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我是我二大爺 作者︰蠢蠢凡愚QD (連載中)

 
as000538 2018-9-18 15:04:1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4 353750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4 13:31
第593章:未來的女首富

    天可憐見,李憲哪兒特麼認識道上的人?

    港城這破地兒,現在正是最亂的時候。

    亂到什麼程度?

    93年年末英皇政府一統計,在政府和警局的大力整治之下,上一年持x搶劫案攏共才九十多起,遠遠低於去年的一百三十四起,就為了將這個惡性案件發生率見到了一百以下,英政府專門給港督,總治安官和警廳廳長髮了勳章。

    所以此來港城,他自己都是走的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跟道上的人發生什麼衝突,以至於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現在聽到謝龐打自己這兒找社會關係,李憲直接嗆了回去

    「你特麼自己做水路運輸,這麼長時間不認識道上的人?」

    「那必須認識啊!」

    那邊兒答應的倒是乾脆,不過馬上就軟了下來:「不過這次的事兒不一樣,挑事兒的人來頭太大,我我這邊兒的關係搞不定。這不尋思你這段時間跟林家和郝家來往,沒準兒就認識什麼道上的大人物嘛、」

    好嘛、

    李憲無奈,敢情這貨真拿自己當神仙了。

    我特麼才來港城不到一個月成嗎!

    不過從謝龐的話裡邊兒,李憲倒是察覺出對方是真的動了真氣,而且事情好像還真挺急。

    將本想著讓謝龐將釋能捎帶回去的事兒按下,詢問道:「到底什麼事兒,方便說說嗎?」

    得了李憲的詢問,謝龐歎了口氣,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此前,從港城走水路回東北是在港城先將採購回來的貨在集裝箱打好,但是因為涉及到報關的問題,往往是一箱值錢貨,一箱沖量貨。

    在此之前,謝家的沖量貨多半以農貿和針織產品為主。不過在三年之前,謝龐家這頭就跟港城的中南公司合作,向內地運送部分回收紙。一來呢,回收紙夠份量可以作為壓艙物抗風浪,二來也是……在報關的時候,回收紙的關稅極低,相較於農貿品和針織成本更低、

    畢竟……按照謝家的操作方法,一整船的貨物都報針織和農貿,和回收紙相比,那也是十幾萬的差額。

    合作了三年多,程鵬和中南各有所需,一直合作的很好。但是這一次,就在謝龐聯繫好了貨單上面的貨物,準備裝船的時候,中南那邊兒出了問題。因為同行競爭,貨倉被人給堵了。

    正常來說,這事兒對於謝龐來說不是什麼大事兒,頂多就是重新聯繫一批不值錢的貨就完了。可是壞就壞在,謝龐這操作就不正常。已經採購好的一批貨,已經和廢止一起裝進了集裝箱裡,停放在中南公司的大倉之中。

    這事兒不能細說,但是通過謝龐尷尬的言語裡頭,李憲倒是秒懂了程鵬暗度陳倉的路數。

    現在,大倉被社團團團圍住,聽說晚上時候還打了起來,傷了不少的人。動手的,又是把控著港城廢品生意,最近勢頭正大的新義和。

    這樣一來,中南城門失火,倒是殃及了謝龐這條池魚。

    拋去程鵬公司的騷操作不說,這事兒李憲感覺無非就是個同行惡意競爭罷了。

    可是越琢磨,他就越覺得這事兒不對。

    中南、

    中南公司……

    這名頭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拿著電話,李憲嘶了口氣,問道:「你說的那個大姐,是中南的老闆?」

    「嗯呢。」

    「叫什麼?」

    「章蔭。」

    「……」

    聽到這個名字,李憲恍然大悟。

    就說怎麼這麼耳熟!

    日狗。

    這不就是日後在內地創辦九龍紙業,靠著廢紙生意,個人財富一度幹過黃光裕,登頂首富的那位嘛!

    可是不對啊……

    李憲嘶了口氣。

    按照之前他對這位女首富的瞭解,94年,章蔭已經開始籌備著去美國發展,將阿美利堅的廢紙打包發往國內大筆大筆的賺銀子了,怎麼還跟港城這兒玩兒呢?

    難不成……

    想到這兒,李憲神色一凜,問了電話中謝龐的位置,放了電話之後直接套上了衣服,驅車直接殺向了尖沙咀。

    ……

    尖沙咀的一家醫院之中。

    和謝龐碰了個頭之後,李憲便被帶到了病房之中。

    醫院不大,規模上也就是一個比後世社區醫院牆上那麼一點點的那種私人醫院。為數不多的十幾張病床上,醫生正在給一個留著短髮的女人包紮著頭上的傷。

    李憲雖然不暈血,但是見到那一地染血的紅色消毒棉,仍然心裡抽了一下。

    「章姐,這就是之前跟你說過的李憲。」

    也許是心情不太好,又或許是頭上的傷口太疼,見到站在病床對過的李憲,章蔭只是非常勉強的笑了笑:「來了老弟?之前小謝跟我說有時間給我介紹個做紙業生意的同行,我還想著有機會和你見見。沒成想……這倒是在醫院……」

    李憲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客氣,趁著大夫包紮的功夫,將這位日後被稱為「廢紙女皇」的女人打量了一番。

    三十多歲的女人,身子有些發福,短髮因為也包紮傷口的關係,已經被剃了老大一塊。雖然傷口已經被紗布包住,但是血仍然透過來,模樣可笑,但是卻讓人笑不出來。

    「小謝老弟。」

    待那看起來有些蹩腳的醫生和護士將傷口處理完,章蔭才緩了口氣,捂著腦門,有些虛弱的對謝龐伸了伸手。

    「姐現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別的倒是沒什麼,就是耽誤了你的事兒……姐這心裡過意不去。」

    謝龐心裡也急,但是現在人都這樣了,也不好再說什麼,便道:「章姐,貨的事兒我再想想招,回頭看看能不能找人說一下把我那幾個集裝箱先整出來。這你就甭惦記了,倒是你啊。那幫犢子玩意兒玩兒的這麼埋汰,你想怎麼整?」

    「唉、」章蔭搖了搖頭,卻不想一下子牽動了傷口,疼的直吸冷氣,「還能怎麼辦?正經做生意的,怎麼跟人家不守規矩的對著幹?這些年在港城,我就想著想著太太平平的把廢紙這塊做下去。沒成想,到最後還落了個這下場。」

    「章姐。」

    看到這個未來的女首富此時落魄的樣子,李憲皺起了眉頭。

    「我能不能問問,到底是為了啥,整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聽到這個問題,章蔭再次歎了口氣。

    「還能因為什麼、因為廢紙的雜質率和……和水分!」

    提到這個,章蔭一雙眸子裡,燃起了火苗。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0
第594章:垃圾場裡邊的森林

    「雜質和水分?」

    「對。」見李憲不明白,章蔭捂著腦袋,吸著冷氣,將港城廢紙生意裡面的門道說了出來,「李憲老弟,你也是做紙的,這紙製品生意裡邊兒,哪個環節最重要,不用我說,你肯定明白,對吧?」

    「那是當然。」

    李憲點了點頭,這事情他肯定知道啊。

    紙製品行業裡邊兒什麼最重要?當然是紙漿!

    可以說,做出來的成紙好不好,一方面取決於工藝,可是在工藝之外,更大程度上的取決於紙漿品質。

    就像是廚師做菜一樣,炒菜得用火灶鏟子大勺,可要是沒有這兩樣,用別的也能對付——無非就是做的快不快,效率高不高的問題。

    但是決定這盤菜好不好吃,更大程度上取決於肉好不好,菜新不新鮮。肉壞了,菜爛了,就算是用金鍋金鏟烹飪出來的東西,肯定也是難以下嚥。

    所以當初李憲玩兒了命的,也要跟黃英雄爭邦業林業局的林子。為的,就是讓新浪紙業有個穩定而且可控的紙漿原料供應地。

    見李憲明白,章蔭點了點頭,「對於你們生活用紙行業來說,原生木漿是原料,但是對於包裝紙,再生紙和瓦楞紙牛卡牛皮紙來說,這回收紙殼,就是原料。」

    「李憲老弟,不瞞你說,我原來在大陸的時候就是國營包裝紙廠的。咱們國內的情況你也知道,木材都可著建設的來,沒有那麼多多餘的原生木漿往造紙這方面填。特別是沿海這邊兒,老百姓蓋房子的木料都得依靠外省進,就更別提咱造紙了。」

    這一點李憲更加清楚。

    為啥最開始創業的時候一頭紮在了衛生紙上?

    要說九十年代的生意,比衛生紙暴利的,比衛生紙長久的,那是有的是。可是東北特別是龍江省的林業發達,作為林業衍生產業,造紙業是李憲想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做大做強的一門生意。

    在這一點上,他是佔了地理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沿海地區的造紙行業這麼苦逼。

    就連造包裝紙殼箱的廢紙都得靠著進口。

    相比之下,東北那些包裝箱廠,用鋸末和樹皮打漿過濾,簡直特麼是幸福、

    不……

    簡直特麼是暴殄天物!

    提起自己入行的原因,章蔭情緒越發激動:「當時我在深城一家造紙廠做會計,那個時候廠子裡邊兒就從港城這頭收廢品紙殼回去打漿做瓦楞紙殼箱。可是箱子做出來,發到客戶手裡,往往是產品還沒出廠呢,紙箱就漏了爛了。搞來搞去搞到最後,客戶都沒了,廠子賠的底兒都掉了。幾百萬買來的生產線,就那麼放在那兒生了銹!原因是什麼?就是因為港城這邊兒的再生紙漿水分太多,過濾不完全,雜質太多,韌性和強度低啊!」

    聽到這裡,李憲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做包裝紙這一塊,但是造紙業的發展趨勢他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章姐,我做的是生活用紙,可能對原生木漿的依賴程度更高一些。不過其實生活用紙也好,學習用紙也罷,又或者是包裝用紙。未來造紙業中的絕大部分,肯定是要從資源造紙向再生紙發展的。這廢紙,可以說就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森林。」

    對於李憲的說法,章蔭大為贊同,亮著眼睛道:「這話說的沒錯!不過當初我到港城來沒想那麼多,就是想著要是能解決再生紙漿的品質問題,除了能搞活我們廠之外,還能發大財!到了港城之後,我原本還以為港城這邊兒的只紙漿不行,是因為技術不過關。可是走了一圈之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說到這裡,章蔭再次激動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難受的地方,眼淚刷一下就落了。

    李憲趕緊將自己兜裡的手絹掏了出來遞了過去。

    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兒,章蔭舒了口氣,顫著聲音道:「咱們那時候啥也不懂,把外邊兒想的可好了。可當時走了幾家紙漿廠,我一看,紙漿不行根本就不是技術問題,完全就是這邊兒看不起咱國內。這邊兒的廠子生產出來的紙漿分三六九等,一個廠子生產出來的紙漿,往日本韓國發的一個標準,往新加坡發的一個標準,往咱國內發的,它又是一個標準!可這三個標準的紙漿,全是一樣的生產線上下來的。區別無非就是過濾幾遍,紙漿裡加多少水的問題!當時我找了個港城的朋友問了幾個紙漿的價格,發現質量不一樣,可是售價卻都差不多,這裡邊兒的門道,還用說嘛?」

    「哪還有啥好說的!」一旁的謝龐聽得都呼哧呼哧直喘氣,「質量不一樣,售價一樣,利潤那就差了遠去了啊!這不是讓人當傻子玩兒了嗎!」

    章蔭點了點頭,「沒錯、就是看清了這一點,我就在深城跟老家那頭借了些錢,在港城這邊兒租了廠子,找那些廢品收購站買廢舊紙殼自己生產紙漿往內地賣。做生意就是這麼個東西,整個市場都不拿客戶當人看的時候,咱們誠心誠意的,這生意哪有做不好的道理?從八八年我開始搞再生紙漿,多了不說,手裡邊兒多了一個廠子之外,五六百萬是剩下了。」

    說這話的時候,章蔭頗為自豪。可是隨即,眼淚就又出來了:「可是港城這地方,想正經做生意太難了。一開始,因為咱們是大陸來的,管事兒的吃拿卡要,後來沒辦法跟我先生結婚的時候,就直接把戶口遷了過來,辦了移民。可是到底我還是想簡單了,移了民,管事兒的倒是能證言看你了。可是這生意,又讓社團給盯上了。咱們覺得做生意誠心實意是正道,可是你這邊兒貨真價實了,那些個以次充好的,心裡能舒服?今天的事兒,你也看見了。這……這都是哪兒來的道理?搞來一堆下三濫,堵著你的門口不讓你進出貨,找個……找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一肚子的委屈,都轉化成了眼淚。

    看著章蔭抽噎著抹眼淚,李憲抿了抿嘴唇,「章姐,動手的,都是些什麼人?」

    「新義和。」章蔭擼了把鼻涕,「之前雖然港城這邊兒的同行之間也不客氣,不過好歹還都是生意人。但是打去年開始,港城的廢品生意都讓他們給壟斷了,我這中南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好容易止住了眼淚,見李憲那條真絲手絹已經一片狼藉,章蔭不好意思的低了頭,歎氣道:「讓老弟見笑了,我其實不怕他們。十歲的時候我爹就從雞西下放到了南方,什麼大風大浪我沒闖過?就是,就是新義和那幫人這一下子,把那些廢品站都給嚇住了。怕是……怕是從此以後,都沒人敢我這送貨了。唉。對了,還有小謝的那批貨,現在被堵裡邊兒出不來,小謝啊,姐給你添麻煩了。」

    謝龐滿臉苦澀,可是現在章蔭一個女流,人腦袋都讓人達成血葫蘆了,還能說啥?

    「章姐,這事兒不能怨你。貨的事兒我想辦法,找找關係看看能不能取出來。你還是想想碼頭那邊兒的事怎麼整吧。我剛才打了一圈的電話,都沒好使。想來……是幫不上你了。」

    「老謝,這個新義和,什麼來頭?他們這麼幹,就沒人敢管管?」

    聽到這裡,李憲摸了摸下巴。知道港城的這些社團橫行霸道,但是他還真沒想到,這個時候的港城社團竟然無法無天到這個程度。

    土匪嘛這完全就是!

    還沒等謝龐回答,病房外面的門廊裡頭匆匆跑來個護士,一把將門推開,便大喊了一聲。

    「o型血,o型血的人有沒有?」

    見護士急吼吼的樣子,章蔭也不顧頭上的傷了,一下子站起來。強壓住頭暈目眩,拉住護士問道:「護士小姐,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怎麼樣了?」

    「正在搶救噶。」見屋裡沒人響應,護士便馬上轉身離去,去了下一個病房。

    她才剛走,門便又被人推開,「有沒有o型血的?求求你們救救我哥!」

    門被推開,聽到那帶著哭腔的聲音,李憲眉頭一皺。一回身,見到臉上鼻涕眼淚和血漬混在一起的嚴時琳,他從病床上站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兒?」

    見到李憲,嚴時琳整個人一愣。不過自己相熟的人,嚴時琳終於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李憲,是阿強,阿強他……他快不行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1
第595章:冥冥之中

    李憲跟垃圾強不熟。

    滿打滿算,其實二人也就見過兩次面而已。而就這兩次面,李憲還都沒在這傻貨面前討到什麼好。

    可是對於垃圾強,李憲不討厭。這人雖然有點兒傻,但是卻有一種阿甘式的直率,雖然傻,卻不乏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小心思。

    現在聽到垃圾強正在醫院之中搶救,而且有性命之憂,李憲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下午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嘛?」

    「這件事情責任還在我。」

    見李憲急了,一旁的章蔭一愣,眼圈又紅了:「都是我連累的。」

    見屋裡的兩個女人又有要嚎啕大哭的趨勢,李憲趕緊一擺手,「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誰是o型血?」

    他自己是a型,肯定是愛莫能助。

    「沒有嘛?」

    見屋裡的幾個人大眼瞪小眼,李憲一跺腳。

    「李憲我是……」

    正當心急的李憲想要那電話聯繫林家,讓他們趕緊安排救助的時候,一旁的謝龐舉了舉手。

    「草!剛問你你不說?」

    面對李憲的詰問,謝龐垮了臉:「我、我暈血……」

    「救人一命,你就克服一下吧。」還沒等謝龐反應過來,李憲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將其拽出了病房。

    「護士!這有o型血!」

    ……

    謝龐果然是暈血的,剛才在章蔭身邊兒的時候,李憲就發現這小子眼睛不敢往章蔭身上放,當時還以為是貨物被扣,這小子心裡邊兒不痛快。但是護士給抽上了血這小子就暈了過去,李憲才清楚這小子是真害怕。

    剛才意外發生之後,章蔭就近就到了現在這裡,李憲感覺這種社區醫院不太靠譜。

    實際上也正是這樣。

    晚上時候,在和那些古惑仔的衝突之中,垃圾強的貨車風擋被砸碎,被嚇了一跳而且看不清前路的垃圾強開著車就衝下了碼頭,貨車連帶著一車的貨,直接倒扣過來,栽倒了碼頭下的堤岸上,整個人被變了形的貨車駕駛室卡在了裡面。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人事不省。

    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這種重傷病人,社區醫院救治條件有限只能硬著頭皮上。沒辦法,碼頭附近距離最近的中心醫院也要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若是轉院的話,人肯定是沒希望了。

    現在謝龐獻了血,有了血漿,李憲覺得再在這裡搶救下去只能是耽誤。

    讓雙眼無神,一個勁兒只知道哭的嚴時琳安靜下來,李憲便將電話打到了林建岳那裡,讓其用最快的時間幫著聯繫醫院。

    林建岳的辦事效率還算不錯,電話放下之後不大會兒的功夫,醫院之外就響起了一陣救護車的鳴音。

    ……

    林家。

    李道雲和林百欣兩個對睡眠沒什麼要求的老傢伙正在喝茶論道。

    說是論道,其實李道雲名義上是道士,但是對於什麼道法什麼經典,基本上就是只知道個名字。很多方面都沒有林百欣這個受過高等教育,平時又喜歡讀書的老富豪懂得多。

    不過人老成精,老太爺一輩子經歷風雨動盪,大起大落之下對於生活的一些領悟倒是讓林百欣覺得頗有道理。

    所以二人之間的論道,更像是兩個老朋友之間的閒談。從老時光聊到未來,再從時局聊到子女。

    接觸時間不長,身份差異巨大,不過在這幾天的接觸之中,兩個老人倒是頗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眼見著快要到十二點了,出門兒的李憲還沒有回來,李道雲不禁有些擔心。

    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斷看表,林百欣呵呵一笑,「這些後輩啊,長大了之後總是太過自我。我們家的那幾個不成器的,早年間都是住在一起,每天晚上不回來我還擔心。可是眼看著他們天天尋歡作樂,根本不管你是不是憂心,時間長了,我索性不去管他們,除了大房那頭之外,都趕出去眼不見心不煩嘍。」

    「兒大不由爹娘啊。」嘴上這麼說,李道雲暗地裡卻搖了搖頭,心裡邊兒總有點兒慌慌的,感覺總像是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正在這時,林百欣屋子裡的電話響了。

    對於這個時間還有人打電話過來,林百欣有些意外。

    接起來一聽,竟是自家次子林建岳。

    「什麼,李憲出了事請?剛才打電話讓你幫著聯繫醫院?這……」

    另一頭,李道雲蹭的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瑪利亞醫院。

    急救室的大門緊緊關了一個多小時。

    李憲是開車跟過來的,一路上,這個小騙子一句話都沒說。一晚上的時間,眼睛已經哭得像個桃子一樣。

    對於這種情況,李憲就算是有心想勸,話到了嘴邊兒也說不出來。

    天下間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不是發生在你自己身上,任何語言上的東西,起到的都是反效果。

    所以像什麼「不要害怕,他一定會沒事的」,或者「上天一定會保佑」之類他自己都不信的話,他說不出來。

    眼看著急救室裡面忙成一片,短時間內絲毫沒有出來的意思,李憲揉了揉自己發麻的腿,拍了拍一旁的嚴時琳。

    後者就像是猛然間從噩夢中驚醒一樣,打了一個激靈。

    茫然的看了看李憲,嚴時琳訥訥的開了口:「幹嘛。」

    「這邊兒的事情,你給家裡說了嘛?」

    嚴時琳咬了咬嘴唇,「阿公歲數大了。我怕他……」

    李憲沒多說,默默地將自己的大哥大放在了地上,掏出了衣服兜裡的煙,大步走了出去。

    杜家村,城寨。

    關上牙所的大門,嚴九看了看那塊跟了自己幾十年的手錶。

    又看了看後樓那頭黑漆漆的兩個房間,皺起了眉頭。

    「九叔,關門啊?」

    聽到這邊的鐵鏈響動,樓上正在洗衣服的住戶三嬸打了聲招呼。

    「是啊,很夜了嘛。」

    嚴九應了一聲。

    「阿琳和阿強今晚不在家哦?」

    聽到三嬸的詢問,嚴九沒言語。

    嚴時琳這幾天早出晚歸的,他就覺得有問題。可是之前爺孫二人的關係弄得很僵,這幾天跟嚴時琳,二人都沒有什麼溝通。

    「阿強這孩子很少這麼晚回來的,他腦子又不好,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吧?」

    「喂!媽,不要烏鴉嘴啊你!」

    三嬸的嘴碎,她說完,屋子裡的兒子就大聲的呵斥了一句。

    正在三嬸吐了吐舌頭,將頭縮回了屋裡去的時候,垃圾場一側小屋裡的電話,鈴鈴鈴響了起來。

    夜幕之下,格外刺耳。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2
第596章:再相遇

    「爺,你怎麼來了?」

    瑪利亞醫院門口,看到林百欣的那台勞斯萊斯急匆匆停在門口,李道雲一下子將車門打開下來,正在蹲門口抽煙的李憲一陣失神。

    來時候的路上,李道雲心裡邊兒翻了個似的,那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那個晚上一般不落靠。

    知道見了安然無恙的李憲,李道雲才舒了口氣,對車後座上面的林百欣招了招手,緊忙走到了李憲的身前,反反覆覆的打量了一番,見自己孫子傢伙事兒都全,這才舒了口氣。

    「孫兒,你這嚇人虎道的,讓林建岳幫你找醫院這是幹啥呀?這大晚上的,可嚇死我了!」

    到底是歲數大了,見到李憲沒什麼事兒,李道雲抹了抹眼淚,狠狠拍了拍李憲的胳膊。

    見自家老太爺滿臉的焦急,李憲是既好笑又歉疚。

    剛才情急之下,給林建岳打電話他沒解釋清楚,想來是讓李道雲多想了。

    心裡邊兒腹誹林建岳這小子辦事不牢靠,連傳話都傳不明白。李憲嘿嘿笑著,揉了揉被李道雲拍的發麻的胳膊,做了個鬼臉,「爺,這大晚上的你不睡覺過來幹嘛,我能有什麼事兒啊?」

    挑簡要的,將嚴時琳的事情跟李道雲說了一遍。說明了事情不是自己挑起來的,李道雲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

    見到李憲安然無恙,一起來的林百欣也是舒了口氣。

    現在亞視這頭《港音》挺起了收視的半壁江山,而在李憲之前對亞視提的建議,亞視頻道將逐漸的縮減電視劇劇集製作份額,轉而向成本更低,也更容易傳播和引發話題性的綜藝轉型,就因為這個,李憲這個「綜藝鬼才」,可是林家實實在在的貴人。

    接到林建岳電話,得知李憲似乎陷入道什麼麻煩之中的時候,林百欣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麼一位搖錢樹,要是在港城出了什麼差池,林百欣怕是要親自拿著枴杖上陣火並的。

    一番解釋,二位老人放下心來。

    聽說是嚴時琳的家人出了事情,李道雲不免一陣唏噓。跟嚴時琳,老太爺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李憲身邊兒的女人,老太爺一律是用未來孫媳婦的目光看待。剛剛到了港城的時候,李道雲倒是用了套路,套出了嚴時琳的情況。

    二人鬧掰的事情,李憲雖然沒細說,可是李道雲多多少少也是清楚。

    「孫兒啊,這孩子的情況我知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打小兒就沒了爹媽,就剩下一個爺爺和一個傻哥哥相依為命,怪可憐的。雖然你在港城這頭人生地不熟,不過孩子遭了難,能拉幫的,你就拉幫一把。」

    「嗯。」

    面對自家老太爺的叮囑,李憲點了點頭,「爺,現在人在裡邊搶救呢,還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現在太晚了,我在這兒幫著看看,你趕緊和林伯回吧,啊。」

    ……

    與此同時。

    醫院急救室之前。

    呆呆的嚴時琳被一陣凌亂的腳步驚醒,看著滿頭大汗,迎面跑來的嚴九,她強裝作鎮定,將臉上的眼淚擦乾,迎了上去。

    「阿強呢!阿強怎麼樣了?」

    見到眼睛已經哭得跟個桃子一般的嚴時琳,嚴九急的一把抓住了自己孫女的肩膀,使勁兒的搖了搖。

    「阿公,強哥他……還在裡面。」

    剛才給研究打電話的時候,嚴時琳想著想著等阿公來了之後自己一定要堅強,可是看到面前這個花甲老人臉色煞白,感受著那雙抓在自己肩膀上,如同枯枝的雙手不斷地顫抖,她還是忍不住,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強哥、強哥他是被新義和的人……」

    抽噎著,嚴時琳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大致的講了一遍。

    聽到一半兒的時候,嚴九的雙拳就緊緊的握了起來。不等嚴時琳講完,一個巴掌,便鋪天蓋地的打了下來。

    啪!

    急救室的迴廊之中,耳光的脆響響徹通道,蕩起一陣回音。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跟社團染上關係,不要跟社團染上關係,你怎麼就是不聽!阿強他腦子不夠用,你怎麼不攔著他!」

    雖然垃圾強不是自己的血肉後繼,可是二十幾年養育,有沒有血緣關係,已經不重要了。

    在嚴九的心裡,嚴時強和嚴時琳都是一樣的。

    可是這段日子裡,嚴九對於嚴時琳的不滿已經積攢到了極致。先是之前因為惹了社團,欠下一大筆高利貸之後去大陸整整一年的時間,回來之後,更是聽杜家村的阿珍說有社團的人過來打聽。怕是惹了大麻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打嚴時琳懂事之後,嚴九便一直告誡不要粘上社團,不要和黑澀會有任何的瓜葛。

    就是因為這樣,嚴家爺孫三人一再搬家,最後落到了度假村這個窮鄉僻壤,但是卻相對單純的犄角旮旯定居下來。

    可是沒想到,現在自己的孫子,仍然被被社團所害。

    在這一刻,嚴九終於忍不住了。

    可是巴掌打下去,他就後悔了。

    自己的這兩個親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看著嚴時琳低下去的頭顱,嚴九虛抬了抬手掌,想要說點兒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嗓子卻似乎被什麼梗住,只發出了一聲咕嚕聲。

    「你以為我想的啊!」

    發木的臉頰,讓嚴時琳徹底崩潰。在嚴時強出了事之後,她整個人都陷入了自責之中。

    在強哥被推進急救室的一個多小時之內,無數的假設和如果在她的腦海之中迴盪。

    如果當時見事情不好馬上讓強哥走,如果當時自己沒有因為新義公司的事情失神,如果強哥爭奪鑰匙的時候能將他拉住,如果當時自己能擋住砸向汽車風擋的那一棒,如果自己能……

    那就好了,就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情了。

    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如果?!

    面對不知所措的嚴九,嚴時琳一把將其推開,「從小你就說怕我們吃虧,讓我們忍,讓我們讓,讓我們見到社團的人繞著走,可是我和強哥長這麼大,受的欺負少了嗎?!遇到那些惹麻煩的垃圾,你怎麼拿著西瓜刀追他們?你怎麼把已經給人鑲好了的牙再拔下來?你自己怎麼不忍下那口氣,讓我和強哥從小到大做受氣包?!」

    「嗚!」

    看著對自己嘶喊,將十幾年的不滿都發洩出來的孫女,嚴九愣住了。

    他顫抖著手,默默的走出了急救室的走廊。

    在醫院門口,看著滿天被燈光所映射得暗淡的星光,雙手抱頭,蹲了下去。顫抖著,掏出了懷裡的香煙。

    驚鴻一瞥中。

    叮囑完李憲正要上車的李道雲,看到那道被燈光照映,顯得格外無助的身影,皺了皺眉頭。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2
第597章:借火

    李憲回到急救室門前的時候,便見到嚴時琳蹲在門口,將腦袋插在胳膊裡邊無聲抽噎。

    「你……別害怕。」

    雖然經歷了一次莫名其妙的時間回流,從新世紀回到了這個時代,但是對於今天這樣的場合,李憲兩輩子都不曾經歷過。

    上輩子,作為李匹的兒子,唯一一次親身經歷和親人的分別,就是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李道雲。可是那個時候李憲的心情,跟現在的嚴時琳明顯是不一樣的。

    全家人失去李道雲的時候,老爺子已經近百的歲數,人已經到了風燭殘年。那個時候李憲跟老太爺交流,想要雙方都不遭罪,那都得用擴音器。平時跟老太爺聊會兒天兒,都得自備半盒金嗓子喉寶,不然嗓子受不了。

    打多少年之前,家裡邊兒人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為老太爺臨終做各種工作。

    而且老太爺最終的離去方式也充滿了黑色幽默;據那個時候的李匹回憶,老太爺有一天突然想吃手擀面。於是乎全家就用最發得最軟最軟的面,給老爺子做了一盆。結果半年多吃嘛嘛不香的老太爺一口氣吃了半盆,晚上拄著拐棍兒遛彎兒之後回來高高興興的上炕睡覺,結果半夜打了一會兒嗝,就沒了動靜。

    第二天早上起來,全家人發現老爺子沒了,哭天抹淚的給老太爺穿壽衣的時候,發現老頭嘴角含笑而且掛著香油——估摸著就是那盆麵條結束了老爺子奇葩的一生,吃多了撐過去的。

    而且李道雲那時候是地地道道的喜喪,出殯的時候孝子賢孫都不准哭。實際上想到老爺子的死法,大傢伙不笑就已經給足了面子,壓根哭不出來……

    這就是李憲唯一經歷過的生死。

    可是現在不一樣,看著嚴時琳痛苦的樣子,李憲歎了口氣,無聲的靠了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從小阿強的腦子就不靈光。」

    沉默了許久,嚴時琳摸了摸眼淚,終於抬起了頭,「因為智商的問題,沒有哪家正常的學校願意收他。後來阿公就找了一家教會開的小學,讓我們兄妹兩個一起上學。可就算是在教會學校,我們兩個也總會受欺負。原本阿公讓我在學校的時候護著他,可是每一次有人找茬,阿強總是第一個衝上來不管不顧的護著我。哪怕被打得頭破血流,哪怕被人教訓了一次又一次……」

    看著嚴時琳顫抖著雙肩,李憲沒吭聲。

    人大多就是這個樣子,有的時候不覺得什麼,可一旦失去或者是將要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

    「其實那時候我害怕別人說我是阿強的妹妹啊、我害怕別人說我的哥哥是個傻子。嗚……」

    看著嚴時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李憲搖了搖頭。

    正在這個時候,急救室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了。

    剛還在地上痛苦不止的嚴時琳立刻站起了身,撐著麻木的雙腿一瘸一拐的跑了過去。一把拉住醫生的胳膊,顧不得滿臉的鼻涕眼淚,「醫生,我哥哥他怎麼樣?他怎麼樣啊?」

    「醫生……」

    見那醫生被嚇了一跳,李憲也趕緊跟了過去,將激動的嚴時琳拉開,用目光詢問道。

    ……

    醫院門口。

    看著門燈下拿著煙左右點不著,哭的撕心裂肺又一點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的老人,李道雲歎了口氣。

    湊了過去,將自己手中的火機遞了過去。

    十六歲,李道雲在一夕之間他送走了自己的爹娘兄妹。二十歲,他親自送走了給了自己第二條命的恩師。二十四歲,他親自送走了騙來的,但是和自己相依為命的髮妻。

    從從最動盪的時候一路走過來,李道雲見慣了生死。可越是見慣了生死,就越見不得生死。

    見到門口這心已經傷到碎了的人,老太爺的心軟了。

    聽到打火機的聲音,嚴九抬頭看了看,見到面前人,用襯衫袖子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將火機推到了一旁。

    「人吃土一輩,土吃人一會。老弟,節哀啊。」

    聽到李道雲說話,嚴九一下子橫眉立目起來,「烏鴉嘴,不要亂講!肯定會挺過來的!阿強他肯定會挺過來的!」

    「額……」

    聽著對方話裡話外的意思,李道雲一愣,隨即麻利的收回了打火機,「日他娘,人還沒死,你擱這兒嚎啥喪?」

    本來嚴九心就亂,這麼多年的對一雙孫兒的教育,圖的就是一家人安安樂樂平平安安,可是到頭來,自己收留的孫子躺在急救室裡生死未卜,自己的親孫女剛才……

    現在,看著面前這個一口東北口音的老頭在自己面前多舌,嚴九面頰一陣抖動,別過了頭去。

    「唉。」

    見對方一副「老子不想和你說話」的樣子,李道雲站起了身來。

    「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過我這人心善,還得奉勸你一句奧。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凡事啊,都得忘開了瞅,敗跟自己個過不去。」

    扔下這麼句話,李道雲拍了拍屁股,轉身走了。

    醫院的門燈之下,嚴九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在這一刻,他有些恍惚。

    幾十年不曾開封的記憶,在這一刻彷彿是被一陣微風拂過,將那落滿了灰塵的往事浮灰拂去,有些鬆動。

    那是四十多年前?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遙遠的東北,那處低矮的山坡下面。一個用婦人襖子上那種大紅花布蒙住了臉面,端著個大煙袋鍋的男人,似乎也跟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小老弟兒,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別跟自己過不去。你姐我帶走了,山頭上吃香喝辣的少不了。我這人心善,你高低也算是我便宜舅子,留你一條狗命,趕緊滾蛋。奉勸你一句,敗跟自己過不去奧!」

    看著那略微有些佝僂的背影,嚴九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喂!」

    聽到背後有人叫自己,李道雲駐足停下。回身,道:「嘎哈呀?」

    「借個火。」

    「唉我說你這人……」李道雲嘿一聲,剛才自己一片好心被人懟了,心裡老大的不爽。可是見對方老淚未乾,想必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兒怪可憐的,也就沒計較。

    拿出了火兒,便遞了過去。

    面對對方主動遞過來的香煙,老太爺搖了搖頭,「你們這兒的煙一股潮腳丫子味兒,我抽不慣。我這個。」

    說著,他掀起了衣服,從腰間抽出了一根大煙袋鍋。

    「撲街!真的是你!這幾十年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下一刻,李道雲便感覺脖子一緊。

    那剛才還伸手向自己借火的人,雙手如老虎鉗一樣,卡住了他的脖子!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3
第598章:姐夫貴姓?

    突然間發生的異象,將已經上了車的林百欣和管家何玉明嚇了一跳!

    見李道雲受難,二人緊忙推門下車趕上了前來。

    事實上,李道雲比這兩個人還懵!

    脖子被兩隻枯瘦卻似乎是鋼索的手掌鉗住,只一瞬間他便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腦子裡,轟的一聲,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歲數畢竟大了,不像是年輕的時候,可經不起這個。

    好在只過了不大會兒功夫,匆匆跑到跟前的何玉明便大呼小叫的將嚴九拉住,讓他有了喘息之機會。可是嚴九的力道實在是出乎了林百欣和何玉明的意料,兩個人,硬生生沒能將那一雙手臂拉開,到了最後還是見事情不好,匆匆跑過來的司機,仗著自己正值壯年,大喝一聲將嚴九拉開,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做咩啊你~!瘋了啊!」

    何玉明自然知道李憲爺孫現在在林家的地位,看著臉漲紅成了雞肝色,彎著腰不斷喘著粗氣的李道雲,對躺在地上的嚴九大喝了一聲。

    被眾人護在身後,好容易喘勻了氣兒,李道雲這才睜眼看了看地上的嚴九,捂著脖子,費力的質問道:「大兄弟,你……咳咳咳……這是幹啥?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

    「往日無冤?!」

    被司機牢牢按在地上的嚴九依然不斷掙扎,看著李道雲是睚眥欲裂,「你個狗東西!我問你,一九三七年你在哪?又做了什麼?!」

    啊!

    聽到這兒,李道雲渾身一震。

    看著紅了眼,狠狠瞪著自己的嚴九,他的嘴唇不住的哆嗦了起來,他猛地抬起了手臂,「你……你是……你是!」

    「想起來了?」嚴九狠狠的對李道雲吐了口唾沫,「那年日本開荒團佔了我家田地,我父母被日本人逼死,就剩下我和姐姐二人。在東北待不下去,我倆隨著同鄉一起離開克山回山東老家。走到倉子山下遭了鬍子,那天雖然我一個人的面目都沒看清,可是你們每個人說過的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敢說,搶走我姐的,不是你?」

    聽嚴九說到這裡,李道雲整個人已經打起了擺子!

    雖然這一段時間來和李道雲相交甚密,可是年輕時候的事情,李道雲卻不曾對外人提起過。

    見那趴在地上的人控訴,林百欣捂著自己剛才一番搏鬥而狂跳的心臟,拍了拍李道雲的胳膊,見這個小自己幾歲的新朋友似乎是快要站立不住的樣子,問道:「李老弟,這是……」

    「放開他!」

    李道雲卻沒理,一把推開扶著自己的何玉明,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嚴九身前,將那制住嚴九的司機推開。

    「我掐死你狗東西!」

    嚴九的手剛剛伸到李道雲的脖子跟前,便被後者一把抓住。

    看著面前老淚縱橫的「鬍子」,嚴九呆住了。

    時間過去太久了,隨著歲數的增加,李道雲關於自己髮妻面貌的記憶都已經模糊。可是看著面前,那依稀有些熟悉的眉眼,他控制不住了。

    「我是你姐夫啊!」

    「我呸!你個撲街!」

    duang!

    李道雲剛想說話,就見到一個滿是皺紋的腦門兒,對著自己面門衝了過來。

    ……

    「其實將你姐虜上山,是當時的二當家做的主。那個時候我在山上雖然有幾分地位,但是如何處置肉票,我是管不了的。在你們之前,山上也劫過幾波帶著女眷的肥羊,別說你姐當時是個大姑娘,就算個老娘們兒,落到山頭上也免不了被那些畜生禍害。當時我看你姐模樣俊,也是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想保全她清白。

    就這麼地,才仗著當時受大當家的器重,跟二當家挑明了要搶個媳婦,這才……唉、當初把你揍了一頓攆跑了,也是想著等到你姐安穩下來,再放她下山尋你。可是一個月之後,我和你姐兩個人偷跑下山,再打聽你的消息,你已經沒了蹤影。我們當時還以為你……嗨!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現在還能想起來你姐臨死的時候,都沒合上眼睛,彌留之際讓我無論如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舒華,後來你去哪兒了啊?」

    醫院的處置室,李道雲腦門上敷著冰袋,呲牙咧嘴的將那段往事簡略的說了一遍。

    同樣用冰袋捂著腦門的嚴九則是一陣恍惚。

    塵封的往事浮上心頭,讓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坐在自己身邊兒,一口一個姐夫自稱的老傢伙。

    「當初和我姐失散之後,我就到了克山。當時就想著能不能找人幫著打上山去,把我姐搶回來。可是兵荒馬亂的,克山又讓鬼子給佔了,我上哪兒去找人幫忙?在那之後過了能有個把月盧溝橋事變,馬占山當了東北挺近軍司令,在日占區拉隊伍,我想著手裡有了槍就能去山上尋我姐了,就入了挺進軍。後來打百靈廟,又稀里糊塗的被編進了湯恩伯部到了南口,再後來……打台兒莊,武漢隨棗會戰……倒是越來越遠。直到了四六年,常凱申去了台灣,我們這些小魚小蝦也沒地方跑,就來了港城……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歎著氣,將早年間的事兒說了一遍,嚴舒華打量了李道雲一番。

    他已經知道嚴舒貞已經沒了,還跟面前這個傢伙生了一個兒子的事情。不管當初怎麼說,可面前這老傢伙,已經是自己事實上的姐夫。

    「姐夫……你,貴姓?」

    「哦!」

    李道雲這才拍了拍腦袋,將自己大號說了,這才想起剛才醫院門口,嚴舒華痛哭流涕的模樣,便問:「舒華,你在這裡……是遇到什麼難事兒了?」

    哪怕是避世多年,可是這一天來發生的這麼多事情,仍然是讓嚴舒華覺得仍生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機遇難料。

    想起現在還在急救室裡面的嚴時強,他忍不住雙腮抖動起來……

    ……

    「醫生!阿強他怎麼樣了?!」

    另一頭。

    嚴時琳推開李憲,再一次扯住了醫生的胳膊急切問道。

    「唉、」

    醫生搖了搖頭,「我這輩子做過幾百台手術,可是……」

    見到醫生摘下口罩,滿臉的唏噓,嚴時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到醫生的表情,李憲心中也是一顫。

    跟垃圾強滿打滿算也沒見過兩次面,可是一想到那個髒兮兮的傻大個,中午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幾個小時前還好好的,現在就…他的鼻子忍不住一酸。

    「你哥哥內出血是源於外傷性闌尾破裂,我們直接給割了。我做了幾百台手術,見過各式各樣的病患,可是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只的闌尾!」

    就在李憲抱著掩面而泣的嚴時琳,輕聲安慰的時候,大夫來了這麼一句。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3
第599章:堂妹?

    「你的孫子被人打傷,入了醫院,現在正在搶救?」

    聽到嚴舒華抽著煙說了這麼一句,李道雲狐疑的看了看身後的何玉明。

    「喂,老伯。這裡不可以吸煙的!」

    正當李道雲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麼,端起了煙袋鍋的時候,那邊聞到了煙味出來的護士對正在吞雲吐霧的嚴舒華喊了一句。

    倒不是嚴舒華不知道醫院之中不能吸煙,而是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腦子裡一下子接受了這麼多的信息,只覺得如同亂麻一樣糾纏在一起,下意識的就給自己點了一根。

    聽到護士的呵斥,他緊忙將煙掐了,在後者的白眼之下歎了口氣。

    李道雲則是從容的將煙袋鍋插到了褲腰之中,用格子西裝一遮,嘶了口氣,拍了拍嚴舒華的肩膀,「舒華,人現在在哪兒,這麼大的而事情,我得去看看。」

    看了看手錶,嚴舒華點了點頭,便帶著李道雲一道向急救室門口大步走了去。

    ……

    病房之中。

    看著躺在病床之上,已經被護士處理完傷口的嚴時強,嚴時琳眼淚仍然止不住的流。

    麻醉期效還沒完全過去,嚴時強還處於昏睡之中。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劫,外加上失血過多,嚴時強整個人面色蒼白皺著眉頭,僅僅在呼吸或者是微微動彈,牽動傷口之時才發出一陣夢囈似得哼哼。

    看著從小到大都是傻兮兮,似乎永遠沒有煩惱的哥哥現在這個樣子,即使知道哥哥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的嚴時琳,仍然哭的像個孩子。

    李憲反倒是舒了口氣,人沒事情就好。雖然過程曲折了一些,但是至少結果是好的。

    見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一點,嚴時琳還一個勁兒的哭,他這才走過去,勸了一句:「別這樣,這已經很好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裡有護士和醫生照應,再等一會兒沒什麼事兒你就去休息一下吧。大夫不是說了嗎,明早上他就能醒過來了。」

    捂著嘴巴,嚴時琳點了點頭。雖然這一晚上,李憲從頭到尾沒說什麼話。可是身邊有這麼一個人在,讓她感覺格外安心。又看著哥哥蒼白的面色,帶著眼淚強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乾淨。」

    哈……

    李憲乾笑了一聲,沒搭腔。

    想了想,拍了拍嚴時琳的腦袋瓜,「以後珍惜。」

    感受著自己腦袋上的大手,嚴時琳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一晚上,當真是忙的要死,現在腦子裡的一根弦兒放鬆了下來,李憲整個人感覺困頓的不行。

    打了個哈欠,正想著跟嚴時琳告辭回林家的時候,他便聽到門口一串腳步聲傳來。

    緊接著,兩個人急匆匆推門而入。

    見到跟在嚴九身後的李道雲,李憲眉頭一擰,立刻迎上了前去:「爺,你咋還沒回?」

    ……

    剛才從醫生那裡得知嚴時強已經無礙,嚴舒華心裡一塊天大的石頭安然落了地。

    問清了自己孫子的去處之後,便緊忙過來了。

    在嚴時強身邊坐了,看著自己孫子那張憨厚的面龐和虛弱但是還算穩定的呼吸,聽著一旁心率儀上那富有韻律的滴滴聲,他才呼了口長氣。

    見到李憲,他很是意外。

    這個年輕人他見過一次,當時只以為是嚴時琳在外面交的不三不四的人。但是現在再見到李憲,那張萬年像是別人欠了一百萬的臉上,難得的緩和了一下,點了點頭。

    李道雲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看著自己一臉懵逼的孫子,坐到了嚴舒華身邊,對李憲招了招手:「孫兒啊。」

    「哎!」李憲麻溜的走到了床邊。

    「叫舅爺。」

    「噶?」

    見李憲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懵逼臉,老太爺呵呵一笑,帶著些人生一件大事已了,全然沒有遺憾的激動,道:「這就是你舅爺,嚴舒華。」

    「舅爺?」「舅爺?」

    幾乎是同時的,李憲和嚴時琳瞪大了眼睛。

    臥槽!

    李憲簡直不敢相信。

    看著望著自己微微頷首的嚴九,他忍不住咧了咧嘴。

    自從自己回來之後過得第一個年,跟李道雲一起去給自己的太奶掃了墓之後,就展開了「尋找嚴舒華」的任務。這兩年以來,別的不說,光是在各大報紙上登的尋人啟事,怕是就花了不下十萬塊錢。

    除了這個之外,更是拖蕭基和幾個後來認識的公安系統的熟人,查訪克山以及附近的戶籍資料。

    他千想萬想,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到,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可真正要找的人,離自己僅只有一步之遙!

    而嚴時琳則更是驚訝,她看了看自己的阿公,又看了看李憲和李道雲,眼中一片茫然。

    …………

    找到了尋了幾十年的小舅子,李道雲整個人亢奮的不行,在病房之中將李憲和嚴時琳攆了出去,執意要陪著嚴舒華在醫院陪護。

    雖然不太放心兩個老頭子能不能熬得住,不過在李道雲一再堅持下,李憲還是和嚴時琳這個自己的……嗯,堂妹,一道出了醫院。

    杜家村那頭距離醫院太遠,而且嚴九和嚴時強人都在醫院,想來嚴時琳一個人回去不太安全,無奈之下,李憲只好帶著人一起去,和林百欣特地留下來侍候的何玉明一起回了林家。

    卻說醫院病房之內,就只剩下了兩個老頭。

    在心率儀滴滴聲中,輕聲攀談。

    對於自己和姐姐失散之後發生的事情,雖然過去了幾十年的時間,但是嚴九顯然還記掛著。

    得知李道雲和姐姐舒貞在那兵荒馬亂的世道之中,度過了兩年顛沛但是幸福的時光,但是卻在生產之後死在了兵災之中,在生命垂危之際還不忘讓李道雲尋找自己下落,嚴九鐵打的人也經受不住,連連垂淚。

    倒是李道雲,之前知道嚴時琳的情況,對自己這舅子到了港城之後的生活念的緊。

    「舒華,時琳這孩子,在國內我就見過。實在是沒想到,她就是你的孫女啊。」

    面對李道雲的感歎,嚴九也是歎氣,「是啊,我也沒想到。這世事竟然這般神奇,你和我天南海北離散兩地,會在近日重聚。肯定是阿姐泉下有知天上有靈,保佑你我到了這垂暮之年,還能了了彼此心裡的一個心結。唉、」

    李道雲默然,每每想起亡妻,心裡就一陣的難受。

    好一會兒,他才擺了擺手,「過去的事兒了,不說這個。倒是你,在港城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來醫院這麼長時間,沒見到你老伴,怕是已經去了?時琳的父母呢?」

    聽到李道雲問起這個,嚴九抿起了嘴唇。歎了口氣。

    「我這一生,未曾娶妻……」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4
第600章:不想再沾江湖事

    面對李道雲的疑惑,嚴九無奈一笑,道出了自己到了港城之後的過往。

    在劃撥到了湯恩伯部之後,跟著部隊嚴九參與了幾次大戰,可謂是九死一生。雖然越打離家越遠,不過當時國難當頭,一個小小的個體也沒有辦法。可是後來豫湘桂戰役湯恩伯部潰敗,整個部隊都被打散,顛沛之中嚴九一路被裹挾著,就到了廣東。

    從東北到廣東,幾年之間,隨著炮火和血肉,嚴九竟橫跨了整個中華。人不是機器,全憑著一口氣兒。

    眼看著自己距離家鄉越來越遠,嚴九終於累了乏了。當時的潰兵流向主要有兩個方向,一個是滇西。這一部分人大多被重新組織起來,參加了入緬作戰,大部分人在野人山裡邊兒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少一部分則是成為了遠征軍,在緬甸抗戰寫下了抗戰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是嚴九和當時的同袍們走的是另一條路;在廣東被打散之後,嚴九和幾十個袍澤弟兄在廣東苟延殘喘了一陣子之後,內戰爆發。徹底厭惡了打仗的一批人,就在這個時候當了逃兵,偷偷的跑到了港城。

    那個時候的港城雖然也動盪,但是大英帝國餘威尚在,卻是沒受到多少波及。

    像嚴九這樣的人,在那個時候可不少。他們大多是泥腿子出身,沒打仗之前都是地裡刨食過活,參了軍之後除了扛槍打仗,仍然是沒啥本事。就這麼的,一群不被社會所接受的人組織了起來,成立了幫派。

    靠著打仗時候那一股子狠勁兒,以及不拚命就活不下去的窘迫,這批人硬生生在港城打下了一塊地盤,靠著碼頭討了一份生活。

    站穩了腳跟之後,嚴九曾經有過一個相好的。亂世之中民不如狗,雖然港城受戰爭影響不大,可是大部分人仍然過得不好。當時那個相好,就是在碼頭邊兒上的暗娼。

    當時嚴九是真的想安定下來,有個自己的家。那姑娘也不是什麼浪蕩成性的,敞開褲襠做生意,也無非是為了求口吃食。

    可就在那姑娘脫了旗袍換了粗衣,想跟嚴九一心一意過日子的時候,碼頭上火並,在社團裡做飯貼補家用的姑娘出了意外,死了。

    對於嚴九來說,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就三個;

    在自己小時候父親去世之後,一個女人拉幫著一雙兒女硬生生從山東跑到了東北,讓自己活了下來。另一個是自己姐姐,在娘親死了之後把自己樓懷裡藏在水缸裡,躲過了日本人禍害。最後一個就是這相好,給了自己刀口舔血那些年一直心心唸唸的一個家。

    這三個女人,在不同時期給了嚴九同樣的,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從自己沒過門兒的媳婦一死,嚴九心裡邊的希望沒了。

    沒了希望也就不想要命。

    打那以後,碼頭上每次和搶食兒的幹,嚴九都沖在第一個,做起事情來比誰都狠。雖然在社團裡邊兒他不是歲數最大資歷最高的,可是人狠,而且老嚴家祖上都是大夫,嚴九雖然沒從自己那早死的爹爹那繼承下來醫術,卻也識文斷字兒。

    靠著這兩優勢,兩年下來反倒是成了頭。

    都是那個時代過來的,各自都有自己的一番經歷。可得知嚴九那些年遭的難,受的罪,李道雲仍是唏噓不已。

    「舒華,這些年你受苦了啊。」

    抹了抹在眼眶裡邊兒打圈的眼淚,李道雲歎了口氣。

    嚴九則是擺了擺手,苦笑道:「二鳳死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這輩子,我可能就是克親的命。與其得而復失後肝膽欲裂,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乾淨利落。所以再往後,雖然也有過女人,可是從來都沒過心。就這麼,幾十年也就過去了。」

    李道雲點了點頭。

    在這一點上,他和嚴舒華有共同之處。

    轉既,想到嚴時琳和嚴時強,李道雲又是不解:「那照你這麼說,時琳和時強……是怎麼回事兒?」

    「你比我好命。雖然我姐沒的早,可是至少還給你留下了個子嗣,活著也有個念想。」

    握緊了嚴時強的手,嚴九拍了拍嚴時強的手,歎道:「這孩子當初被人扔在了船上,是我撿來的。」

    「至於時琳……」

    講到這兒,嚴九的目光有些複雜。

    雖然李道雲的出現,讓他感覺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一直孤單,至少還是有人念想著自己,一直沒放棄尋找著自己。

    可畢竟,跟李道雲才相認了不到一天時間。對於這個姐夫他自己也就知道個大概,一些秘密,他不想談及。

    至少現在,不想。

    「時琳也是?」

    嚴九雖然有所保留,可是李道雲不一樣。

    這麼多年,雖然完全沒有嚴舒華的消息,但是這個自己髮妻彌留之際托付給自己的人,他卻從來沒有忘記。所以在他心裡邊兒,嚴舒華就是自己的親人。

    這麼多年,一直都存在——哪怕沒找著。

    「那倒不是、」嚴九擺了擺手,可是明顯不願意對這件事情多提,只是應付道:「時琳的父親是一位老哥臨終之際托我照顧的。我本心存僥倖,想著跟這孩子相依為命,到老了也算有人給我送終抗幡吶。可是我沒你那麼好命,時琳的父母在她剛出生不久,也遭了難。留下時琳一個娃娃……唉。」

    聽到這,李道雲不想多說什麼了。

    他自己一個人把李友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就覺得很不容易。可是想想嚴舒華一聲的曲折崎嶇,他還真就覺得,自己的命相對而言……還算不錯!

    揉了揉發木的眼皮,想著護士也這世間應該已經休息,將病房的窗戶打開,李道雲吧嗒吧嗒的抽了袋煙。

    就算是再簡要的說,這也是一個人幾十年間的經歷。

    這一聊,便就聊了整個晚上。不知不覺間,窗外的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維多利亞港的燈火亮了一整晚,但是在這凌晨之際,除了遠處燈塔和零星幾處街燈,也都盡數熄滅。

    港城,在迎來又一個黎明之際,倒是顯現出一片霧氣濛濛的暗淡。

    想著昨天李憲在醫院門口和自己說的,關於嚴時強這一次出事的原委,李道雲看了看坐在病床邊上,因為心疼而皺紋縱橫的臉上兩腮不時抖動的嚴舒華。

    「舒華,眼下這件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面對這個問題,嚴九一愣。

    看著病床上的孫子,眼中瞬間浮現出一絲足以讓人窒息的狠厲。

    可是轉瞬,這種狠厲又隨著什麼顧忌,而慢慢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後,只化成了一聲歎息。

    「算了吧。平安就好。因為社團,我丟了二鳳。因為社團,我丟了時琳的爸爸。江湖上的事,江湖上的人,這輩子……我不想再沾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5
第601章:簡直就是金礦

    林家。

    昨晚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將近兩點多。之前在林家住過一段日子,林家的傭人也都知道這位貴人的作息。於是乎,疲睏交加的李憲一覺睡到了九點多,直到廚房那邊兒都開始準備午餐了,才幽幽睜開眼睛起床洗漱。

    本來,李憲倒是想著謝龐那邊兒要是回國,可以將釋能托付一下,讓蟹老闆帶回國去。可是謝龐這邊兒因為昨晚的事情,歸期何時一時半會兒的可是確定不下來了。他又不放心讓老爺子一個人走,就只好將這件事情暫時擱置了下來。

    上午十點,正跟釋能談著回國的事兒,何玉明就過來,說是有客上門。

    來的不是別人,就是謝龐,以及章蔭。

    昨晚上,雖然後來沒在一起,但是李憲一個電話,就給嚴時強轉進了全港城最好的私人醫院,二人可是清清楚楚看見的。

    港城不像是國內那樣嚴重依賴公共醫院,醫療系統方面,是公立醫院和私立醫院兩個部分互相補足而成。現下裡在港城,公立醫院面對的大多是中層家庭。而作為公共醫療的補足,私立醫院可不比公立的少。

    但是私立醫院明顯分為兩個極端;一種是面向窮苦大眾的,由教會或者私人營運的那種。另一種,則是像瑪利亞醫院這種,費用貴得離譜,但同時醫療條件和醫師水平拔尖,只面對富人,而且不是一般富人的私立醫院。

    這種醫院,謝龐不知道,可是章蔭心裡邊兒確實明清似的——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去的!

    昨天晚上處理完了碼頭那邊的事情,放心不下收了波及重傷的嚴時強,章蔭便去瑪利亞醫院探望了一番。一番打聽之下,得知昨晚是林家打來電話親自安排的轉院,章蔭動了心思。

    打醫院出來,就讓謝龐帶著他到了林家專程拜訪李憲。

    看著腦袋上還纏著紗布,模樣看起來相當滑稽的章蔭,李憲眉頭一挑。

    李憲多機靈一人?

    這個節骨眼上,對方能大老遠找到這兒來,目的是啥,不言而喻。

    果然,還不等茶水上來,章蔭便盤起了交情。

    雖然這位在十年之後一度比黃光裕還有錢的女首富是在港城發跡的,但是她父親是龍江省雞西人,文革的時候才被調到了廣東這頭。所以實際上,二人也算是老鄉。

    能在港城白手起家,做出幾百萬的生意,章蔭為人處世自有一套。不過李憲卻不喜歡繞彎子,跟章蔭扯了幾句龍江省現在的情況之後,便話鋒一轉,說起了昨天的事情:「章姐,現在這事兒,你打算怎麼整?」

    見李憲主動問起,章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憲老弟,我就是為了這個事兒來的。」

    「哦?」李憲裝作意外,道:「這話怎麼說的?」

    「嗯……」看了看身邊的謝龐,章蔭心一橫,交了實底:「李憲老弟,不瞞你說。現在新義和這邊兒耍起了流氓,章姐這生意這麼下去,肯定是沒法做了。這麼說其實挺唐突,可是我想著……你跟林家交往的這麼深,能不能讓林家的人出面,找新義和的話事人出來談一談、我這幾百萬的廠子鋪在這……這幾年的心血都在裡面,總不能……說扔就扔。」

    聽她說完,李憲點了點頭。

    倒還算是個爽直的人。

    不過對於章蔭的請求,他沒急著回答。而是打聽起了回收紙紙漿生意的事情,「章姐,你跟我說實話,現在你們這個紙漿廠的效益和利潤怎麼樣?」

    其實這話,要是放在平時,問出來絕對是唐突。

    都是做生意的,最忌諱的就是同行問效益問利潤。

    怎麼說呢?

    這就跟兩個不認識的人一起進了澡堂子在一個池子裡泡澡,你跟這兒泡澡泡的好好的呢,突然旁邊兒人問你雞兒具體幾厘米差不多。

    自己的事兒,憑啥讓外人知道?

    再說,你自己不會看啊!

    就很討人厭。

    不過形勢比人強。

    現在章蔭上門兒是有求於人,面對李憲的問題,稍作猶豫之後,也沒瞞著。

    「我們公司現在的紙漿主要是供應國內沿海地區的十幾家包裝廠和我自己跟別人在深圳合夥的一個廠子。李憲老弟,你別看章姐的紙漿不摻水不摻雜,可就算是這樣,一噸紙漿也有將近六百塊的純利!」

    「這麼多?」

    聽到這個數字李憲都有點兒坐不住了!

    要知道,新浪紙漿基地現在就是自己供應者新北集團旗下兩個生產部分的紙漿。李憲靠著林業局十幾個林場的原木,將紙漿的成本一再壓低,但是要是核算利潤的話,一噸紙漿也就是不到五百塊錢。

    可是現在章蔭這塊,沒有自己的收購渠道,被同行壓著排擠,竟然還能有這麼大的利潤,簡直是爆炸賺啊!

    日狗,難怪你特麼日後成首富!

    打量了一眼章蔭,李憲不動聲色道:「能有這麼多?」

    章蔭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操作方式也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其實章蔭的手段很簡單,就是在生活垃圾儲量較大的港城收購廢品紙殼,然後初步打包之後發回國內。在製造紙漿然後再對外出售。

    因為廢紙收購量大,而且走海運運費低廉,國內以合資廠稅收,用地優惠以及工人工資低這幾個環節的優勢,大大地縮減了成本。

    「就這,還是章姐的紙漿質量跟得上去,不糊弄人的前提下。要是像新義和那邊兒,摻百分之三十的水,再省去兩道過濾,一頓紙漿賣到內地,利潤差不多都能到七百。要不然,你以為為啥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李憲點了點頭。

    確實。

    他之前看報紙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過,現在國內的回收紙漿報價大約在一千二到一千五一噸。

    之前在垃圾強那兒他聽過,廢紙收購價也就是一毛錢一斤。一噸廢紙不過二百塊錢。回收紙漿基本不需要什麼格外的添加劑,只需要用沉積攪拌法去除雜色過濾處置,一噸乾燥廢紙幾乎能出七八百斤的紙漿。

    這麼算來,按照章蔭這一噸能賺六百塊的說法,那可就是百分之五十的純利潤。

    純利潤吶!

    馬克思說過,資本家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樣。

    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大膽起來。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潤,他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

    這麼大的利擺在面前,社團玩兒的這麼狠,李憲倒是能理解了。

    這他媽哪裡是廢紙生意?

    這完全是金礦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25 16:15
第602章:無法接受

    瞭解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李憲心裡有了數——他覺得章蔭是病急亂投醫。

    根據章蔭所說的,因為收購價較其他的回收站高,她的碼頭每天吃進十幾噸的廢紙殼,平均每個月發往內地將近四百噸。

    這些東西在內地加工製造成回收紙漿,那就是二十幾萬的利潤。

    主要矛盾就體現在這兒了;章蔭的廢品收購價高,做出來的回收紙漿質量高,價格上卻跟港城這頭供應內地的回收紙漿差不了多少。

    兩相一比較,不光是章蔭這頭賺了多少錢的問題。更是在於章蔭這樣的做法,對於整個港城的回收紙漿產業造成了一個「不良影響」。

    如果按照後來的說法,這就是給行業樹立了一個標準。

    但問題是,如果企業有實力有背景,那麼這個標準才能稱之為標準。

    沒背景沒實力?

    那不好意思——這叫起刺兒。

    現在新義和掌控了港城絕大部分的回收紙生意,涉及到的,可是每個月幾十萬真金白銀的收益。

    所以別說是林家出面,就算是找港督出面,這個面子都不一定能賣的出去。

    不過,雖然李憲覺得這件事情不靠譜,可想到對方上門來找自己,無非就是想通過林家跟新義和取得一個對話的機會,他也沒說什麼。直接給林建岳打了通電話,將章蔭的情況說了一遍。順帶著,幫蟹老闆提了一下那批被扣在了匯通碼頭的貨。

    林建岳有點兒為難。

    林家在港城算是頂級富豪不假,可是林家的生意都是正經生意。這麼多年靠著和英港政府保持密切關係,通過社會捐助和林家本身的影響力,跟這些見不得光的社團其實沒多大的交集。

    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力度。

    更何況,現在的港城社團都或者想趁著英港政府在97年撤出,利用剩下的這三年時間狠狠撈一筆,或是為自己洗白做準備。涉及到錢財的事情,更是不好干預。

    礙於李憲的面子,林建岳倒沒說什麼,只是在電話之中告訴李憲自己會想辦法跟新義和那頭溝通。

    就這麼,在林家的馬場,跟章蔭和謝龐溜躂了約莫一個小時之後,李憲才接到了林建岳的電話。

    但是那頭的回復,可不是同意章蔭的對話請求。

    而是直接給出了條件——撤出港城,或者繼續在港城做下去也行,只要中南控股願意拿出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而且在港城的收購站必須關閉,從此之後廢紙的供應環節由新義和負責。

    「李憲,那邊不給面子的。這件事情,我勸你還是不要管了。新義和現在想吃掉尖沙咀和全港城的廢品生意啊,我雖不清楚,可也聽說過。他們現在是瘋的!不要給自己添麻煩啦。」

    其實新義和倒也不是全然沒給林建岳面子,至少謝龐的那批貨,對方說了挑時間給放出來。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面對林建岳的勸告,李憲默默的掛掉電話。

    剛才為了讓章蔭聽到對方的要求,他放的是免提。

    林建岳的這一番話,同樣清清楚楚的落進了章蔭的耳朵裡。

    這兩項要求,不論哪一個,都不在她的接受範圍之內。

    神色變換一陣後,章蔭強笑著對李憲點頭,「李憲老弟。不管怎麼說,這事兒還是謝謝你了。」

    意料之中的沒幫上也幫不上。

    不說撤出港城和憑空要人公司一半股份這種幾乎等同於搶劫的要求,就說要掌控廢紙供應環節這個要求。

    這意味著啥?

    意味著從此之後,港城的廢紙什麼價格完全就是新義和一張嘴說了算。多少錢收,多少錢賣,人家看心情的。跟這樣的壟斷商合作,要是特麼能讓人賺到錢,李憲都敢把自己腦袋摘下來給國足當球踢!

    面對章蔭的致謝,李憲擺了擺手。

    四月末,正午時分。高高的艷陽天上,幾朵白雲如蒼狗悠閒漫步。日頭很高,但是白色的,看一下就能把人眼睛扎個黑窟窿的日頭,卻已經略顯毒辣。

    陽光散落在別墅後身的馬場之中,花心大少甩著梳理得用了飄柔一般的馬尾鬃,渾身腱子肉盤扎,時不時小跑幾步或者飛身一躍,彰顯一下自己良好的體魄和高貴純正的血統。

    看著花心大少,章蔭一陣出神。

    本想著借一借林家的勢,讓自己稍微不那麼被動。可是現在看來,這如意算盤,倒是打了個空。

    既然是這樣,她也就沒了跟李憲閒聊的心思,跟李憲又是一番客套後告辭離去。

    「這他媽的,港城這群驢馬爛子這也太能熊人了!」

    章蔭在這兒,謝龐還壓著火。待章蔭一走,謝龐這徹底控制不住了。

    「特麼還是混道上的呢,這一點兒道義也不講啊!哪有這麼……這麼欺負人的?」

    面對蟹老闆的義憤填庸,李憲也是無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淤泥。哪兒還不是一樣?」

    嘴上是這麼說,可是李憲此時此刻,心裡邊兒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

    自己跟章蔭沒什麼交集,也就談不上歷史小蝴蝶改變進程之類的哲學問題。按照這個邏輯出發,現在發生的事情,勢必不會對章蔭未來成為女首富產生什麼影響。

    也就是說,自己幫不幫得上忙,章蔭這一關都是過了的。

    但是怎麼過的,他卻是實實在在記不起來了。

    思來想去也沒從自己有限的記憶之中搜尋出個一二三來,李憲便打發走了發了一通牢騷的謝龐,見時間不早,李道雲還沒有回來,去了瑪莉亞醫院。

    嚴時強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已經醒了過來。

    剛在鬼門關前頭浪了一圈兒回來,身體還虛得很,可是精神狀態出奇的不錯。

    當李憲來到病房的時候,這傢伙正嚷嚷著等自己能下床就去找那些爛仔算賬,要「拿著一把西瓜刀從尖沙咀砍到油麻地」,把新義和所有馬仔的闌尾都給割下來。

    很顯然,這傢伙把闌尾這兒人類進化不完全,對身體毛用都沒有只能發發炎的物件看的很重。

    認為自己沒了闌尾,損失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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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