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天阿降臨 作者：煙雨江南 (連載中)

第81章 失控

    三人迅速返回臨時集結地，看到連同黑丫在內，已經有四個人能夠站著，而其餘三個坐在地上，傷勢已經得到控制。

    醫療兵在最後一個人的身邊忙碌著。儘管他用上了各種先進的急救藥劑，可是傷者戰甲內的血還是在不斷湧出，越流越多。眼見傷者的呼吸開始急促，眼神也漸漸空洞渙散，醫療兵開始慌亂，他將所有急救藥劑掏出來放在旁邊，伸手抓起一支就準備注射。

    但是他的手被人一把握住。

    醫療兵回頭一看，見是楚君歸，當即大吼：「你幹什麼？！」

    「他已經不行了。」

    「不可能！我一定會把他救回來！那是我最好的兄弟！」醫療兵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

    楚君歸併未松手，說：「活著的人還需要這些藥。」

    「你是要我看著他死？!」

    「這些藥用光了也救不了他。」

    「放手！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小地方出來的雜碎，救不救得了他你說了不算！」醫療兵開始拚命掙扎，眼見掙不脫楚君歸的手，他腦袋嗡的一聲，忽然熱血上湧，另一隻手就拔出手槍，頂在楚君歸的頭上。

    「給我放手！」醫療兵咆哮。

    楚君歸寧定地看著他，絲毫也沒有放手的意思。

    這時一支槍管從旁邊伸出，頂在醫療兵的腦袋上。四號冰冷地說：「你要是敢開槍，我保證會轟爆你的腦袋。」

    醫療兵全身一顫，慢慢轉頭，望向林兮，看到林兮手中的槍也對準了自己，這才有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冷靜下來。

    這時瀕危的重傷員有了片刻的清醒，他伸手拉了拉醫療兵，艱難地說：「我，真的不行了。把我留下……你們走……」

    醫療兵終於放下手槍，猛地摘下面甲，眼淚湧出，痛哭道：「不！為什麼是你！」

    四號在傷員身邊蹲下，說：「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我們必須得出發了。」

    「給我留一顆手雷，還有一把手槍，就……行了。」

    四號默默地拔出手槍，放在傷員手中，然後又將一顆手雷放下，就起身道：「準備出發！我們得離開這！」

    另外兩名輕傷員將三個重傷員一一扶起，然後各拿出一塊金屬板，拼接在一起，再向兩端一拉，就變成一個兩平方米左右的平台。他們在平台四角各貼上一個懸浮引擎，就將三名重傷員一一抬了上去。

    平台一沉，但最後還是穩住，勉強能夠浮空。

    三名重傷員從護甲上拉出掛索，系在平台上，將自己固定住。其中一名工兵取出四根支架，分別架在平台四邊。這樣三名重傷員就能跨坐在支架後，不至於滑落。

    每個重傷員都取出兩個金屬塊，貼在支架上。金屬盒接通能源，便從中彈出摺疊式單兵護盾，自行展開。護盾看著薄如蟬翼，可實際上防護性能十分優秀。兩面護盾中間留出的空隙，正好可以架設單兵武器。

    四號拎過來一挺商型重機槍，固定在懸浮平台對著後方的支架上。另外兩名重傷員各自架設了單兵步槍，這樣懸浮平台就變成了移動的火力點。雖然火力點並不靈活，但是三名重傷員的回歸，讓整個小隊的火力都有了極大的增強。

    兩名傷勢較輕的隊員拿出掛索，一頭連在自己腰間，一頭掛在懸浮平台上，拖著平台移動。黑丫傷勢算不輕不重，生命穩定，行動能力恢復了一些，就走在隊伍中間。

    林兮想要走在最前，卻被楚君歸拉回。他指了指隊伍左右位置，然後自己端著重新加載了彈藥的四管重機槍站到了隊列的正前方。林兮和四號分站左右，醫療兵則端著突擊步槍，背上整整四個彈藥箱站在楚君歸側後方。

    他看看楚君歸，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跳。楚君歸整整背了八個彈藥箱，卻還站得筆直，就像背著的不是每箱十公斤的彈藥，而是八個塑料空桶一樣。

    林兮看看隊伍所有人都準備完畢，說：「所有人護甲開啟外空模式，沒有這一功能的架設單兵護盾。」

    楚君歸低頭在自己參宿戰甲胸口一點，就出現了一個光屏。選定外空模式後，光屏這自動消失，護甲內部出現一陣細密聲音，一種防護各種輻射的液體注入到護甲間隙，形成一層保護膜。

    楚君歸不明白為什麼要開啟外空模式，這個模式實際上是為了短時間在太空生存而設。

    私人頻道內，林兮好像知道楚君歸的心思一樣，悄悄送過來一條消息：「一會使用特殊殺傷彈時，需要外空防護。」

    楚君歸其實還是不明白什麼是特殊殺傷彈，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他看看周圍，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打開戰場掃瞄儀，放飛一架偵察無人機，就向西方前進。

    如果秦奕所在的一組還沒被殲滅，那麼就有可能遇上。

    隊伍開始前進，而那名瀕死的重傷員被留在原地，漸漸消失在煙霧和夜色中。

    隊伍無聲且迅速地走著，楚君歸將重機槍掛在胸前，單手持著突擊步槍，搜索前進。醫療兵緊緊跟在他身後，在這個位置，他的職責是保護楚君歸，消滅靠近的敵人。

    走著走著，醫療兵忽然說：「我知道你是對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會恨你。我一直在想，剛剛要是扣下扳機就好了。」

    楚君歸沒有回頭，一邊從容給突擊步槍槍口裝上消音單元，一邊說：「剛才如果扣下扳機，你早就死了。」

    醫療兵冷笑，「我不覺得我會死。」

    「你這麼覺得也可以。」楚君歸忽然抬槍，連射三槍，將三個躲在角落裡的武裝分子幹掉。

    醫療兵全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三具屍體。其中一個根本就是躲在廢墟後，連一片衣角都沒有露出來，楚君歸是怎麼發現他的？

    楚君歸不理醫療兵，加快腳步。醫療兵只得跟上。畢竟保護楚君歸是他的職責，此刻冷靜下來，他也明白對楚君歸的恨其實是在遷怒，以發洩無處宣洩的痛苦。

    這時小隊已經走進一片還算完好的貧民區，將戰場廢墟遠遠甩在身後。

    好在懸浮平台最大的優勢就是靈活，即使在狹窄街巷中也是行動自如。林兮和四號分別沿著平行的街道搜索前進，以保護小隊的兩翼。

    遠方隱隱傳來槍聲，所有人卻都是精神一振。有槍聲，說明戰鬥還在繼續，走中央路線的小組至少還有人倖存。

天阿降臨 第82章 特殊殺傷


    楚君歸突然停步，端起重機槍，開始向前掃射。

    重機槍的嘶吼立刻變成壓倒一切的聲音，一顆顆子彈拖著獨有的藍色尾跡，飛離槍管，呼嘯著衝往前方。無論路線上擋著的是什麼，木板也好，鐵皮也罷，甚至是混凝土牆壁，都能輕易洞穿，直到打穿幾個街區後才會力盡。

    在楚君歸面前，那些胡亂修建的房屋成排倒塌，露出後面的目標。一個個武裝分子被打得淩空飛起，而離得近的更有被攔腰打成兩段的。只要被重機槍彈沾到一點，武裝分子身上相應部位就會少一大塊。

    醫療兵看得瞪大了眼睛，不是驚訝於重機槍的威力，而是震驚於殺傷力太小了。

    以商型二階重機槍的威力，一米內的混凝土都可以擊穿，兩三公分的鋼板也不在話下，以人體來說，連續穿透六七個不過一碟小菜。

    但是周圍的武裝分子看起來穿得破破爛爛，楚君歸的重機槍卻只能打穿一個，傷到第二個，有時連一個都打不穿。

    路過一具敵人屍體時，醫療兵特意停下了來，拔出短刀，在屍體上用力一紮。碳鋼合金的短刀將將刺透披風，然後在內甲上停了下來。他撥開鬥篷，對著胸口又是一刀下去。這一次終於刺穿了內甲，但十分勉強，最後刀尖卡在肋骨上。

    身為醫療兵的他自然知道這根本不是致命傷勢，甚至連重傷都算不上。也就是說，這群看似落魄的武裝分子居然人人都穿了護甲，品階還不算低，快要和天朝正規部隊差不多了。

    有甲和無甲的敵人完全是兩個概念。

    醫療兵遽然一驚，起身叫道：“小心，他們所有人都穿了甲！”

    林兮和四號都是心中微沉，她們此前雖然有所懷疑，但是激烈戰鬥中也顧不上那麼多，她們手中又都是大威力步槍，基本還是一槍一個，也就沒注意細節。

    至於楚君歸，一般是打頭的。

    楚君歸轉眼間打空了一個彈箱，在前方開闢出一條接近百米的無人地帶，然後他換上新的彈箱，又開始向左右兩側擴大清理區域。

    可是周圍的敵人越來越多，似乎永遠都殺不完。側方的四號忽然悶哼一聲，顯然中了一槍。

    林兮咬牙，放聲道：“所有人開啟防護！”

    四號急道：“我來！”

    “不。”

    林兮將突擊步槍切換到特殊殺傷模式，左臂撐起單兵護盾，忽然一躍而起。這一跳，她開啟了輔助動力，身後數個噴口更是噴出淡淡火焰，居然一躍十餘米高。

    身在高處，她瞬間看清了密密麻麻如螞蟻般湧來的敵人。

    林兮稍稍瞄準，對準敵人中心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奇異的槍聲在戰場上回蕩著，巨大的後坐力將林兮向後推出數米。

    在敵人正中，一顆幽藍色的火球炸開，將周圍的幾個敵人掀飛。這一槍不過就是普通手雷的威力，看上去並不如何厲害。

    然而楚君歸心中卻掠過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周圍環境悄然發生了變化。在他眼中，在槍彈落點為核心，所有景物都塗上了一層異常絢麗的色彩，說不出的詭異。

    而他自己的身體上，也泛起一層層帶著淡彩的光芒。戰甲上的色彩可不是幻覺，也不是僅有楚君歸那超越常人的視覺才能看到。那就是肉眼可見的光芒，一陣陣起伏，似是被什麼東西不斷激打著。

    楚君歸回頭一看，見所有隊員都或是護頭，或是躲在單兵護盾之後，他們身上或護盾表面面也都泛著淡淡光芒。

    楚君歸一下明白過來，所謂特殊殺傷是什麼了。那是極強烈的輻射，也就是說，這顆槍彈以特殊的重粒子取代了彈片，造成不可承受的輻射穿透效果。

    一瞬間，大片敵人動作就變得遲緩，然後有人一頭栽倒，更多的人又向前掙紮了幾步，就如醉酒，搖晃著，漫無目的地走著，有時撞了東西也不知道。

    在彈著點半徑三十米範圍內，所有人都變成了行屍走肉，帶著奇怪的動作，慢慢倒下，無人幸免。

    武裝分子的護甲擋得住子彈和匕首，卻擋不住輻射。

    另一側，四號也躍上空中，一發特殊殺傷彈轟在右側的敵人中，同樣將一片廣闊區域變成了死地。

    在特殊殺傷彈的範圍內，沒有適當的防護，一切生命都會歸於沉寂，無論戰士還是平民。

    “強殺傷半徑三十米，弱殺傷半徑一百米，作用時間短，無汙染殘留。這……算是人道嗎？”旁邊的醫療兵似是自語，又似是在說給楚君歸聽。

    他抬頭，面罩後露出一個無奈且苦澀的笑，說：“原來這就是戰爭，我不恨你了。”

    楚君歸點了點頭，正要向前。後面一個隊員忽然叫道：“醫療兵！老趙快不行了。”

    楚君歸回頭一看，見火力平台上一名重傷員抱著突擊步槍，頭歪向一側，一動不動。他的面罩已經被打碎，裡面全都是血。看來他比較倒楣，恰好被一顆流彈擊中。但是在這彈雨橫飛的戰場上，誰又能保證一直運氣好呢？

    醫療兵過去只是檢查了一下，就搖頭：“他已經死了。”

    兩名輕傷員過來，默默將屍體從平台上抬下，在地上放平，然後將一顆燃燒手雷放在他的身體上，設好定時。

    林兮深吸一口氣，說：“走吧。”

    周圍的敵人依舊很多，但當林兮和四號再射出一發特殊殺傷彈後，就沒有大規模的衝鋒了。

    小組眾人並沒有輕鬆，而是更加快速前進。當敵人不再進攻時，往往就意味著重炮可能已經在醞釀之中。

    楚君歸始終在前進，手中的重機槍就沒有停過。好在旁邊終於多了一個輔助，槍打熱了就可以扔給醫療兵，自己換上突擊步槍繼續射擊。等機槍冷卻好了再端起來繼續開道拆樓。

    這時前方壓力也是一輕，楚君歸走入一片有些空曠的廢墟。到處都是燒焦的屍體和人體部件，顯然這裏也經過慘烈的攻防戰。

    楚君歸向周圍一掃，將一切都收於眼底，開始分析所得到的數據。

    林兮忽然有所發現，持槍前進，來到一片廢墟前，翻開了一具屍體，看看他的麵容，說：“萬明康，中路的突擊手。看來他們是在這裡遇到的襲擊。”

    林兮再看看周圍，補了一句：“也是重炮。”

    “完全沒有人性，看來是共同體那幫家夥幹的。”四號咬牙道。

    林兮歎了口氣，說：“我們用了特殊殺傷彈，似乎也沒差多少。”

    四號搖頭，“那怎麼一樣？這裏根本分不清誰是平民，誰是戰士。就算是平民，那也都是同犯！”

    林兮向前方一指，說：“走吧，看來他們是向那個方向撤退的。我們跟上去。”

    小隊加快速度，消失在廢墟中。

第一卷 起航 第83章 匯合


    中央小組留下的戰鬥痕跡曲折多變，沿途到處都是廢墟和滿地的屍體，而且還受過不止一次重炮轟炸。從戰場痕跡看，他們享受的待遇甚至比林兮所在的東路更要宏大。

    主要原因應該還在中央戰鬥組的規模，他們擁有超過40人，是三個戰鬥組中規模最大的，主要任務是吸引和牽製敵人的主力。

    第一組此刻僅剩下九人，還是大半帶傷。於是林兮放緩速度，謹慎前進，以免落入敵人的陷阱。

    這一次只遇到不大的阻礙，前方就出現了新的戰場。

    密集的槍聲幾乎壓倒了一切聲音，時時有火光爆發，大約上千名武裝分子包圍了一小片區域，正在不斷射擊。那片區域當中有幾棟工業建築，全是由混凝土澆築而成，異常堅固。

    中央小組的成員顯然就在那片區域中，據堅而守，就是不知道西側路線的一組是不是也在。

    工業建築雖然是防守的依托，但也是重炮的固定靶。這個時候空中響起銳嘯，一發重炮落下。

    建築群內突然射出兩發導彈，迅速加速，在百米空中爆炸，直接引爆了重炮炮彈。而另一發要大得多的導彈則騰空而起，直撲重炮射來的方向，片刻後在遠方就騰起一團火球。

    此後就再也沒有重炮的消息了。

    林兮有些意外，然後又鬆了口氣，說：“居然有反曲射火力系統，看來孟江湖也在。”

    “為什麼知道是他？”楚君歸不解。

    “隊伍中只有他自備了防禦曲射火力系統，也就是反重炮或重型迫擊炮的系統。”

    顯然躲在工業建築群中的隊員已經構築了完善的防禦體系，並且摧毀的重炮恐怕也不是僅僅一門。

    沒有重炮的支援，一時之間攻防雙方就形成了僵局。武裝分子完全啃不下這片建築群，而裡面幸存的冬狩隊員也無法突圍。

    楚君歸打開戰場掃描儀，放飛了第二架偵察機，等戰場地形和敵人火力點分布一一清晰，他就開始快速計算行動方案。

    涉及的變量實在太多，楚君歸又沒有專門的計算芯片輔助，一時之間也難以計算出所有可能的結果。

    “怎麼辦？”林兮也湊了過來，盯著楚君歸手中的戰場地形圖看。

    現在小隊裏隻有九個人，和敵人比起來數量差距實在是太大，不能輕舉妄動。

    四號看了林兮一眼，沉默不語。

    楚君歸迅速掃掉沒有任何結果的計算，找了一個看上去最是簡單易行的方法，在戰場態勢圖上設下兩個標記，然後在標記中間畫出一條線路，說：“在這兩個地方各來兩發特殊攻擊，清空區域，然後我們沿中間道路突擊，正面不寬的話，我們就能迅速清空整條道路，與裡面的人取得聯繫。然後再帶著他們沿原路返回，一起向城外突圍。”

    “又要用特殊攻擊？”林兮明顯有著猶豫。

    “有什麼不應該嗎？”試驗體不明白她在猶豫什麼，說：“特殊攻擊還能留下完整屍體，對房屋也沒什麼破壞，有哪裏不好？重炮下死的人基本都不會完整吧？難道特殊攻擊有什麼奇怪的禁忌，比如說，宗教？”

    林兮歎了口氣，實在有些無法理解楚君歸的腦回路，說：“那就這樣吧。”

    四號說：“我來和裡面的人聯繫。”

    四號將一個話筒大小的金屬圓筒置於地面，設好時間，就和林兮同時躍起，快速向楚君歸指定的方位各射兩發特殊攻擊彈。二次強輻射的連續衝擊，可以迅速擊殺一些厚裝甲的敵人。

    射擊之後，地面上的金屬圓筒就射出一發微型導彈，升上天空，化作一顆閃亮光團，久久不熄。

    楚君歸一躍而起，端著重機槍開始掃蕩前方一切障礙，無論是人還是建築。他走得很穩，手中的重機槍並沒有以最高射速掃射，而是按需射擊，結果不經意間打出了獨特的韻律。

    楚君歸把另一挺重機槍從移動平台上也拿了過來，讓醫療兵背著。兩挺重機槍不斷輪轉，就沒了冷卻的空隙。

    連綿不斷的重裝火力轉眼間掃平了前方一切障礙，打通了前往建築群的通道。

    建築群大門打開，從裡面衝出一批隊員。他們拖著整整三個移動平台，上面坐滿了重傷員。

    冬狩的三組人終於彙合。

    楚君歸一眼望過去，看到了秦奕，看到了孟江湖，卻沒有看到蘇雪和李斌。

    孟江湖大步走來，用力拍了拍楚君歸的肩，雖然什麼也沒說，但讚賞之意已盡在眼底。他來到林兮面前，行了個軍禮，說：“西組和中組都遇到敵人伏擊，戰死和失蹤共計34人，傷員19人。”

    林兮一眼望去，就看出傷亡大多出在中央戰鬥組。原本40多人的中央戰鬥組少了近30人，剩下的也都是人人帶傷。而西組30多人中，死傷還不到一半，戰死者僅有5個。

    西組同樣經歷了伏擊和圍攻，傷亡上的差異，關鍵就在於孟江湖帶來的那套反曲射火力系統。沒有重炮，這些武裝分子想要對付武裝到牙齒的冬狩小隊成員，其實十分困難。

    楚君歸也明白過來，為何自己這一組只承受了一次重炮洗地，就再也沒有遇到過炮擊。看來那次轟擊後，負責自己這邊的重炮就被孟江湖的反炮兵導彈給幹掉了。

    “現在該怎麼辦？”林兮問。

    孟江湖也不推辭，當仁不讓地接過指揮權，打開戰場態勢圖，在城外一指，說：“我們的穿梭機停在這裏，現在也一定還在。所以正常情況下，我們應該從地面殺出貧民窟，在外面的工業區搶幾輛卡車，想辦法趕回穿梭機處。”

    林兮皺眉，這就是她原本的計劃。可是被孟江湖這麼一說，她卻總覺得這個計劃有哪裏不對。

    孟江湖繼續說：“但我們別忘了，這次敵人既然能夠知道我們分兵三路的計劃，甚至連詳細路線都知道，顯然有非常可靠的情報來源。那麼，我們登陸的地點也不會是秘密。現在那個登陸點很可能已經落到敵人的手裏，並且布下了重兵。在我們返回的路途中，很可能會遇到持續不斷的追擊和攔截。就算我們成功鑿穿防線，搶到了穿梭機，那麼在我們升空後不久，恐怕就會……砰！”

    孟江湖做了個爆炸的手勢。

第84章 全城追殺（今日補更）


    原本的計劃出現巨大漏洞，顯然讓林兮十分意外。她死盯著戰場態勢圖，想要找出一個合適的替代方案。

    楚君歸也在思索，在邏輯判斷還沒有得出結論時，屬於少年的思維就找到了一個關鍵點：“現在我們應該先想辦法恢複和軌道飛船的通訊。”

    “沒錯。”孟江湖看著楚君歸，讚許地點了點頭，說：“其實還有一點很關鍵，那就是我們這次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實戰，而是冬狩。”

    “有什麼區別嗎？”楚君歸一臉迷茫。

    都打成這樣了還不算真正的實戰，那還要怎麼樣才算？

    見楚君歸不解，四號說：“我來解釋吧。冬狩各個目標確定之前，國防部都會事先派人秘密檢查，確保目標難度不會超出預定範圍，也不會出現不可控的未知變量。也就是說，這片區域不應該出現大規模毀滅性武器，也不應出現能夠威脅到我方軌道飛船的武力。”

    孟江湖點頭，說：“冬狩對目標的檢查不是一次，而是持續監控。敵人在這種監控之下，可以送人進來，也可運些輕武器，但很難有真正的地麵重火力偷渡過境。他們在城內隻布置了五門重炮，如果還有更多，最多也就一兩門，那就隻能放在穿梭機那裏。我們需要的，就是遠離重炮的覆蓋範圍，再想辦法與軌道飛船聯係。而在開闊地帶，我們數量雖少，卻可以充分發揮火力優勢，他們的數量再多也沒有用。”

    “所以，我們沿這條路線出城，然後在這裏建立防禦陣地，等著軌道飛船再一次經過我們上空。就算那時還是受到電磁壓製，我們也可以通過在地麵鋪設大規模反射鏡的方式通知軌道飛船我們的位置。”

    “下一次軌道飛船到來是什麼時候？”林兮問。

    “十一小時之後。”

    林兮當機立斷，說：“就按這個方案執行。”

    孟江湖點了下光屏，將路線圖分發下去。

    這條路線不是向著位於西南方向的降落點，而是先向北突擊，再轉而向西，出城之後再向北，最後在一片空曠的荒野上建立防禦陣地。

    這個計劃看起來十分荒謬，那片荒野甚至連可以依托的防禦地形都沒有。然而在敵方沒有重火力支援，空有數量優勢時，卻最能發揮冬狩小隊火力與裝備上的絕對優勢。

    眾人整理了一下裝備，依舊由楚君歸開路。不過這一次他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一左一右各多了一名穿重甲的突擊手，一名持輕機槍，另一名則是持盾和衝鋒槍。

    孟江湖和林兮則是在隊伍中間。孟江湖需要指揮和操作反曲射火力係統，而林兮是必須要死保的核心。

    也隻有楚君歸這種試驗體的腦回路，才會把林兮放到側翼外圍那樣危險的位置，還一點都不覺得有問題。

    楚君歸回頭看看，見隊伍都已經就緒，就端起重機槍，小跑起來，帶領整個隊伍前進。

    整個隊伍的速度都被帶了起來，勻速向前。

    孟江湖給出的突擊計劃就是全程勻速突進。所謂勻速突進，就是像楚君歸這樣的慢跑，關鍵是全程都要保持每小時二十公裏左右的勻速，整個轉進路程大約有近二十公裏。

    這種速度和距離在人類還蝸居在母星時代時，隻有相當少的一部分人能夠跑得下來。但那也得是在平整道路上全程無負重且有補給的情況下。像冬狩隊員這樣平均每人負重幾十上百公斤，且還要跨越複雜地形，沿途戰鬥不斷的情況下，母星時代的舊人類沒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看到這份計劃，林兮卻是兩眼一亮，心中暗暗叫絕。

    冬狩小隊成員個個裝備精良，輔助動力人人都有。像楚君歸的參宿戰甲就是其中之一。有輔助動力支撐，隊員跑動時耗力大幅減少，輜重補給和重傷員有懸浮平台運載，這就保證了全隊能夠在相當長的距離內保持高速行軍。

    而武裝分子能夠在幕後勢力的支持下做到人人著甲，卻絕無可能裝備輔助動力。北方又是防禦薄弱地帶，等武裝分子們發現冬狩小隊沒有往南而是向北時，小隊可能早已突破攔截，衝到城外去了。

    武裝分子可沒有能力在穿著一身厚重護甲的情況下追著冬狩小隊跑，就算他們拚命，估計跑不了幾公裏就會累到吐血。

    至於乘車，這個近乎廢棄的城市中卡車並不多，速度也不快。在荒野地形上這種沒有防護的卡車就是一個個移動棺材，冬狩小隊可不缺單兵導彈，這些手指粗細的小家夥射程可以達到十公裏，在空曠荒野上，載重卡車隻要被他們看到，基本也就完蛋了。

    所以孟江湖也懶得找車，直接讓整個隊伍突圍出城，直奔預定的防禦陣地。

    小隊一動，轉眼之間就在整個城市引發了陣陣騷亂。無數武裝分子匆匆忙忙地從隱身處跳出來，一路狂奔，追趕冬狩小隊。

    他們一路上拍打著各種住房的門，把裏麵睡著的人喊出來，隨便塞給他們一把武器，就指著北方大喊大叫。那些被強拉出門的人本來還有些畏縮，可是有了武器，又有了高額賞金的刺激，也就端起武器，加入了追擊的隊伍。

    他們根本不知道要追趕的目標在哪裏，隻是看到指揮官指著北方，就向著北方狂奔。

    一時之間，小半個城市都動起來了，無數武裝分子如同蝗蟲，密密麻麻地湧過大地，衝向北方。這一幕，被放飛了最後一架偵察機的楚君歸完整看在眼裏。他默默將圖像傳給了小隊的所有人。

    此刻隊員們彼此距離都不遠，就能通過切換頻道在局部區域建立聯係。

    看到這一幕，所有隊員都心生寒意，一名隊員就說：“這算什麼？整個城市都在追捕我們嗎？”

    “這哪是盛唐領地，明明就是星盜基地吧？”

    “看來特殊攻擊彈帶少了。”

    “早知這樣，還不如直接從軌道攻擊。”

    議論中，林兮的聲音響起：“安靜。”

    眾人立刻就不再作聲，專心跑步。哪怕有輔助動力，這也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漸漸的，在整個臨港城中出現了一幅奇景，前方冬狩小隊高速推進，更前方則出現一道道攔截水線，但是一接近小隊，中間一段轉眼就會消失。在楚君歸麵前，所有攔截都是一觸即潰。而小隊後方，則是潮水般的追兵，幾乎整個城市都被動員起來。

    孟江湖規劃的之字型路線讓前方一個龐大的攔截兵團撲了個空，與後方追兵撞在一起，頓時造成蔓延多個城區的混亂。但另一邊的追兵還是頑強地追趕著，隻是跑出幾公裏後，人潮的速度就明顯減慢。

    冬狩小隊頻道中，忽然有人說了一句：“他們這是想幹什麼？整座城市都要造反嗎？”

第85章 別怕

    冬狩小隊終於甩脫了整座城市的追兵，衝到了城市邊緣。不遠處幾團熊熊燃燒的火球，則讓所有追兵都識相地跳下了卡車。那幾團火球都曾經是瘋狂衝撞的卡車，上面載滿了狂熱的民眾和戰士。但是當切換到燃燒模式的單兵導彈來襲時，卡車就徹底變成了燃燒的囚籠。

    一直到這裡，整個小隊的損失僅僅是一名戰士輕傷。孟江湖選擇的方向顯然出乎敵人預料，攔截顯得倉促且脆弱，在楚君歸面前更是不堪一擊。

    此刻在楚君歸面前，就只剩下一棟二層木屋。他發洩似的一通掃射，徹底將木屋推平，順便幹掉了屋裡埋伏的三個槍手。

    楚君歸大步向城外奔去，忽然間耳中捕捉到一種細細的尖銳震動。他猛地回頭，就看到一個拉著懸浮平台的戰士一頭栽倒在地。而另一名戰士還在震驚中，就像被人猛擊一拳，身體突然飛了出去，身側噴出大片血雨。

    「狙擊手！」孟江湖比楚君歸先一線喊出警告。

    然而疾奔的隊伍中還是出現了混亂，那具懸浮平台失去了拉拽動力，按照慣性向前滑去，然後被兩具屍體一拖，驟然失去平衡，將上面的三名重傷員都摔在地上。所有重傷員都用掛索將自己半固定在平台上，沒想到平台翻了，立刻滾在一起，彼此牽扯，誰都爬不起來。

    一時間人仰馬翻，幾個戰士反應迅速，豎起重型護盾，擋住了狙擊彈來襲的方向。隊伍中的狙擊手則架起狙擊槍，開始搜索狙擊手的位置。

    本來這應該是黑丫的活，可是一名重傷員就摔在她的眼前，腰間的掛索根本就解不下來，顯得痛苦不堪。

    黑丫不假思索，立刻蹲下幫助重傷員解掛索，旁邊一名戰士見了，立刻暴怒，喝道：「你是狙擊手，去幹你的活！別管醫療兵的事！」

    黑丫啊了一聲，一時又是羞憤又是委屈，還沒想好該怎麼反駁，忽然間那戰士身體向後一仰，半個腦袋都炸成血雨！

    鮮血和碎肉濺了黑丫一頭一臉，哪怕是隔著護甲，她也似乎聞到了血腥味。她的胃頓時起了一陣難以忍受的翻湧，當場就要吐出來。

    這時旁邊有人扶住了她，伸手幫她把面具上的血肉擦去。

    「君歸！」黑丫本能地叫出來。可是當面甲擦淨時，出現的卻是暗銀色的頭盔和全鏡面的面罩。

    整個小隊就只有林兮裝備了暗銀塗裝的斗宿戰甲。

    「對不起，我……」黑丫有些語無倫次。

    「臥倒！」林兮突然發力，將黑丫按在地上。

    這時前方已經有五名戰士撐起重盾，建立起一道盾牆，勉強給後方隊員建立起一個掩體。後方醫療兵迅速搶救重傷員，逐一將他們拖到安全位置。

    但是這樣一來，整個小隊就都停了下來，遠方又出現了人潮，震天的咆哮和尖叫聲也越來越近。

    「還沒找到他的位置嗎？」孟江湖問。

    「還在找！該死的，我又不是狙擊手！」秦奕急得滿頭是汗。

    被一名狙擊手壓住了整個隊伍，孟江湖也束手無策。如果繼續前進，也就意味著隊伍中所有人都要暴露在危險之下。以這名狙擊手剛剛表現出的射術和陰險，恐怕還沒有跑出射程，所有重傷員都會被留下，同時還不知道要死幾個人。

    隊伍中的重傷員都還有救，他們還年輕，有遠大前程。要是就這樣把他們放棄，孟江湖也下不了決心。

    黑丫這時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抓過狙擊槍，也開始搜索對手的蹤跡。可是在這昏暗光線下，想要在處處廢墟的戰場上找出一個精通偽裝的狙擊手，又談何容易？

    砰的一聲，巨大且沉悶的槍聲迴蕩在戰場上空，前面盾牆中的一名持盾手倒飛出去，大聲慘叫。

    他並沒有死，但是一條腿自膝蓋以下卻是不翼而飛。剛剛他稍微大意，盾牌舉得高了點，下緣露出了腿，然後就被一槍命中。

    這名盾牌手痛得不住翻滾，大聲慘叫，每聲慘叫都擊打在戰友們的心上。而那狙擊手，似乎就在陰影中嘲弄著他們。

    「找到沒有？！」孟江湖額頭也開始滲出汗珠。

    「只能精確到30度的扇形區域，他用了聲音環繞散射器！」秦奕已經大汗淋漓。

    林兮一聲不吭，騰地站起，就欲向前，卻被四號從後直接撲倒。兩人剛剛落地，一發狙擊彈就從頭頂呼嘯而過。

    被壓在下面的林兮顯得十分冷靜，說：「他打不穿我的戰甲。」

    「萬一是破甲彈呢？」四號死死地抱住林兮，說什麼也不讓她起來。

    「秦奕！」孟江湖咆哮。

    「2，20度！」秦奕已經盡了全力，可是依舊只能將範圍鎖定在一個相當大的區域。

    對手使用的是化學能狙擊槍，和電磁驅動的狙擊槍比起來已經落後了整整一代，可正因如此，也不會產生電磁彈頭特有的淡光軌跡，只能通過槍聲來精準定位。根據彈道的話，只能找到方向，無法確定距離。但在狙擊手使用了聲波環繞散射器的情況下，想要精準定位無疑十分困難。

    這時所有人都明白，對面是一個真正的高手。

    林兮一咬牙，下令：「全體準備，按原定計畫……撤離！」

    命令下達時，她的手也微微地顫了一顫。這個命令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

    這個時候，楚君歸忽然站起，大步走到陣地前。在他的視野中，陣地和剛才沒有什麼不同，根本看不到人影。而那狙擊手隱藏的位置顯然也超出了他震波定位的範圍。

    楚君歸就那麼站著，無比醒目。他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目標，而是在挑釁，向那個狙擊手挑釁。再好脾氣的人，也難以忍受這樣的挑釁。

    林兮大驚，叫道：「楚君歸，你瘋了！快趴下！」

    楚君歸向身後擺了擺手，示意不要緊。

    這個動作徹底激怒了對手，槍聲再次在戰場迴蕩，楚君歸擺動的手突然一停，一顆子彈擦著他的手腕飛過，帶起一縷血絲。如果楚君歸的手再落下幾釐米，這隻手就別要了。

    顯然，那狙擊手想要打斷楚君歸的手，然後慢慢折磨他，卻沒想到被楚君歸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給避過。

    「抓到你了。」楚君歸寧定如冰。

    楚君歸沒有看到火光或是硝煙，對手使用的是特種彈藥和特殊裝具，使得即使正對槍口，也根本沒有一丁點火光。但如此大威力的狙擊槍，只要開槍就會有位移。

    楚君歸視野中的畫面和剛剛有了極微小的不同。而他的分析比對能力即刻將這一瞬間所有三處產生變化的地方都標記出來。

    楚君歸抓起機槍，開始掃射。

    一顆顆大威力的子彈狠狠轟擊在標記過的地方，每處四發，不多不少。

    轟到第二個地方時，一道人影閃電般從地面彈起，躍向旁邊。他動作雖快，卻沒想到還在空中時，一發電磁彈就如影隨形，剎那而至。

    「怎麼可能？！」遠方隱隱傳來一聲驚呼，那身影被轟得凌空飛出，落地後就此消失。

    一連串子彈接踵而至，將他落地之處掘地三尺，生生挖出一個大坑，而且越挖越深。

    一口氣打光了整個彈箱，楚君歸才放下機槍，說：「安全了。」

    林兮起身，目光落在楚君歸還滴血的手腕上，然而還是忍住沒有說什麼。

    就在這時，四號忽然叫了一聲：「小心！」

    而林兮面甲上，則是捕捉到一顆全速飛來的彈頭，直指她的眉心！

    這一刻，時間突然變得很慢很慢，彷彿那顆子彈永遠都無法抵達。

    林兮耳中，似乎聽到了一個隱約的聲音，飄忽卻溫柔：「別怕……」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林兮有剎那的恍惚。

    但她畢竟是身經百戰，迷茫只是剎那，本能地立刻側頭，試圖以頭盔硬接一槍。這一槍其實威力不算大，未必就能射穿她的頭盔。林兮身上的斗宿戰甲可是伽瑪強化版。

    就在她眼前，一隻大手宛若天外而來，闖入視野，一把握住了子彈。

    那隻手的指縫間有一朵血色花朵徐徐綻放，手背慢慢破開，露出了一點彈頭。

第86章 等著你


    當林兮視線的焦點從那隻手上擴張，重新恢復正常時，就看到楚君歸右手橫空握拳，左手平端重機槍，開始掃射。

    遠方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似是在以極高頻率顫動著，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樣子。普通戰士只看了幾眼，就有種頭痛想吐的感覺。

    一顆顆帶著藍色尾跡的電磁彈劃空而過，都是只差了一點點，沒能命中。有幾發勉強帶走一兩片碎布，但也就是這樣了。

    楚君歸連射20秒，打空了整個彈箱，幾乎顆顆都是直指對手要害，彈著散佈都在極小的誤差內。這等射術，已令冬狩小隊所有人都對他重新認識了一下。

    出身新鄭的也就罷了，其他人，特別是原本中央和西部戰鬥組的，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這哪還是重機槍，就是四個狙擊手加一起，打得出精度，也打不出這種射速。

    然而遠方那人更是恐怖，居然將所有子彈都躲過去了！這等閃避，真的是人？

    彈箱打空，楚君歸就此停手，盯著對手。

    以他的眼睛，自然不會捕捉不到對手的動作，只要是實體生物，閃避頻率再快也快不過各種波和震動。只要被他看到，就能準確射擊。否則要那佔據整整25個加載位的楚氏重機槍戰術0.9版何用？

    然而對面那人只要看到楚君歸機槍震動，就能在電磁彈出膛的瞬間判斷出彈道，從而進行閃避。而且他的閃避從來都只在方寸之間，只要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但直到楚君歸一箱子彈打空，也未真正命中一發。

    楚君歸停止射擊，那個神秘射手也徐徐現身，竟穿著一身暗紅色的風衣，一腳踩在石頭上，露出鑲著暗金色釘扣的長靴。他頭上帶著線織罩帽，一雙目鏡將眼睛遮住，下方是黑色面罩，上面繡著一朵鮮豔的血色玫瑰。

    楚君歸沒有想到，在這個戰場上竟然會遇到這樣的對手。穿著這樣一身衣服上戰場，還是狙擊手，他是太有自信，還是根本就是個蠢貨？

    至少從剛才的交手來看，應該是自信，自信到就算穿得這樣華麗，也能讓對手找不到自己，更能在陰影中將目標一一狙殺。

    楚君歸和殺手隔空對視，即使相隔幾百米，雙方的視線似也要碰撞出火花。

    殺手面罩動了動，露出一個譏笑的弧度，指了指楚君歸的手，再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這身衣服還是一個宣言，表示他根本沒盡全力。

    就在這時，空中忽然有幾縷髮絲飄落。

    楚君歸和殺手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隨著那幾根髮絲飄啊飄的。在這個戰場上，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殺手頭上的罩帽突然破開一個裂口，一把長發從罩帽中灑落，披散在他肩上。

    女人？

    楚君歸目光落在殺手的胸上，那裡平整如草原，空曠若機場，無法作為判斷的進一步證據。

    沒有足夠證據，光靠頭髮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畢竟還在母星時代，一頭長發幾乎就是搞藝術男人的標配，區別就是有的洗得勤，有的滿頭油膩而已。

    被楚君歸這麼一看，殺手身體似是微微一震，忽然殺氣外溢。

    他右手一抬，才發現手中的突擊步槍已經斷成兩截，於是索性扔下突擊步槍，拔出一把短刀，輕輕一抖，就在空中幻出一片刀光，繪出一個立體骷髏。

    他抬起左手，向楚君歸勾了勾。

    楚君歸這時已經對剛才殺手所有閃避的動作和方向都進行瞭解析，最後得出結論，所有閃避方向依據的都是真正的隨機函數，也就是說，根本無法預測，只能碰運氣。而想要用射擊控制他的動作，誘入陷阱再加以擊殺的話，射術至少需要1.0以上的版本，而且商型機槍的射速也不夠。用老式機槍的話，射速是夠了，彈速又不夠。

    楚君歸手一動，重機槍的彈箱落地，只剩下槍體。他再活動了一下還在流血的右手，拔出彈頭，感覺傷口並不影響動作，就順勢也握上了重機槍的握把，隨手揮了幾下，如運大劍。

    看來有什麼問題的話，最後還是得靠近戰解決。

    對手是未盡全力，但他又怎麼知道，楚君歸的長處其實也不是射擊。

    殺手慢慢弓起身體，如欲暴起的猛獸。

    就在這時，他忽然摀住自己的耳朵，似是在傾聽著什麼，然後就緩緩站直身體，向楚君歸一指，做了個手勢。

    不知為什麼，看到那個手勢，楚君歸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其中含義：「下次幹掉你！」

    楚君歸將面甲切換到透明模式，無聲說道：「我等著。」

    雖然距離遙遠，但相信以殺手的實力，應該可以讀得懂楚君歸的唇語。

    果然，殺手點了點頭，就轉身離去。他的身影不斷閃爍，如同瞬移般，轉眼間就已遠去。

    從第二次交手到殺手離開，前後不過一分鐘時間。

    林兮大步走到楚君歸身邊，以格外冷漠的聲音問：「你的手要緊嗎？」

    楚君歸抬起右手看了看，說：「不影響使用。」

    林兮點了點頭，說：「參宿戰甲有修復治療的功能，記得用。」

    楚君歸這才想起來，拉出戰甲光屏，啟動自動修復治療。他的手微微一麻，幾根細針刺入，注入了止血止痛的急救藥。同時手甲表面溢出泡沫狀的生物膠，既修補缺口，也把傷口暫時封閉。

    看著楚君歸操作完，林兮才回身，吩咐道：「回去後立刻調查剛才那傢伙的身份。敢殺我將士，不管他是什麼人，躲在哪裡，我盛唐都會追殺到底！」

    「是！」四號領命。

    「走吧，繼續前進，這次我……」

    「當然是我領隊。」四號搶先站了出來。

    隊伍再次啟程，趕在後面人潮湧上來前離開了城市，向著預定陣地轉進。

    一支由數十輛卡車組成的車隊從城中駛出，追向小隊。

    這是想試探冬狩小隊的火力，林兮當然不會客氣，立刻指揮射出一波單兵導彈，將所有卡車全都炸成火球，車上的武裝分子一個也沒有倖免。

    林兮又發射了數發延時導彈。這種導彈可以在空中停留半小時左右，發現目標就會自主攻擊。有這幾個小東西看護後路，那些想要等小隊走遠些再乘車過來的傢伙就要倒霉了。

    果然，當冬狩小隊走遠後，後方又接連騰起幾個壯觀的大火球，然後就再沒有卡車出現了。

    想要追擊，就得老老實實地跑。

[B]第87章 不平靜的休憩

    抵達預定陣地後，小隊即刻分散，少數隊員擔任警戒，其餘人則抓緊時間挖掘防禦陣地。

    重傷員被暫時集中在陣地中央，楚君歸則抱著機槍，在內側休息。自開戰以來，他一刻都沒有休息過，全程戰鬥。

    雖然試驗體應該沒有精神疲勞的說法，不過楚君歸還是感覺到一絲疲累。他靠坐在彈藥箱上，閉上了眼睛。

    剛想休息一會，黑丫拖著一條腿走了過來，在楚君歸身邊坐下，遞過來一個自加熱餐盒，說：「吃點東西吧。」

    餐盒裡是一整塊油膏狀的食物，加熱之後倒是香氣撲鼻。這是配發給每個冬狩隊員的隨身軍糧，屬於特種部隊才會有的待遇。

    餐盒裡的食物不過兩指厚，一掌大，經過特殊程序加工製造，熱量高得喪心病狂。哪怕是劇烈戰鬥，一天兩盒也足夠支持。不過這東西實用是實用，味道卻如深空食品的早餐機一樣，永恆不變。

    「你呢？」

    看楚君歸沒有動，黑丫手又往前送了送，說：「我現在完全吃不下。給你吧，等我想吃的時候，可能軌道飛船已經來了。」

    楚君歸沒有推辭。他接過餐盒，按下邊緣處一個開關，將盒邊升高一截，然後倒入清水，用力攪拌，將行軍餐變成一碗濃湯，再用吸管穿過面甲上的接口，將湯幾口喝光。

    這是在不可呼吸大氣的星球上吃飯的標準方法，也正因如此，行軍餐才更加被痛恨。

    楚君歸還是第一次吃天朝特種部隊專供的行軍餐，仍然會覺得美味，特別是極高的熱量，受到身體的極大歡迎，並且引起十分的舒適。

    背著上百公斤的彈藥，端著四五十公斤的多管機槍，都是需要體力的。

    看著楚君歸吃完，黑丫露出甜甜笑容，問：「你的手還痛嗎？」

    楚君歸抬起右手看了看，表面的生物膠早已凝固，並且還覆蓋了一層硬化膠，起到裝甲和保護的作用，雖然形成的膠塊強度遠不及參宿戰甲。

    在生物膠下，傷口表面已經癒合，下層的肌體組織正在加速生長，被子彈擠過擦傷的兩根掌骨上已經開始覆蓋新的骨質。而神經系統按照原有的分佈正在延伸。

    「不痛了。」

    回答時，楚君歸忽然感覺到有些目光好像在注視著這邊，他轉頭一望，就看到林兮迅速轉頭，望向遠方。

    楚君歸覺得她的舉動似乎有些不自然，但那又怎樣？這些事也不是他應該管的。於是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沒事就好，我還擔心你的手會不會留下什麼問題。」

    「不會的。目前骨骼修補良好，肌體和神經都在生長，最後才會補充脂肪……呃！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戰術欺騙及時打斷了楚君歸充滿試驗體風格的精準回答，並且補充了一個可以扭轉少女注意力的問題。

    「啊！我……我……」黑丫變得有些手足無措，最後沮喪地說：「我這次的表現是不是很糟糕？」

    「你殺過人嗎？」

    「這次戰鬥……是第一次。」

    「我以前也沒殺過。所以緊張是很正常，也是必然的。這不怪你，要怪的話，應該怪這場戰爭。」楚君歸一本正經地說著台詞。

    黑丫看上去心情好了些，說：「可是我還是拖累了大家。」

    「下一次你就會適應了，會表現得很好的。」

    黑丫臉上似乎有了光芒，帶著希冀問：「下一次？下一次我們還會一起戰鬥嗎？」

    「當然。」楚君歸微笑著說。

    「我一定會努力的！」

    兩個人在陣地中央閒聊著，許多戰士偶爾會向這邊望上一眼，露出會心的微笑。楚君歸已經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整個隊伍很大程度上就因為他才活下來的。英雄的體力不能用在挖掘工事上。

    而黑丫，本質上說是個很活潑單純的女孩，容貌細看的話也很漂亮。她畢竟第一次上戰場就遇到了如此慘烈的戰鬥，許多人第一次戰鬥的表現也不比她好多少。

    能夠參加冬狩的大多是年輕人，像大漢那種明確表達出地域歧視的畢竟是少數。而就算是大漢，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在生死時刻，仍是選擇犧牲自己救下了黑丫。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此情此景。

    遠處，四號冷笑：「還想有下次？回去就讓學院開除了你！」

    林兮走在前方，神色漠然，視察著各處陣地的修建情況。

    見林兮沒有反應，四號又說：「要不，我直接給她個警告？」

    林兮這一次終於有了反應，說：「警告她什麼？不要多事。」

    警告她什麼呢？這是個問題。四號開始思索。

    但這顯然不是她的強項，她覺得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拎著黑丫去挖工事。不過她再一想，黑丫是斷了腿的，讓一個斷腿的女孩子去挖工事，似乎不怎麼人道。

    不過她再多想一層，眼睛就是一亮，大步來到楚君歸面前，在他腿上踢了一腳，說：「吃飽了的話，就起來挖工事！」

    「好。」楚君歸起身，拿起工具，跟著四號走了。

    他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幹活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不過其他小隊成員都面面相覷，不明白楚君歸咎竟在哪裡得罪了四號。而四號是林兮的貼身護衛，得罪四號的根源，很有可能是得罪了林兮。

    可是所有人明明看到，楚君歸剛剛以一隻手為代價救了林兮，怎麼轉眼之間關係就變成這樣了？

    有些心思活絡的，比如說秦奕，就看看黑丫，再看看林兮，再看看黑丫，若有所思，一副明白了什麼的樣子。

    他正在裝深沉，屁股上忽然挨了重重一腳。這一腳力道可不輕，直接把他從地上踢了起來，完全不像四號踢楚君歸那樣狠狠出腳，輕輕落肉。

    「唉喲！」秦奕一聲慘叫，飛上半空。好在他身手不弱，腰身一挺穩穩落地，回頭一看，見孟江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頓時氣勢立洩，叫了聲：「頭兒。」

    「去挖戰壕。」

    「啊，為什麼……好，我這就去。」秦奕知道，孟江湖的命令從來不容違背。

    兩人拿著工具，來到陣地外緣，一起挖掘。

    孟江湖忽然說：「好好幹你的話，別東看西看，好像你什麼都知道一樣。」

    孟江湖的聲音很輕，輕得只有兩個人能聽到。

    秦奕大吃一驚，道：「我明白了。不過，頭兒，你怎麼連這個都懂了？如果真是這樣，你自己的事怎麼搞成那樣……」

    「向前再挖五十米！不許停！」孟江湖打斷了秦奕。

第88章 就問你怕不怕

    防禦陣地很快成形，一些隊員開始在陣地北方鋪設大量的亮銀色薄板。這些金屬薄板對大部分雷達或掃瞄信號有極高的反射率，同時也能反射日光，當面積大到一定程度時，在低軌上也能清晰看到。

    陣地南方，終於出現了水線般的人潮，武裝分子還是追了過來。不過據空中偵察機送回的圖像，能夠追來的人並不多，也就幾千上下。

    在寒冷夜晚，許多平民沒有合適裝備，離開家中過久，只會活活凍死。另外他們也沒有足夠體力一口氣跑上二十公里。城裡那些處於狂熱狀態下的市民，往往在號叫和衝刺中消耗了太多體力，基本上追個兩三公里後就跑不動了，再往後就不剩什麼人了。

    最終願意出城的十不存一，也就是冬狩小隊眼前的這些，當然，看上去數量也不少。

    楚君歸已經回歸了陣地，面前架好了兩挺重機槍。左右各有一個四人戰鬥小組，負責為他掃清衝到近處的威脅。而位於最後方則是黑丫，她擔負的是反敵方狙擊手的職責。

    整個小隊嚴陣以待，看著對面人潮慢慢接近。

    秦奕忽然說了一句：「那些傢伙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或許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黑丫說。

    「就算開始時不知道，看我們用的武器裝備，難道心裡還沒點數嗎？」一名戰士憤憤不平。

    「看這些人的樣子，也許一輩子都沒有見過我們手上的裝備吧。」

    「說不定在他們眼中，我們才是叛亂分子。而他們是在替王朝抓捕通緝犯？」

    「真有可能。」

    這時四號冷冰冰地說：「不管有什麼理由，這次的事必然會追究到底。這個城市裡的所有官員，都等著在牢裡過一輩子吧。」

    「為什麼不殺了他們？」有人咬牙。

    「死太痛快了，而牢裡的生活更精彩。你們要是有興趣，等這仗打完了，我帶你們去黑獄裡看看。」四號說。

    敵人推進的速度並不快，靠兩條腿追到這裡，已經相當了不起了，沒有筋疲力盡的只是少數。

    此刻敵人相距還在千米之外，所以冬狩小隊戰士還能輕鬆地聊天。只要對手沒有重炮，就不難對付。

    只有楚君歸在認真瞄準，然後，扣下扳機……

    電磁子彈拖曳著長長的淡藍尾跡，打進人群中，如同割草般收割著生命。一下子，武裝分子的部隊陷入混亂之中，最前面的人有的開始衝鋒，有的則想要往回跑。

    「火力覆蓋！」林兮當機立斷。

    一連串的單兵導彈升空，帶著煙跡落下，然後在武裝分子頭頂上炸開，灑下無數細小的鋼珠。每枚導彈爆炸，就會帶走一片武裝分子的性命。

    楚君歸再次折服在導彈的威力之下，點殺傷的重機槍與之相比，實在是太過溫柔了。

    一波火力覆蓋之後，儘管武裝分子還有大量兵力，士氣卻終於崩潰，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陣地上再次寧靜。

    林兮默默地看著自己的終端，片刻後將孟江湖、楚君歸、秦奕等幾個人召集到一起，說：「這次的襲擊，很可能針對的是我們林家，也有可能是針對我這一脈。現在還無從判斷下手的究竟是誰，只能說，對手很厲害，資源也絕不亞於我們林家。就算這次失敗，他們或許也不會就此罷手。只是將你們牽連進來，我感到很抱歉。」

    秦奕聳聳肩，一言不發，孟江湖則依舊是面無表情，好像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他動容變色。

    只有楚君歸聽得有些茫然，林兮說的那些詞好多都不在他的資料庫裡。

    四號看得又好氣又好笑，用短刀刀尖戳了戳楚君歸，問：「喂！你怕不怕？」

    「怕什麼？」

    「這件事之後，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就是小姐的人了！而這次想殺小姐的人，說不定也會追殺你。」四號沒好氣地說。

    「那我要做什麼？」

    「保護小姐，保護你自己。」

    「好。」楚君歸點頭。

    他把這件事加入了任務清單，並且置頂。有任務就有酬勞，以林兮所代表的勢力，想必酬勞更加豐富，也不會拖欠他的。聽說很多實力不足的小勢力，都會有一種叫做賬期的坑人措施。實力雄厚的大勢力應該不會有這種事吧？

    「你要想好了啊！以後可不是演習，真的會死的。」四號提醒。

    孟江湖面無表情，秦奕摀住了臉，林兮則很想拿點什麼塞到四號嘴裡去。

    「保護她嗎？」楚君歸向林兮看了一眼，自然而然地說：「死就死了，有什麼問題嗎？」

    試驗體完成不了測試而被銷毀的不知道有多少，楚君歸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是例外。

    秦奕大讚，悄悄豎起大拇指。

    孟江湖看著他的手，不禁搖了搖頭。這傢伙就算管住了自己的嘴，看來也管不住自己的手。

    四號則先是愕然，然後神情複雜，最後拍拍楚君歸的肩，什麼都沒有說。

    林兮端坐不動，如同雕像。

    面甲鏡面模式下，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楚君歸更加茫然，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不明白他們的反應為何都是這麼奇怪，只好默默收集數據，以便為以後更準確的判斷做準備。

    夜晚安靜地過去，敵人似乎接受了失敗，再也沒有出現。

    冬狩小隊一點都不敢放鬆，誰也不知道那個實力強悍得變態的狙擊手是不是還會回來。當初他被楚君歸一連串的射擊轟得飛身而起，卻轉眼間就又潛回戰場，出手反殺林兮。若他真在周圍徘徊，那恐怕除了在楚君歸左近的人之外，誰都沒有幸理。

    陣地中，林兮在掩體裡靠牆坐著，靜靜地等待軌道飛船飛臨天頂的那一刻。

    從她的角度，能夠看到楚君歸正懷抱機槍，坐在一堆彈藥箱上。整個陣地中，此刻他就是最突出醒目的目標。

    誰都知道楚君歸為什麼會坐在那裡。

    或許整個小隊中，只有楚君歸能夠和那名狙擊手正面對決。其他人這樣做了，一定會被狙殺，但楚君歸不會，至少他認為自己不會。所以楚君歸讓自己成為目標，以吸引對手的注意力。

    而這個位置又離林兮足夠的近，有什麼意外，他也能足夠快地反應，就像替林兮攔下那一發子彈一樣。

    可是，要有多瘋狂，才敢這樣直面一位頂級的狙殺專家？楚君歸就一定有把握，能夠從對手的狙殺中逃生？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疑惑，只是在現在的環境下，誰都沒有問出來。他們很清楚，自己沒辦法替楚君歸分擔什麼，更不想和楚君歸互換角色。一旦被那身份不明的狙擊手盯上，多半會變成屍體。

    生死之間，真能無畏直面的，終究沒有幾人。

    慢慢的，天終於亮了，一縷陽光照耀在反射板上，激起耀眼反光。

    楚君歸鬆了口氣，任務要保護的目標還活著，也就意味著酬勞還在。

第89章 適度清理

    天空中傳來隱隱的轟鳴，數點藍光從無到有，不斷擴大。片刻後兩艘穿梭飛船落在了陣地旁。從穿梭飛船中跳下幾名盛唐將軍，看到冬狩小隊的狀況都是大吃一驚。

    一名老將軍走下穿梭機，他是此次考核的負責人之一，要給林兮小隊的表現現場打分。可是他怎麼都沒想到，會看到如此一幕。

    整個小隊減員到不足一半，剩下的也大多帶傷，而且構築了陣地自守，說明是被從城裡給打出來的。看陣地上的彈藥補給都已不足，若是來晚了點，或是軌道飛船再錯過一圈，後果不堪設想。

    老將軍來到林兮面前，問：「怎麼會這樣？」

    「有人洩露了我們的情報。這裡就是一個陷阱，他們配備了重炮，武裝了大批軍隊，甚至連我的進擊路線都一清二楚。」

    老將軍面容變得嚴肅，說：「若是這樣，那可是重罪。不過，對方既然對你的行動瞭如指掌，說不定還會有後續步驟。我們得先離開這，返回盛唐再說。無論如何，你的安全都是首先需要保證的。」

    林兮點頭，「好。」

    片刻之後，冬狩小隊所有倖存成員就都進入穿梭機。兩架穿梭機先是飛到原本穿梭機降落點轉了一圈，結果就遭到了防空火力的攻擊。空中掃瞄顯示，這個降落點確實被武裝分子佔領，而且佈置了好幾條防線。

    陣地後還有重炮陣地，不過兩門重炮都被拖離了原位，看來原本是想要運到北方去攻擊小隊防禦陣地的。

    地面上的穿梭機已經不知去向，機組乘員看來也是凶多吉少。

    看著掃瞄結果，老將軍立刻下令，「摧毀這個陣地，返回軌道飛船。」

    一架穿梭機在高空盤旋一週，然後拋下一枚炸彈。這枚一米長的炸彈在離地百米的高空中就炸裂，撒出數百枚子彈藥，然後同時爆炸，恐怖的高溫火流和衝擊波瞬間覆蓋了數百米範圍，將整個陣地都包了進去。

    兩架穿梭機這才結伴，一先一後，飛出行星，駛向軌道飛船。

    走入軌道飛船時，許多人瞬間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冬狩小隊中有許多是像黑丫這樣沒什麼經驗的年輕人，說到底，這不過是王朝給年輕一代的鍛鍊和考核機會，順便讓未來一代的繼承人考察和選擇自己將來的班底。

    原本應該是一場略有難度的狩獵，並且大家也做好了會出現幾個傷亡的準備，可誰都沒想到最終會演變為一場傷亡大半的慘烈突圍。

    要不是孟江湖預先準備了反曲射火力系統，要不是楚君歸再度展現無以倫比的射術，以及足以和王牌狙擊手匹敵的綜合戰力，整個小隊都會全軍覆沒。

    老將軍的聲音在艦內響起：「全體做好準備，本艦將在23小時15分鐘後進行空間跳躍。」

    所有人的動作都變得快了許多，輕重傷員被推入醫療艙，進行緊急救治。而來不及完全治癒的幾名重傷員則被置入維生艙，保持生命體症，等待空間跳躍結束時再進行治療。

    其他人則要例行進行體檢和掃瞄，看看有沒有生病或是攜帶了某種未知微生物。

    楚君歸把流程走完，順利完成體檢，就進入生活區，走向自己的休眠艙。和來時相比，這裡已經冷清了許多，許多艙位的隔間上都沒有了名字。

    楚君歸換好了休眠服，正打算進休眠艙時，忽然個人芯片上傳來提示。

    楚君歸接入私人頻道，就看到眼前景像一變，由原本的界面變成了一間全息房間。他試著在房間裡走了幾步，再低頭一看，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套王朝特色的便服，連虛擬影像都有了。

    原來黃金會員還有這等好處，界面變成了三維全息。不過除了好看一些之外，楚君歸不清楚這樣做有何好處，看起只會浪費算力而已。

    房間一側，有三個關閉著的房門。這時其中一個房門打開，一個中年軍人大步走進。他四下看看，便道：「果然是剛剛升級。」

    中年軍人的面容十分模糊，根本看不出容貌，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孟江湖。孟江湖看看楚君歸的表情，省悟過來，摸了下自己的臉，恢復成往日的模樣，說：「看到你有新的私人頻道位空出來，我就加進來了，順便還帶了一個。」

    楚君歸木然，他已經習慣了。無論青銅還是黃金，看來沒什麼不同，都是底層人民，只不過再分幾級而已。

    房門再次打開，一個滿身金屬掛件的傢伙走了進來，向著楚君歸揮手：「君歸！看看我這身衣服怎麼樣？」

    原來是秦奕。只是這傢伙怎麼弄了個金屬朋克的造型，還特意把年紀改到了十六？

    秦奕自來熟慣了，四下看看，便說：「你這裡空得跟什麼似的，還有這身衣服，雖然看著還說得過去，可是穿系統附贈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你很土！來，我先送你點裝飾。」

    秦奕雙手一張，就多了張沙發，扔在牆邊。然後又是一張沙發，最後是一個茶几。

    秦奕把自己扔到沙發裡，然後向孟江湖招呼：「頭兒，來坐！」

    孟江湖端正坐下。

    楚君歸看著他們，無奈地問：「我的呢？」

    「沙發很貴，買不起了！你站著吧！」秦奕直翻白眼。

    楚君歸默默調出選項菜單，找到室內裝飾一項，再翻到沙發，瞬間就被數以千計的選項淹沒。好在他計算速度遠在普通人之上，經過分析比對，立刻找到了秦奕所買沙發的位置：在菜單的最下端，也就是最便宜的那種。

    300一個。

    一瞬間，楚君歸有種想要爆粗口的衝動，這價格恐怕買個真沙發都夠了。難怪秦奕也會覺得貴。

    哪知道秦奕說：「其它東西你自己買吧，送東西的價格是正常的一倍，有些限定版甚至要三倍。多了我可送不起。」

    楚君歸疑惑地問：「那你把錢給我，我自己買不就行了？為什麼要送？」

    「那不一樣！送的東西上面可以有我的簽名，而且一些配色和圖案只有贈送版的才會有。甚至到後面還會有特殊材質。」

    「材質？」楚君歸看看秦奕屁股底下的沙發，說：「這不都是數字虛擬出來的嗎？材質不就是換個貼圖？」

    「怎麼可能只是貼圖那麼簡單？裡面的結構和物理特性也會相應改變，所以坐感就會不一樣！」

    「但它還是沙發，而且不是真的。」

    秦奕惱羞成怒，「不和你這個死腦筋說話！」

    他拍拍孟江湖，說：「頭兒，你不送君歸點什麼嗎？」

    孟江湖搖頭，「沒錢。」

    秦奕一拍腦袋，說：「我差點忘了，頭兒你窮得跟什麼似的。」

    他大咧咧地一揮手，說：「算了，反正君歸也不需要我們照顧。那位自然會把他養得好好的……」

    孟江湖皺眉，說：「少說兩句。」

    秦奕嬉皮笑臉地道：「我沒說錯啊！你看小君歸為了人家，可是都生死不計了……」

    秦奕的笑聲突然一停，像只打鳴打到一半就被掐了脖子的公雞。

    林兮走進房間，把門輕輕關上，然後四下望了一眼，若無其事地說：「你這裡什麼都好，就是私頻列表有點雜。你記著，不是什麼人都應該加好友的。有些不合適的，我就幫你清理了。」

    秦奕還張著大嘴，身影就慢慢消失。

    然後他送楚君歸的沙發和茶几也都被林兮順手刪除。

    林兮看了看孟江湖，感覺似乎做得有些過分了點，趕緊補救道：「我們盛唐軍人，站著說話就好。」

    「當然。」孟江湖深表同意。

    只有楚君歸在暗自心痛那幾件家具的錢。不能浪費，是試驗體一向的信條。

    「好了，我只是過來看看，現在沒事了。」林兮轉身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

    孟江湖向楚君歸點了點頭，也隨她而去。

    只剩下楚君歸時，他看看私人頻道列表，這才發現，好像黑丫也不見了。

第90章 真正的陷阱

    楚君歸退出私人頻道，進入休眠艙，合上艙蓋。隨著休眠液逐漸漫過頭頂，他再度進入休眠。

    飛船越飛越快，逐漸脫離星系，前往預定的空間跳躍點。

    當飛船飛出星系時，已經加速到十分之一的光速，旋即啟動跳躍。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恐怖之極的引力場忽然覆蓋了整個空間！

    當飛船躍入通道的瞬間，周圍空間都在引力作用下發生扭曲，隱隱可見片片曲面浮現，而且在不斷波動，就連蟲洞通道也隨之拉伸變形。

    「引力炸彈！」飛船艦橋內響起一聲驚呼，整個飛船就已躍入通道。

    通道閃了一閃，就此消失，而剛剛那恐怖的引力震盪也漸漸消散。

    虛空深處，一艘沒有任何標識的戰艦悄悄浮現，艦橋上，兩個人站在巨大的屏幕前，正看著這片空間。在屏幕上，整個空間被標記為一張張網，可以看到網格中央被扭曲成一團，此刻正在慢慢恢復。

    這是高維空間角度的宇宙視圖，是進行空間跳躍的必備之物。

    「他們還有可能生存嗎？」

    「我用的是共同體秘密研發的引力炸彈，威力是普通型號的三十倍。你看，空間都已經被扭曲成這個樣子了，他們的通道更不知道會被甩到哪裡去。高維空間裡只要差上一點，正常宇宙中說不定就是幾十光年的距離。當然，也有很大可能，他們的飛船經不起如此劇烈的空間變化，然後，砰！」

    「概率是多少？」

    「結果已經出來了，讓我看看……30%。」

    右邊的神秘男人皺眉，「這麼低？」

    「其實也無所謂。就算他們沒死，也不知道會被甩到哪裡去。也許幾百光年外，也許幾千光年，就是被甩出銀河系也有可能。誰知道呢？」

    「不能計算出他們的位置嗎？」

    「你也看到，空間都扭曲成這樣了，還怎麼算？不過別擔心，我在他們的飛船上動了點手腳，在裝載e物質的儲存箱上放了個小裝置，只要有劇烈震動，就會爆炸。爆炸的威力很小很小，只不過會把儲存箱的能源供應系統切斷一根線而已。」

    神秘男子緊鎖的雙眉稍稍舒展，「也就是說，他們沒有e物質了？」

    「是的。他們就算找到了坐標，想要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這樣就好。」神秘人物鬆了口氣。

    e物質是從母星時代的exoticmatter一詞而來，在人類進入星際大航海時代後，泛指一系列可以提供斥力，支撐蟲洞持續的特殊物質。有幾種e物質根本不是正常宇宙的產物，只有在十分極端的條件下才能夠製備。因此直到現在，空間跳躍依然非常昂貴。

    沒有了e物質，也就意味著失去了空間跳躍的能力。而實際上，就算能跳躍，被隨機傳送到宇宙深處後，失去坐標，也就形同永久流放。

    借道高維空間的宇宙跳躍，就如把現實宇宙當成一張紙，兩端折在一起，這樣從一端跳到另一端只需要在高維空間中前進很短的距離，但在現實宇宙中就可能跨過幾十甚至是上百光年。

    沒有坐標，就像在茫茫大海上沒有燈塔，就算跳躍，也不知道會跳到哪裡去，說不定越跳越遠。

    宇宙空間又是如此荒蕪和遼闊，不跳躍的話，哪怕是光速旅行，飛到地老天荒，也不見得能夠找得到一個落腳點。

    也就說是，沒有足夠的運氣，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真沒想到還是會走到這一步。」神秘男子輕嘆一聲。

    左邊的男人有些奇怪，「這不是早就計畫好的嗎？在地面安排突襲，然後逼他們返回軌道飛船，選擇緊急跳躍點離開，我們就在他們跳躍時下手。一切都按照計畫進行，很順利啊！」

    「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林兮也就算了，但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回來。」

    左邊男人聳了聳肩，「我對你們那些爛事毫無興趣，只要答應的資金到位，其它的我什麼都不管。話說，你不會不守信用吧？」

    神秘男人淡道：「錢已經到你的賬戶了。」

    「這就好！今年我又能新開三個項目了！」

    神秘男人笑了笑，說：「有什麼新成果，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那當然，你可是大客戶，哈哈！」

    「我們這次的行動，不會被查出什麼來吧？」

    「絕對不會。就算盛唐檢測到引力改變，查到最後，也只會把這筆賬算到共同體那些怪物頭上去。炸彈可是他們給我的。」

    「這就好。」

    此時引力已經平復，神秘飛船掉頭，徐徐飛遠，消失在茫茫宇宙深處。

    「警告！飛船即將損毀，請所有乘員立刻前往救生艙！重複一遍，飛船即將損毀……」

    楚君歸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喚醒。此刻休眠液的效力還在，楚君歸的意識還有些不怎麼清醒，恍惚之間，好像又回到了剛剛從太空基地逃出來的時候。

    這時他頸後一痛，一根細針刺入，注射了清醒藥劑。

    楚君歸神志立刻恢復清醒，再聽警報時不禁一怔，不是應該返回盛唐嗎？怎麼突然間飛船又要毀了？

    話說，為什麼要用又字？

    他等不及休眠液自己流出，伸手摸到底部的緊急閥門，用力擰開，休眠液即刻嘩嘩流洩。等液面下降到一定程度，艙門就自動打開。

    楚君歸從艙內躍出，迅速換上自己的衣服，衝出隔間。生活區內已經被閃爍的紅光籠罩，一個個隊員正從隔間中衝出，有的還來不及將休眠服換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讓人心神不寧。

    楚君歸四下看看，大步衝過去，將秦奕和黑丫從地上提了起來，幫助他們站好。兩人明顯還受到休眠液的影響，有些茫然。

    「去戰備區！」楚君歸對於危機事件有著完整的應對流程，當下拖著秦奕，一把將行動不便的黑丫扛在肩上，就衝出生活區，直奔戰備區。

    戰備區的艙門已經在緊急狀態下打開，楚君歸衝進去，找出三人的戰甲，將秦奕和黑丫放到各自的戰甲前，說：「立刻穿上！」

    他自己則飛快將參宿戰甲穿上。

    在宇宙空間，有戰甲和沒戰甲可是兩回事。哪怕被拋入太空，有戰甲在身，也能夠多支撐一段時間。

    秦奕穿得很快，而黑丫則動作遲緩。楚君歸衝過去，讓她站直，然後將護甲各部分扣在她的身上，紮緊扣好。少女的身體相當緊致，極有彈性，沒有一分贅肉，好幾個部位都能把楚君歸的手彈回來。

    替黑丫戴好頭盔，楚君歸打開另一側的艙門，向前一指，說：「你們現在去救生區！」

    「你呢？！」黑丫拉住了楚君歸。

    「我去找上校和林兮。」試驗體依然記得自己的任務。在他的優先序列中，任務還要在自己生命之上。

    黑丫想要反對，卻不知該怎麼說。秦奕嘆了一口氣，說：「走了！」就一把拉走了黑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