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龍猿吞天訣 作者:遙憶昔年(已完成)

 
Babcorn 2019-3-28 15:48: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8 241963


【作者概要】:遙憶昔年,17K作家。

【小說類型】:東方玄幻

【內容簡介】:

  自古以來,數之不清的修煉體系淵源流傳,修練功法玄妙而繁雜,眾多修煉者無不為了長生不老,永存於世的修煉目標努力。
  一名失了先天元氣的少年,踏萬般坎坷,闖千般關隘,在靈墟崛起,撥重重迷霧,揭開一段被掩埋的古史。
  古道揚塵經磨練,萬千妙法逆蒼穹,光怪陸離盡神秘,壯志踏雲蕩胸懷。
  帶你君臨天下,許我四海為家。

【其他作品】:《悍庄》、《女神的貼身經紀人》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5 14: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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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5:54
第一章 活死人

    蒼巒州,靈墟天下九州之一,列國林立,臨近星羅海,多崇山峻嶺。

    天羅國境內,北祭城紀氏一族,是當地有名的修煉世家。

    炎炎夏日,熱浪如潮,紀家九進九出府邸的下人,卻是忙碌匆匆,張燈結綵。

    “砰!砰!砰!”

    位於紀府一處偏僻的天井小院,一名看似十歲出頭的少年,儘量舒展著身姿,人影閃動間,拳掌翻騰打在粗壯的木樁上。

    “心臟!”

    少年已然累得大口喘著粗氣,可感受著依然微弱憋悶的心跳,不禁在心中嘶吼。

    “天氣如此熱,穿這麼厚也沒汗,看來氣血已經不運行了,讓他停下來。”看著少年打拳的駝背老者,神色凝重道。

    “紀凡,不要再練了。”

    三十歲的美婦人蹙了蹙眉頭,言語神情透著怨毒刻薄。

    少年神情呆滯停下動作,纏著繃帶的雙手緩緩滴血,顯然是有著舊傷。

    “你們兩個,上去狠狠地打。”

    眼見少年喘息愈發吃力,美婦人連忙指使院中兩名僕役上前。

    “嘭!嘭!”

    兩名僕役持著手腕粗的木棍,一前一後交替打在十一二歲少年的上身,帶著呼呼風聲。

    被打的少年大熱天身穿棉襖,始終一聲不吭,就好像沒有什麼意識,也感覺不到疼痛。

    連續二十多棍打在少年身上,他終於還是沒挺住,猶如身體本能嘔出一口逆血,逐漸癱軟在地。

    面對少年嘔血昏倒,美婦人非但沒有驚慌,反而露出了冷笑:“將紀凡小少爺抬進屋,你們就下去吧。”

    兩名僕役手腳麻利將少年抬起,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天井小院屋內,門欄窗櫺,古色古香,看起來有些年頭,在兩名僕役退走之後,美婦人這才按耐不住怨恨的情緒。

    “陳長老,你當初說這個累贅,適合給紀明養活屍,可已經兩年了,靈藥沒少搭,他犯病反而越來越頻繁,這如何是好?”看著被放躺在石床上的少年,美婦人小聲埋怨道。

    駝背老者坐在石床邊,三根手指按在紀凡腕部,凝神細查脈象,半晌之後才收回手掌。

    “氣血受阻,經脈衰弱,長此以往,確實難以繼續堅持下去。”駝背老者沉思言語,並不在意美婦人。

    “今日玄陰宗接引使者到來,能不能……”美婦人還沒等將想法說完,就被駝背老者眼泛厲色打斷。

    “養活屍在玄陰宗也是大忌,若不是看在紀明那孩子天資極佳的份上,你以為一個紀家客卿的身份,能留得住老夫嗎?”駝背老者雙眼微眯,神色明顯不悅。

    “是妾身著急了。”

    美婦人不敢得罪駝背老者,連忙歉意道。

    這駝背老者名喚陳耕年,以前也是玄陰宗的內門弟子,只因年歲大了修為難以精進,不得不搬離山門,另尋修煉居所。

    三年前陳耕年來到紀家成為客卿,若沒有他的舉薦,美婦人之子紀明也難以得到玄陰宗接引的機會。

    “不要在意一點兒草藥的得失,況且這兩年來,你們也沒真正付出過什麼,此子從母胎裡帶來的一口先天元氣,雖被人抽取了,可靈基尚在,若能後天加以蘊養,一旦打開靈脈,所種下的靈根,必定值得期待,否則也不會有人盜奪他的先天元氣。”瞥了一眼強自按耐的美婦人,駝背老者語氣稍有緩和。

    “接下來要怎麼辦?今日也顧不上這小崽子了。”美婦人一臉冰冷道。

    “丹藥不能再服食了,大凡草藥與丹藥服下後,需要行功運氣,引導丹力流轉全身,否則丹力一旦淤積,反而會傷及自身,此子自小元氣虛弱,全靠藥性吊著,才能保住性命存活至今,丹藥之力早已經淤積嚴重,就算維繫著性命,也是適得其反。”駝背老者起身搖了搖頭。

    “紀明若是今日被接引使者帶走,還不知道何時能回來,妾身擔心紀凡活不到那個時候。”美婦人面沉如水,心繫利益得失。

    “此子與紀明血源相通,最為適合煉本命屍,你兒只能等,倘若他能順利打開靈脈入玄陰宗,四年之後有下山歷練之機,老夫自然會讓他回來,只是為了不擾他修煉,這件事還不能告訴他。”駝背老者一臉陰騭,反而讓美婦人湧起了希望。

    “還有,迷識丹也不要再給此子吃了,他的自主意識已經很弱,若連本能意識也喪失就不妙了,你去稟報家主,就說紀凡的情況很不好,老夫需要帶他到葬靈山脈,借助地火泉散開他經脈淤積嚴重的藥力。”駝背老者臨出門前,做出的安排讓美婦人一驚。

    北祭城背靠葬靈山脈,因此一直有著關於那裡的傳說,各種古冊記載繁多。

    有人說葬靈山脈為聖脈,但更多人則稱其為魔鬼之地,對之祭拜禱告,擔心災禍降臨,這也是北祭城的由來。

    駝背老者與美婦人離去不久,看似昏迷在石床上的少年,閉著的雙眼才開始顫抖,身體兩側的雙手緊緊攥拳,好似要將指尖摳入掌心之中。

    是疼、是恨、是不甘,在今日這個大喜的日子裡,紀凡自己也說不清楚。

    種種的身體痛楚,夾著複雜的情緒,使得紀凡想要放聲大吼,但他卻知道自己不能,因為天井小院的另一間房中,還有著美婦人留下的看守之人。

    紀凡雙拳上的傷口,在發力扯動之後,鮮血再度隱隱滲出繃帶,染紅了石床上的棉褥。

    兒時,父親紀寶鋒帶著紀凡,到處尋藥求法的一幕一幕,不由自主的浮上心頭。

    一次次的受盡奚落,無功而返,這些紀凡本已經習慣了,包括四年前去往玄陰宗,在外門遇到駝背老者陳耕年,他都記得。

    可是今日,紀明作為紀氏一族的天之驕子,有了踏入仙門的機會,卻讓身處絕境的紀凡心酸異常。

    哭是什麼樣的感覺,對於紀凡這個少年來說,就好似有些年沒經歷過了一樣,習慣了自己舔傷口的他,現如今只能做一個活死人。

    在人前,紀凡不能表露任何情緒,暗地裡的痛,咬碎了牙,也得往肚子裡咽。

    兩年前因為紀凡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父親紀寶鋒再度外出尋藥求法,可是這一走,就沒有了音訊。

    傳言紀寶鋒為尋靈藥,進入了葬靈山脈,也有人說他遭遇了橫禍客死他鄉。

    紀氏一族縱有良田千頃,米糧十數萬石,財大氣粗,在北祭城勢力雄厚,紀寶鋒的一去不回對於紀凡而言,也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你母親在焚天谷,不要去找她,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父親紀寶鋒臨行前所說的話,就好像預感到了什麼,又或是有著決絕的準備,紀凡此時更是牢記於心。

    父親紀寶鋒生性要強,年輕之時,是紀氏一族公認的天才,十八歲已然是開靈脈,步入青鋼宗。

    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紀寶鋒帶著襁褓中紀凡回到紀氏一族的時候,卻已是傷病之身,整個人也頹廢了。

    可即便是這樣,在紀凡一懂事的時候,紀寶鋒對他的教導也很嚴格,教其識文斷字,認知古卷典籍,就連遊記手札,以及三教九流之事也很耐心為他講解。

    因為紀凡自小體弱多病,也習得草藥方面的知識,簡單的修煉吐納之法。

    人體的正經,奇經八脈,周身穴道,紀凡有著很清晰的認知。

    紀寶鋒離去的兩年,在紀凡而言既痛苦又漫長,他知道,父親絕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儘管紀凡不願承認,但他還是能意識到,直到現在父親依然未歸,怕是凶多吉少了。

    現如今的紀凡,倒是覺得父親不回來也是一件好事,面對陰惻惻的駝背老者陳耕年,以及同樣心懷鬼胎的二伯母,他不敢想像自己的結果將會如何,更不想再成為父親的負累。

    從懂事之後經歷的事情,再加上自小識文辨事的緣故,使得紀凡遠比同齡少年要成熟。

    裝成活死人伺機逃離紀家,乃至北祭城,紀凡一直在為此準備著。

    之前紀凡聽到駝背老者提起,要帶他前往葬靈山脈,心中不免暗暗緊張,因為他意識到,此事可能是他的一線生機。

    “體內經脈淤積,就算能僥倖逃脫,也是走不了太遠,這五年時間裡,我一直迎著朝陽修習吐納之法,白日裡練昊陽拳,應該已經具備了修煉陽剛功法的基礎,或許可以嘗試著修煉那焚火鍛體訣了。”感覺時間差不多,確認屋外沒什麼動靜,躺在石床上的紀凡,緩緩睜開了雙眼。

    不同於尋常少年,紀凡的雙眼雖渾濁,卻流露著堅毅的冷,強烈的求生意念不但沒有絲毫動搖,反而帶給人飢渴之感。

    紀凡的這種飢渴,並非只是因為對生存的渴求,而是自小他的一口母胎元氣被剝奪之後,身體自發蛻變所形成的空虛感,這種飢渴甚至讓他的身體,產生了對外界靈氣逐漸吞噬的本能。

    身體緩慢吞噬外靈的認知,是紀凡不得已強迫自己心境古井無波,裝成活死人之後才發現的,若不是古怪的飢渴空虛感,他的經脈淤積也不會如此嚴重。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5:59
第二章 製造機會

    一輪夕陽,暈染霞光。

    躺在石床上的紀凡,感受到暖洋洋的陽光照射在身上,胸中血脈不通的氣悶感,這才徐徐消散些許。

    儘管穿著棉襖,之前挨了二十多棍,還是讓紀凡痛到了骨頭裡。

    內火攻心,一臉病容潮紅的紀凡,緊閉著發紫的嘴唇,喉嚨稍稍蠕動,嚥了一小口集聚很久的唾液,無聲暗自忍耐。

    一年多的時間裡,練拳與挨打對紀凡來說,就猶如家常便飯,若不這樣,他體內淤積的經脈,將會使得氣血徹底停止,也就是他喪命之時。

    此時躺在石床上的紀凡,看似氣息微弱,像一個活死人一般,實則肉體的力量,絲毫不比外煉筋骨的武者弱。

    自從父親紀寶鋒兩年前離開,二伯母推薦駝背老者陳耕年照顧紀凡的病情,剛開始的時候,兩人還表面樣子對他照顧有加。

    紀凡雖沒有忘了父親紀寶鋒的叮囑,完全信任二伯母,但也曾一度以為,從前見過,旋即一年之後自己找上門來的駝背老者,是他生存下來的希望。

    可是漸漸的,從二伯母表現與態度的變化,紀凡則是感覺到不對味兒了。

    因為紀凡自小就身體不好,懂事之後習得草藥方面的知識,他在經歷過服食二伯母所謂治病丹藥產生頭痛之後,很快就發現了丹藥所蘊含的煉魂草。

    煉魂草有幻人神智的作用,雖不常見,葬靈山脈卻有這種草藥。

    藥量較少的煉魂草,配以銀角花和艾菊這樣的溫補藥材,可以治療戰後身心受創士兵的傷痛。

    紀凡能察覺到,二伯母讓他吃的迷識丹,煉魂草的藥性要猛得多,而且還摻雜著烈血果和坐忘草,以及其它對靈魂和肉體產生損害的慢毒。

    若不是紀凡肉體殘存的靈基,在這些年蛻變產生的飢渴和空虛感,逐漸將迷識丹的藥力吞噬,只怕他現在的自主意識,早就已經被抹去了。

    不要說是紀凡的二伯母,就連駝背老者也沒想到,在循序漸進服用迷識丹之後,這個看似呆滯失去了自主意識的少年,靈識反而被磨礪的越來越堅韌。

    一年多的時間,在紀凡裝成活死人,徹底發現二伯一家和駝背老者不懷好意之後,他並不是不恐懼,甚至再痛苦也不敢睡覺,害怕自己說夢話,更害怕會一睡不起。

    紀凡不敢放鬆休息,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一旦他繃緊的意識放鬆,飢渴和空虛感有些抑制不住,好似一個人渴餓得發慌,急於想找尋水與食物一樣。

    直到現在,包括駝背老者在內,還沒有一個人發現,紀凡身體緩慢吞噬外靈的蛻變,這也是他在絕境之中,為自己爭取一線生存的機會。

    在紀凡服食迷識丹過後,就這麼一個看似神情呆滯,也不再說話,勉強吊著一口氣不值得讓人防備的少年,竟成為了經駝背老者和美婦人親手歷練的怪物。

    以前紀凡看過,父親紀寶鋒所拿出的焚天谷秘法殘卷。

    只可惜,獸皮捲軸被燒得不剩什麼了,上面只有最粗淺的吐納之法,以及昊陽拳還算完整,再者就是焚火鍛體訣了。

    焚火鍛體訣算不得正統修煉功法,只是焚天谷一名外門弟子,在自身難以開靈脈的情況下,耗盡半生心血所創的借外火淬體之法,也沒有後續,殘捲上記載的很清楚。

    當初紀寶鋒說過,焚火鍛體訣太過偏激,需要引外火入體,這種淬體方式極為痛苦,而且異常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引火自.焚,難以開靈脈的真元武者,也少有人會嘗試。

    然而,一篇極端的淬體之術,卻成了紀凡在絕境中,少數能抱以期望的救命稻草。

    通過以前對修煉基礎的學習,紀凡清楚,真元武者同開脈靈修之間的差距,是難以企及的,他現在的力量可以生撕惡狼,終究也不過是凡武,而且還是經脈淤積的狀況,無法調動真元。

    凡武者想要步入真正的修煉之道,必先開靈脈,如此才能淨一身塵垢蛻凡軀,修煉靈法與靈訣,施展寶物和莫測的手段。

    據紀凡所知,駝背老者是種下靈根的煉氣士,在正常情況下,恐怕好幾個強大的凡武者也對付不了他。

    目前在紀氏一族,也只有紀凡的祖父,以及大伯是煉氣士,除此之外,也就是駝背老者這個客卿了。

    饒是紀明有資質,但在沒有成功開靈脈之前,他也沒有步入靈修之道,這對於絕大多數修煉者,是一生難以踰越的天塹。

    尋常的吐納之法,縱然修煉到老,依舊打不開通往靈修的壁壘,想要開靈脈種靈根,多是要靠大的修煉宗門引渡,即使成功,再往後也是愈發艱難。

    在紀凡看來,想要同駝背老者正面相抗,不會有任何的勝算,他指望的,只能是積蓄力量做好準備,這樣有變故和機會到來的時候,他才可以把握的住。

    一年來,紀凡無數次的想到過偷跑,可是在二伯母和駝背老者以為他喪失自主意識,不顧忌嘴臉之後,就不讓他出天井小院了。

    無法走出天井小院,也就意味著紀凡再難掌握紀府的情勢,使得他不敢冒蒙偷跑,更不要說還有時時刻刻看著他的人。

    “吱嘎!”

    紀府六進院落的隱隱腳步聲由遠及近,天井小院的門被人推開,打破了沉寂。

    聽到外面的聲音,紀凡來不及多想,連忙閉上雙眼,躺在床上好似昏迷中不由自主的打著哆嗦。

    “家主。”

    小院一座房屋中的麻臉婦人很警覺,快步出來,給一眾來人為首的老者抱拳見禮。

    鬚髮皆白的老者,身材雄壯,不怒自威,正是紀氏一族當代家主紀宏,紀凡的祖父。

    “紀凡的情況如何?”

    白髮老者看了看麻臉婦人,五息過後才開口詢問,似乎對她的照顧有所看法。

    “小少爺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來,躺在屋中呢,奴婢不敢輕易觸動。”麻臉婦人雙眼精光內斂,明顯是一位真元精湛的高手。

    “父親,進去看看吧,玄陰宗的接引使者,說不好什麼時候就來了。”就在白髮老者要對麻臉婦人質疑之際,身邊四十餘歲,留著短鬚的中年人適時提醒道。

    屋外面烏泱泱的一群人,跟著白髮老者進入紀凡的屋子。

    “什麼味兒!”

    一名少婦年約二十六七,長的秀麗可人,聞著房屋中血腥與草藥混合的氣味,臉上露出了嫌棄之色。

    “紀凡?”

    看到躺在石床上的少年,好像很冷似的不斷哆嗦著,白髮老者紀宏透著少許關心之情,對他召喚了一聲。

    紀家的一眾人,也只有美婦人假惺惺的上前看望一番,剩下之人對床上的紀凡,則有著隱晦的厭惡與嫌棄之色。

    好似無意識打哆嗦的紀凡,不睜開雙眼也能夠感受到,紀氏族人的冷淡。

    紀家人的這種厭惡之感,一則是出於對紀凡久病失去了耐心煩,二則是他需要靠草藥與丹藥吊著一口氣,在修煉世家中,無異於爭搶修煉資源,而且也有人將紀寶鋒的失蹤,歸結到了他的頭上。

    不管是在紀府之中,還是在外面,對於紀凡這個病秧子是拖累,是喪門星的說法不少。

    “怎麼開始哆嗦了?”

    看著紀凡身上穿著棉襖,裡面纏了不少繃帶,以及雙手流血,白髮老者並沒太在意,顯然是之前就瞭解。

    “氣血閉塞,或許會給本能意識體溫降低的反饋,他之前劇烈運動,已經不排汗了,也不怎麼進食。”駝背老者嘆息著回應道。

    “如此說來,紀凡若是不能動了,氣血運行也會逐漸停止嗎?”白髮老者紀宏皺了皺眉頭。

    “不另尋它法,熬不了多久,所以才想借助地火泉,加快他的氣血運行。”駝背老者故作無奈道。

    “葬靈山脈的地火泉,是詛咒之泉,會使人血液沸騰,精神錯亂,老三現在生死未卜,紀凡不能再出事。”白髮老者紀宏有所猶豫。

    “父親,總不能看著紀凡躺在這兒等死,他現在的狀態,別說熬不到留後的時候,就連打小定下親事的蘇家,現在也來索要姻緣印了,蘇妍丫頭得到了青嵐宗的接引令牌,已然是不能高攀,若不是看在咱們紀家也出了紀明這樣的俊才,只怕蘇家來了就要翻臉。”短鬚中年人正色相勸道。

    這名短鬚中年人,是紀凡的二伯紀寶榮。

    白髮老者看了看十二三歲的少年,又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紀凡,不由露出心煩之色。

    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年,俊朗的臉上傲氣十足,他確實有倨傲的本錢,十二歲被玄陰宗接引,若是開了靈脈,進入玄陰宗內門,憑藉他年輕的天資,不出幾年超過駝背老者陳耕年也不是沒可能。

    “帶紀凡去葬靈山脈地火泉的事,再想一想,先將他挪去邊上的石屋,擺幾個碳爐子。”白髮老者臨出門的時候,對紀寶榮交代道。

    炎炎夏日,單是在屋裡就很熱了,紀家的一些人甚至不敢想,再安排爐子是什麼樣的感覺。

    尤其天井小院的石屋,是由熱石所建,用來處理藥材,陽光曬一天,往上一摸燙手。

    “紀凡,你就不死不活躺著吧,我要去玄陰宗了。”白衣衫少年來到石床邊,冷笑絲毫不加掩飾。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6:11
第三章 姻緣印

    夜色朦朧,圓月散發濛濛的光輝,漫天星河,美不勝收。

    熱鬧的紀府,賓客雲集,九進九出的府邸階級分明,能夠登堂入室賓客,多是在北祭城內外頗有身份。

    “來了!”

    就在白衣衫紀明等得焦急之際,坐在八進院落正堂上首位的白髮老者,則是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氣息。

    “是接引使者到了嗎?”

    發現白髮老者神色一動,起身從正堂上首位走下來,手握一塊黑木令牌的紀明,連忙緊張跟了出去。

    “恭迎玄陰宗接引靈使。”

    出了正堂,白髮老者抬頭對半空中拱手躬身一拜,跟著出來的紀府之人和賓客,則是相繼跪下。

    “紀明可在?”

    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響徹紀氏一族廣闊的府邸,讓人為之震撼。

    面對半空中偌大的紫色荷葉,紀明雖持著黑木令上前,卻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是陰魔一脈的周師兄嗎?師弟陳耕年拜在宗門靈屍一脈。”駝背老者眼很賊,即便紫色荷葉上現身之人,面部隱隱有著紫氣,他還是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並提醒了自身的宗脈。

    “若這個少年能通過入宗選拔,開脈成就靈種,自有陳師弟的一份功勞。”現身之人面部紫氣散去,儼然是面容英武的男子。

    跪在地上的一些人,發現紫色荷葉上男子斜睨的目光,紛紛低下了頭,不敢與其對視。

    “周師兄接引辛苦,要不要喝杯水酒再走。”駝背老者笑著拉關係。

    “不了,此次接引的少年不只是紀明一人,還要趕回宗門覆命。”男子大袖一揮,一道紫藤射出,沒等讓一些人有所反應,已經捲起驚慌的紀明。

    儘管之前已經對紀明交代了很多,可是看到他被玄陰宗接引使者,輕飄飄拉上半空的荷葉,紀寶榮和美婦人還是有話想說。

    “母親……”

    英武男子掐了個法訣,腳下在紫色荷葉一跺,巨大的荷葉已經呼扇著在半空中飄遠,紀明的哭喊聲也越來越淡。

    “紀老,恭喜啊,紀明被玄陰宗接引,日後不但前途不可限量,紀家更是與有榮焉。”不同於大多數看熱鬧,露出羨慕讚歎的賓客,一名黃衫老者同白髮老者一樣,之前只是對接引使者拱手行了個拜禮。

    “蘇老過讚了,紀明雖說被接引去了玄陰宗,可是往後還有重重艱難,想要嶄露頭角絕非易事,聽說蘇妍丫頭也得到了青嵐宗的接引令牌,往後一定也會大放光彩。”白髮老者笑到後來,看著目光清冷的少女,隱隱有著尷尬之意。

    黃衫老者身邊的少女,也就十一二歲,穿著一身白袍,一頭烏黑的秀髮被梳成一個高辮放置身後,嬌小鐘靈的身材挺得很直,兩隻眼睛透著冷傲之色。

    “今日本是紀家大喜的日子……”

    黃衫老者沒等將話說完,就被白髮老者紀宏嘆氣打斷。

    “你們祖孫跟著來吧。”

    察覺到黃衫老者和少女的堅決,白髮老者語氣略冷,有著不想當賓客面張揚開來的意思。

    儘管話沒有完全挑明,少數知道內情之人,也知道蘇氏一族家主,帶著孫女大老遠從伏蘇城來到紀家,不只是道喜那麼簡單。

    美婦人雙眸微紅,發現白髮老者帶著蘇家的貴客離開,不由蹙了蹙眉:“看樣子,家主對紀明並不是太放心。”

    “若是紀凡那孩子還能挨下去,也不必急於將他送去葬靈山脈,畢竟他身上流著紀氏一族的血!”短鬚中年人難得顧忌親情。

    美婦人神色一厲,嘴上沒有反駁,並不是有所心軟,而是她擔心在紀明回來之前,紀凡這個活屍徹底死透了。

    不同於紀府賓客暢飲,感嘆宗門接引,相互恭維的熱鬧情景,天井小院的石屋中,則是燥熱異常。

    “走了嗎?”

    躺在石床上的紀凡,此時還不敢輕舉妄動,之前他也聽到了接引紀明的靈使,響徹紀府滾滾朗音。

    一想到紀明前往修煉宗門,而自己還為了保命苦苦掙扎,紀凡心中不免有所落寞,層次差的太多了。

    “嗯?”

    感覺到左小臂內側,一枚清秀小巧的妍字印記,對心境產生了莫名的影響,紀凡心頭一咯噔,似乎想到了什麼。

    之前紀寶榮在屋中說的話,紀凡不但聽了個清楚,而且他也知道姻緣印記的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里姻緣一線牽。

    修煉世家為家族血脈考慮,會給家中一些子弟定下孩親,用孩童的一點精魂,彼此種下姻緣印記。

    姻緣印記既是契約的枷鎖,也是生死的牽絆,種下的時間越久越難以拔除,儘管這種印記影響心境,但因為其有著諸如姻緣甲的妙用,所以在修煉界還是有著沿用。

    意識到蘇家的丫頭近了,紀凡連忙平靜心境,在石床上躺好。

    “呼隆~~~”

    不一會兒,沉重石門蹭地的聲音就已經響起,紀宏帶著蘇家老者和丫頭,進入了石屋。

    “這是?”

    黃衫老者雖知道了紀凡體弱多病,可是對石屋中撲面的熱氣,以及擺放的六個赤碳爐子,還是露出了訝色。

    尤其是黃衫老者看到躺在石床上的紀凡,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有多嚴重。

    “你也看到了,紀凡現如今經脈淤積,失去了意識,已經臨近彌留,無法為蘇妍丫頭解開姻緣印,一旦紀凡逝去,丫頭身上的姻緣印也就自行消散了。”白髮老者臉色難看道。

    “祖父……”

    看著一身是傷,有著病容的紀凡,少女蘇妍先是有所驚意,可很快神色又恢復了清冷。

    “用不了多長時間,青嵐宗的接引靈使也會到伏蘇城,若蘇妍手臂上的姻緣印不能褪去,進入宗門不但會影響心境,也會遭人異樣看待。”看出來白髮老者心情不好,黃衫老者猶豫道。

    “兩個孩子漸漸大了本是好事,蘇妍丫頭顯露天資,得到青嵐宗接引令牌,紀凡卻是這樣,自然高攀不起,但現在沒辦法將姻緣印記啟出,總不能立刻就逼死他,就當是看在我兒與丫頭父親生死之交的份上,蘇老帶著丫頭先回去吧,倘若紀凡能有轉機,紀家也會讓他去找丫頭解去連理之緣。”白髮老者深吸一口氣,倒是沒有提聘寶之事。

    “老夫自然也不願紀凡這孩子有事!”

    黃衫老者注視一番石床上的少年,不得不輕輕推著不情願的少女出了石屋。

    石屋的門被關上,待到天井小院中沒了動靜,紀凡才睜開渾濁的雙眼。

    看了看六爐紅通通的碳火,紀凡心臟憋悶小心翼翼起身。

    若這個時候有人在石屋中,就會發現,紀凡臉上非但沒有呆滯木訥之感,反而冷硬如石。

    身體狀況很差,二伯母和駝背老者的毒害,孤苦無依,被要求解開姻緣印,這讓紀凡極為憤怒。

    但身處絕境的危機如芒在背,紀凡情緒逐漸冷靜了下來,這是他專注的特殊狀態,心神如冰,理智冷漠。

    “這六個碳爐子來得不易,若不能下定決心,往後就更困難了!”紀凡在心中默默思量著。

    從今日白髮老者的語氣和態度,紀凡能聽出來,恐怕祖父也像紀家其他人一樣,早已經對久病不癒的他失去了耐心。

    在紀凡看來,就算祖父沒有馬上同意,駝背老者要帶他去葬靈山脈,也是早早晚晚的事。

    人情冷暖,紀凡清楚,現在的他只有體現出一定價值,默默積累自身實力,才可能有轉圜的餘地。

    反覆考慮,紀凡覺得,要是現在被駝背老者陳耕年帶去葬靈山脈,他的勝算和生還機會太小了。

    “修煉焚火鍛體訣雖危險,但值得一試。”機會來之不易,紀凡不敢怠慢,即刻在地上入靜打坐。

    據紀凡所知,修煉一道,更多是通過內煉帶動外鍛,這樣才能固本培元,但並不意味著外鍛肉體就不能入道。

    就像著就這焚火鍛體訣的人,也是因為內修無法開脈,另走它途。

    根據焚火鍛體訣的描述,所謂的鍛體,就是修煉肉身,讓肉身逐漸強化,最終由外至內入道。

    尋常的鍛體過程中,需要服用調養身體的靈藥,或是進行藥浴滋潤,再加上鍛鍊身體,一次次突破極限的打熬,方能顯露效果。

    “這些年我也吃了不少的草藥和丹藥,再加上修煉昊陽拳,以及二伯母和陳耕年為了讓我氣血運行的各種打熬,即便經脈淤積,肉體也算是有了些底子。”林磊思前想後,開始逐漸放開身體的飢渴空虛感,嘗試著利用吞噬外靈,引動面前六個碳爐子的赤炎入體。

    對紀凡來說,他如今氣血淤積,走內修肯定是走不通,若不冒險嘗試,就只有等死的份兒。

    “如果能衝過這一關,或許連帶經脈淤積的問題,也能有所鬆動。”紀凡暗暗思量,對於六個碳爐子的赤炎沒有動,非但不著急,反而很有耐心。

    “嗤!嗤!嗤!”

    隨著紀凡閉上雙眼,完全放鬆身心,抵擋不住疲憊睏意的時候,他身體的飢渴空虛之感愈發強,對外吞噬拉扯,很快就引得六個碳爐子湧出絲絲赤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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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焚火鍛體

    “咚!咚!咚!”

    北祭城外的官道,一輛馬車平穩而行,車輪壓在地面上,在寧靜的夜中泛起響聲。

    “怎麼了?”

    馬車內,黃衫老者閉著雙眼盤坐,還是發現了少女的秀手,拂在右小臂內側。

    少女不知道為什麼,出了城之後,姻緣印記的凡字,隱隱有著灼燒刺痛感,冥冥之中,好像發生了痛苦的事,影響著她的心境。

    面對老者睜開雙眼的目光,略顯稚嫩的少女,只是目光清冷,輕輕搖了搖頭。

    “你小還不懂事的時候,給你定下這門親事,種下姻緣印記,確實是有欠考慮,但你的木脈之元,卻需要聘寶木心石的滋養。”黃衫老者的神色略顯複雜。

    “紀凡那孩子臨近彌留,姻緣印記一定會對你的心境有影響,再忍耐一段時間吧,若是紀凡離去,這姻緣印記的牽絆也就消失了。”看到少女不出聲,黃衫老者嘆了口氣道。

    “他真的很嚴重嗎?”

    少女神色雖冷,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嘴。

    “看樣子像是到了內火攻心的程度,若是沒有玄妙之法通經洗髓,固本培元,只怕是再難支持!”黃衫老者不太樂觀。

    就在少女不明白姻緣印記,為什麼有微弱灼燒刺痛感,卻又不想提及姻緣印之際,北祭城紀府的天井小院,已經是夜深人靜。

    石屋沉重的厚門緊閉,恐怕誰也想不到,一個看似瀕死的少年,竟在石屋中引火焚身。

    “咯咯!”

    嗤嗤的響聲泛起,一絲絲從六個碳爐中飄出的赤火,彷彿輕柔的絲光,向著盤坐在地的紀凡肉體中鑽,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將牙咬得暗暗作響。

    “吸進去!”

    察覺到身體的飢渴空虛感漸弱,本能對疼痛有著抗拒,紀凡不由在心中嘶吼。

    紀凡所修煉的焚火鍛體訣,與創造這鍛體訣之人的修煉方法,還有所不同。

    根據創訣之人的記載,修煉焚火鍛體訣之前,需按照特殊法門,讓手太陰肺經真氣逆行,以拇指少商引導焚火入體,可是這對經脈淤積的紀凡,卻是很難做到的,他此時是在借助身體的飢渴空虛感,用意唸作為引導吞噬焚火。

    明明疼痛的臉皮抽搐,青筋暴露,紀凡還要儘量的放鬆,以避免因為肉體疼痛對絲絲焚炎的排斥,這種滋味甚至讓他難以挨下去。

    不只是肉體的灼燒疼痛,就連紀凡每吸一口氣,那絲絲焚火燎入鼻腔,以及胸內,都會帶給人生不如死的炸肺感。

    如果此時有人在石屋中,就會發現,一絲絲焚炎每每觸及到紀凡焦黑的身體,就會泛起微弱的漣漪,進入他的體內,已經不僅僅是在灼燒皮膚。

    焚火在紀凡體內流竄,就好像無數尖絲絞動,痛苦無比。

    “我還意識尚存……”

    紀凡心志極為堅定,盤坐的身形不但沒有倒下,反而進行簡單的吐納。

    莫大的痛苦中,紀凡唯有一絲要活下去的堅持,來進行自我麻木,任由焚火灼燒著身體。

    抗爭命運,抗爭死亡的強烈情緒,甚至逐漸壓制了身體的痛楚,讓此時的紀凡,猶如焚火中的魔鬼。

    就在紀凡感知將要消失之際,盤坐在地維持著吐納的他,身形卻是按照吐納的節奏,緩緩在地面上順向旋轉。

    紀凡盤坐的身體焦黑,內裡猶如燒紅的火炭,顯出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的紋理。

    經脈的丹力淤積,在焚炎的灼燒下,隱約有著化散的跡象,並滋養著他的肉體。

    刺痛轉為鈍痛,明明難以忍耐,紀凡卻進入了一種短暫奇妙的狀態,心境古井無波。

    一個念頭,就像水滴落在古井中,激起叮咚清響,紀凡身體的吞噬之力緩緩消失,切斷了與體外焚火的聯繫。

    六個碳爐中湧到外面的絲絲火氣,在失去紀凡的接引之後,引燃物體消散在石屋之中,而他焦黑的身軀,則是開始蒸騰出氣韻。

    萬針刺體般的灼痛,並沒有緩解,意識逐漸模糊,紀凡不敢再維持吐納的盤坐姿勢,極為艱難打開雙腿,不顧疼痛向六個碳爐子儘量爬近一些。

    儘管紀凡很痛、很累,可他告訴自己不能失去意識,強自閉目裝死忍耐,趴著呼吸吐納。

    就算呼吸微弱,紀凡也要維繫生機,否則他怕自己在這樣的狀態下,連天亮都挨不到。

    粗礪的火氣充斥鼻腔與胸中,就像小刀割著血肉。

    “重傷!”

    此刻紀凡意識到,他還是輕視焚火鍛體訣與修煉之道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這夜對紀凡而言,是如此的漫長。

    在紀凡細細想來,鍛體並不是一蹴而就的,這個過程通常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體現出效果,其中還有很多的側重,諸如淬煉筋肉、煉骨,以及凝煉五臟六腑。

    六個碳爐子的火光,已然變得暗淡,直到天亮,紀凡的心神和肉體,才得以真正平靜下來。

    石床上的被縟,早早就燒成了灰,此時的石屋中,就像是著過了一場火。

    紀凡一身皮肉舊傷顯露,身體被燒得焦黑,但奇異的卻是,在他肌膚上,看不到潰爛燒傷,皮肉更是沒化焦炭。

    “呼隆!”

    厚重的石門拖拉聲音響起,朝陽光亮照進石屋中,拿著水碗的麻臉婦人,看到石屋內被火燒過的景象,頓時露出了受到驚嚇之色。

    “來人,來人,出事了……”

    麻臉婦人看了看被燒得焦黑,氣若游絲的紀凡,轉身出去就驚慌叫喚開來。

    被麻臉婦人這麼一叫,紀凡也不免心中緊張,不確定現下他的情況,會讓祖父和駝背老者等人作何決定。

    沒多大一會兒,匆匆的腳步聲就傳入了天井小院。

    “這是怎麼回事?”

    駝背老者衝入石屋的第一反應,怒意已然壓制不住。

    其實不用駝背老者問,眾人也能看出來是著了火,他明顯是問責麻臉婦人沒照顧好。

    盛夏本就燥熱,還擺六個赤碳爐子,即便著火,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只見駝背老者先是焦急將手搭在紀凡的腕脈上,可是沒過多久,神色很快就化為了驚喜。

    “陳長老,你到是說句話啊?”

    美婦人對紀凡狠毒,卻很在乎他的命。

    “沒想到被燒成這樣,竟然因禍得福了,經脈淤積明顯好轉,整體脈像有力了不少,不過似乎是吸入火氣傷了肺脈,需要花時間調理一下,趕緊將他抬到邊上的屋子內,擦拭擦拭用藥。”駝背老者的情緒,有些按耐不住。

    聽到陳耕年說紀凡有好轉,紀家眾人的心情卻頗為複雜。

    只有紀凡知道,傷了肺脈,可沒有駝背老者說得這般輕鬆,如果不能開靈脈種靈根,蛻去凡軀,這肺脈的損傷,將會是他長時間難以擺脫的傷病,更不要說駝背老者和美婦人還不懷好意。

    跟著美婦人的丫鬟,忙亂著幫紀凡淨身,待到敷好藥,重新纏上繃帶之後,已然過了一個時辰。

    “這個樣子像沒事嗎?”

    待到紀府的其他人離去,美婦人觀察過石床上的紀凡,透著惱意道。

    “經脈淤積終於鬆動了,情況當然比以前好了很多,就算氣血還不太順暢,但可以運行了,機會或許就在眼前!”駝背老者猶豫一番,好像做出了什麼決定,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

    “這是什麼?”

    看到駝背老者在小瓶子中,倒出一顆暗紅色的丹藥,美婦人不免謹慎問道。

    “這是可以增強他肉身恢復力的元血丹,非常的真貴,因為煉製它需要一味重要的藥材,那就是血靈草,這種靈藥,夫人應該聽說過吧?”駝背老者陰森笑語道。

    “你哪來的血靈草?那根本不是靈藥,而是魔藥,即便在葬靈山脈,血靈草也近乎於絕跡了,服食血靈草的人,都沒有好下場,輕則血液沸騰發狂不止,重則爆體而亡。”美婦人甚至顧不得對駝背老者敬稱。

    “上了年份的血靈草,葬靈山脈確實不存在了,但不代表沒有年份短的,一年前老夫去葬靈山脈查探,有幸趕上了一株血靈草破土而出。”駝背老者掩飾不住激動,握緊著枯手。

    “為什麼不能再等等,妾身雖不知道這元血丹具體的效果,但加入了血靈草,就足以害死他。”美婦人能感覺到,駝背老者愈發急切。

    “元血丹出自古丹方,雖說煉丹的靈藥年份都很短,達不到得造化、侵玄機之妙,卻也一定有著奇效,趁著此子經脈淤積鬆動,沒有比這再好的機會了,他的自身意識幾乎已經被泯滅,再加上以往服食的迷識丹又融入了沸血草,如今再用元血丹,有很大可能挺過去,倘若錯過這個機會再度經脈淤積,想要蘊養這具活屍就更困難了。”駝背老者看著石床上氣息微弱的紀凡,有著很深的期待。

    “以前老夫倒是沒想到火煉之法,你且再去找三座碳爐子,備好赤碳,老夫要擺下九轉煉丹陣,在此子服下元血丹之後,將他的經脈淤積煉化,這次不要驚動府上的人,紀明能否得到可以寄魂的本命活屍,眼下是關鍵,憑藉這具血脈相承的本命活屍,假以時日,紀明甚至有可能成為玄陰宗舉足輕重的強者。”駝背老者說到後來,一副為紀明著想的樣子,有著誘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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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服食元血丹

    夜闌人靜,蟲鳴陣陣。

    紀府七進院落的西廂房燈火搖曳,美婦人臉色深沉,似乎思索著什麼。

    “時辰差不多了。”

    同在廂房中的短鬚中年人紀寶榮,對美婦人提醒道。

    “你怎麼一點不著急?不要忘了,那陳耕年也是玄陰宗靈屍一脈的。”美婦人難耐焦急,對短鬚中年人道。

    “早就跟你說了,陳耕年是另有所圖,現在著急有什麼用,與其打草驚蛇,倒不如看看他想做什麼,紀明在玄陰宗才是主要的,若是孩子能爭氣,過些年之後,一個陳耕年又有何懼,別總想著養屍,修煉之人還得走正道。”短鬚中年人有著煩心之色。

    “你不管我管,我已經給母家去信了,希望少涼能來一趟,陳耕年急不可耐,必有原因。”美婦人主意很正,有著一不做二不休的意思。

    “事情一旦鬧得不可收拾,就連你的那些害人事,也要被抖出來,眼下天羅國與南溪國的戰事有所緩解,不日大哥可能也要回來,你好自為之吧。”短鬚中年人紀寶榮略有深意提醒,有著讓美婦人安心的算計。

    “那妾身就去了,別讓人打擾那邊,留陳耕年獨自一人在紀凡身邊,妾身不放心。”美婦人神色一亮,稱呼也有所改變。

    “你啊,若有外人打擾,我會說陳耕年在給紀凡治病。”短鬚中年人表現出清高的做派,實則心思比美婦人還深。

    美婦人微微一笑,出了廂房,其實她有話沒說開,那就是這偌大的紀府之中,沒人會真心顧惜紀凡那個病秧子的死活。

    自從一年以前,美婦人不許紀凡再出天井小院,稱他病重為由,也不讓人同他過多接觸,就已經試探出了紀家之人的意思。

    天井小院的石屋,清晨鬧出了動靜,在紀家之人注視中,又是擦拭又是換藥的紀凡,已然被挪了回來。

    就算紀凡不睜眼,同樣能感受到石屋中的燥熱,相比昨晚六個碳爐子,此時的碳爐子,則是增加到了九個。

    裝作昏迷的紀凡,無非是想要活著,可這麼基本的期盼,現在卻只能是奢望,心頭恐懼與憤怒交織,最終化為落寞。

    即便紀凡內心殺意不斷高漲,也被他冷冰冰的理智束縛住。

    此時身體狀態很差的紀凡,顯然不具備同陳耕年這樣煉氣士一搏的能力。

    哪怕元血丹所含的血靈草,服用之後可能會使血液沸騰,致人發狂不止,或者爆體而亡,在面對駝背老者的時候,紀凡也不得不吃,否則暴露了還有自主靈智,那更是不會再有一絲機會。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紀凡,更多是考慮著,服食元血丹之後可能會出現的狀況,以及作何應對。

    之所以紀凡昨晚主動打斷焚火鍛體訣,並不是忍不了疼痛,而是他那時短暫古井無波的心境,發現身體承受不住了,就是這樣,依舊傷到了肺脈。

    “老頭說元血丹,是有著增強肉身恢復力的功效,這一點說不定我可以利用,以前我服用迷識丹挺了下來,雖不知道元血丹對靈智的影響幾何,卻不得不顯露吞噬的秘密,讓肉身代為承受了,若沒有了自身的意識,同行尸走肉又有什麼區別。”被駝背老者放躺在石屋地上的紀凡,不著痕跡暗暗盤算著。

    從圍繞著的九個碳爐子熱量,紀凡覺得應該是暗含一定的玄妙方位,據他所知,到了煉氣士的層次,是可以煉丹御寶的,駝背老者高明的手段,已然不是凡武能比。

    “老頭拿出了元血丹,看樣子是要來狠的了,不將我經脈淤積煉開不肯罷休,昨夜焚火鍛體就已經痛苦難耐,受的傷也沒好,今夜這一關,不知道還能不能過去。”紀凡調整心境,做著心理準備。

    反觀駝背老者,則是親手搬動碳爐子,確保位置的準確,旋即又開始鼓弄出盒子和瓶罐。

    “呼隆!”

    駝背老者在九個碳爐子刻下印記之後,石屋的門被美婦人拉拽開。

    “已經可以了,不過在老夫催動九轉煉丹陣的時候,不能被任何人打擾,夫人還是出小院守著比較好。”駝背老者是專程等著美婦人,才說這番話。

    “陳長老信不過妾身?”

    美婦人蹙起眉頭,不滿駝背老者的安排。

    “非也,只是老夫修為尚淺,主持煉丹陣的時候不能分心。”駝背老者笑著敷衍道。

    美婦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話語還是有所選擇:“希望陳長老不要鬧出太大動靜才好。”

    婦人出去推上石門,駝背老者先是凝神一會兒,好像確認她出了院子,這才來到了紀凡的身邊。

    不知道有多少次,紀凡想著突然暴起對駝背老者下殺手,可是理智告訴他勝算太小,這紀府就算沒有駝背老者,他想走出去也不容易。

    紀府青磚頂瓦的高牆,又厚又結實,足有兩丈高,還有許多瞭望孔和箭孔,府中的一些僕役,在必要的時候也是戰士,有著超出尋常下人的警覺性。

    九進九出的紀府,建築是院子套院子,房舍連房舍,更是增加了潛出偷跑的難度。

    駝背老者深吸一口氣,從小瓶中倒出紅色丹藥,扶起紀凡送入了他的口中,旋即用右手掌助他喉部順氣,引著吞嚥。

    裝昏迷的紀凡,儘管緊張的口中發乾,卻還要平靜心境,抑制因為緊張恐懼的心跳,任由駝背老者擺弄,沒有一絲一毫的抵抗。

    身子被駝背老者放下,紀凡也不敢表現出任何心緒波動。

    紀凡只是默默等著丹藥化散起作用,在他的準備計畫中,丹藥一旦出現細微起作用的徵兆,就是他可以行動的信號。

    “我的身體傷勢很多,也很飢渴,迫切需要藥力進行修復……”紀凡猶如自我催眠,為肉體吞噬承受藥力做準備。

    相比紀凡,駝背老者則是急切了很多,確認他服食丹藥入腹之後,連忙陸續跑到九個碳爐子前,用小罐往著火的爐子中倒紅色粉末。

    “呼~~~”

    紅色粉末一經被駝背老者投入爐中,就猶如助燃一樣,使得火焰暴漲。

    火焰由赤色變得暗紅,顯得格外妖豔,彷彿帶著魔性,讓駝背老者很快閉息退開。

    在駝背老者快速退出丹陣,到九個爐子外圍盤坐下的時候,九蓬透著魔性的炎光,甚至將石屋內部映出了血色。

    感受到丹力化開,紀凡這時也顧不上駝背老者了,不著痕跡的吐息,引導不暢的氣血運行。

    身體的飢渴空虛感,幾乎與內腑一縷縷令血液沸騰的霸道丹力一併爆發。

    “吼~~~”

    就在紀凡察覺到濃鬱血腥味兒,攜著凶性藥力往上反之際,不知道是不是藥力的影響,他的感知中,好似出現了來自遠古的凶殘獸吼。

    “一定是藥力產生的幻覺,吞噬了這藥力……”紀凡血氣沸騰在周身上下鼓蕩,頓時青筋畢露。

    儘管駝背老者盤坐在九個碳爐子外圍,還是能清楚看到,躺在地上的紀凡全身肌肉猛地一鼓,身體驟然粗大了一圈,從體內瀰漫出的縷縷血光一張一縮,猶如呼吸一樣。

    對於紀凡的變化,駝背老者雙手結出御寶手印,嘴唇翕動著唸唸有詞,小聲吟誦起晦澀難明的咒語。

    “嗚~~~”

    隨著駝背老者張開一手五指,向一個碳爐子事先刻好的圓印放出黑光,爐子所湧的一蓬暗紅之炎,很快就向平躺在地的紀凡落下。

    “呼!”

    被暗紅之炎淹沒的紀凡,氣血在四肢百脈噴張,胸中就好像有口氣不吐不快。

    “這藥力太強了……”

    紀凡面對撲下的暗紅之炎也不牴觸,剛好可以借助焚火鍛體訣煉化藥力,他估計駝背老者焦急忙慌催動九轉煉丹陣,應該也有這方面的意思。

    只是駝背老者不知道,紀凡有自主意識,曾主動焚火鍛體。

    紀凡所躺的青石地面,很快就被下落黏稠光炎燒紅,可他吸收了暗紅光炎的肉身,非但沒有焦爛,此前的一身舊傷,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新肉芽。

    元血丹藥力被紀凡肉體吞噬,借助黏稠光炎的煉化下,那凶殘獸吼對頭腦龜裂般疼痛的影響,在一點點的削弱。

    看到紀凡挨了下來,而且肉身恢復力明顯,駝背老者面露喜色,催動爐子湧出暗紅色光炎更加賣力了,接連讓九個爐子全湧出光炎,才氣喘吁吁罷休。

    服下元血丹的一段時間,紀凡能夠深切感覺到要爆體而亡的危機,直到九口爐子的光炎全撲向他,脹大一圈的身形,也沒能借助焚火鍛體訣縮小恢復。

    依舊是劇烈的灼痛,可不知道是之前體會過一次生不如死的滋味,還是服食了元血丹,肉體恢復明顯增強,紀凡竟平靜的忍住了。

    在氣血鼓蕩猶如大江奔湧的情況下,紀凡將暗紅光炎吞噬的更深,甚至不僅限於淬煉血肉,而是讓骨體和內臟都得到洗煉。

    “眼下的肉體傷勢恢復明顯,這是一個修煉焚火鍛體訣的機會!”意識漸漸清明的紀凡,感覺到了駝背老者疲累催動九個火爐一同旋轉。

    紀凡的經脈淤積,開始化開了,之前的凶殘獸吼,讓他好像感受到了一隻極為恐怖的遠古凶孽。

    獸吼聲在紀凡感知回落的過程中,變得嗚咽滄桑,直至悲吼消失,依舊讓他有著記憶猶新的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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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出乎預料

    “咳咳!”

    石屋內的九口爐子,轉動愈發緩慢,雙手結著御寶手印的駝背老者,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咳嗽。

    兩個時辰,九口爐子黏稠岩漿般的光炎,已經變得朦朧裊裊,濃郁程度明顯大不如前。

    隨著老者散開御寶結印,九口爐子的旋轉也停了下來。

    駝背老者好似呼吸困難,捂嘴暗咳了幾聲,旋即打開一個早準備好的小瓶,倒了兩顆乳白色丹藥服下。

    “這活屍終於蘊養通透了,天不絕老夫……”駝背老者忍不住激動,不顧調息起身,走近紀凡身邊觀察。

    “催動煉丹陣的時間不短,老頭現在似乎挺虛弱,再近一點兒,我就有暴起發難的機會,不過二伯母必定帶人在外面注意著。”紀凡表面上安靜,心中卻極為掙扎。

    紀凡能想到,他若是對駝背老者下手,不論是殺人還是逃跑,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大,而且成與不成結果很快就會見分曉。

    調整心境,紀凡對駝背老者接近,選擇了繼續忍耐。

    之所以紀凡不動手,把握不大是一方面,二則是他此時身體的狀況,前所未有的好。

    紀凡一身經脈淤積,終於被煉化了,氣血猶如長江起浪奔騰流動,讓他渾身舒暢不已。

    借助元血丹的藥力和焚火鍛體訣,紀凡一身血肉、筋骨、內臟,不但得到了淬煉,就連以前的不少舊傷,也逐漸恢復。

    此時紀凡泛著氣韻的身體,看著也壯了一些。

    只可惜沒有上乘法門引渡,否則借助這場機緣,紀凡或許能衝擊一下開脈。

    通過感知自身,紀凡發現自己真氣雄厚精純,浩浩蕩蕩,至於肉體也很是強橫,單就內息外體而言,堪比凡武巔峰,但要說到招式和手段,他則是差了很多。

    儘管紀凡心智堅毅,超出同齡人,可他畢竟還只是個少年,連人也沒殺過,很多方面依舊稚嫩。

    “叮鈴!”

    沒有給紀凡太多做抉擇的時間,駝背老者就已經伸手向灰袍領口中摸索,帶出了一條項鏈。

    如果紀凡睜開眼,就能發現,駝背老者所戴頗粗項鏈的吊墜,就像是兩口小巧的棺材。

    “咔~~~”

    駝背老者用乾枯手指在項鏈吊墜一推,單手掐了一個結印。

    “呼!”

    小巧棺材放出濃鬱黑氣,很快捲上了猶如人形燒紅烙鐵的紀凡。

    “收!”

    駝背老者低喝的聲音很輕,將滾滾黑氣再度收入小巧棺材之後,地上的紀凡已經消失不見。

    “咳咳!”

    駝背老者用手指拉上棺蓋,隨後捂嘴咳嗽了兩聲,開始收拾石屋中的東西。

    “噗~~~”

    來到厚重的石門前,駝背老者口中噴出黑氣,沿著石門縫隙蔓入。

    只見老者輕輕向石門推了一把,厚重石門打開的時候,竟再沒有一點兒聲音。

    天井小院依舊寂靜,出了石室的駝背老者,翻手拋出一隻鳥,在半空中放大。

    隨著隱晦結印的駝背老者一腳點地,身形艱難一躍,很快落在了鳥背上。

    “呼!”

    體積放大的鳥,是一具屍體,並沒有多少靈性,在老者唸咒的過程中,雙翅一扇衝出了天井小院。

    “不好……”

    在天井小院外面的美婦人,還算警覺,聽到風聲的同時,突然抬頭看見了一團已經飛遠的黑氣。

    待到美婦人躥入天井小院石屋,不只是駝背老者,就連紀凡也已是消失無蹤,九個爐子的碳火暗淡,隨時會熄滅的樣子。

    “夫人,要不要追?”

    找遍了整個天井小院也沒見到紀凡,面對美婦人無比難看的臉色,麻臉婦人謹小慎微徵詢著意見。

    美婦人寒著臉不出聲,不知道是依然抱有希望,還是沒有追上的信心。

    此時的紀凡,只覺得在一個不大的空間中,有著腳踏實地和靠背感,微弱呼吸也不困難。

    據紀凡所知,駝背老者應該是一個煉氣三層的修士,只是他沒想到,踏入靈修的層次,手段竟然如此玄妙。

    “怎麼辦?”

    紀凡雖意識到了變故,但從小的經歷,以及身處絕境如芒在背的歷練,使他表面上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慌張與絲毫異動,連閉著的眼皮也不眨一下,好似完全失去自主意識的活屍。

    紀凡也不清楚此時身處哪裡,只是憑藉原始靈覺,隱隱意識到駝背老者將他收封了。

    然而,沒過多久,紀凡存身的所在湧出一陣推力,在他感知一變之後,不適很快消散,身體也被柔和之力安置在地上。

    駝背老者枯手的把脈,紀凡就算不睜眼也能確定,而且他感覺到,置身的環境不同了,已經不是天井小院。

    “比預想要好得太多,有了這具活屍,紀明那小兒,暫時也不太重要了,就算知道老夫將此子奪走,方少薇也沒辦法,更不會張揚,以後也用不著回紀府了,待到將這活屍徹底煉化,老夫就相當於,重新找到了一具修煉底蘊極佳的肉身!”駝背老者興奮笑語的同時,一雙枯手不斷摸著紀凡的身體,有著愛不釋手之意。

    駝背老者帶著紀凡的落腳之地,是北祭城東的一個偏僻大宅子,似乎有段時間沒人住了,帶給人死氣沉沉的廢舊感。

    被駝背老者所摸的紀凡,甚至能近距離察覺到,老者喘息有些急促。

    紀凡默默聽著周圍的動靜,從老者的興奮言語能意識到,此時應該不在紀府了。

    “一定要掌握主動,沒有比這再好的機會了。”紀凡躺在地上,儘量放鬆暗自道。

    “咳~~~”

    就在駝背老者咳嗽一聲,氣滯之際,紀凡驟然睜開雙眼,剎那翻身就撲向近前的老者。

    “轟!”

    紀凡的一記昊陽拳,在黑夜劃出一霞火光,狠狠打在駝背老者極為僵恐的面部,擴散出一蓬氣爆。

    “砰!砰!砰!”

    紀凡將駝背老者撲壓在身下,雙拳左右開弓,交替狂擊在駝背老者頭部,完全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在紀凡猛拳的力道下,駝背老者頭部甚至被打陷在碎磚石中,可是他的拳頭,依舊不停轟陷跟入,一拳接著一拳,逐漸打入半臂深。

    “噗!”

    紀凡稍稍起身,還不算完,拉擺腰力,右拳卯足了勁兒,一擊打入老者左胸心口之中。

    “轟~~~”

    拉出拳頭的紀凡,右拳再度打入駝背老者小腹,強大貫穿力量,使得一環黑色波紋,在老者丹田氣海蕩散開來。

    石磚地面凹陷碎裂出一圓淺坑,即便這樣,紀凡依舊不罷手,快速去抓老者身上的物件,腰間的兩個小袋子,包括枯手上的骨戒,也被他擼了下來扔到一邊。

    “起~~~來!”

    紀凡長時間不說話,低吼也不連貫,一拳再度將老者右胸打穿,硬生生用蠻力,將駝背老者身體連帶深陷碎石土中的頭部拉出。

    發現駝背老者脖頸上的項鏈黑氣湧動,連帶著兩個小巧棺材吊墜,被紀凡扯了下來扔遠。

    直到這時,紀凡看清了,駝背老者被打得扭曲,依舊透著驚恐之色的臉孔,非但沒有爛,反而很是堅硬。

    緊張的紀凡,雙目瞳孔一縮,抓著駝背老者就跑到院子中有堅石缸的地方。

    “砰!砰!砰~~~”

    將駝背老者身體甩在地上,紀凡竟雙手抓起堅石缸,向其已經變形的腦袋上砸。

    石缸厚重,是用來養花之物,每一次砸下去,會讓一塊地面震顫。

    紀凡足足砸了十多下,才將石缸推倒在一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斷喘著粗氣。

    此時駝背老者的上身,已然被砸成了肉泥,扭曲硬化的面部,屍甲術也已經化散。

    其實剛剛紀凡即便沒將老者頭部打爆,暴起發難的幾拳,也給了他頭部重創,之後那一記記打入石土中的猛拳,也不是駝背老者僅僅發動面部一塊屍甲術能抵擋的。

    尤其是紀凡打穿老者的心口和小腹,更是給了老者肉身致命攻擊,只是他不瞭解而已。

    好一會兒,確認上身被砸成肉泥的老者,以及從他身上卸下來之物沒動靜,紀凡怦怦跳動的心臟,這才稍稍平復。

    駝背老者雖驚恐紀凡的暴起,可直到身死的時候,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紀凡下手太狠了,甚至沒有給駝背老者緩過氣的機會。

    深夜廢棄的宅院之中,紀凡看著駝背老者破爛不堪的屍體,很想說,要謝謝他的親手歷練,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不知道為什麼,殺了駝背老者之後,紀凡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情緒,不由自主的迸發出來,極為的酸澀,有種想哭的衝動。

    因為紀凡剛剛弄出了不小的動靜,尤其是在寂靜的夜晚,他不確定會不會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雖然恨駝背老者,紀凡也沒有將他的破爛屍體隨意丟棄。

    快速歸攏好老者的幾件隨身物品,在廢棄宅子中跑了一圈,紀凡找到一把掘土的鏟子和一塊布,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挖了個坑,將駝背老者殘屍埋了。

    “儲物袋!”

    廢宅的一座房屋,紀凡隱藏在黑暗之中,拿著拳頭大小鼓囊的獸皮小袋,想嘗試用意識探入其中,卻被一股無形之力所阻。

    感覺到意識在儲物袋口處,好像撞在了無形障礙上,紀凡意識稍稍一撤,猛然集中精神再度撞上去。

    “噗~~~”

    紀凡意識激烈一震過後,穿透無形障礙感知一變,已然發現不算大,芥子空間中的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6:11
第七章 離去

    夜幕幽暗,萬物靜寂。

    “呼!呼!呼!”

    破屋子的黑暗處,紀凡大口喘著粗氣,利用意識將感知到的芥子空間東西引導而出。

    只見獸皮小袋光華一閃,一個小包裹噴出,落在了紀凡手上。

    儲物袋的芥子空間不大,有著十來個瓶瓶罐罐,兩個箱子,四個盒子,除此之外,也就是衣衫包裹和少數金銀了。

    在紀凡看來,駝背老者陳耕年,應該算不上富。

    打開衣物包裹,發現還真是有兩套適合自己穿的衣衫,紀凡猜測這應該是駝背老者刻意為他準備的。

    雙拳略有刺痛溫熱,即便在黑暗中,紀凡也想到了,這是剛剛打死駝背老者的過程中,他雙手也受了一些傷。

    駝背老者陳耕年身死了,紀凡也出了紀府,在這時候,他反而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紀凡想找尋父親紀寶鋒的下落,可父親已經消失了兩年,紀家查不到的事情,必定是極為困難,況且他現在的實力也不行。

    至於母親,紀凡只是知道她在焚天谷的消息,甚至不清楚她是誰。

    但至少有一點,紀凡是存在認知的,那就是不管怎麼樣,北祭城是不能留下去了,否則一旦被紀家的人發現,必定還要起風波。

    紀凡穿上衣衫,也顧不得查看駝背老者的東西,只是將有著兩口小巧棺材吊墜的項鏈,以及骨戒收好。

    殺駝背老者的時候,項鏈為什麼黑氣湧動,是他法術沒施展出來,還是什麼原因,紀凡心中有所疑影。

    至於另一個皮袋,則是裝了一隻鳥屍,紀凡想了想,還是不免芥蒂,鳥屍埋了皮袋留下。

    “若能順利出城最好,不行就還得回到這裡另做打算。”紀凡整理的差不多,趁著深夜出了廢宅,先想近前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在紀府天井小院被囚了一年多時間,出了廢宅的紀凡,甚至對此時的處境和方向感很不適應。

    臨出城之前,紀凡還要去一趟城南,那邊有他家的一處宅子。

    到了下半夜,城中幾乎沒什麼行人,待到紀凡小心緊張來到城中一處宅子的牆根下,天色已經不是那麼幽暗。

    “呼!”

    沒聽到異常動靜,紀凡在牆根下嘗試提氣輕身,屈膝一腳蓄力柔著勁兒蹬在地面上。

    “好高!”

    紀凡覺得還沒有完全發力,身形竟縱躍起一丈,輕鬆上了高牆。

    弄出些許動靜,紀凡伏在牆上控制身形,探聽宅子中沒什麼異動,他這才小心翼翼跳了進去。

    在躍牆之前,紀凡倒是去過了宅子正門,發現門環上了把外鎖,這種情況多是宅子沒人。

    這城南的宅子,正是紀凡自家在紀府之外的一處住所。

    因為紀凡自小身體不好,紀寶鋒將他安排在這邊靜養學習,每每父親出遠門前,才會把他送去紀府。

    回到自家的宅子,紀凡倒是很熟悉,沒一會兒就偷偷轉了一圈。

    宅子晚上雖沒人,可紀凡通過庭院和屋中的事物,能確認僕役時不常打掃。

    找到東廂房中,紀凡來到一處壁櫃前,輕手輕腳將其挪開,旋即用鏟子撬開幾塊地磚,挖出了一個石盒。

    將石盒打開,裡面赫然是一部被火燒了的獸皮殘卷。

    不同於普通的捲軸,獸皮雖然燒得沒剩多長,被繩子系在捲筒上,可是捲筒卻是一段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的木頭。

    被火燒損的獸皮殘卷,記載了吐納之法、昊陽拳,以及焚火鍛體訣,是父親紀寶鋒收起來的。

    紀凡早已經將獸皮殘卷記在腦子裡,可還是要回來,將父親妥善收藏的殘卷帶走,因為這殘卷很可能對他找尋母親有用。

    另外紀寶鋒當年帶紀凡回來,為什麼會受傷,他的先天一口元氣,又是被何人抽取的,母親如果在世,這麼多年何以不管不顧,這些疑惑一直在紀凡的心裡面。

    將殘卷收入儲物袋,紀凡恢復了地磚和櫃子的擺放,找了一把鐵斧,一套布袍,確認沒留下什麼痕跡,這才沿原路的牆躍出了院子。

    天色濛濛亮,紀凡在街上,朝著同在城南的紀府方向看了一眼,旋即找了一處背人的地方,換上了成人的布袍。

    “嚓!嚓~~~”

    看到長袖蓋上了雙手的傷,紀凡將長袍下襬又撕了撕,將雙手逐一纏上。

    在地上打了好多個滾,將頭髮和臉搓了搓的紀凡,直到像一個小要飯的,這才停了下來,起身往城北去。

    朝陽逐漸升起,北祭城的四方城門打開,紀凡卻沒有著急出去,而是在城北附近沿街乞討。

    “施捨~~~施捨……”

    紀凡對人捧著長袖袍,說話不利索,確認乞討對象的神色。

    試了幾個人,發現被乞討對象多是厭惡與嫌棄的神情,紀凡開始往北城門晃悠,讓守城門的衛兵察覺到他對人乞討。

    “行~~~行好……”

    時間已是上午,紀凡盯上了一個剛從城門進來的員外服大老爺,連忙上去捧手。

    “滾開!”

    沒等紀凡接近員外服中年人,已被隨行下人踹了一腳。

    結實挨上一腳,紀凡順勢就倒下一滾,看似被踹得很慘。

    中年員外剛進城就碰到要飯的,晦氣揮了揮寬大衣袖。

    一名守城門士兵看到紀凡要飯被打,終於動了,朝這邊走了過來。

    “起來,北祭城不是你呆的地方,在城外也別讓我看到你。”來到倒地的紀凡身前,士兵踢了踢他喝斥道。

    裝作艱難起身,在守城門士兵的驅趕下,紀凡順利通過城門甬道走了出去。

    望著北面遠方茫茫一片的雄渾山脈,一身大人破袍子的紀凡,並沒有在城外多做逗留,一瘸一拐帶給人可憐虛弱之感,向著遠方行去。

    距離北祭城漸行漸遠,步入葬靈山脈的範圍,紀凡在一處林地前停下腳步,轉身回頭向模糊的北祭城遙望。

    前路山長水遠,孤單無人依,紀凡望著北祭城,好像是要同過去告別。

    駝背老者死了,儘管紀凡還恨二伯母,可他也只不過想生存而已,此時的他,還不太明白自由的含義,離開了北祭城,甚至有些迷茫。

    紀凡這一路想過,就算有殺美婦人的機會,他能不能下得去手,畢竟她是紀明的母親。

    在紀府的時候,紀凡雖羨慕紀明,有母親疼愛,為之考慮長遠,卻不嫉妒。

    殺駝背老者,紀凡必須要把握他虛弱的機會,否則一旦讓其緩過來,再想下手就難了,死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呼~~~”

    長出一口氣,紀凡做出了進入葬靈山脈的決定。

    以前紀凡服食迷識丹,以及元血丹,蘊含的煉魂草、沸血草和血靈草,出自葬靈山脈,他猜測著,駝背老者將他養成活屍,可能同葬靈山脈有所關係。

    只是駝背老者身死了,很多事情紀凡難以再問。

    在紀凡想來,就算得到了駝背老者的一些金銀,他這麼大的少年獨自一人,也是很惹眼,乞丐不能長久裝下去,因為這樣達不到目的。

    對紀凡來說,殘捲上的吐納之法太粗淺了,焚火鍛體訣沒有後續,昊陽拳算不得玄妙,他縱然真元雄厚,肉身也挺強,無精妙招式,也不足以在這世上立足保命。

    “想要繼續修行,最好就是能進入大的修煉宗門,得上乘修煉功法。”紀凡在林中行走的同時,默默考慮著。

    如果能進入修煉宗門,至少像紀凡這樣的年齡,應該不會太過顯眼,他知道,一些修煉宗門會有傾向性的,找一些年紀不大,資質較好的孩童入門。

    以前父親紀寶鋒,也曾經帶著紀凡去過一些修煉宗門求藥求法,成為了他不好的回憶,甚至被駝背老者這樣的歹人盯上,可他覺得現在的自己,與以前還是有些不同了。

    在尋找修煉宗門之前,紀凡則是要去葬靈山脈看一看,他之所以做這樣的選擇,有四個原因,一是好奇心,二是距離北祭城不遠,三則葬靈山脈存在著很多傳說,被人稱為魔鬼之地,那裡人跡罕至,最後一點是駝背老者好像很重視葬靈山脈。

    若葬靈山脈不那麼危險,紀凡也不介意獨自一人在山裡住下來,這兩年被人算計,生活在危險中的經歷,讓他習慣了獨自一人。

    “老頭提到的地火泉,不知道能否給我帶來好處。”紀凡想到自己熟悉一些草藥,再加上肉體強度和力量,可以生撕惡狼虎豹,琢磨著能不能在山脈中找一處隱秘安全之地住下。

    在林間行走,紀凡並沒有放鬆警惕,不但腳步輕,而且還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他既防著人,也防著野獸。

    通過二伯母和駝背老者的歷練,紀凡清楚,險惡的人心,比野獸還要可怕,而且葬靈山脈又有著聖脈和魔鬼之地的各種傳說,能夠到這裡來的人,絕對不會是普通的角色。

    一路走到夜晚,雄渾的山脈,帶著撲面而來的壓迫感,阻擋住了紀凡的視線。

    嘩嘩的河水聲,紀凡在樹林中,已然能隱隱聽到。

    “前面不遠,應該是蟒河了,過了蟒河,就算進入了葬靈山脈,今夜在河邊的林中休息,等到明日亮的時候再走。”紀凡暗暗調整呼吸,在河邊林中找了一塊空地,並沒有靠樹而坐。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6:12
第八章 被搶

    寅時夜幕剛剛褪去,盤坐在樹林一塊空地上的紀凡,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夜未睡,紀凡盤坐在地保持著警覺,只能稱得上是養神休息。

    因為錘煉昊陽拳,紀凡所修煉的吐納之法,更多是選擇在朝陽升起的時候,或是白日裡進行。

    之所以紀凡在天濛濛亮的時候行動,是這個時間,山林中的生靈,還沒有完全甦醒,而且也不太可能碰到人。

    樹林中還是很黑暗,紀凡起身輕輕活動一番筋骨,確認身體狀態不錯,則是拿起半臂長略顯厚重的鐵斧,尋著流水的聲音往蟒河走。

    大霧籠罩著樹林,白濛濛的,讓人的視線,都是變得模糊了起來。

    儘管視線不太好,紀凡耳聰目明,沒過半柱香的時間,還是走出了樹林,來到了河邊上。

    河水不是很湍急,可紀凡目測一下,河寬超過十丈,不由犯了難。

    嘩嘩的河水,這時候很難看出深淺,也不知道河中有沒有危險,水性不好的紀凡,猶豫著要不要蹚過去。

    葬靈山脈被稱之為魔鬼之地,這在紀凡想來,絕不是空穴來風,可山脈已經近在眼前,走到這裡因為一條河退卻,他又有些不甘心。

    視線中,一片連綿不絕的大山,在霧中如龍脊延伸,瀰漫在這蒼茫的天地間,但山脈中的草木好像並不茂盛,隱隱之中,能夠看到不少懸崖峭壁,巨石橫陳。

    “嗯?”

    紀凡也不急,沿著河岸走了一段,發現了河面上,有著一塊塊凸起的岩石,勉強能夠立足。

    “呼!”

    紀凡並不是往河中躍,而是在河岸上看著一塊石頭,提氣輕身向一丈遠的石頭上縱。

    不知道是不是鍛體和經脈淤積初開的緣故,紀凡並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發力,也沒有落在目標的石頭上。

    不過在濛濛霧氣的河岸上,紀凡沒有絲毫的氣餒,很快就連續縱躍,適應著自身的力量。

    這一刻,紀凡甚至體會到了少許自由的含義,隨著他對目標石頭縱掠的落點越來越準,舒暢自由的感覺,讓他有種想放聲長嘯的衝動。

    看到天亮了不少,紀凡感覺差不多,稍稍在河岸平復情緒,已然提氣縱身而起。

    “啪!啪!啪!”

    紀凡在河面上縱掠,每一腳踩在濕滑的岩石凸起上,就會發出一聲勁響,十丈寬的河面,轉眼過了大半。

    “嗖!”

    在紀凡警惕周圍河面,心中驟然感覺到危險之際,一道黑光已經從河中向他射來。

    “叮~~~”

    身形在半空中的紀凡躲閃不及,揮動斧面向黑光一蕩,響起了好似金屬交擊的聲音。

    “嘭!”

    一股大力由鐵斧傳導到紀凡身上,並沒有讓他慌張,借助這股力量,他調整縱掠的角度,踩在河面上另一塊凸起岩石上,再度向河對岸跳縱。

    “嗖!”

    黑光被崩落水中,向到了對岸的紀凡激射。

    “咔!”

    紀凡一腳重重滑踏在岸邊碎石灘上,身體變向躲過黑光,連續再度兩個縱掠才戒備轉身。

    “什麼東西!”

    借助天亮的光線,當紀凡看清河灘的黑光是何物之後,瞳孔不由一縮。

    小臂長的黑蛇,算不得粗壯,蛇皮油亮油亮的,正吐著信子盯著紀凡。

    發現小黑蛇盤起,弓著蛇身上半段,好像隨時都會攻擊的樣子,紀凡不由有些發毛,單是看小蛇的黑亮身子,他就能意識到,這若是讓它咬上一口,很可能會將命交代了。

    尤其是小黑蛇看向紀凡,好像是靈性不低的樣子,這才是最為讓他介意的。

    “你別~咬我了,其實我也~有段時間,沒吃過東西了。”發現小黑蛇有靈性,紀凡試探著艱難同它說話,看向嘩嘩流淌的河水,忍不住嚥了口唾液。

    “絲絲!”

    不知道小黑蛇聽沒聽懂紀凡的說法,吐著信子發出聲音,倒是沒有再對他攻擊。

    紀凡儘量調整心緒的同時,不由暗嘆怪不得說葬靈山脈是魔鬼之地,這才剛進入山脈,就碰到了可怕之物。

    若不是紀凡過河的時候謹慎,只怕已然在河面上遇難。

    小黑蛇雖不攻擊了,可是也不退走,紀凡試著走了幾步,發現它跟著游了過來,不免大為頭痛。

    從剛剛小黑蛇的攻擊,紀凡大致有一個估計,它的速度、力量、靈活算不得可怕,唯一有威脅的,可能就是不確定的毒性,若是拚死一搏,他未必不能勝。

    就算這條小黑蛇危險,紀凡所保留的少年善良心性,還是打心底不願殺這小傢伙。

    “你別再跟著我了。”

    面對看著發麻的小黑蛇,紀凡一身真元運轉,向河灘上的一塊大石猛揮鐵斧。

    “轟!”

    大石沒有被鐵斧擊碎,可是一展斧鋒在大石表面劃過,卻切出指節深的斧印。

    “好硬!”

    紀凡運行真元,配合強橫的肉體,本以為能將大石砍得四分五裂。

    “表現的實力不行嗎?”

    發現小蛇人性化的有所猶豫,可最終沒退走,紀凡暗暗無奈道。

    以前紀凡看過靈墟志,上面提到過妖獸的等級,發現小黑蛇有著靈性,他猜測這小蛇應該是一隻妖獸。

    “一級妖獸嗎?”

    紀凡覺得小黑蛇,他有可能對付,估摸著是最低級別的妖獸。

    “好吧,我就這些東西,若是你能吃,你就走吧。”紀凡離開河岸進山,對於小黑蛇尾隨的情況,無奈從懷中拿出了獸皮小袋。

    發現山腳一處峰崖下方,好似沒什麼危險,而且挺背人的,紀凡去了那裡,利用意識將儲物袋中的瓶罐與盒子都取了出來。

    得到了駝背老者的儲物袋,紀凡也沒有詳細檢查過裡面的東西,主要是他擔心老者的物品,有什麼危險,現在有跟著的小蛇,反倒給他壯了壯膽。

    隨著紀凡打開了一個小瓶子,向地面倒了倒,兩顆黑乎乎的丹藥,滾到了地面上。

    “絲!”

    在丹藥倒出來之後,小黑蛇一吐信子,似乎按耐不住,很快就游了過來。

    紀凡本想拿起丹藥聞一聞,辨識一下,可是看到小黑蛇過來,他不得不退走。

    “你可別亂吃,這丹藥可能不太好……”紀凡還沒等提醒完,小黑蛇就將地上的兩顆丹藥,逐一抹進了蛇口中。

    看到小黑蛇吃了兩顆丹藥不算完,自行盤在其它瓶子上,咬著打開瓶口,紀凡不由有些後悔了將東西拿出來了。

    在小黑蛇吞噬丹藥的過程中,紀凡嚥了口唾液,一副也很渴的模樣,引得它看了一眼。

    幾個瓶子中裝得丹藥不多,加在一起也就十來顆,丹藥也沒什麼光華,不像是上了品級,這讓紀凡有種感覺,那就是駝背老者在修煉之物上,也不太富裕。

    “嗡~~~”

    一個罐子被小黑蛇打開,只見一隻銅幣大的黑色甲蟲剛剛飛出,就被小黑蛇閃電般一動咬了個正著。

    發現被小黑蛇所咬的甲蟲,很快化為濃稠的黑液被吸收,紀凡只覺得後背發寒。

    儘管介意駝背老者的東西,可是親眼看見罐子裡有活物,紀凡還是不免後怕,另外小黑蛇閃電般的一咬也很驚人。

    “吱~~~”

    另一個罐子中,則是一隻泛著黑光的小鼠,也沒能逃脫蛇口。

    發現小鼠被咬,同樣化為了黑液,紀凡猜測應該是蛇毒的緣故,而且大為心疼。

    單是看小鼠泛著黑光,紀凡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那可能是一隻類似尋寶鼠的養獸。

    以前紀凡聽說過,修士養鼠獸,還是比較常見的,因為鼠獸嗅覺敏銳,而且體形比較小,可以在一些環境中尋找藥材和寶物。

    “這是什麼蛇。”

    紀凡看到黑蛇,連錦盒中的青參都不放過,逐漸吞了下去,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被搶的感覺。

    不同於普通的草藥,青參是靈粹,對於煉氣士的修煉,也很有助力,這種靈粹怕是在紀氏一族都沒有。

    “你別吃了……”

    在一個盒子被小黑蛇所咬,上面的法封泛起波紋之際,紀凡終於忍不住想上前阻止。

    “絲絲!”

    對紀凡肉痛阻止不滿,小黑蛇衝他吐信出聲。

    黑色毒液,很快就將盒子上的法封破掉,化為黑氣被小黑蛇吸入。

    在盒子被小黑蛇咬著拉開之後,濃郁的灰色霞光,果然是印證了紀凡的猜測。

    “寶物!”

    林磊心焦上前一些,發現寶光被小黑蛇張口吞沒,盒子中顯出了一節手骨。

    “不要啊!”

    就在紀凡大喊之際,小黑蛇已然將盒中一節手骨吞了。

    “快吐出來,那可能是靈骨,對我大有用處。”焦急之下,紀凡喊話也不吃力了。

    靈骨是非常少見的,但凡是擁有靈骨之人,無不是修煉天賦極佳,且靈骨可能會蘊含先天靈源,紀凡在此之前,怎麼也沒想到,駝背老者竟有這種東西。

    吞了一節手骨,小黑蛇這才懶洋洋盤起,好像滿足了的模樣。

    “一點兒~好處也不留,你走。”

    紀凡氣急,控制不住情緒磕巴對小黑蛇喊著,有著錯信了它的憤怒。

    本來紀凡心思著,給小黑蛇一兩顆能吃的丹藥,將它打發走就算了,可沒想到它什麼都吃。

    不只是人不能相信,蛇也不能相信,紀凡覺得自己還是太單純太嫩了,這讓他想起之前的遭遇,也是憤怒的主要原因。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6:12
第九章 報恩

    “絲絲!”

    石崖下方,面對紀凡的憤怒,小黑蛇這才出聲遊走,也不知道是吞了一些東西不好意思,還是覺得沒什麼油水可撈了。

    對於小黑蛇的靈智,紀凡恨得暗暗咬牙,卻沒有沖上去拚死一搏。

    本來紀凡來葬靈山脈,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些好處,沒料到這才剛進山,就血虧的不剩什麼了。

    平復顫抖的怒意,在小黑蛇離開崖下之後,紀凡連忙上前,看看還有什麼東西。

    “嚶!”

    就在紀凡發現一個盒子中,還有石書之際,天空響起了刺耳的鳴叫。

    抬頭看到空中一展金色光華俯衝而下,離開崖下的小黑蛇卻是慌不擇路逃竄,紀凡張了張嘴,有著訝異之色。

    “嘩~~~”

    一展金色光華觸及到岩石地面,使得碎石激射,被襲的小黑蛇掙扎欲咬,卻被金光的力道拋飛。

    紀凡這時看清了,一展俯衝的金光,是一隻翅膀張開足有成年人臂展的金雕。

    “咔!咔!咔!”

    體型粗壯的金雕,通體光亮,鷙悍多力,利爪掏了小黑蛇一把,撲弄著就發動了連續的攻擊。

    金雕異常威猛,不只是體型大,上嘴勾曲,啄向小黑蛇帶出一道道金光,雙眼的視力好似無細不睹,利爪的力量割石碎裂。

    看著金雕反應敏銳,透著十足的野性,小黑蛇無法咬到它,只有被勾曲尖嘴和利爪攻擊的份,紀凡暗嘆一物降一物的同時,卻猶豫著持斧上前。

    “去!”

    到了碎石崩飛的近處,紀凡揮斧大喝,對金雕以作恐嚇驅趕。

    “嚶!”

    見到紀凡出現,金雕雙翅一震很快飛起。

    “快逃~啊!”

    對於盤在碎岩中,嚇得瑟瑟發抖的小黑蛇,紀凡不利索喊道。

    不知道是受到了傷,還是不敢逃,小黑蛇有著可憐巴巴的恐懼之意。

    抬頭面對在天空中盤旋的金雕,紀凡對不敢逃的小黑蛇,不由大為焦急。

    “快去石崖下邊,找個縫隙鑽進去。”

    紀凡雖不想吞了他東西的小黑蛇,喪命在金雕爪下,可他也很害怕。

    似乎聽懂了紀凡的話,小黑蛇這才往崖台下邊游,只是顯得有些吃力。

    “嚶!”

    金雕無物不睹的雙眼,發現小黑蛇要逃,再度化為一展金光對小黑蛇俯衝而下。

    “鐺~~~”

    紀凡運轉真氣,腳下一蹬地面躥出,持斧向流星般的金光橫掃,視覺感知到金雕一撲翅膀,尖嘴啄在了斧刃上。

    “噗!”

    火星四濺,儘管紀凡揮斧的手臂發麻,可是面對金雕撲翅的利爪一抓,他卻上來一股狠勁,抬起左臂抵擋的同時,右手再度揮斧。

    “嚶!”

    金雕胸腹挨了紀凡一斧子,鳴叫一聲振翅飛起,留下了三根金色羽毛。

    反觀紀凡的左小臂外側,四道爪痕深可見骨,殷紅鮮血也湧了出來。

    “真跑了!”

    看到小黑蛇游到崖台下方回頭,很快就鑽入了山體縫隙中,紀凡咬牙切齒倒吸寒氣。

    撿起三根金光流動的羽毛,紀凡也向著石崖下面躲去。

    在紀凡看來,剛剛的一拼,稱不上兩敗俱傷,金彫落羽,他手臂則是遭到了重創。

    “呼!”

    天空中雕鳴陣陣,躲到崖台下方的紀凡,疼得稍稍抽氣,同小黑蛇所鑽山體縫隙保持距離。

    發現斧刃前端,留有金雕的金血,紀凡也不敢絲毫放鬆,防備小黑蛇的同時,對空中的金雕一樣警惕。

    沒一會兒,好在金雕在空中盤旋幾圈飛遠,紀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沒想到妖獸竟這麼可怕!”

    紀凡不敢怠慢,連忙到不遠處的物品跟前,打開了一個木箱,找出裡面的罐裝藥粉聞了聞,旋即倒在受傷的左臂上一些。

    駝背老者的這個藥箱,紀凡以前倒是見過,其中就有混合了沸血草的金創藥粉。

    “嗚!”

    自己用手嘴配合,纏上繃帶的紀凡,疼得嗚嚕一聲。

    發現小黑蛇在山體縫隙中探頭,處理傷勢的紀凡,冷冷看了它一眼,有著經歷血的教訓之後,再也不會相信它的意思。

    小黑蛇像是可憐絲絲出聲,發現紀凡不理睬,這才低落游回了山縫。

    進入葬靈山脈出師不利的紀凡,默默將沒了丹藥的空瓶子、空罐子收了起來,就連空匣子也沒落下。

    “冥陰屍篆!”

    對於匣子中的石書,紀凡神色一動。

    簡單拿起石書,看了看正背面極小的刻文之後,紀凡卻躊躇了,這雖然是玄陰宗靈屍一脈的煉氣功法,也記載了一些低階法術、幾個丹方,以及煉丹、煉屍之術,可卻是一部陰功。

    而紀凡修煉的吐納之法,來自於焚天谷,再加上修習昊陽拳,經過焚火鍛體訣的淬體,修煉更加偏向陽功。

    默默收好了裝有冥陰屍篆的匣盒,紀凡這才打開了另一個箱子。

    “藥鼎嗎?”

    看著箱子中一座雙手可以環抱的小藥鼎,紀凡敲了敲,猜測應該是一座生鐵鼎。

    “這是一件好東西。”

    紀凡將生鐵鼎拿出來,感覺還有些份量。

    據紀凡所知,像這種藥鼎很難打造,尤其能煉藥的鼎,要求更加苛刻,就算是生鐵的,也非常有價值。

    “只有藥箱能應應急!”

    對於剩下的冥陰屍篆和藥鼎,紀凡覺得一時半會兒還用不上。

    想要修煉冥陰屍篆和法術,得在開脈之後,紀凡現在只是凡武,並不具備煉氣士的靈力,至於用凡火煉丹,就更加困難了,勉強為之,也要找有地火的地方。

    紀凡在石崖下鼓弄好一會兒,天已是大亮,朝陽將霧氣驅散一些,使得葬靈山脈的景象清晰不少。

    發現石縫中的小黑蛇偶爾探出頭,紀凡整理完東西之後,提斧謹慎上路,他不想再與小黑蛇同處。

    正值清晨,雲靄繚繞,進山的紀凡,看到一株古樹在荒涼山中形態虯曲,心中暗暗忐忑。

    葬靈山脈在北祭城的傳說不少,可是親眼所見,紀凡還是有著生機凋零,毛骨悚然之感。

    山中幾乎是寸草不生,紀凡來到虯曲古樹旁,發現它似乎也死了,沒有一片葉子不說,樹皮上還長滿了瘡。

    山上橫陳的巨石鏽跡斑斑,猶如沾染了陰森森的死氣,紀凡小心翼翼往山上走,偶爾甚至能看到野獸的枯骨。

    野獸是怎麼死的,紀凡是不知道,從好似失去養分的枯骨上,也看不出什麼來。

    “別跟著我了,吃的給了你,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放過我好不好?”對於跟著的小黑蛇,紀凡停下了腳步,惱火同它商量道。

    “絲絲!”

    小黑蛇吐信發出聲音,竟有些委屈之意。

    本來葬靈山脈的環境,就讓人瘆得慌,再加上小黑蛇的尾隨,讓紀凡甚至產生了放棄探索的念頭。

    自從進山,紀凡隱隱感覺到,這山裡的安靜死寂,近乎於沒有活物。

    “我離開總可以了吧?”

    紀凡看了看左臂繃帶滲血,想同有靈智的小黑蛇達成共識。

    然而,對紀凡的說法,小黑蛇竟挺起蛇頭搖了搖。

    “絲絲!”

    在小黑蛇游進的情況下,紀凡連忙躲開,明顯保持著戒備。

    發現小黑蛇沒攻擊,而是到了前面,遊走一段不時回過蛇頭,紀凡覺得小黑蛇似乎在引路,召喚他一樣。

    “讓我跟著你走嗎?”

    紀凡對小黑蛇問了一嘴,不可思議做著確認。

    果然,小黑蛇轉過來點了點頭。

    “報恩?”

    紀凡暗自嘀咕,之前小黑蛇將丹藥和靈粹吞掉,他甚至安慰自己,就當是祭山了。

    北祭城很早以前,就有祭葬靈山脈的說法,害怕魔鬼之地傳出災禍。

    至於紀凡救小黑蛇,更多是因為不願這條擁有靈智的小蛇,喪生金雕之嘴。

    “你這是要帶我到哪兒?我要去找地火泉。”紀凡雖猶豫,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小黑蛇搖頭之後,並沒有帶紀凡再往山上去,而是繞路下山。

    驕陽懸空,炙烤著大地,讓葬靈山脈的山石變得滾燙。

    紀凡跟著小黑蛇,能意識到,這是在往山脈深處去。

    好在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紀凡不確定是小黑蛇領路的關係,還是這葬靈山脈,本就沒什麼生靈。

    紀凡原本認為,在葬靈山脈能挖到一些草藥的,可越往深走越熱,就像進入了遺棄之地。

    巨石與碎石隨處可見,並沒什麼草木,遠遠看去,有一座山峰瘴氣瀰漫。

    在紀凡的認知中,瘴氣多是在濕熱的山林中,可葬靈山脈這種植物少見的荒熱之地,有瘴氣似乎不同尋常。

    小黑蛇沒有引領紀凡朝有瘴氣的山峰走,而是向著一座低矮不起眼的山峰去。

    一路行至暮色漸昏,殘陽似血,快步跟小黑蛇走了一天的紀凡,終於進入了低矮山峰的谷口。

    荒熱的亂石谷,在夕陽餘暉的沐浴下,變得金燦燦的。

    “絲絲!”

    小黑蛇在谷中,對著一處山壁下的石堆出聲,卻縮了縮蛇身,帶給人有些害怕之感。

    山壁下的石堆,在紀凡看來,就好像山體塌方造成的,石塊大小不一並不碎。

    “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嗎?”

    如果不是小黑蛇帶著來,紀凡很難想像這樣毫無異樣和生機的亂石谷,會有什麼不尋常。

    相比之下,山脈遠方那座有著暗紅色瘴氣的磅礴雄渾巨峰,則是明顯神秘了很多。

    “絲絲!”

    對於紀凡不太相信,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黑色小蛇再度對山體下方石堆連續示意,旋即不安後退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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