消解素材本身的悲慘和控訴，導演用冷漠的鏡頭展現這一切，但這種冷漠中，你很難說不是包裹了和抑制了更大的痛苦——生活本身的痛苦而不是影片題材讓人感到痛苦。要知道，生活的痛苦是曖昧不明的，武雄並不是那特別的一個。



在影片人物情感上，導演也力求做到剋制，但並不如他在敘事上處理的那麼完美。非常出彩的是武雄和女兒出場的戲，兩週前，武雄做著折騰自己娛樂他人裝神弄鬼的臨工活，女兒在一旁看著自己的父親，專注認真，生活的艱辛讓這個小女孩過於早熟，乖巧文靜。等到女兒去撿僱主撒的糖，父親在一旁疲憊不堪，又望向女兒的身影。



兩父女之間的關係就在這一前一後的眼神裡，而這個眼神，導演基本沒做特寫和停留，鏡頭便轉向其他。隨後，父親跟起早洗衣的女兒一起踩衣服並說著“你這樣洗不乾淨啦”，女兒看守著在海底工作的父親，兩人一起吃捕捉到的螃蟹還有大量父親騎摩托車載著女兒的長鏡頭，這些勾畫出觀眾心中父女倆相依為命的印象，而女兒被父親逗樂的笑容特寫和在父親說跟媽媽住的時候生氣捶打父親的畫面也可以看到女兒對父親的依賴。這一切都小心翼翼地展現著，情感的偏重從父親帶著女兒第一次去臺北以為事情得到解決回家路途開始，歡快的音樂，溫馨吃芒果的畫面，不禁讓觀眾沉溺於父女親情中。



很多導演都難以迴避影像風格和干預倫理之間的調和，很明顯，戴立忍導演偏向了後者，在展示親情的溫馨美好時不自覺投入了更多，而這部電影雖然在敘事上的冷漠以免觀眾們過度闡釋，但最後卻成了感人肺腑的親情故事。



好在，電影的結局遏制住了這種情感衝動，沒有一路滑向觀眾們的淚腺中。武雄依然迷茫的眼神擡頭望向岸那邊，鏡頭呈現的是女孩穿著白襪子黑皮鞋的下半身，武雄緊蹙眉頭，遲緩的往前走，船也緩緩駛向岸邊。最後，鏡頭藏在女兒身後，看小小的人越變越大，越走越近，直到停下來，父女對視，影片結束。兩人的表情模糊不清，觀眾也許收回了情感發洩。



電影開始於一百多年前火車進站的那個瞬間，人們欣喜地發現電影可以如此奇妙的再現生活，但電影一百多年來受到人們青睞並躋身於藝術殿堂，並不僅僅在於它是對生活的再現，它還讓我們看到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發現這個世界的視覺質感，瞭解人類在其中的處境等。



不可否認，戴立忍在《不能沒有你》這部影片上在這方面所做的努力，讓《不能沒有你》沒有侷限在題材之內，而儘可能我們展示一個超越生活現實的真實世界，但儘管它在敘事技巧和視覺層面上有著出色的表現，但也沒有擺脫那些刻意營造的氛圍和過分講究的情感，使影片呈現出了一種“文藝片”腔調，而這種矯揉造作之嫌又讓它離所追求的真實遠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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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今日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