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我是我二大爺 作者︰蠢蠢凡愚QD (連載中)

 
as000538 2018-9-18 15:04:1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4 353688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12 16:30
第920章:我看誰還敢動?

婦女聯合會主席叢文魁的這個年過的並不好。

從去年二月份開始,龍江省的國營企業改革序幕正式拉開,國進民退政策開始施行,大量老早就處於破產邊緣甚至是實際上已經停產許久,只差了一紙號令就可以解散的國營廠,終於迎來了最終的命運。

按說,這種經濟層面的決策,跟婦聯這種部門沒啥關係。

但是由此催生的大量下崗家庭和下崗婦女,一下子為風平浪靜的聯合會增加了莫大壓力。

婦聯是幹啥的?

往大了說,團結婦女投身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四化建設,讓婦女們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中發揮積極作用。代表婦女參與國家和社會的決策監督和管理以及各項法規的制定。

往具體了說,則是維護婦女和兒童的社會合法權益,提供法律和生活上的必要幫助。

說白了,就是婦女同志們的「娘家」。

在此前對社會的普及宣傳之中,婦聯就是這麼說的。

但是現在真正的有了事兒,叢文魁才發現自己這個「娘家人」……不好當!

別的不談,就說大年三十當天。

本應該上一上午班的叢文魁被百多個婦女同志攔在單位裡要求給安排工作,直到了晚上九點多才把人支應走冒著鵝毛大雪坐最後一班火車回了位於呼蘭的家中。

見他回來,家裡的狗狂叫了五分鐘後才反應過來。

這人……看著怎麼這麼像家裡的男主人?

等叢文魁抄起棒子打了頓狗進了屋才發現,年邁的老爹老媽都已經吃過了餃子睡下。而自己的妻子屋裡,則是傳來若有若無的男人鼾聲。

要不是大過年的,叢文魁差點兒就拿著菜刀進去拚命了。

坐在臥室門口抽了足足半包煙,叢文魁起草好了離婚協議進了臥室才發現,自己的妻子已經安然入眠。

雙人床上沒有男人,自己的位置上放著一臺四四方方的錄音機。

那其中循環播放著的,是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錄的,自己夜裡睡覺時發出的鼾聲。

那一刻叢文魁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忙得足足七個月沒回過家。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城市的萬家燈火之中,叢文魁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兒蹲在客廳裡吃著驚喜莫名的妻子給熱的餃子抹了一宿的眼淚。

可他還沒來得及用年假的機會來彌補對家人的愧疚,初一一大早,幾個此前就知道他家住址的婦女就登上了門。

在接到薛靈電話的時候,叢文魁正在跟婦聯的幾個幹部開會,商量著最近下崗人數最多的牡丹江地區婦女生活保障的問題。

婦聯的工作不好做。

不好做在哪兒?

沒錢沒權啊!

其實說白了,婦聯就跟信訪是一個性質,只是起到一個中轉的作用。婦女同志有什麼生活上的問題,他們十有八九是解決不了的。

那怎麼辦?

只能求爺爺告奶奶的去反應,去協調。比如婦女需要法律援助,婦聯給法院打電話。婦女需要酒業,婦聯跑去勞動局磋商……

而在下崗浪潮之下,這種磋商和協調換來的,往往都是敷衍和搪塞。

說白了,國家一下子釋放出這麼多的閑置勞動力,所有的政府服務機構都面臨了巨大的壓力。各個部門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河,自家的屁股都來不及擦,哪有心思去管別人上廁所帶沒帶紙?

所以,一聽說新北集團那個年輕的董事長想跟自己見一面,叢文魁當即終結了工作會議,火急火燎的就趕到了新北集團。

集團裡,李憲剛剛跟張大功和陳樹林等一眾老夥計碰了頭。一碗水端平,各自發了開工紅包之後,大傢伙又閑嘮嗑似的將新年的工作部署大略聊了聊。

這邊兒正聊著呢,帶著兩個隨員的叢文魁便在集團前臺小妹的帶領下進了門兒。

見到坐在會議室主位上,未著西裝,未打領帶,兩隻白襯衫袖子高高挽起的年輕人,叢文魁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跟前。

一把,就抓住了李憲的手。

「李董你好你好!新年好!」

李憲此前沒見過叢文魁,以至於當這個留三七分頭,濃密的頭髮上散發著一股頭油味兒的精壯男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他都驚呆了。

這尼瑪,哪兒來的跑腿子啊!

再打量了叢文魁身上那皺巴巴,似乎是糊了一層煙油的棕色皮夾克,李憲抽了抽嘴角站起身來。

「您就是婦聯的叢主席吧?」

「沒錯沒錯,李董,雖然咱倆沒見過面,但是對你我可是神交已久啊!」

「嗯,這話叢主席說的不假。年前李董沒在家那會兒,叢主席在咱公司熬了五六天。前臺接待小王那會都說,叢主席把咱新北的部門架構樹圖整個都背下來了,咱集團分公司副總以上的幹部,叢主席認的比她還全哩。」

坐在李憲身邊的陳樹林忍不住吐了個槽。

李憲知道,他說的就是年前叢文魁在新北打秋風,死皮賴臉額走了五十多萬贊助的事兒。

對這,他也是哭笑不得。

不過這一次叫叢文魁來,可就是要主動送上門兒給他打秋風的,可不能怠慢。

李憲狠狠瞪了嘴欠的陳樹林一眼,在叢文魁尷尬的笑容之中,讓會議室裡的眾人各自忙去。

待眾人離去之後,讓接待員重新換了茶水,親自端到了叢文魁面前。

「叢主席,老陳就是一張破車嘴,別理他胡咧咧。來,喝點茶水。」

叢文魁雙手接過,笑的有點兒干,「李董這是哪裡話,也不賴陳總……這個贊助的事兒……說起來我們自己都不好意思。去年前前後後我們婦聯沒少麻煩咱新北。說白了吧,像咱們新北這樣能掏錢的,那就屬實是給我們面子了。」

李憲笑著擺了擺手,「叢主席也不容易,之前贊助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通過薛總跟我說了之後我倒是對叢主席你的印象不錯。打叢主席能拉下這麼大的面皮為群眾解決問題看來,我們這贊助費啊,就給少了。」

「唔?」

一聽李憲這話,叢文魁等三人齊齊的瞪圓了眼睛。

咋地?

聽這話的意思,這是要再給點兒?

眼見著面前三人面面相覷,眼珠子轉的嘰裡咕嚕,李憲也不打機鋒。

直接將雙手按在膝蓋上坐正了身子,將過年這段時間發生在自家裡的事情,包括韓小娟大大帶孩子偷看電視以及街坊婦女們上門兒求助都說了一遍。

「唉,李董,這是我們婦聯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沒辦法解決婦女同志的實際問題,實在是慚愧……」

本來滿懷希望的叢文魁聽到李憲所述,心裡涼了半截兒。

心說敢情不是來給贊助的,八成是這位年輕的富豪被街坊弄得煩了,想把包袱推過來讓老子解決。

心裡雖苦,但是叢文魁嘴上卻愈發的客氣。

畢竟,新北還是金主不是?

「李董請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跟景耀街那面的幹部著重強調。一定會優先解決街坊們的就業問題,保證以後不會讓這幫婦女同志去叨擾……」

「叢主席理解錯了。」

見叢文魁莫名其妙的拐錯了彎兒,李憲笑著擺了擺手。

「現在社會上的情況,我是知道的。不是看不起叢主席,憑借婦聯的職權,想解決目前下崗女工們的就業問題,怕是癡人說夢。」

「這個……」叢文魁只覺得臉上有點兒發燒。

但是事情的確就是這麼個事情,情況的確就是這麼個情況。

沒得洗。

在去年整個下半年,婦聯經手的再就業案例超過六千。但是真正通過婦聯方面協調溝通落實了的,只有二百多件。

就這二百多件。那還不知道怎麼求爺爺告奶奶,跟上級求跟兄弟部門賴出來的呢。

李憲微微一笑,拍了拍叢文魁的大腿,「叢主席,今兒個叫您來,不是為了讓您出面安撫我那幫街坊的。我那些個街坊我自有安排,幾十個工作崗位,我李憲還是能搞的定。

原本李憲是寬慰的一句話,卻讓叢文魁格外扎心。

去年十月份,為了解決四十個特困殘疾下崗女工的再就業問題,自己他娘的差點兒把省政辦樓梯踩塌了!

「街坊的事情不勞煩您。但是您也知道,個人再有能力,畢竟是個人。這一次的下崗潮,給太多的家庭造成的影響太大了。而且依我看,怕是這股風潮也才剛剛開始。我們新北雖然實力有限,但還是想做點兒什麼。」

一聽這話,叢文魁顧不得捂心臟了,霍然從沙發上起身:「李董,您說的是真的?」

李憲輕輕點了頭,沉聲道:「叢主席經手婦女工作,想必知道一個家庭裡,最重要的其實就是女人。或許她們不能像男人一樣去做重體力的工作,或許她們也沒有經受過什麼教育,沒有什麼知識和技能。但是作男人的妻子,孩子的母親。別管這個家過成怎麼樣,只要母親牆不倒,這個家就能撐下去。」

李憲的話,讓叢文魁微微動容。

能把現在這份熬死個人的工作幹下去,其中一大部分原因就是看不得一個個家庭因為婦女的崩潰而崩塌。

在日常的工作之中,讓叢文魁感到最頭疼的,莫過於那些個沒什麼文化同樣沒什麼素質,到了婦聯就撒潑耍無賴要解決問題的老娘們。

可是每每見到這樣的女人,叢文魁反倒是心裡有底。

家裡有這樣還能為了家去鬧的女人在,它就散不了。

最怕的,就是那些個來了幾次,然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這樣的女人,往往最後都尋了個讓婦聯工作人員們都難以接受的道路,或者茍且恥辱的活,或者撕心裂肺的死。

而伴隨著這些,往往都是一個家庭的分崩離析。

沒辦法,母親牆塌了。

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那李董,您……咋打算的?」

試探著,叢文魁問到。

李憲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呵呵一笑:「我初步想著啊,是拿出一筆錢來,委託咱們婦聯成立一個包括扶持下崗女工技能培訓,創業再就業,以及短期特困家庭應急救濟的這麼一個基金會。」

「唉!這個好!」叢文魁一聽這個,激動的一拍大腿,「李董,您的這個想法和我們年底婦聯工作會議上提出的專項扶救基金不謀而合。但是說來慚愧,當時我們構劃的是挺好。但是……你也知道現在省裡的財政狀況。實在、實在是沒能摳出來錢執行……」

「那李董、您……準備拿出多少來?」就在叢文魁激動難當之際,他身旁的一個文員咕隆著喉嚨,問了這麼一句。

李憲微微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萬?」叢文魁瞪大了眼睛,面露喜色。

「不。」

李憲搖了搖頭。

「據我所知現在僅是冰城市的下崗女工就已經達到了七萬多人。這麼大的基數,一百萬分散到人頭上才十幾塊錢,能做什麼?我……出一個億。」

話音落地,會議室內的三人,呆了。

足足十幾秒,叢文魁喉結一陣咕嚕,見李憲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這才整個人往後一仰,啪嘰一聲,躺在了沙發上。

「嗝!」

「叢主席!唉?叢主席!」

「哎呀李董!我們叢主席已經三天沒合眼了,你這一下子太刺激,他心臟……受不了啊!」

看著兩個隨員七手八腳將叢文魁放平在沙發上又是扶胸又是拍背……這無比熟悉的一幕,李憲搖了搖頭。

見其中一個隨員大衣的胸口上別著一枚別針,他順手抽了下來。

來到叢文魁身前,回憶著李道雲的手法,找準了穴位之後,啪嘰一聲就把寸長的別針扎到了叢文魁的人中位置。

「嗝呼!李董,大過年的,你不是那我開涮吧?」

不出意外,叢文魁喘了一大口氣之後,甦醒了過來。

「並沒有。叢主席先別暈,這一個億啊,不是一年給你。而是分為三年三批,您回去籌備一下,先把基金會的架構拉起來。等你那面有了眉目,我這邊立刻給你打過去五百萬的啟動款。」

李憲的手又被拉住了。

叢文魁蠕動著嘴唇,虛弱道:「謝謝李董,真是謝謝李董了。李董,您出了這麼大的貢獻,有沒有啥要求?您開口,只要您開口,我叢文魁就算是豁出去這烏沙,也給你辦!」

李憲笑著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要說要求啊,也是有的。」

「李董您說!」

「成立這個基金會的資金是從我們新北唯你衛生巾分公司的財口上出,基金會的所有運作也必須以唯你的名義進行。」

「就這個?」

「就這個。」

「成!李董,這事兒我就能做主,我答應您了!這個基金會,以新北唯你基金會命名!」

「那好,叢主席。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別的我不敢跟您保證,但是有一條。只要我們新北唯你在一天,這個基金會我們就贊助一天!而且叢主席,我希望這個基金會不僅僅在咱們龍江省內發揮作用,希望你們能把它做好,在下崗的大浪潮中,幫助全東北甚至是全國的下崗女工,度過難關!」

握著叢文魁的手,李憲笑的格外真誠。

媽了個巴子。

不是想讓吞併唯你,讓唯你消失嗎?

老子給你來個細水長流,看他丫的誰還敢動!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15 11:35
第921章:現分曉,見真章

負責行業發展司龍江地區的處長郝長龍端坐在辦公桌後面,對著遞過茶水的秘書隨意揮了揮手後道了聲謝。

這一下,倒是弄得秘書韓曉宇受寵若驚。

郝長龍的心情不錯。

作為老工業基地的龍江省,自從改革開放之後,國營經濟的勢頭就一路下行。走到當下,百分之六七十的企業都已經從根上爛透了。

在95年之前,行業發展司的工作可謂是寸步難行。

許許多多的國營企業名存實亡,你說它存在吧,光有一個空殼子名號。絕大部分的企業都已經實際性的停產,除了靠著省財政補貼還保存著建制,根本就沒辦法動員起來為龍江省內的產業深化改革作出哪怕一丁點兒的貢獻。

可你要說它不存在,隨便一個不起眼兒的國營廠,都養著百來號的產業工人。每每做統計的時候,這些廠子和企業都還存在於紙面之上。

鑒於之前破三鐵運動的失敗,因為改革鬧出了那麼大的亂子最後上面不得不出面兜底挽回,產業發展司這邊想做點兒什麼那真是動也動不得,改也改不了。

現在好了。

全國都在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抓大放小的政策自打去年開始試點執行發展到現在已經乘風而起,正式進入了快車道。

有了來自國務院方面「該破產的破產,該倒閉的倒閉」這個尚方寶劍,產業發展司聯合地方,在短短的半年之內引進了大量的民間和國外資本,將許多零零散散且毫無生機的產業到底搞出了一些風水。

這種工作上的順暢,讓自打困在龍江這四年多的郝長龍最近是容光煥發。

「郝處長,前幾天我和李憲已經有過接觸。本來呢,我是想代表公司適當的做出一些利益上的讓步,盡量的不給組織上添麻煩。但是沒辦法,這個人對於成立合資集團的事情存在著相當的牴觸。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沒有什麼進展。那事情發展到這兒,恐怕我公司這一次的合資項目,就還得勞煩郝處長出面,跟地方上的領導們勤溝通,做做新北方面的工作了。」

看著款款坐在辦公桌對面,即使是端著個機制瓷茶杯也顯得亭亭玉立的王潔麗,郝長龍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對於眼前這個女人,郝長龍是欣賞的。

首先不可否認的一點是,這個女人很時髦。

跟國內那些個為了趕時髦而時髦的女人不同;王潔麗的時髦是那種徹底活明白了時髦。有別於國內女性穿個性感些的衣服就羞羞答答,這個女人身上的自信,顯示出一種堅決的立場——她根本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或者說別人的看法對她來說就像是身上的灰塵一樣,隨便拍一拍就沒了。

不摻雜任何的私慾,這樣罕見的自信,在當下男性佔據著絕對權威的社會裡簡直就是一劑毒藥。

更何況立春剛過乍暖還寒的東北,能看見薄的透明的褲襪和包身裙,真本身就是一種眼福。

但是對於郝長龍來說,也就僅此而已了。

作為一個年紀不過43週歲的幹部,見過沒見過的世面,在郝長龍心裡都已經波瀾不驚。

在女人艷麗的表皮下,她所帶來的項目和機遇,才是最重要的。

也正是郝長龍所看重的。

這一次由發展司發起的招商引資綜合項目,加方總計投資七十二個億。而突然加塞的田倫德投資公司一筆,就佔據了這個項目的將近百分之十。

絕對的大手筆。

要是能將衛生巾這個行業在龍江省整合起來,可以說發展司今年的牌面兒可就落實了。

剛開年若是促成這麼大的項目,有了墊底的,接下來的工作還不是怎麼都有道理?

聽到王潔麗帶著三分嬌氣七分正式的請求,郝長龍點了點頭,「王經理請放心,我司對於貴公司這個衛生巾項目高度的重視,在年前的時候我這面就已經和各部門都協調妥當。現在唯一的阻力,就是說新北到底是個股權高度集中而且清晰的民營企業,我們不太好直接干預。」

見王潔麗想要說話,郝長龍馬上話鋒一轉,「不過這個也請王經理放心,不論是和貴公司的合作,還是和加方的聯合投資項目,我們都報以十二萬分的誠意。算起來,跟貴公司搞合資,對於新北來說也是個好事。這樣於你們外企,於地方,於民營企業都有益處的項目,不管有什麼困難,我們這面也肯定能幫你們這些客人克服掉!」

說著,郝長龍看了看桌子旁的日曆——那上面,用紅藍色的鉛筆標注著各項會議的提示。

隨手點了點之後的幾個日期,最終他的手指落在了一個星期之後。

「一個禮拜!」

「一個禮拜之後,省裡要召開一個關於經濟改革的總結和展望會議,在會議上,我會當面和領導們反應你們的問題。我估計,最遲不超過一個月。新北那面就是塊水澆不進油潑不進的石頭,它也得讓步!」

眼見著郝長龍一張國字臉上難以掩飾的自信,王潔麗的嘴角勾出了一個迷人的弧度。

面前這個年富力強的處長,在此之前雖然對合資項目熱衷且提供了相當的支持,但是在數次給予自己的答覆上,卻遲遲沒有表現出今天這麼斬釘截鐵的態度。

此時郝長龍無比堅定的語氣,讓王潔麗一顆心徹底落了地。

回想起那日酒店中李憲臨出門時候帶著的略微不屑的目光,王潔麗心中好一陣冷笑。

李憲啊李憲,事情到了這個地步……

你還有什麼折?

「那我這裡可就提前謝謝郝處了。」

想著,王潔麗站起了身來,對著寬大辦公桌後面的郝長龍微微鞠了一躬。

「好說。」

另一頭。

鑒於之前婦聯會議上已經有過類似李憲基金會的提案,經過六天緊張的籌備,婦女聯合會辦公大樓旁邊,本來充作倉庫和檔案室的小樓已經整理了出來,此時,幾個工人正在門頭上將「新北唯你婦女就業與創業扶持基金會」的白底黑字豎匾安裝上位。

雖然只有一個空殼浪的小樓,但是剛開了年便被下崗女工們輪番轟炸的婦聯內冷不丁出了這麼一檔子新氣象,還是引來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關注。

站在最前排的幾個婦女顯然對「基金會」這個名稱不甚理解。

嘰嘰喳喳了一陣兒,站在最前面的一個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婦女,將插在棉襖袖子中的右手抽了出來,似一個大母貓抓耗子一般的,對著正在指揮著工人掛牌子工作人員招了一下。

「王科長,這金會弄的是啥景兒啊?」

婦聯後勤科的王耀明雖然平日裡不負責接待,但眼前這個手上滿是凍瘡的中年婦女,他也是知道的。

或者說,整個婦聯沒幾個人不知道。

婦女名叫馮桂琴,原平房區瓦廠的職工。半年前下了崗之後不長時間,就成了婦聯的「熟客」。一般過來婦聯的女人,為的就是能通過這兒找到份工作。馮桂琴是最早一批來到婦聯鬧著要求工作崗位的,按說,像她這號的就算是排號等著安排再就業也能排上了。

可是這女人和其他只要有份餬口崗位就成的不一樣,非要月收入得不次於瓦廠的才行。

天可憐見。

平房瓦廠雖然是不大個廠子,但直到被廠領導們聯合承包之前,可都是實實在在能發出來工資的。別人不說,這馮桂琴此前在瓦廠干計件,一個月那一二百塊!

這年頭,一個高中老師一個月工資才多少?

就這麼的,關於馮桂琴的再就業崗位,就一直拖了下來。

不是不給解決,而是無能為力。

王耀明抬了抬眼皮,目光從馮桂琴身上劃過,「弄啥景?這景可大了去了!來來來,跟我念。下崗女工,扶持,基,金,會。」

「知道啥叫基金會不?」

指著已經立起來的白底匾額,王耀明臉上帶著七分傲氣。

「呦,這俺可不知道。雞窩,夜總會倒是常聽街坊們嘮嗑說,基金會幹啥的?難不成,你們嫌俺們煩,乾脆發了狠,給俺們找了個開褲襠門兒迎客的地方?可是說了啊,我家那個死鬼沒了好幾年了,戴不戴綠帽子沒啥,可是俺四個娃,長大了可不能讓人叫婊子養的。」

「我呸!」見馮桂琴這個刺兒頭當眾耍起了葷的,還帶動了一陣附和,王耀明氣得跳起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馮桂琴,這大正月的,你這嘴裡就不能吐出幾個吉祥話來?」說著,王耀明三步並作兩步竄到了基金會的匾額前面,砰砰砰將那釘子剛釘進牆裡沒十分鐘的大牌子敲得戰鼓一般鏗鏘。

「知道這基金會幹嘛的?就是拿錢給你們做短期的創業貸款,特困補助,免費學習新的崗位技能,以及創業啟動資金的!」

一通話說出來,見面前的婦女們沒表情,王耀明拍了拍額頭。

顯然,他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太書面,太繞了。

好好的一個逼,讓自己裝稀碎。

想著,他深呼了口氣。

「沒明白?」

「昂!」為首的幾個婦女點了點頭、

「就是給你們錢,幫你們渡過難關,讓你們把糙日子往好了過的!」

王耀明在中田提了氣兒,扯開嗓門吼了一聲。

可是,面前的婦女們卻愈發的沉默了。

這他娘。

還不明白?

王耀明不知道自己這話該咋說了。

他卻不知道;話,所有人都聽懂了。

但是信,就有鬼了。

「扯幾把犢子!」馮桂琴最先嗤笑了一聲,「你以為你們婦聯是銀行吶?今天俺還就不怕磕磣了,要真是像你說的這樣,那俺們姐妹們還愁個啥?真要是拿到錢,俺馮桂琴豁出去這張面皮,跟批錢的人咕嚕一年大炕去!」

「你可拉倒吧!」看著馮桂琴那浮腫的眼皮和瘦的高粱一般乾癟的腰身,王耀明大手一揮:「還不怕跟你說了,出錢的,就是咱新北集團唯你分公司。第一批的五百萬,昨天已經劃到咱基金會的賬上了!出錢的是人家新北的老闆,李憲知不知道?過年才二十六的億萬富翁,你跟人家咕嚕大炕?大鼻涕給你美出泡兒了嗨!」

聽這話,在場的婦女們是一般驚喜一半可樂。

可樂的是家裡男人在烯廠工作,早年就得了塵肺撒手人寰,為了供養六個娃上學,給洗衣店打零工,大冬天從早到黑搓棉被大衣這樣的大活兒,手都要爛露骨頭的馮桂琴。

這大姐在婦聯這一向是所向披靡,此時在王耀明這碰了茬子。

驚喜的,自然是聽說婦聯這有了錢。

不光是有錢,聽著意思,似乎還真要動真格的。畢竟,在此以往的再就業安置上,新崗位技能培訓這一條,可是從來沒聽說過。

其實為啥說下崗女工再就業難啊?

不是沒把子力氣,也不是眼高手低。而是都在國營廠子裡干了小半輩子甚至乾脆半輩子,除了之前崗位上的技能之外,是真不會別的。

出苦大力?

這年頭,下崗的男人多過下崗的女人。女人們倒是不怕吃苦出汗,可是滿大道都有脖子上掛著紙殼,站大崗賣力氣的漢子。

女人,誰用呢?

產業工人誰不知道,技工永遠要優於力工?

可再學習技能,說得輕巧。

誰教啊?

正說著,幾個文員便拿著一張碩大的紅色字報走了過來,見基金會的牌子立了起來,誇了幾句精神,便啪一下,將公告貼在了基金會的正面牆上。

聽著王耀明炫耀似的,將公告中的內容翻譯成大白話。

說著什麼去各地區的婦聯提交技能培訓,創業貸款或短期特困救濟申請登記表,等待核實,分流之類的東西。

在場婦女們那渾濁暗淡的眼神,漸漸有了一絲絲的澄明。

新北集團。

「李董,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前年來冰城的時候,你們新北還就是一個做衛生紙的呢。好傢伙,現在看看,這麼大的陣仗,真不敢相信是短短兩年功夫發展起來的。」

三十多位受到陳冬升和田園邀請前來參加第一屆企商業論壇的企業家們終於盡數到齊,作為此次負責安排的東道主,眾人自然聚集在了新北集團。

看著辦公區內穿梭忙碌的職員,感受到一個綜合性實業企業諾大的氣象,人群中慧聰公司的郭凡生忍不住贊嘆了一句。

不光是郭凡生。

受到陳冬升和田園邀請來的這一批九二派企業家,這部分企業家跟早一批的八五派企業家不同,絕大多數都是摒棄了實業,從事來錢更快,更依靠諸如拍賣行,新興地產,咨詢培訓甚至是娛樂時尚這種政策和國民需求的新行業。

對於李憲這個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年輕,本應該更具開放性思想,卻將過了時的實業搞的如此風升水起……都有些恍惚和不可思議。

「哈哈,都是瞎搞。上不得臺面,上不得臺面......」

沐浴在這群日後中國商界的大佬,看怪物一樣的目光之中,李憲心裡吃了顆仙丹一樣舒暢。

藉著膨脹的勁兒,正想穩妥的裝個逼時,身後,一串急促而清脆的腳步聲傳來。

回頭,看到略帶慌張的薛靈,李憲眉頭一皺。

「怎麼了?」

「李董,發展司那面來人了。」

「來人了?」李憲看了看周圍的客人,壓低了聲音:「沒見著來客人了麼,你去支應一下。具體怎麼做,我不都跟你說了吧。甭理他們那套,只要提合資的事兒,直接推。」

「這次推不了。」

「嗯?」李憲眉頭擰的更深了,「怎麼就推不了?」

「岳之峰,岳樞機(注1)來了。」

「哦?」

聽到這個消息,李憲擰成了一團的眉頭舒展了。

捉摸著叢文魁那邊兒估計已經鋪墊完了,他呵呵一樂。

此時,他不由得想起幾天前的那個清晨。王潔麗帶著難掩傲氣,跟自己大談特談「政治經濟學」的情形。

在當下,到底是政治經濟首要,還是百姓為天。

是時候,現個分曉,見個真章了。

拋卻新北唯你的命運走向會當如何,光是這個時代衝突的答案,就讓李憲無比的期待!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15 11:35
第921章:見真章(修)

負責行業發展司龍江地區的處長郝長龍端坐在辦公桌後面,對著遞過茶水的秘書隨意揮了揮手後道了聲謝。

這一下,倒是弄得秘書韓曉宇受寵若驚。

郝長龍的心情不錯。

作為老工業基地的龍江省,自從改革開放之後,國營經濟的勢頭就一路下行。走到當下,百分之六七十的企業都已經從根上爛透了。

在95年之前,行業發展司的工作可謂是寸步難行。

許許多多的國營企業名存實亡,你說它存在吧,光有一個空殼子名號。絕大部分的企業都已經實際性的停產,除了靠著省財政補貼還保存著建制,根本就沒辦法動員起來為龍江省內的產業深化改革作出哪怕一丁點兒的貢獻。

可你要說它不存在,隨便一個不起眼兒的國營廠,都養著百來號的產業工人。每每做統計的時候,這些廠子和企業都還存在於紙面之上。

鑒於之前破三鐵運動的失敗,因為改革鬧出了那麼大的亂子最後上面不得不出面兜底挽回,產業發展司這邊想做點兒什麼那真是動也動不得,改也改不了。

現在好了。

全國都在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抓大放小的政策自打去年開始試點執行發展到現在已經乘風而起,正式進入了快車道。

有了來自國務院方面「該破產的破產,該倒閉的倒閉」這個尚方寶劍,產業發展司聯合地方,在短短的半年之內引進了大量的民間和國外資本,將許多零零散散且毫無生機的產業到底搞出了一些風水。

這種工作上的順暢,讓自打困在龍江這四年多的郝長龍最近是容光煥發。

「郝處長,前幾天我和李憲已經有過接觸。本來呢,我是想代表公司適當的做出一些利益上的讓步,盡量的不給組織上添麻煩。但是沒辦法,這個人對於成立合資集團的事情存在著相當的牴觸。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沒有什麼進展。那事情發展到這兒,恐怕我公司這一次的合資項目,就還得勞煩郝處長出面,跟地方上的領導們勤溝通,做做新北方面的工作了。」

看著款款坐在辦公桌對面,即使是端著個機制瓷茶杯也顯得亭亭玉立的王潔麗,郝長龍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對於眼前這個女人,郝長龍是欣賞的。

首先不可否認的一點是,這個女人很時髦。

跟國內那些個為了趕時髦而時髦的女人不同;王潔麗的時髦是那種徹底活明白了時髦。有別於國內女性穿個性感些的衣服就羞羞答答,這個女人身上的自信,顯示出一種堅決的立場——她根本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或者說別人的看法對她來說就像是身上的灰塵一樣,隨便拍一拍就沒了。

不摻雜任何的私慾,這樣罕見的自信,在當下男性佔據著絕對權威的社會裡簡直就是一劑毒藥。

更何況立春剛過乍暖還寒的東北,能看見薄的透明的褲襪和包身裙,真本身就是一種眼福。

但是對於郝長龍來說,也就僅此而已了。

作為一個年紀不過43週歲的幹部,見過沒見過的世面,在郝長龍心裡都已經波瀾不驚。

在女人艷麗的表皮下,她所帶來的項目和機遇,才是最重要的。

也正是郝長龍所看重的。

這一次由發展司發起的招商引資綜合項目,加方總計投資七十二個億。而突然加塞的田倫德投資公司一筆,就佔據了這個項目的將近百分之十。

絕對的大手筆。

要是能將衛生巾這個行業在龍江省整合起來,可以說發展司今年的牌面兒可就落實了。

剛開年若是促成這麼大的項目,有了墊底的,接下來的工作還不是怎麼都有道理?

聽到王潔麗帶著三分嬌氣七分正式的請求,郝長龍點了點頭,「王經理請放心,我司對於貴公司這個衛生巾項目高度的重視,在年前的時候我這面就已經和各部門都協調妥當。現在唯一的阻力,就是說新北到底是個股權高度集中而且清晰的民營企業,我們不太好直接干預。」

見王潔麗想要說話,郝長龍馬上話鋒一轉,「不過這個也請王經理放心,不論是和貴公司的合作,還是和加方的聯合投資項目,我們都報以十二萬分的誠意。算起來,跟貴公司搞合資,對於新北來說也是個好事。這樣於你們外企,於地方,於民營企業都有益處的項目,不管有什麼困難,我們這面也肯定能幫你們這些客人克服掉!」

說著,郝長龍看了看桌子旁的日曆——那上面,用紅藍色的鉛筆標注著各項會議的提示。

隨手點了點之後的幾個日期,最終他的手指落在了一個星期之後。

「一個禮拜!」

「一個禮拜之後,省裡要召開一個關於經濟改革的總結和展望會議,在會議上,我會當面和領導們反應你們的問題。我估計,最遲不超過一個月。新北那面就是塊水澆不進油潑不進的石頭,它也得讓步!」

眼見著郝長龍一張國字臉上難以掩飾的自信,王潔麗的嘴角勾出了一個迷人的弧度。

面前這個年富力強的處長,在此之前雖然對合資項目熱衷且提供了相當的支持,但是在數次給予自己的答覆上,卻遲遲沒有表現出今天這麼斬釘截鐵的態度。

此時郝長龍無比堅定的語氣,讓王潔麗一顆心徹底落了地。

回想起那日酒店中李憲臨出門時候帶著的略微不屑的目光,王潔麗心中好一陣冷笑。

李憲啊李憲,事情到了這個地步……

你還有什麼折?

「那我這裡可就提前謝謝郝處了。」

想著,王潔麗站起了身來,對著寬大辦公桌後面的郝長龍微微鞠了一躬。

「好說。」

另一頭。

鑒於之前婦聯會議上已經有過類似李憲基金會的提案,經過六天緊張的籌備,婦女聯合會辦公大樓旁邊,本來充作倉庫和檔案室的小樓已經整理了出來,此時,幾個工人正在門頭上將「新北唯你婦女就業與創業扶持基金會」的白底黑字豎匾安裝上位。

雖然只有一個空殼浪的小樓,但是剛開了年便被下崗女工們輪番轟炸的婦聯內冷不丁出了這麼一檔子新氣象,還是引來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關注。

站在最前排的幾個婦女顯然對「基金會」這個名稱不甚理解。

嘰嘰喳喳了一陣兒,站在最前面的一個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婦女,將插在棉襖袖子中的右手抽了出來,似一個大母貓抓耗子一般的,對著正在指揮著工人掛牌子工作人員招了一下。

「王科長,這金會弄的是啥景兒啊?」

婦聯後勤科的王耀明雖然平日裡不負責接待,但眼前這個手上滿是凍瘡的中年婦女,他也是知道的。

或者說,整個婦聯沒幾個人不知道。

婦女名叫馮桂琴,原平房區瓦廠的職工。半年前下了崗之後不長時間,就成了婦聯的「熟客」。一般過來婦聯的女人,為的就是能通過這兒找到份工作。馮桂琴是最早一批來到婦聯鬧著要求工作崗位的,按說,像她這號的就算是排號等著安排再就業也能排上了。

可是這女人和其他只要有份餬口崗位就成的不一樣,非要月收入得不次於瓦廠的才行。

天可憐見。

平房瓦廠雖然是不大個廠子,但直到被廠領導們聯合承包之前,可都是實實在在能發出來工資的。別人不說,這馮桂琴此前在瓦廠干計件,一個月那一二百塊!

這年頭,一個高中老師一個月工資才多少?

就這麼的,關於馮桂琴的再就業崗位,就一直拖了下來。

不是不給解決,而是無能為力。

王耀明抬了抬眼皮,目光從馮桂琴身上劃過,「弄啥景?這景可大了去了!來來來,跟我念。下崗女工,扶持,基,金,會。」

「知道啥叫基金會不?」

指著已經立起來的白底匾額,王耀明臉上帶著七分傲氣。

「呦,這俺可不知道。雞窩,夜總會倒是常聽街坊們嘮嗑說,基金會幹啥的?難不成,你們嫌俺們煩,乾脆發了狠,給俺們找了個開褲襠門兒迎客的地方?可是說了啊,我家那個死鬼沒了好幾年了,戴不戴綠帽子沒啥,可是俺四個娃,長大了可不能讓人叫婊子養的。」

「我呸!」見馮桂琴這個刺兒頭當眾耍起了葷的,還帶動了一陣附和,王耀明氣得跳起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馮桂琴,這大正月的,你這嘴裡就不能吐出幾個吉祥話來?」說著,王耀明三步並作兩步竄到了基金會的匾額前面,砰砰砰將那釘子剛釘進牆裡沒十分鐘的大牌子敲得戰鼓一般鏗鏘。

「知道這基金會幹嘛的?就是拿錢給你們做短期的創業貸款,特困補助,免費學習新的崗位技能,以及創業啟動資金的!」

一通話說出來,見面前的婦女們沒表情,王耀明拍了拍額頭。

顯然,他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太書面,太繞了。

好好的一個逼,讓自己裝稀碎。

想著,他深呼了口氣。

「沒明白?」

「昂!」為首的幾個婦女點了點頭、

「就是給你們錢,幫你們渡過難關,讓你們把糙日子往好了過的!」

王耀明在中田提了氣兒,扯開嗓門吼了一聲。

可是,面前的婦女們卻愈發的沉默了。

這他娘。

還不明白?

王耀明不知道自己這話該咋說了。

他卻不知道;話,所有人都聽懂了。

但是信,就有鬼了。

「扯幾把犢子!」馮桂琴最先嗤笑了一聲,「你以為你們婦聯是銀行吶?今天俺還就不怕磕磣了,要真是像你說的這樣,那俺們姐妹們還愁個啥?真要是拿到錢,俺馮桂琴豁出去這張面皮,跟批錢的人咕嚕一年大炕去!」

「你可拉倒吧!」看著馮桂琴那浮腫的眼皮和瘦的高粱一般乾癟的腰身,王耀明大手一揮:「還不怕跟你說了,出錢的,就是咱新北集團唯你分公司。第一批的五百萬,昨天已經劃到咱基金會的賬上了!出錢的是人家新北的老闆,李憲知不知道?過年才二十六的億萬富翁,你跟人家咕嚕大炕?大鼻涕給你美出泡兒了嗨!」

聽這話,在場的婦女們是一般驚喜一半可樂。

可樂的是家裡男人在烯廠工作,早年就得了塵肺撒手人寰,為了供養六個娃上學,給洗衣店打零工,大冬天從早到黑搓棉被大衣這樣的大活兒,手都要爛露骨頭的馮桂琴。

這大姐在婦聯這一向是所向披靡,此時在王耀明這碰了茬子。

驚喜的,自然是聽說婦聯這有了錢。

不光是有錢,聽著意思,似乎還真要動真格的。畢竟,在此以往的再就業安置上,新崗位技能培訓這一條,可是從來沒聽說過。

其實為啥說下崗女工再就業難啊?

不是沒把子力氣,也不是眼高手低。而是都在國營廠子裡干了小半輩子甚至乾脆半輩子,除了之前崗位上的技能之外,是真不會別的。

出苦大力?

這年頭,下崗的男人多過下崗的女人。女人們倒是不怕吃苦出汗,可是滿大道都有脖子上掛著紙殼,站大崗賣力氣的漢子。

女人,誰用呢?

產業工人誰不知道,技工永遠要優於力工?

可再學習技能,說得輕巧。

誰教啊?

正說著,幾個文員便拿著一張碩大的紅色字報走了過來,見基金會的牌子立了起來,誇了幾句精神,便啪一下,將公告貼在了基金會的正面牆上。

聽著王耀明炫耀似的,將公告中的內容翻譯成大白話。

說著什麼去各地區的婦聯提交技能培訓,創業貸款或短期特困救濟申請登記表,等待核實,分流之類的東西。

在場婦女們那渾濁暗淡的眼神,漸漸有了一絲絲的澄明。

新北集團。

「李董,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前年來冰城的時候,你們新北還就是一個做衛生紙的呢。好傢伙,現在看看,這麼大的陣仗,真不敢相信是短短兩年功夫發展起來的。」

三十多位受到陳冬升和田園邀請前來參加第一屆企商業論壇的企業家們終於盡數到齊,作為此次負責安排的東道主,眾人自然聚集在了新北集團。

看著辦公區內穿梭忙碌的職員,感受到一個綜合性實業企業諾大的氣象,人群中慧聰公司的郭凡生忍不住贊嘆了一句。

不光是郭凡生。

受到陳冬升和田園邀請來的這一批九二派企業家,這部分企業家跟早一批的八五派企業家不同,絕大多數都是摒棄了實業,從事來錢更快,更依靠諸如拍賣行,新興地產,咨詢培訓甚至是娛樂時尚這種政策和國民需求的新行業。

對於李憲這個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年輕,本應該更具開放性思想,卻將過了時的實業搞的如此風升水起……都有些恍惚和不可思議。

「哈哈,都是瞎搞。上不得臺面,上不得臺面......」

沐浴在這群日後中國商界的大佬,看怪物一樣的目光之中,李憲心裡吃了顆仙丹一樣舒暢。

藉著膨脹的勁兒,正想穩妥的裝個逼時,身後,一串急促而清脆的腳步聲傳來。

回頭,看到略帶慌張的薛靈,李憲眉頭一皺。

「怎麼了?」

「李董,發展司那面來人了。」

「來人了?」李憲看了看周圍的客人,壓低了聲音:「沒見著來客人了麼,你去支應一下。具體怎麼做,我不都跟你說了吧。甭理他們那套,只要提合資的事兒,直接推。」

「這次推不了。」

「嗯?」李憲眉頭擰的更深了,「怎麼就推不了?」

「岳之峰,岳樞機(注1)來了。」

「哦?」

聽到這個消息,李憲擰成了一團的眉頭舒展了。

捉摸著叢文魁那邊兒估計已經鋪墊完了,他呵呵一樂。

此時,他不由得想起幾天前的那個清晨。王潔麗帶著難掩傲氣,跟自己大談特談「政治經濟學」的情形。

在當下,到底是政治經濟首要,還是百姓為天。

是時候,現個分曉,見個真章了。

拋卻新北唯你的命運走向會當如何,光是這個時代衝突的答案,就讓李憲無比的期待!

註:非錯字。原字打不出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15 11:36
第922章:底牌亮相

新北集團岳之峰不是第一次來了。

事實上,自從到達龍江履任之後,關於龍江新經濟建設成果的示範單位,新北集團他前前後後視察過四次。

但是這其中,李憲出面陪同的,卻只有在他上任之初和扶他上馬的孫衛民一起的那一次。

每每來到新北,岳之峰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神奇的企業。不說新北是在短短的幾年之間,一個由鄉鎮級小廠一步步成長起來的這一點。就說兩年內幾次的視察,每一次到達新北集團,看到的氣象和上一次都不盡相同。

這是一個可以用肉眼就能看到它在成長壯大的企業,如果將企業比作人的話,新北就如同一個健康茁壯的嬰兒一般——翻身,爬行,站立,行走,咿呀學語……每隔那麼僅僅一小段時間,他就會展現出讓你驚喜的排場。

站在新北集團總公司會客室的落地窗前,看著在去年已經被新北集團由租用變成了收購的亞細亞商務大廈的停車場上人流往來絡繹不絕,懸掛著各地區車牌的小轎車來往穿梭,身上別具精氣神的商人出出入入,岳之峰覺得一股難擋的活力迎面撲來。

這種活力,甚至比東北的春天來得更早。

但是岳之峰同時也知道,這種活力,是永遠打不上自己的烙印的。

創造這一切的是新北的靈魂李憲。

而第一個為這難得的生機提供土壤,讓這個企業破土而出呱呱落地的,是自己的前任,孫衛民。

龍江產業整合的攻堅戰已經到來,而作為這場攻堅戰的開年大戲,衛生巾產業整合這個涉及到總計三十多個億,直接外資投資十二億人民幣的項目,讓他格外看重。

這一點,在年前岳之峰心裡就已經有了決斷。所以李憲的兩通電話一次登門,跟他反應的合資會讓新北唯你,這個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衛生巾第一品牌遭到滅頂之災的說法,他都沒有給與回復。

他需要一個新的東西,這個東西一方面能夠將龍江省抓大放小國退民進的經濟政策切實落實下去,另一方面,這個東西還得有自己的烙印。

在這個目標之下,新北……從某方面來說是需要……不,是必須接受妥協的。

在昨天上午的改革座談會上,他從頭到尾的聽取了發展司方面的報告。

對於李憲,他有一定的瞭解。

對於自己前任孫衛民給這個年輕企業家「就是一隻腦袋裡全是賺錢道,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潑猴」評價,他大體認同。

但是岳之峰自認為,潑猴不潑猴的無所謂。

他跟孫衛民不一樣。

孫衛民從來只會撒蟠桃,委弼馬。他從來沒動過十萬天兵天將,以及如來佛的手掌心兒。

不過。

畢竟作為一方首官,跟李憲這種民營企業家打交道,岳之峰還是覺得自己要注意方式。而且……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郝長龍,心裡也在計較。

讓新北割掉唯你這塊肉,不論怎麼說都是個臟活啊……

「岳樞機,您來視察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們也好準備一下。」

正在岳之峰目光游離看著大廈停車場上的氣象之時,身後會客廳的大門被人輕輕敲了三下後忽而洞開。

一個步幅很大,每一步都走的格外乾脆的腳步在諾大的會客廳中蕩著回音,從身後由遠及近。

岳之峰這才收回目光,將負在身後的雙手放了下來,露出幾分笑意對身後一襲黑色西裝,白襯衫上卻照常不打領帶的李憲擺了擺手。

「給你打招呼幹什麼?讓你大費周章的給我來一場團體啦啦隊表演嗎?」

岳之峰呵呵一笑,在李憲客氣中也抹不去幾分皮的施請中,穩穩坐在了會客廳中央位置的大沙發上。

雖然是客人,但是一種主人的氣勢,就那麼自然而然的流淌了出來。

會客廳內陪同岳之峰前來的有十幾個人。

其中的大部分他都認識,就算不認識的,也大致能猜到他們的身份了。

他的目光特地在站在陪同隊伍之後,帶著一臉玩味與得意看著自己的王潔麗,以及自己不認識,但是聽說過多次的發展司龍江地區負責人郝長龍身上。

看了看這二位,今天這一出是個什麼意思,他心中已經明白了。

不過比……嗯,傻這個東西該裝還是要裝的。

在與眾人一一握手問好之後,示意薛靈將眾人請坐,李憲自己才欠著身子做足了姿態的坐到了岳之峰的側位上。

「岳樞機能在年後百忙之中蒞臨我們新北集團視察指導,實在是太榮幸了。岳樞機,開年這些天……忙壞了吧?」

說了句絲毫沒營養的屁磕,李憲直接話鋒一轉,壓根沒想給岳之峰留一絲絲關於成立合資集團的話頭。

岳之峰沒那麼多閑談的時間,但是卻如同一個獨釣寒江雪的老叟一般,有著足夠的耐性。

面對李憲純屬是不想自己進入正題而沒話找話性質的噓寒問暖,岳之峰撫了撫方框茶色玳瑁眼鏡,大笑道:「大大小小的會,比我過年吃的餃子多哩。不過好在關於方向上的調子,在元旦之後那段時間就已經定下。」

「唉,我記得岳樞機家鄉是荷南吧……」

這樣彷彿老友一般,對於李憲這種身份甚至可以說有些逾越的對話……就很怪異。

坐在會客室外圍一排的王潔麗暗暗咋舌。

不多不少她也在國內生活了二十來年,雖然國外到處都在講皿煮都在講平等,但是對於岳之峰這個等級的幹部還存在一定的敬畏。

見李憲風輕雲淡的跟岳之峰扯著閑篇,王潔麗有點兒慌。

瞧著架勢……怎麼看著李憲這傢伙跟領導關係非同一般的樣子?

「郝處長……這李憲什麼路子?他跟岳樞機這麼熟悉的嘛?」

壓低了聲音,王潔麗悄悄的問了坐在自己身前的一個郝長龍下屬一嘴。

後者微微搖了搖頭,也是一臉懵逼。

看著跟岳之峰老氣橫秋的大談特談荷南風土特產,一副咱哥們兒今天誰說正事兒誰孫子架勢的李憲,心說這特麼多大派頭跟樞機這麼說話?

當自己是領導人嘛?

可是岳之峰竟然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跟著李憲的節奏談家鄉,讓他更加迷惑。

可別是什麼鐵板吧?

在發展司這種地方呆的時間長了,一些個家庭背景特殊的年輕人,他是見過的。

看起來就是嫩蔥一顆,家裡祖上名號斐然,跟封疆大吏坐在一起聊家裡老人健康情況的牛人,在國內不在少數。

一時間他叫不準了。

不過想到今天岳之峰在工作會議上的表態,職員還是收起了狐疑。

「王小姐不用管他。岳樞機在會議上已經表了態,今天也就是為了解決合資集團項目而來的。不管是什麼關係,今天都肯定能出結果。您放寬心……」

正在二人嘀咕之時,岳之峰另一側和李憲相對而坐的郝長龍向這邊睨了一眼,那年輕的職員立刻閉上了嘴巴正襟危坐。

聽著李憲下棋一般左支右擋,扯東扯西就是不往岳之峰的來意上詢問,活像個渾身濕漉漉的泥鰍,郝長龍看了看手錶。

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他不是岳之峰,沒那麼多的耐性。

收到這一聲明顯的提醒,岳之峰心中呵呵一笑。

卻絲毫沒理郝長龍。

現在他看著一臉謙遜下寫滿了有恃無恐的李憲很好奇。

非常的好奇。

這正是讓他跟李憲扯來扯去打太極的原因。

他想知道。

面前這個猴毛一樣輕重的臭小子,到底有什麼依仗,敢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的托大和造次!

「李董。」

終於,面對從杜康酒泉扯到新政紅棗,從道口燒雞飄到信陽毛尖…..比岳之峰這個荷南人還瞭解荷南似的李憲,郝長龍忍不了了。

「我們今天過來,其實是想跟你商議一下關於年前就已經通知你司的,關於衛生巾產業資源整合項目的。你……」

郝長龍一句話都還沒說完。

會議室的大門被人豁然從外面推開。

頓時,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唯你公司不能被併購!」

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站在門口的跑得直不起腰來的叢文魁大喝了一聲。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15 11:37
第923章:不答應

叢文魁是二十分鐘之前接到李憲電話的。

在電話中,李憲焦急的詢問叢文魁第一批打到基金會的五百萬資金動沒動。得知基金現在還沒有啟動,基金會還處於核實下崗女工各項申請工作環節時,李憲在電話中鬆了口大氣後,說了一個讓叢文魁只覺得晴天霹靂的消息。

啥消息?

上頭要促成新北唯你和外企成立合資集團,如果這個項目成立,那麼新北公司此後由新的合資集團統轄。那麼自己之前承諾的,三年一個億的扶持款自然就不能成行。

「叢主席,這個我也沒想到啊。你也知道的,我是個商人。搞這個基金會,就是為了給唯你的衛生巾做品牌形象。可是你瞅瞅,現在公司都馬上要被併購了,這個基金會也就沒有神峨眉存在意義了。那啥,雖然這麼說挺不好意思的,可是既然基金會的啟動資金還沒動,你能不能再給我打回來……」

怎麼可能!

叢文魁在停罷李憲電話中所說的一剎那,差點兒就蹦起來罵娘!

在下崗大潮來襲之後,婦聯那邊兒是老鼠鉆風箱兩頭受氣。上面省裡壓著讓盡量解決下崗女工的生活問題,給予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盡可能的再就業崗位。而下面,數以幾萬計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拿到足額甚至根本沒拿到下崗安置費用的下崗工人,對於本應該充當娘家人的婦聯日跌罵娘,叢文魁這個主席的脊樑骨都差點兒被戳碎了。

造成這種局面的直接原因是啥?

還他娘的不是錢?

省裡沒錢,給的那點兒撥款都不夠塞牙縫的。不給艸還緊著讓出成果,一個勁兒的給婦聯和勞動局這種兄弟單位下達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安撫下崗職工們的情緒,為接下來的國退民進抓大放小經濟政策做穩定劑。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現在好了,新北集團這個金主來了,錢有了,眼瞧著就能幹點兒大事兒,可是上頭一下子要把這來之不易的金山搬走,叢文魁心裡啥感受?

誰動我大腿,撈汁就要跟誰拚命啊!

就是抱著這種滔天的怒意,在電話中問了李憲是哪個部門做的決定,當得知下達成立合資集團決策的人目前就在新北,叢文魁連對方是哪個部門的,姓甚名誰都沒問,直接乘車就殺了過來!

可是當他站在會客廳門口,略微喘勻乎了氣兒之後,就發現氣氛……似乎有點兒不對。

大廳正中央,正對著大門的沙發上,一個帶著方框茶色眼鏡的老人端坐在那裡。作為婦聯領導,岳之峰,他還是認識的。

一瞬間,叢文魁的冷汗就刷一下淌了下來。

在大廳中一片蜜汁靜默中,他將目光投向了李憲。

然而後者卻直接將目光飄向了別處。

看著李憲的後腦勺,叢文魁心裡頭一下子清明起來。

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忽然跳出了茨威格那句關於法國斷頭王后的評言。

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經暗中標注好了價碼。

果然這個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啊!

他的牙根兒,有點兒癢癢了。

會客廳中。

除了李憲之外,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岳之峰的第二秘書熊振華。

「老叢,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啊,這個……我聽說……」

就在叢文魁支支吾吾之際,岳之峰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二秘。

「哦,岳樞機,這是婦聯主席,叢文魁。」

「奧。」岳之峰點了點頭,隨即將目光又放在了李憲身上。

後者剛剛從門口躲開的目光乾脆移到了天花板。

看到那副表演性質已經濃厚的不能再濃厚,卻還努力維持著臉上「不關我事」的表情,岳之峰絲毫不懷疑,要不是今天這環境還算正式,面前這個臭小子會吹出口哨來!

這就是他的依仗?

無視李憲強行望天表示無辜,岳之峰心中暗自思襯。

一個婦聯,左右想來也跟這次的合資打不上噶吧?

他這麼想,剛才說話被打斷的郝長龍就更是。

看著一腦門子汗大口大口喘氣的叢文魁,郝長龍簡直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這一婦聯的芝麻綠豆,怎麼跑到這發起神經?

另一邊,看到叢文魁這個熊包蛋嘴裡像是被塞了個燙嘴的豆包般說不出一句囫圇話,熊振華重重的拍了拍沙發扶手,指著叢文魁便呵斥道:「胡鬧!岳書記正在視察,你慌慌張張的來搗什麼亂?給我出去!」

叢文魁的腳步,卻沒動。

「叢文魁,你在搞什麼鬼!我說話你沒聽見?」

熊振華急了,向前走了兩步到了叢文魁身前。

「岳樞機正在視察工作,你有什麼事情,等一會兒再說!」

「叢文魁,你聽見我說話沒有!」

叢文魁當然聽到了。

而且也想明白了。

面前的會客室富麗堂皇,四米多高的舉架,近四百平米的面積,屋裡面幾十顆在寒冬臘月的市內被照顧的含苞待放的花卉環繞在大廳四周。

不論是真皮的沙發還是只為了彰顯公司實力而存在的黃花梨木傢俱擺件,都在闡述著一個事實。

新北集團,有錢。

眼前這氣派寬敞的會客廳對於他來說是個圈套。

但卻是一個……他不得不鉆的圈套。

他看了看岳之峰,看了看郝長龍和其他自己認識不認識的幹部。

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

確定了一件事實。

這些人,決計是不會給婦聯一個億的資金,用於下崗職工的安置的。

不是做不到。

而是不會。

「熊主任,我聽到了。」

「那你還不趕緊走?」

面對熊振華第三次趕人,叢文魁深吸了口氣。將手中的一份檔案袋,握的緊了一些。

「我聽說……省裡想要讓新北唯你分公司和外資企業成立集團。有這事兒沒有?」

叢文魁的聲音迴盪在大廳之中,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個婦聯的,這是在質問?

沒人敢答應。

足足沉默了半分多鐘的時間,郝長龍沉穩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有。怎麼,叢主席,你有什麼意見?」

「那麼我想問問,這位領導。成立合資集團之後,唯你分公司是作為子公司獨立運營,還是怎麼樣?」

郝長龍的眉頭已經鎖成了川字,這種居高臨下般的質問,讓他不爽到了極點。

他冷哼了一聲沒說話。一個發展司的職員見自家領導不高興,直接站起了身,「既然是產業整合,成立聯合集團公司,自然是接受集團統一經營。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沒有了。」叢文魁點了點頭,他的腿已經不那麼抖了。

再次深深的看了看李憲,他揚起了手中的文件袋。

「我,不答應!」

「混賬!」一聽這話,熊振華火了,「你幹什麼吃的,這有你說話的份兒嗎?你答不答應的,跟現在有什麼關係?」

「不光是我不答應。這二百多名剛剛提交了生活保障補助的下崗婦女,也不答應。我們婦聯剛剛成立的下崗女工扶持基金會預計幫助解決再就業崗位,第二技能培訓,創業支持的,全省九萬七千三百二十六名下崗女工,也不答應!」

李憲你個狗日的。

為了你這一個億,為了七萬多個下崗家庭。

不就是當槍嘛?

這槍,老子當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15 11:38
第924章:會說話就多說點

成立合資集團的事情從年前就已經開始籌備,到了現在已經有月餘的時間。

在這一個月之內,田倫德公司拿出了相當足的誠意,並利用自己強大的公關能力取得了發展司,省裡,冰城地方在內幾乎所有主要部門的支持。

論誰也想不到,就在今天,產業合資整合項目本該是塵埃落定的日子,叢文魁這麼一個小小的婦聯主席,一個甚至說在體制內處於邊緣的小人物,竟然成了攔路虎!

一時間,會客廳內頓時掀起一陣竊竊私語。

「這個基金會,是個什麼路子?」

正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岳之峰沉聲問到。

隨著他發聲的一剎那,大廳中的嗡嗡聲便安靜了下來。

得此一問,叢文魁精神一振,拿起手中的資料直接就來到了岳之峰的面前。

這個位於新北集團頂層的會客廳是集團年前不久剛剛裝修完畢投付使用的,此前的會客室就是一個一百多平的地方,集團發展的時候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近來集團迎來送往的接待和商業磋商級別越來越高,這個時節還不興後來那些低調就是高調的說法,門面還的功夫,還是必要的。

不過會客廳豪華是豪華,只是在設計裝修的預留的座位比較少。中心主會客區佔地面積不小,但是只有六張主座。見叢文魁弓著身子將資料放在了岳之峰面前,李憲尋思起身將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

「那個誰。」他對站在門口瑟瑟發抖的接待員招了招手,「趕緊上壺好茶,給叢主席倒上。沒看到叢主席在跟岳樞機匯報工作嘛?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

說著,便將叢文魁拉到了沙發上。迎著叢文魁那副「老子早就該猜到你這孫子沒安好心」的眼神,李憲微微一笑,坐到了次位。

老叢啊,哥們兒這關能不能過得去,可就靠你了。

麥克風和攝影機都已經給你就位了。喝點兒茶潤潤嗓子,會說話……您可千萬多說點兒!

叢文魁沒讓他失望。

隨手將接待員端上來的茶杯推到一邊,結合現有的,為那些已經初步通過了審核的那些下崗女職工指定的扶持方案,向岳之峰說起了唯你基金會的性質,目前的進展,以及未來對婦聯救助下崗女工中佔據什麼地位的詳細計劃。

「岳樞機,就比如說這個馮桂珍。從去年開始就在我們婦聯鬧,鬧的什麼呢?她想要通過我們婦聯和勞動局,給她安排一份工資不低於一百二十塊錢的工作崗位。

這件事情要是在表面上看,純屬是無理取鬧。可是事實的情況是,馮桂珍家裡面的情況比較特殊;她的丈夫已經沒了六年多了。家裡面四個孩子,一個正在上高中,今年夏天就要高考。另外的兩個孩子也正在上高中,只有一個現在還處於義務教育階段。四個孩子想要成材,光憑一個女人操持本來就已經夠難的了。

之前我們不是沒有給馮桂芳介紹過就業,但是再就業的崗位收入,遠遠不能支撐這個家庭的開支需求。後來這個馮桂珍接了四家洗衣店的零活,為了給四個孩子賺學費生活費,大冬天的從早上四點多就起床洗大件,一直忙到晚上八九點鐘。手都快爛沒了!

即使是這樣,她一個月的收入也就僅僅有八十多塊錢。要是放在此前,對於這樣的服務對象,我們鐵定是沒轍的。但是現在有了基金會,我們可以從三個方面去幫助她。」

如果叢文魁一上來就從下崗大潮的數據說事兒,岳之峰可能直接就揮手將這次的談話終結掉了。

龍江省內現在的民生情況,在數據上沒有第二個人比他瞭解的更加全面。

但是看著資料上的馮桂珍,他頓時來了興趣。

「說說,哪三個方面?」

看著岳之峰好奇的表情,叢文魁大受鼓舞,快速伸出了三根手指:「首先。根據馮桂珍的情況,她可以立刻提交申請,從基金會拿到一筆沒有利息的,為期半年的短期貸款。這個貸款不多,總計二百塊錢。按照目前的人均消費,這筆錢可以最多為她維持三個月的生活保障。」

光是聽到這一條,岳之峰的眼睛就一亮。

省內現在首要的工作就是經濟工作,這是中央定下的大調子,不論是誰都只有執行的份兒。

但是抓大放小國退民進所產生的下崗副產物,卻著實讓岳之峰頭疼。

幾十萬的勞動力一下子湧入到社會上,失業率飆升到說出去讓人笑話。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建國前出生岳之峰見過生活不下去的人,也見過餓死的人,且這輩子不止一次。

他不想這樣的場面,在自己的任內出現。

但是沒辦法。

以現在省內的條件,他能做的不多。

作為一方牧守,岳之峰可以揮揮手定下一地長官的任免。但可笑的是,當國退民進的浪潮掀起,所有有野心的人趁著東風大步向前,由國營廠長,經理轉為老闆之時,他甚至無法保證下崗工人的安置金足額落實。

基金會的小額補助貸款不多,但是在當下的這個階段,無疑是一個另闢蹊徑的辦法!

那頭,叢文魁的講解還在繼續:「這樣一來,就給了馮桂珍三個月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馮桂珍可以再次提交申請,在基金會組成的技能培訓項目中找一項進行第二技能學習。在技能培訓完成後,我們婦聯可以推薦她進入到勞動局方面統計出來的,需要她第二技能的工作單位工作。」

岳之峰的頭點的更深了。

「但如果她不想接受技能培訓,那也沒關係。根據馮桂珍的情況,她也可以選擇以目前居住的瓦廠職工房為抵押,從基金會拿到一筆大約一千七百塊錢的低息貸款,用於創業的啟動資金……」

「想當然。」

就在叢文魁不厭其煩地對岳之峰和在場眾人說著基金會基本運作模式的時候,感覺到節奏不對的郝長龍覺得自己不能沉默了。

「你們這個基金會這麼幹,能維持多久?這些貸款放出去,十筆裡面能收回來一半,都算是你們催債催的狠!」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15 11:38
第925章:我的底牌,你們管不起

作為主導了龍江省產業優化項目,對於國營廠整頓合併解組掌有生殺大權,甚至對於一些具體產業的中小型國營企業命運決定權要優於國資委,僅次於發改委的部門負責人,郝長龍對於目前龍江省內的下崗職工情況是相當瞭解的。

基金會的運行邏輯,在他看來有一定的先進性。不過他心裡比較認同的,是技能培訓這一塊。

但是也僅僅是這一塊。

至於解決職工短期生存和長期創業的貸款,在他看來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笑話。

基金會三年一個億的資金注入,看著是不少。

但是現在的龍江省內什麼情況?

下崗人數已經超過了五十萬人,就算是女性產業工人只有十幾萬!

下崗職工日子過得苦,天底下現在誰不知道?

可是為什麼上面面對職工生存困難的問題,都選擇性的避而不答?

因為答不起!

六十萬閑散勞動力,僅僅是六十萬的問題嗎?

這是涉及到十幾甚至幾十萬家庭的問題!

是個長期性的問題!

在這樣的龐大基數之下,以政府目前的財政水平,無法負擔。

現在你一個基金會,提供一些貸款就想解決?

螳臂當車,癡人說夢!

見到岳之峰的臉上已經泛出沉思的神色,郝長龍直接結合自己所掌握的資料,提出了基金會能不能長期辦下去的質疑。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所面對的是什麼?按照你們的說法,十幾萬的下崗職工!我們在當初推行推推民進的政策時,就充分考慮到了產業工人們未來的生計問題。可以說,在進行重組的過程中,我們都盡量的留下能夠適應新興經濟結構的工人。類似資料上這些個淘汰下來的工人,我只想說,她們不具備在新形勢下的工作能力。這樣的人,你們指望她們有創業的能力?這話我說的有些絕對了,但現實的問題是,至少她們不全部具備這樣的能力。但是只要你們的貸款一放,絕大部分的人肯定會選擇直接拿錢,而不是給自己培訓技能。」

說到這兒,郝長龍呵呵一笑,用目光掃了掃叢文魁和李憲,「十幾萬的下崗女工。你們基金會的那點兒錢,能支撐多久?」

「總要試試的!」

面對他的質問,叢文魁立刻頂上,「其實做這個基金會,我們也知道,執行起來自然有千難萬難。但是郝處長,岳樞機,我省下崗職工的生存狀態擺在這裡,不管是民間的資本也好,還是政府的救助政策也好。能解決最好,解決不了哪怕是甚至是緩解目前困境的,只要是有利的,甚至對改變現狀哪怕起到一點點的作用的事情,就值得我們去嘗試,就值得我們去做!」

說到最好,叢文魁的脖子有點兒紅。他定定的看向了岳之峰,「因為只要我們還在做,她們就能看到希望!只要有人看到希望,去拚搏,去努力的走出目前的泥潭,總會有人成功!這或許有些理想主義,但是岳樞機,我說句或許我不該說的話。這些人,為了社會主義的建設付出過,我們……不能在這個變革的時期,把他們當成包袱完全甩掉啊!」

「混賬話!」看著叢文魁用力的按住那些資料說著,熊振華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岳樞機從年中開始,就一直在政府和省偉工作會上強調民生問題。不論是中央,省裡,還是地方,從來沒有過放棄掉產業工人的打算和想法。叢文魁,你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一聲大喝如同一盆涼水澆到了叢文魁的頭上。

他這才注意到,大廳裡面所有人,都在用震驚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也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要是透露出去隻言片語,絕對會成為一場大風波。

尤其,是在這個一切以經濟建設為調子的檔口上。

場面,安靜了下來。

大廳之中,除了看不出有什麼表情的岳之峰,以及暗暗冷笑的郝長龍之外,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了。

別說是一根針掉在地上,站在門口的新北公關部接待員王小芳甚至覺得此時此刻自己的呼吸聲都震耳發聵。

「我倒是覺得,這才是真正負責任的話。」

就在這時,沙發上的李憲,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迎著所有人的目光,他起身拍了叢文魁的肩膀,投過去一個肯定的目光後,將其按在了沙發上。

叢文魁說的夠多了。

再說就上頭了。

這個婦聯主席,他可不想用一次性的。

可是叢文魁卻已經上頭,輕輕的撥開李憲的手,激動道:「是,自打抓大放小國退民進開始之後,上頭一直在強調下崗職工的安置問題。口號天天都在喊,標語大街小巷的刷。可是實際的情況是怎麼樣?」

沒人說話。

「沒人知道?」

面對一屋子的無聲雅雀,叢文魁聲音提高了八度:「自打四個月之前,勞動局就已經再也提供不了可以安置女性職工的再就業崗位。省內各區更是從去年的十月份之後,就再也沒能拿出一筆百萬以上的撥款,去真正的救助那些因為下崗而陷入生存困難的家庭了!」

「劉思凱。」聽到這話,岳之峰眉頭陡然擰了起來,隨即叫出了一個名字。

「岳樞機!」馬上,大廳一側一個略有些謝頂,但是精神頭卻相當不錯的中年人站起了身。

「現實情況是這樣的?」

「額、岳樞機……根據我們目前的工作進程,自打去年一月份開始到上個月初,各保障部門針對特困下崗職工生活保障合計已經發放補助七百餘萬,米面油等生活補助折合二百餘萬元。勞動局方面,已經為五萬餘名職工提供了就業安排。不過在未來的一年內,我們有信心……」

「夠了。」

沒等那個官員說完,岳之峰便寒了臉,沉聲說到。

後者訕訕的坐回了椅子。

情況,比他想像的要嚴峻。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在上個月,上上個月,上上上個月,他聽到的數字跟當下比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變更。

也就是說,至少在三個月之前,針對下崗職工的保障工作,就已經變得寸步難行了。

「現在,新北這樣的企業能拿出錢來,委託我們政府部門去為這些我們或許是不在意,或許是在意而無能為力的群體做一些事情。那些沒有做,或者做的不夠的,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現在基金會成立了,我們終於有了一絲絲改變,給了數以十幾萬記的下崗女工們一絲絲希望,誰,又有什麼資格終結它,扼殺它!」

一番質問,在大廳之內的每一個角落迴響開來。

岳之峰卻感覺,這每一個字兒都想是從天而來的嘴巴,結結實實的打在自己的臉上。

讓他原本準備好應對李憲的所有借口所有說辭的語言化於無形。

他不禁將目光挪向了那個就坐在距離自己不到三米的年輕人身上。

他原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去輕易化解新北的紙牌。

但是他沒想到,這個一臉無辜的臭小子,底牌竟然是自己根本管不起,或者說管了會出大問題的……王炸!

迎著岳之峰的目光,李憲嘿嘿一笑,起身端起了茶几上的大茶壺。

「哎呀,這咋整的這是。大冬天的,住暖氣房住久了火氣大。來來來,喝點兒茶水潤潤嗓子。」

親自給岳之峰續了茶水,他又親自端了一杯新茶,放到了郝長龍面前。

「郝處長,我知道您也是好心,怕我們這個基金會搞不起來,起不到什麼效果還白花錢。不過您我們新北委託婦聯搞這個基金會,就是想為廣大下崗女工做點事情。我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針對那些無力償還的貸款,壓根我們也沒打算要。按照我的想法啊,在未來五年甚至是十年之內,唯你百分之二十的淨利潤,都會拿出來充入到這個基金會裡來。每年賺一個億,我們就拿出兩千萬。賺兩個億,我們就拿出四千萬。新北唯你這個基金會,只要我們唯你還在盈利,就會一直做下去!」

「至於您說一年三千多萬杯水車薪?沒關係。我們加把勁兒,爭取每年為基金會注入五千萬,八千萬,一個億!」

見郝長龍沒接自己的茶杯,李憲索性將杯子放在了他的面前:「只要通過我們的努力,多一個家庭能挺過這一場浪潮,我們所做的事情,就有意義!」

說完,他拱起了笑臉。

「您說對不?」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22 09:08
第926章:絕地反擊

不同於以往,岳之峰在新北集團的視察只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便匆匆結束。

甚至於,新北公關部那面組織的歡送都沒來得及,岳之峰便已經黑著臉,帶著隨行一大群人,在李憲的陪同下登上了那臺標誌性的黑色奧迪100轎車。

新北停車場。

王潔麗俏麗的臉上染了一層焦急。看著身邊不發一言的郝長龍,她忍不住問道:「郝處長,岳樞機之前口口聲聲說支持咱們的合資項目,這什麼都沒說就走了,這什麼意思呀?這個項目,他現在是支持還是不支持?」

郝長龍的臉色並不好。

他輕輕的撇了眼身邊的這個女人,或者說是合作夥伴。

心說再優秀的女人,看樣子也脫離不了頭髮長見識短的鐵律。

「郝處長,您倒是說句話啊?」

面對王潔麗的催促,郝長龍輕輕的哼了一聲。

「岳之峰沒有態度,就已經是最明顯的態度了。新北集團是個私企,從法律上來說,搞合資與否,都在於他們本身。但是,在龍江省內,岳之峰只要揮揮手,這件事李憲就沒有不同意的餘地。除非他不想在這一畝三分地混了。可是現在岳之峰聽了他那個勞什子基金會的作用之後一言不發的走了,那你說他是什麼意思?」

王潔麗眨了眨眼睛。

她心裡其實已經猜到了結果,但是她需要郝長龍方面的確認。

「至於這個項目他是支持還是不再支持……」郝長龍深吸了一口氣,嗤笑一聲:「他還是會支持的,但是要新北鬆口同意合資,怕是……只有你們田倫德公司自己去努力了。這個老狐貍,從此之後肯定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出哪怕一分的精力。」

聽著郝長龍給出的答覆,王潔麗心裡一涼。

她想不明白。

田倫德從年前開始,下了這麼大的公關力度,找了那麼多的關係。

眼看著十拿九穩的事情,到了最後怎麼就落得這麼個結局!

寒風中,郝長龍給自己點了根兒煙。長長煙氣噓出來,和口鼻中白色的哈氣混在一起,表情從未有過的凝重。

似乎是心中燥熱,他將大衣的口子解了開,雙手掐在了腰間,任憑零下十幾度的寒風灌進領口。

見他這般模樣,一旁的秘書嘖了嘖嘴。轉了轉眼珠,對王潔麗道:「王經理。岳之峰今天之所以這樣,關鍵就在於新北的那個基金會上。當下全省搞產業整合重組,下崗工人或者說是產業工人的民生問題已經成了省裡工作上的一個大包袱。新北這一次玩兒的絕,就絕在切中了民生這個命門上。有這個基金會的一個億在,新北的背後就是和十幾萬的下崗女工連在了一起。現在沒有外人,我就直說。一個新北,雖然在省裡有些名聲。但是想要讓他們彎腰,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但是涉及到十幾萬產業工人的福利,新北就沒人能動。」

「這個李憲,真是太……啊!」

王潔麗一句話沒說完,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跟李憲第一次會面時,李憲臨出門的那句話,當初她還有些不理解。

可是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意識到。在那個時候,這個傢伙就已經想到了今日的應對方法。

一種被人玩弄於手掌心的憤怒,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難道,現在拿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幾乎是咬著牙,她問到。

郝長龍的秘書明建成見她臉上的怒意,訕訕道:「這個……真沒有。除非……」

「除非什麼?」聽著明建成話裡有門兒,王潔麗立馬追問。

「王經理,除非你們田倫德以毒攻毒。」秘書撓了撓腮邊,說到。

「以毒攻毒?這怎麼說?」

明建成左右看了看,見左右沒人,壓低了聲音:「說白了你們田倫德公司不就是想要新北唯你這個品牌嘛。他們能搞基金會,你們就不能搞?我說句話,您就當個閑話聽。他們新北出三年一個億,你們田倫德也不是沒實力,完全可以搞個一樣性質的基金會,一年出一個半,兩個億嘛!」

這話說的就已經很露骨了。

說白了,就是比誰有錢。

要是不考慮其他因素,聽起來倒像是個好辦法。

但是王潔麗卻洩了力氣。

這是什麼餿主意!

「明秘書,這是不可能的。」王潔麗無力的擺了擺手。

「田倫德是一家投資公司,之所以併購新北唯你是看中了唯你品牌目前在市場上的價值。收購他們的產能部分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至於……在項目沒有正式敲定之前就成立一個基金會,投入上億的資產去公益?任何一個只要是董事會成員沒有全瘋了的董事會,都是不會通過的。」

聽到這個,明建成無奈的搖了搖頭。

東北二月底的春風已起,寬闊的停車場上,似乎是錐子一樣往人臉皮裡鉆的寒風打著旋的肆虐著。

發展司那臺墨綠色的雅閣車門洞開,站在車旁的三個人,遙遙的仰望著新北集團的辦公大樓,面色青的就像是停屍房裡的凍肉。

「死局。」

郝長龍手中的煙蒂在寒風中閃爍著一點點的火光,輕輕的鬆開手指,任憑煙頭被大風捲走,他默默的攥緊了拳頭。

來龍江四年了。

像新北這樣的硬茬子,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現在,就算是不考慮和田倫德公司的這個合資項目。一想到剛才那個給自己敬著茶,表面恭敬,眸子裡卻滿是戲虐的面孔,他的胸口就一陣陣的發堵。

終日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

這口氣,他嚥不下。

丁鈴鈴鈴。

正在這時,他皮包中的移動電話響了起來。

「什麼事?部委開會?開什麼會?夏光遠回來了?什麼職務知道不知道?」

「原職?!那曾常江怎麼安排,代理職務這麼久,沒個說法?回京?好……我知道了。馬上回去。」

放下電話,郝長龍感覺今年自己過年可能是給祖上燒香燒的不對了。

東北臨調處處長這個位子,他已經明裡暗裡爭取了半年多。

剛才這一個電話,讓半年來的努力,化為了一攤泡影。

他死活沒想到,夏光遠這條眼看著已經死透了的鹹魚……也能翻身!

新北集團,小會客廳內。

陳冬升和田園等知道李憲這一段時間情況的,已經是心急如焚。

特別是陳冬升,掐著煙在會客廳裡跺來跺去。

「前些天憲子剛說了發展司那頭要他跟外企搞合資,這剛過了年就來了視察。我看吶,憲子這關……今兒算是躲不過去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22 09:09
第927章:李憲的暢想

看著岳之峰的黑色奧迪100絕塵而去,想到方才老岳臨別時看著自己那明顯帶著警告,似乎在說他不喜歡這種脅迫的眼神,李憲抿嘴一樂。

岳之峰高興不高興,李憲不在意。

新北集團已經聳立在這片熱土之上,只要自己嚴格按照大方向挺近,這個發跡於林區的企業,至少要有三十年的生命週期。

三十年

不出意外的話,它會見證五任領導的來去。

而根據他的記憶,岳之峰在龍江履任的時間,是其中最短的一個。

迎著凜冽的春風,看著大道上來往的車水馬龍,李憲勾起了嘴角。

他很開心,不是因為自己又贏了一次。而是心中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

「憲子,你沒事兒吧?」

再次回到集團大樓時,陳冬升和田園等人正焦急的等在會客室中。見李憲回來,一群人立刻就圍了上去。

見眾人臉上一副擔憂的模樣,李憲一頭霧水:「陳哥,田哥,你們這是咋了。我能有啥事兒?」

「不是、」陳冬升見他沒事兒人一樣,懵了:「剛才岳樞機來視察,跟你說什麼了?不會是」

「嗨、」知道陳冬升是擔心合資的事兒,李憲打了個哈哈,一擺手:「沒有的事兒!」

「岳樞機來啊,主要是感覺我們新北去年幹得不錯,這不是開年了嘛。特地過來瞅瞅集團的新氣象,順便給咱民營企業加個油打個氣。剛岳樞機特地說了,今年是改革開放的關鍵年,形勢只能比去年還要好,前景比往年還要大!讓我們齊心合力加油干,爭取給咱龍江大地整出來一個世界五百強!」

陳冬升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扯犢子,暗下搖頭,知道他這是不樂意多說便就不再詢問。

招待眾人先去了酒店,李憲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之內。

要是放以前,在眾人面前的這個逼,他肯定是要裝一裝的。但是隨著閱歷的逐漸豐富,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些事情能說不能做。

而有一些事情,能做不能說——哪怕是人人都知道你這麼做了。

自己裹挾民意,利用婦聯和十幾萬的下崗女工讓岳之峰吃了個啞巴虧,估計老岳心裡面已經對自己一百個不滿意。要是自己在這些個企業家面前再大放厥詞,傳到老岳耳朵裡去,怕是自己注定沒有好果子吃。

事態發展到現在這個結果,已經是好不容易。

有了基金會這個護身符,寶潔那面未來一段時間肯定是掀不起大風大浪來了。

那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配合婦聯那面把基金會的名聲徹底做起來。再就是

合上了辦公桌上自己的計劃表,李憲哼哼一笑。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不是想吞併老子麼?你們沒長那麼好的牙口,那就睜大眼睛看看,到底誰能吃了誰!」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李憲都在不斷的會談中度過。

他先是將薛靈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詳細的將集團未來一段時間的工作重心重申了一遍。責令薛靈在唯你衛生巾部分做好協調和保障工作。之後,則是將分公司總經理司揚等一干骨幹召集過來,就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開了一個不正式,但是卻異常重要的動員會議。

辦公桌上剛剛換上沒多久的日曆,顯示著正月十三的日期。

在這一天,李憲新一年的工作,正式展開了。

集團的事情,李憲要是不插手也就那麼地了。他不幹,自然會有人干。可是他一經手,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堆積了過來。

這一忙,就忙活了一個多禮拜。

在這期間,田園和陳冬升等人奔赴到了亞布力。和當地政府正式簽訂了一個亞布力的開發合同,也就是日後為冬運會舉辦而做準備的亞布力雪鄉項目。

其實這個項目李憲是知道的,注定賠錢的一個項目。雪鄉的滑雪場曾經虧了田園兩個多億,挺坑。

按照原本的歷史,經濟論壇這個項目還是後來田園去參加了達沃斯之後,看到了達沃斯的滑雪場靈光一閃才搞成的。在這期間,不僅浪費了兩個多億的真金白銀,更是浪費了五年的大好時光。

作為後來者,考慮到正是這個項目將大部分的九二派企業家聯合到了一起,並讓田園和陳冬升確定了九二派企業家中的聲望和領頭地位。李憲早在去年的時候就把論壇的想法以及一些大方面上的設想跟田園和陳冬升提了意見。

畢竟有一些項目,成功與否不能單單看他是否盈利,而更要看其背後的深層次利益。

就跟奧運會似的。

誰辦誰賠錢,放到90年代中期之後,國外各個舉辦城市甚至都不想搞這個勞民傷財的東西了。08年那一屆,運動場地建設,各項配套的投入,京城差不多貼補出去了四十多個億。可謂是歷屆奧運裡面「陪」的最多的一次。但正是因為奧運,才讓中國和京城第一次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呈現在世界面前,讓人們更加直觀的瞭解到了一個大國的崛起,這才有了之後十年的國際化高速發展。

生意場上的利弊,也就是那麼回事兒。

田園那頭正愁亞布力滑雪場開張首年虧損呢,有了他的提醒,跟地方政府的磋商進行的格外順利。直接讓亞布力經濟論壇這個項目提前了五年,落地了。

正月廿四。

田園那面給李憲發了消息,說是亞布力雪鄉項目已經定下。陽曆三月二十日舉行項目簽約儀式,邀請李憲過去參加,並出席次日舉辦的第一屆亞布力全國青年企業家論壇。

按照目前確定與會的企業家們商量出來的章程,第一屆論壇的輪值主席是田園。但是副主席有兩名,陳冬升佔了一個,田園的意思是讓李憲也佔一個。畢竟,這次的事情能成,李憲在中間貢獻了很大的力量。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李憲這個人在92派的企業家裡又有些特殊。論名氣,現在江湖上偶有「北李南史」的說法——說的就是商場上兩個做的不錯的青年企業家,新北的李憲和巨人的史御助。

當然了,民間不這麼叫。民間和學院裡,叫青年創業偶像。

論名氣,在去年和前年頻頻搞事情的李憲,知名度怕是不比上過東方時空的陳冬升小多少。

可為什麼說李憲特殊呢?

因為一樣是92年經濟體制改革那一年下的海,李憲又不算是從官場上下來的。他是直接從校園一頭紮向了社會。在年齡上跟後來成為中國經濟中流砥柱的這些92派企業家們,差了不少。

而且平時他又不太喜歡在正式的場合露面,圈子裡的很多人只知道有這麼個人,但是從來沒接觸過。

田園和陳冬升都想藉著這個機會,讓李憲徹底融入到這個圈子裡來。

第一屆企業家論壇輪值副主席這個榮譽在當下看來可有可無,但是李憲挺重視。不為別的,看看第一次亞布力論壇的與會名單就知道了。

王石、王文京、馮倫、王功權、潘十億.

牛人不少。

但是李憲更在意的,則是另一件事情。

他想.搞個民族品牌的振興和共進組織。

他管這個組織,叫國貨聯盟。
as000538 發表於 2019-9-22 09:09
第928章:國寶般待遇

李憲想搞國貨聯盟的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

自打在山東那邊兒成立泰山商會開始,就隱隱的覺得,地方企業,特別是民族企業應該有一個共同進退,一個抵抗各方面風險,一起合作開拓市場的這麼一個組織和平臺。

泰山商會的成功,給了他一些信心。而真正讓他覺得這件事情非常有必要做的時候,就是面對來自寶潔方面用外資以及政府關係對付自己的時候。

再聯想到目前外資企業併購本土品牌的已經開始,並且馬上會進入到一個高峰期,在未來的幾年之內,無數曾經紅極一時的國貨將會在外企資本加政府對吸引外資的急迫雙重威脅下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他才覺得自己該做點兒什麼了。

前幾年要是讓李憲產生這樣的覺悟,其實挺難的。這貨說白了,就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只要自己賺到錢,怎麼都好。

但是隨著距離一九九七年的逐漸迫近,在面對自己是否會出生,是否會被因為一些擾亂了歷史的意外,從而直接在這個世界消失的的不明確,他的想法有了一些轉變。

人過留聲雁過留名,自己來這個時代走了一遭,經過幾年的奮鬥,將李憲這邊和朱靜那邊兩個家族算是安排的明明白白。要說錢,算是真真的賺夠了。

按照現在江南海北的盛傳的「萬元不算富,十萬剛起步」的說法,不算新北集團的固定資產,就說可動用的資金和他自己的資產,折把折把湊出一兩個億不是什麼問題。

著實算得上國內頂級富翁級別的人物。

只是偶爾夢醒時分,李憲還是覺得要是就按照這個程度從這個時代消失掉,或者回到自己來的那個時候的話,多多少少還差點兒東西。

思來想去,他歸結了兩個名詞。

一個是成就感。

新北集團現在名噪一時,但是還沒到能寫進歷史書的程度。

另一個,就是扭轉歷史的創舉。

來這個時代走一遭,總要做點兒貢獻不是?

用了兩天的時間,李憲初步的將集團的事情處理了一下。並將亞布力那頭的事情安排妥當,讓秘書將行程都提前排好。

一番忙活下來,難得的熬了兩個大夜。初春的溫度感人外加上略微有些思慮過甚,鼻子裡就趟了清水。

頭也暈了,骨頭也酸了,就連平日裡喜歡的食堂小灶吃著也不香了。眼見著李憲整個人狀態差到了極點,薛靈和張大功幾個倒是心疼。

連攆帶哄的,把李憲手頭上剩餘的一點兒事情都攔了過去,逼宮似的將李憲送回了家裡邊休息。

李憲的體格一向不錯,加上全家人都拿他當個活寶,別說感冒發燒,就連打個噴嚏家裡都當成十二級颶風處理。

這一感冒,不僅是蘇婭心疼的滿眼淚花,瞻前顧後的端茶餵藥。就連這段日子因為家裡親人都在身邊,調皮搗蛋活像個假小子似的小玲玲都消停了下來,拎了大大的熱水袋,整個人超大號暖寶寶似的往李憲懷裡一扎,給人肉取暖。

他這一生病吃不得油膩,家裡邊兒伙食更是直接轉了風向。大魚大肉頃刻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鄒妮天天下伙出來七八個菜一水水的清淡小菜。

這個架勢,讓一向神經大條的沈靜冰都謹小慎微起來,天天拿著吸塵器將屋子裡打掃的乾乾淨淨,末了還得用醋精和來蘇文殺遍毒。

全家就只剩下李道雲還算自然一點兒,但是細心的李憲發現,自打自己掛了吊瓶,家裡邊兒的旱煙味兒沒了。老爺子天天盤腿坐在沙發上吧嗒的煙袋鍋裡邊兒,壓根就沒了煙葉子。

看著自己一生病,家裡邊兒如臨大敵的模樣,李憲自己倒是哭笑不得。

更哭笑不得的是,得知自己生了病,剛剛回到邦業沒幾天的老朱一家,直接又殺回了冰城。

不為了別的,老朱頭得知李憲連著兩夜低燒,把家裡邊珍藏了十幾年的蛇膽泡酒從地裡挖了出來,送過來給李憲搓身子。

家裡。

躺在床上,渾身蓋著大被的李憲感受著蘇婭一雙沾了藥酒的滑嫩小手在自己的額頭上搓來搓去,手過之處一片澄明清涼,無奈的笑了笑。

看著端著凳子坐在床對過的老朱,道:「朱大叔,我這就是個感冒發燒,你說你們還特地折騰一趟干個啥?」

「噫!可不能含糊!」老朱牛眼一瞪,「小病不治根,大病沒有頭。可別小瞧這小來小去的病癥,留下病根以後可了不得!」

「咳、嗨……」李憲清了清嗓子裡的清痰,蘇婭便立刻遞了痰盂過來。

捂著嘴將痰輕了,李憲笑著擺了擺手,「沒那麼嚴重,以前又不是沒得過感冒。不至於您說的那麼嚇人。我這還是在冰城呢,周圍就有醫院有大夫,要是在林場,這點兒小感冒擱張大夫那兒也就是四五個吊瓶的事兒。」

「哪能這麼想。張大夫那水平也就是糊弄糊弄山裡那些個扛活的粗漢子,你這腦子轉個個就是幾百上千萬的主意。這要是燒出個好歹……不說不吉利的,就算是晚好幾天,那得多耽誤多大事兒?」

老朱一如既往的槓。

不過看著自己這槓精姥爺現在馬屁式槓法,李憲樂不可支。

原本歷史中的老朱耿直了一輩子槓了一輩子,也窮了一輩子。

看來幾百萬的年薪分紅,已經把老朱給腐蝕了呀!

心裡笑了一會兒,他倒覺著不是什麼壞事。

老朱這個人之前太槓太直,雖然一輩子沒坑過誰沒對不起誰,但也真是受窮的命。

別的不說,就說在李憲七八歲時候,老朱一家搬到八九林場開起了小飯館。那個時候老朱正處於槓精巔峰期,那個是耿直到什麼程度?

有這麼個事兒,當時伐木期冬天。飯館裡來了個喝多了的客人挑毛揀刺,又環境不好又是沒有漂亮老闆娘,廚師炒菜還埋汰,菜裡有黑渣子啥的。

要是一般老闆,誰跟醉鬼一般見識?直接給他換個菜糊弄過去也就算了。

到了老朱這兒,他也給人重炒個菜。可非得往裡邊兒吐口痰,然後看著那醉鬼吃了半盤,再去問人這盤菜乾淨不乾淨。

等客人滿意的說這回不錯,他還得用「好好的菜你說不乾淨,老子吐了口痰你他娘的吃的噴噴香,你說你賤不賤」這個命題跟人槓半個小時再打一架。

這樣的人,你說他怎麼發財,怎麼讓家裡人過好日子?

所以說,聽著老朱拍自己的馬屁,李憲心裡邊兒還挺欣慰的。

懂得趁著自己生病過來拍馬屁,這是進步啊有木有!

他沒想到,老朱並不是唯一一個過來拍馬屁的。

剛跟老朱一家嘮了一會兒,詢問朱靜在縣裡的職高學製衣學的怎麼樣,樓下就傳來了一陣喧囂。

「小婭,樓下怎麼回事兒?」

聽到鬧哄哄一片,李憲支起了身子,對一旁的蘇婭問到。

蘇婭將手裡的濕毛巾放到小盆盆裡,俏生生的下了樓。不大一會的功夫,回來了。

對李憲做了一串手語。

「哥,那些街坊們來了。來探望你。讓她們上來嗎?」

看著蘇婭詢問的目光,李憲擺了擺手,「帶東西的一律攆回去,空手的請上來。」

蘇婭彎起大眼睛,點了點頭。黑黑長長的馬尾辮一甩,蹬蹬蹬跑下了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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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