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悠閒時代 作者:呆萌的雪豹(連載中)

 
mk2258 2019-7-14 21:47:2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9 27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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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呆萌的雪豹,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頻道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意外發生後。
  張小楷本以為往後餘生,只能在傷痛中度過。
  可時間能撫平一切,重新讓人尋找到人生的真諦。
  什麼樣的人生才算精彩?
  一萬個人有一萬種說法,對他而言,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足夠了。
  ————————
  這是一部正兒八經的美國牧場種田文,有荒野,有漁場,有美食,也有可愛的小寵物,加上平靜日子裡的各種小插曲,順便賺錢過上更好生活。
  PS:如果喜歡,請加個收藏,日常流輕鬆文筆,不喜勿擾。

【其他作品】:無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7-18 20: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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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2
第1章墜落的飛機

遠處。

能看見被雪覆蓋的連綿高山,松樹的暗綠色從中顯露出來。

加大拿和美國的陸地交界線,綿延數千公里,絕大多數都是這種人跡罕至的荒涼,松鼠從洞裡探出腦袋,感受到刺骨寒冷之後,又迅速將小腦袋縮了回去。

鵝毛大雪還在下著,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林間留存有各種動物的腳印。

一頭白尾鹿被凍死了,因為飢寒交迫而死,留下奄奄一息的幼崽哀鳴。

小傢伙用頭拱著屍體,試圖讓睡著的母親重新站起來,它並不知道,自己幾乎沒機會難撐到明天,鹿群已經走遠,並且不打算回頭。

領頭的雄鹿明白,如果繼續待在這裡,整個群體都會完蛋,只有往雪少的地方走,才能博得一絲生機。

已經有十多年沒像今年一樣冷。

無論是對動物,還是對人們而言,這都不是件好事。

悲歡離合,每天都在這顆星球上上演,無情的北極寒流,從不會因為憐憫誰而停歇。

距離飛機失事,足足過去四十七個小時。

張小楷在這期間內,眼睜睜看著駕駛員因為受傷而離世,屍體被凍僵,是他幫對方閉上了眼睛。

也想做更多,讓這位好心的白人大叔撐到救援隊到來。

然而他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而已,自己能獨自活到現在,已經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人生中頭一回,張小楷清晰察覺到死神的臨近,隨時可能奪走自己的生命,最後變成旁邊座位上僵直的屍體一樣。

支撐他到現在的,是父母隨時可能找過來,找到自己,然後帶回安全的地方去。

所以他會吃自己背包裡的零食,翻找到駕駛員的堅果,外面實在太冷,於是只好蜷縮在駕駛艙的副駕駛位置上,跟一具搬不動的屍體待在一起,就這麼足足過去了三十多個小時。

除去實在睜不開眼睛,其他時間連睡覺都不敢。

因為張小楷相信,自己父母會在下一秒走來,找到自己。

他對此深信不疑,哪怕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期間哭了無數次,每回最後都擦乾眼淚,不停往外面張望著,期待再次見到父母的身影……

老式的農用飛機。

機身只有十多米長,現如今只剩下半截,張小楷就待在前半截的駕駛艙位置,身邊除了已經僵硬的駕駛員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本應該還有五個人,分別是他父母,以及另外一對夫妻,外加個孩子。

航線原先是從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到美國的華盛頓州,以前張小楷也坐過飛機,然而這次意外就這麼在他睡覺時候出現了,等到恢復意識,飛機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至今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同樣的,也不明白還有一半飛機在哪,父母等人為什麼還沒來找自己。

獨自在這種環境下待了那麼久,情緒接近崩潰邊緣,吃東西時候張小楷會哭,睡覺時候在夢裡也哭,每次哭完並不能讓他覺得好受,有的只是更加絕望。

十二歲的孩子,能怎麼辦呢?

不是沒想過主動去找父母,然而他分不清方向,另外也擔心萬一自己離開後父母找過來,沒找到自己會擔心。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過去,雖然已經穿了駕駛員的厚衣服,可他還是覺得自己快被凍死了,不多的食物也迅速見底,意識逐漸昏沉。

救援隊沒來,張小楷的父母也沒來。

在原地等待著,直到又過去兩個小時,他從昏睡中猛地驚醒!

終於明白不能繼續等下去。

一個模糊的想法在他腦袋裡逐漸清晰,準備去附近主動找找自己的父母!

至於驚醒的原因,是因為他擔心父母受了傷,需要自己的幫助,就像當時的駕駛員大叔一樣,所以才不能過來找自己,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說走就走,用戴著手套的手搓搓腿部,過了挺久才感覺到熱量。

身邊是腦袋被衣服包裹著的駕駛員屍體,明知道這樣很不好,可張小楷實在無法忍受,每次看見他面部時候的心驚膽顫。

在猶豫許久後,終於還是在駕駛員屍體旁翻找起來。

他快餓死了,哪怕只有一塊巧克力,都會讓張小楷無比開心。

然而並沒有,找到的只有大半瓶威士忌,駕駛員大叔生前還喝了些,據說是喝醉後就不痛。

他擔心自己父母受傷後會痛,於是便塞進了包裡,如此簡單的想法。

除此之外也有個打火機,以及大半包香煙,外加個本子、筆什麼的,大半瓶礦泉水早已凍硬,還是被他給帶上了。

至於食物,只剩下半包餅乾,其他便沒了。

實在餓得厲害,想著找到父母之後就有吃的,衝動之下,忘記童子軍夏令營時候老師的囑咐,不知不覺全都吃完。

還是挺餓,但已經稍微好點。

背著沉重的雙肩包,覺得有用的東西都已經裝進包裡,深呼吸時候空氣涼到肺。

還沒踏出第一步,他又返回,將一把原先覺得可怕的手槍帶上,就放在衣服口袋,安全感頓時十足。

積雪太厚,厚到沒辦法行走。

隨便往哪一踩,腿都陷進去大半,拔出來費力,走起來更加費力。

首次嘗試就這麼失敗,然而張小楷卻更加開心,原因在於,這讓他又找到個父母還沒來找自己的合理理由。

內心深處,他很害怕父母以為自己死了,丟下自己便離開這片荒野。

更擔心的事也有,只不過每次剛有點想法,就會被他給搖頭驅散……

雪地裡不愁沒水喝,隨便抓一把積雪,塞進嘴裡就可以。

雖然冷,但是能補充水分,塞飽肚子。

困難的是解決生理問題,放水時候務必要快,不然小弟可就遭罪了,像被刀割似的。

嘗試失敗後,張小楷做起了簡易的滑雪板,材料是翹起的飛機儀表面板,以及里面密密麻麻的電線。

駕駛員大叔活著時候說過,這些東西已經壞掉,之前還騙他說肯定有人來,直到嚥氣之前才語氣認真,讓他再等等,不行就想辦法去找另一截飛機,找到機艙裡的那箱零食,以及衛星電話。

又忙活一個多小時,腳上綁得全是電線,很醜,至少沒有陷進雪裡。

再次跟駕駛員屍體道別,自言自語嘀咕著肯定找人過來,送他去墓園埋葬,這才踉踉蹌蹌小步往前挪動,隨便挑了個方向,艱難前行……
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2
第2章孤身尋找

用打火機燒燙鐵絲,在塑料面板上融出洞。

然後將從面板裡抽出來的電線,從洞裡穿過去,綁住鞋子,也綁住小腿,確保不會掉下來。

參加過多次夏令營和童子軍的野外訓練,一些簡單的技能張小楷知道,可是卻無法在這大雪紛飛的林間找到方向。

每次見到地上的動物腳印,只有衣服口袋裡的手槍,才能讓他湧現出勇氣。

這輩子還是頭一回摸槍,事先看父親狩過獵。

身為一家沼氣設備製造商的銷售人員,張小楷的父親平日里少不了遠離城市,去跟那幫農場、牧場的主人打交道,推銷沼氣產品,如此一來,狩獵的機會比較多。

剛開始還掌握不好平衡,接連摔倒兩次。

處於群山之中的山谷地段,因為林子足夠密,又被積雪遮擋著,根本看不出什麼,也不知道應該往哪裡走。

此刻跌倒後站起身,拍乾淨外套上的積雪,回頭往身後看了眼。

透過雪幕,依稀只見到個凸起狀的東西,人很好的駕駛員大叔,如今就在它裡面長眠不醒。

沒有做標記,張小楷背著個沉重的大書包,正往山坡上爬去。

“站在高處能看得更遠,爬上去就能找到剩下的飛機了,一定能找到……”

在雪地裡行走太過於消耗體力,而他的體力本就不夠,此刻是找到父母的意願在支撐著他,一步一步往山坡上走,遇到陡峭的地方,覺得不能繞過去的,就手腳並用。

被這雪原荒野,以及前兩天的經歷刺激到,只有自言自語絮絮叨叨,才能讓張小楷感覺自己不是那麼孤獨。

心懷著希望,背著沉重包裹,被布包裹起來的臉上有白霧冒出,那是他喘出的粗氣。

昨天他就發現了,用布包裹住面部,呼吸時候空氣不會太冷。

將近零下三十度,不合身的黑色外套穿在張小楷身上,外面已經結了冰霜。

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只走出差不多三百米。

再回頭時候已經看不見機頭,當然了,往遠處眺望,視線被高大樹木遮擋住,也沒有看見剩下的那半截飛機在哪。

體力消耗太大,不得不原地休息。

抓了把雪塞進嘴裡,原先白皙的小臉早已被凍傷,感覺不到疼痛,只有按壓時候才有點知覺,冰霜同樣掛在他的眉毛和睫毛上。

抬頭往天空看去。

樹梢之間,顯露出泛黑天空,雪貌似開始變小,但風更大,刮在身上像是刀子一般鋒利。

終於捨得將游戲機、自己的衣服、以及那半瓶凍硬的礦泉水丟掉。

酒也凍出冰花了,本來準備扔,想想之後又塞回包裡。

當扔掉一本《老人與海》之後,張小楷望著書的封面,破天荒有點想笑。

“這回老師和我媽,肯定不會催我寫讀書筆記。”

他笑著心想,對於一位涉事未深,又深陷絕境的孩子來說,這確實是難得的好事了。

其實書已經讀過大半。

看書時候還覺得那老頭挺可憐,現在再想想,跟自己此刻的處境相比,都算不了什麼。

畢竟如果想要放手,那老頭隨時可以拋棄大魚,而他陷入了無人幫助的絕境之中,隨時可能像飛機駕駛員那樣死掉,根本沒給他切斷魚線的機會。

張小楷並沒意識到,這就是成年人常說的成長。

他只是忽然覺得,書裡那位想帶魚回去賣掉的財迷老頭,似乎沒那麼可憐了……

——————————

人獨自一人待著時候更喜歡思考。

當清理了背包,將不用的東西都丟掉之後,張小楷驚覺,自己忘記了一件事!

忘記在機頭位置留張紙條,告訴隨時可能找來的父母,現在自己正往哪個方向走,並且為此而心急如焚。

瞻前顧後,不知該不該繼續往上走,眉毛緊緊皺著,背靠用來擋風的松樹站在那,往上看、又往下看。

有了更慘痛的記憶。

許多此前他很在意的事,瞬間變得沒那麼重要。

曾經,張小楷很討厭母親做的沙拉,光吃蔬菜會讓他覺得自己像隻兔子。

現在他非常懷念那種味道,很甜、很爽口。

曾經,他也討厭惡父親東奔西跑,時常不在家陪著自己。

現在哪怕不見面,只知道對方在哪,張小楷就會非常知足了。

亂七八糟的小事,在這兩天接連湧上心頭,許多先前沒在意過的細節,如今變得無比清晰,就像老爸每次出門都會帶禮物給自己,就像上學前母親總會親自送自己上校車,然後笑著對車窗揮手。

不怎麼在意的事,卻能狠狠刺痛他的神經,為此慌亂到眼淚打轉。

“爸!媽!我是小楷啊!我在這裡!誰能聽到我說話!!”

大喊完喘著氣,被冷風嗆到後不停咳嗽。

摘掉帽子豎起耳朵,希望能聽見回复,可惜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聽見。

不想再繼續走一次路,於是選了個折中的辦法,他在積雪較少的樹根下,用遊戲機、水瓶、書、以及一條褲子,搭了個簡單的箭頭。

然後才安心,繼續上路,腦袋裡想著如果救援隊帶狗過來就好了,狗能順著自己的腳步追上來。

想了想,發現電影裡、電視劇裡出現災難時候,救援隊都會帶上狗,覺得這次也不會例外,於是更加安心,挑好走的路線繼續上山。

肚子餓到咕嚕叫,終於後悔起不應該將餅乾全吃完,沿途遇到還沒掉在地上的松塔,總會摘下來看一看,真被他找到幾粒松子,苦到舌頭都麻掉。

還沒餓到飢不擇食的地步,於是只忙著趕路,不再繼續找松子,偶爾見到些鳥類,恨不得掏槍擊落它們。

但張小楷對自己的槍法沒信心,另外,也覺得這麼幾顆子彈,用來打小鳥太不划算,起碼應該是稍微大一些的獵物才對。

雪還在下,不過變小許多。

最煩的是風,它會將樹梢上的積雪吹落,時不時砸在張小楷腦袋上。

不知過去多久,樹木逐漸稀疏,終於見到了只有積雪,以及零星灌木的山頂,三百多米高的小山丘而已,足足花掉他將近五個小時的時間,期間休息六七次,到最後沒走多遠就要休息會兒。

分明很冷,但他熱到渾身是汗,掀開衣服任由冷風灌進來,感覺爽極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2
第3章絕望與食材

喉嚨像是裂開一樣,喝水都會覺得疼痛無比。

渾身哪裡都不舒服,這對於出生在溫馨家庭裡的張小楷而言,絕對是人生中最為艱難的一段時光。

五個多小時的攀爬過程中,早已將他的體力消耗殆盡。

在這種氣溫和環境下,攀爬這種小山丘,即使是身強力壯的成年人都會吃力,更別提他只是個十二歲出頭的孩子,還沒有專業工具。

最開始時候還有心思去想事情,越到最後越艱難,此刻他腦袋裡只有一股念頭支撐著,試圖找到自己父母,找到另一截飛機,然後平平安安地從這個鬼地方走出去,找家飯店享用最美味的大餐!

張小楷如今覺得自己能吃下一整頭羊,想到美味的烤羊時候,肚子餓到咕嚕叫,開始懷念起沿途中被他錯過的那些松塔,有得吃就好,苦點也沒關係。

山頂上原本是裸露岩石,只能容納雜草和灌木生長,如今它們被雪覆蓋著,能看到比較遠的地方。

就剩下最後幾米。

坡比較陡峭,走幾步就會摔一跤。

停下坐在雪地裡,解開腳下的“滑雪板”,塞進書包與後背之間的縫隙中,這才繼續往上爬。

身上衣服太多,整個人顯得臃腫,分明還不到一百斤,卻裹得像是一百五十斤似的。

幾乎是在雪地上蠕動著,才登上了面積不大的峰頂,躺在那喘著粗氣,任由雪花飄落在臉上,張小楷望著天空中的雪花以及烏雲,視線開始模糊。

實在是累壞了,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手指頭動動,艱難抬起來,隨便抓了把積雪塞進自己嘴裡,含著等它化開。

意識逐漸模糊。

這是個不妙的徵兆。

不知從哪傳出一聲鹿鳴,好像並不遠,清晰可聞。

張小楷猛地睜開眼睛,過了十多秒鐘,又聽見那聲音,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站起來。

如果他剛才昏睡過去,也許再也起不來了,荒郊野嶺的,可能直到幾年後才有人發現他的骷髏,也可能被夏天的草木遮蓋,永遠不會有人發現。

先往四周看去。

白茫茫一片,呈現出林海輪廓。

暗綠色與白色交織,天氣冷到連鳥都看不見。

見不到山谷裡的機頭,同樣也找不到父母所在的那截機尾,盯著每一處地方看了又看,繞著山頂走了圈,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巨大的失落感與絕望,接連湧入心頭,不死心,又找了遍,得到的結果也一樣。

站在山頂上高喊著父母的名字,期待寒風將聲音送進親人們​​的耳朵裡,然而沒人回應他,原地等了好幾分鐘,高喊無數次,還是沒人說話。

——————

頭暈到站不穩。

原地蹲了兩分鐘左右,終於死了心。

白爬一座山,白白消耗很多體力,怎麼可能不憋屈。

耳邊還是能聽見鹿在叫,張小楷收拾了東西,準備繼續上路,去攀登旁邊那座更高的山峰,盯著它看了又看,發現山頂上有樹。

即使上去了,除非爬到最高的樹尖上,不然多半還是看不見東西。

猶豫片刻,又打消了攀爬它的想法。

下山比上山容易多了,綁上“滑雪板”之後還能偷懶,順著鹿的叫聲找過去,手槍已經拿著了。

在這荒野中沒披薩,也沒人做飯,能吃的食物都吃完,再想吃必須自己動手尋找食材。

找到小鹿的過程並不復雜。

往下走了二十多米,它就蜷縮在一棵樹的背風處。

少年的視線和小鹿接觸,槍就握在手裡,保險栓也已經打開,扣動扳機就能殺了它。

距離只有五米多,沒道理打不中。

很小一隻鹿。

紅棕色毛髮,身上帶有零星白色斑點,尾巴下面則是白色,北美地區挺常見的白尾鹿,張小楷早就見過。

如果換成一頭成年鹿在這,無論公母,他都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但面前只是小鹿,張小楷長這麼大以來,從沒親手獵殺過動物。

小鹿在見到人之後,頑強地站立起來,一臉提防地看著張小楷,張嘴發出叫聲,眼神清亮透徹,帶有點威脅的意思。

往周圍看,沒有鹿的腳印,也沒有其他白尾鹿的踪跡,看樣子小傢伙已經在這逗留挺久了。

心裡掙扎著,跟飢餓做搏鬥。

並沒有沒猶豫多久,已經餓到失去理智,幾秒後便決定要烤了它補充體力。

就在準備扣動扳機時候,視線瞥到樹旁的小雪丘,有根鹿蹄子露在外面,立馬將槍口偏移開來。

從小以聰明而得到老師偏愛,上學都是跳級,張小楷聰明到能猜出,既然小鹿還活著,母鹿應該才死沒多久。

這氣溫比他家冰箱都冷,肉還可以吃。

急匆匆走過去,將用腦袋頂撞自己,勇敢捍衛母鹿的小鹿放倒,拉開書包拉鍊找到備用的電線,將四個蹄子困在一起,有充當備用口糧的打算。

太冷了,冷到動物都不願停留在外面,想找到適合的食物並不容易。

這兩頭鹿在張小楷看來,簡直是老天爺送給自己的禮物!

不顧小鹿還在掙扎,少年跑過去將積雪撥開,如同他所想的那樣,雪下是一頭母鹿。

因為缺乏食物而骨瘦嶙峋的成年母鹿,保持著半天前倒下時候的姿勢,身軀硬邦邦,死到不能再死了。

如何割下它身上的肉,成了頭等大事,手邊找不到趁手的刀具,飛機駕駛艙倒是有不少鋒利鐵片,再回去拿顯然不現實。

把書包裡的東西都拿出來,蹲在雪地裡一樣樣看,確定用不上之後又塞回包裡,最終將視線停留在那個威士忌酒瓶上,碎玻璃足夠鋒利。

酒沒有全部結冰,和吃東西的慾望相比較,如何取捨一目了然。

在樹上砸碎了瓶子,拿著鋒利瓶口,覺得應該可以將皮肉切開,頓時就躍躍欲試。

身後小鹿叫個不停,它的腿被綁住,躺倒在雪地裡。

正準備動手時候,張小楷動作停頓,還留有童心,他並不是冷血的性格。

先拎著小鹿,擺在另一棵樹的背後,確定它看不見自己接下來的舉動,這才對母鹿屍體比劃著,最終將視線停留在看起來肉更多的後肢上。

深吸了口氣,開始用玻璃去切割凍硬的鹿腿。

口水已經在不斷分泌,呼吸聲沉重……
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2
第4章遊蕩的狼群

既累又餓,再不吃東西張小楷感覺自己就快不行了。

用玻璃從凍硬的母鹿軀體上割肉,想法挺好,真正操作起來並不簡單。

即使是用鋒利廚刀,都很難將完全冰凍起來的肉切開,更別提只是酒瓶碎片。

用了吃奶的力氣,才將表皮劃開,能看見毛皮下面鮮紅的肉質,玻璃每次劃過,留下的印記都很淺。

對於飢餓難耐,因為寒風失溫嚴重的張小楷來說,簡直沒有比這更糟心的事情。

幾分鐘過去,還是沒能切開哪怕一塊完整的鹿肉,情緒逐漸暴躁,這才想到自己應該先放在火上烤一烤,等稍微軟化之後再割肉。

想到這裡,立馬放下玻璃瓶口,起身去找可以燃燒的木材。

這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長期寒冷,又接連下雪,枯枝都被積雪覆蓋著,能挖到沒錯,但是太費力。

最好的辦法是從枯樹上獲取,但這又涉及到另一個難題——沒有斧頭或者鋸子,即使是枯枝,因為表面有冰霜和積雪,想燒著也不太容易。

無論是割肉還是燒烤,都必須獲得足夠的木材,所以尋找到足夠的枯枝,就成了眼下迫在眉睫的大事。

林子裡種類最多的是松樹,仔細蒐集著碎葉和枯枝,都裝進清空的背包裡,即使只是一小截乾枯枝也不放過。

期間腳下一滑,還滾落了七八米遠,雪從領口灌進去,簡直透心涼。

幸好沒撞到樹,人沒事,掙扎著站起來繼續蒐集,走出幾十米後找到一大根枯枝,將潮濕樹皮剝開之後,裡面貌似可以被點燃,瞬間興奮不已。

沒了老媽買菜、做飯,離開生活便利的大都市,現在一切都得靠張小楷自己,包括拖著根幾十斤重的松樹枯枝,在雪地裡艱難前行。

相比而言,那頭鹿也差不多重,所以無論拖哪個,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手上戴著的勞力士老手錶,來自於已經去世的飛機駕駛員。

張小楷戴著有點大,現在手錶已經不動了,倒不是貪財,貪一塊還能賣個兩三百美金的手錶,而是天一直很黑,分辨不出究竟處於一天的哪個時間段。

終於將枯樹枝拖到母鹿屍體旁,那頭小鹿已經不再掙扎,奄奄一息。

隨手從包裡拿出把順便找來的干草,丟到它面前,見張口吃了幾根,這才露出笑容。

吃飽飯休息會兒,還得繼續去找剩下的半截飛機以及自己父母,雪林夜晚比較明亮,倒不怕沒法走路。

從不合身的外套內層,抽出一團幹棉花,用打火機點著後,小心將一把松樹葉放上去。

成功點燃,再架上一些稍大的枯樹枝,用力掰成小段,等待火苗逐漸在樹根旁變大之後,才將母鹿屍體拉到火堆旁,將後腿放進火裡。

母鹿頭從雪層裡露出來,眼睛睜著,呆板、空洞、十分渾濁。

就像飛機駕駛員死後的眼睛,能讓張小楷感受到恐懼。

他嘴裡叨唸著:“別怪我,今天我吃你肉,以後就再也不吃鹿肉了……我是說從這個鬼地方離開之後。你的孩子本來會死,現在我餵牠吃的,如果有可能,我會幫你照顧好它,進入公園裡享福。”

母鹿已經死了,即使活著也聽不懂他的話,這番話只是張小楷在安慰自己而已。

想到自己會幫忙照顧那頭小鹿,對於吃肉這件事不再心存不安,就像一樁交易、一次口頭約定。

當然,如果被逼到絕境,那頭小鹿仍然有可能變成口糧。

從小就經常聽說“獵鹿”,超市裡也有鹿肉賣,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同情也有,但不可能將自己的命運,跟一頭鹿畫上等號。

孤寂的叢林,最能讓人恢復動物本能——一種弱肉強食的野性。

背靠大樹也有風,火苗搖曳著,逐漸變小。

天色越來越暗。

將母鹿軀體從火堆拉開後,這回成功切下來一塊後腿肉,隨後又切下來一塊。

沒時間繼續切,張小楷湊合著吃了一點點貌似變熟的表層肉之後,繼續出發尋找更多枯樹枝。

吃了拇指大小的肉塊,再加上被火堆的溫暖照耀會兒,精力正逐漸恢復。

去年冬天時候被雪壓斷的枯枝蠻多,前年的也有,一時半會兒很難被自然界分解,所以有了經驗之後,找到它們並不會太難。

添加柴火,重新坐下後,甚至有時間用玻璃瓶底裝點雪水,燒熱之後喝了暖暖身子。

這是自從飛機出事以來,最難得的享受了。

吃肉吃到喉嚨,差點就能吐出來的那種,腸胃被食物填滿,這久違的感覺真好。

趁著肉還沒重新凍起來,花時間割了一前一後,兩條完整的鹿腿肉,用電線綁起來放進雪裡,怕被火烘烤後變質壞掉。

眼下食物足夠,也吃飽喝足,將母鹿軀體掩埋進雪堆裡,想了想,燒化雪水後去餵小鹿,將它也抱到火堆旁。

不是想烤了,而是怕它凍死。

小傢伙本就虛弱,被捆綁起來後折騰好一會兒,此刻奄奄一息,連叫喚的聲音都沒了。

張小楷不由開始心虛,畢竟在母鹿屍體前承諾過,說會幫忙照顧好它,被自己搞死可不太好。

還有鹿血和一大塊準備明天吃的熟鹿肉,見小鹿沒察覺出什麼,只是往被填埋的小雪堆看了看,他這才放下心。

擔心它跑掉後死在哪,將小傢伙的前腿,和自己的腿捆綁在一起。

極度疲累,卻又睡不著,想著此刻雪小,坐不住後又上了趟山往四周看去,大聲叫喊父母名字。

依舊沒動靜。

嘗試好幾次,一個多小時後才回到火堆旁,準備睡一會兒,醒來後再繼續尋找。

剛一躺下便湧現出睡意,半睡半醒間似乎聽見什麼叫聲,但已經不會多想,就這麼睡著了。

火堆還燒得旺盛,小鹿趴在那,也進入了夢鄉之中。

終究是城市裡的孩子,忘記荒野中不僅有鹿、松樹、鳥類等等,還有些因為寒冷,找不到食物而飢餓萬分的食肉動物。

一小隊飢腸轆轆的不列顛哥倫比亞狼,正在幾公里外遊蕩著,瞧它們的前行方向,大概就是他這邊……
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3
第5章活命本能

火焰漸漸變小,直至熄滅。

木炭上留有紅色,坐在旁邊還能感受到溫度。

精神緊張疲累的白尾鹿幼崽,趴在炭火旁睡得正香,耳朵時不時抽動著,沒有成年白尾鹿那樣警惕。

旁邊。

盤腿依靠大樹的張小楷,同樣睡得深沉。

自從離開機頭已經過去將近十個小時,他實在是累壞了,有輕微呼聲從鼻腔裡響起。

處於背風處,又有大樹擋風,雪停之後沒先前冷。

自北極進入加拿大腹地,長驅南下到達邊境處的寒流,往往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溫度可能會略微回升。

還是很冷,但肯定沒有前幾天一樣難熬,對於身陷寒冷荒野的少年而言,這實在是件天大的好事。

張小楷的臉已經被凍傷,鼻樑處、腦門上,總不可能將整個腦袋全都包裹起來,坐在火堆旁感受到溫度,不僅癢,而且紅腫疼痛。

被凍傷後還能感覺到疼,這也是件好事,身上衣服、手套、以及帶棉的鞋子,已經救了他不止一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林子裡偶爾會傳來些動靜,雪從樹梢上滑落髮出的聲音,貓頭鷹的詭異叫聲,還有其他鳥類在鳴叫。

已經是一月末。

再熬段時間,等到開春之後天氣轉暖,無論是人還是動物,日子都會舒服許多。

現在還不行,今年太冷。

長期嚴寒使得動物大量死亡,食草動物找不到過冬吃的干草,餓死之後屍體又被雪覆蓋,以至於食肉動物們日子也難熬。

大約夜里三點鐘時候,有黑色影子朝著張小楷所在的大樹逼近。

不列顛哥倫比亞狼,世界上體型最大的狼,嗅覺靈敏,奔跑速度極快,小到野兔松鼠,大到麋鹿野牛,都會成為它們口中的獵物。

這支小隊伍原先只有三匹狼,今年入冬之後難以捕殺到獵物,陸陸續續又跟另外五匹狼組成個更大的隊伍,智商比較高,它們深知數量多了,才能吃到一些難搞的獵物,例如雄性成年麋鹿。

首領最先湊近,是一頭身上超過兩米的雄狼,它的配偶體型略小些,在旁邊緊緊跟隨著,壓低身體,耳朵分開,小心翼翼湊近張小楷,也就是它們眼中的獵物,也包括那頭小白尾鹿。

熟肉氣味,以及原先殘留下的母鹿血腥味,在這群不列顛哥倫比亞狼聞起來,簡直是黑夜中指路的明燈。

張小楷還在熟睡中,他沒有絲毫警惕,並不清楚自己已經被狼群包圍。

兩者距離只有十多米而已,還在不斷拉近。

這時候,小白尾鹿突然驚醒,出於本能,下意識便想逃竄。

它的一條腿被綁上繩子,另一端就係在張小楷腿上,猛地一驚,先是覺得臉上疼,然後再慢悠悠睜開眼睛。

頭狼以為獵物要逃躥,抬起頭髮出“嗷嗚~”叫聲,率先便加快速度!其他分散開來的不列顛哥倫比亞狼緊隨其後,朝著被包圍的獵物衝過去!

聽到近在咫尺的狼嚎,張小楷猛地睜大眼睛,被雪地裡那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嚇到,後背緊貼在樹幹上!

右手急忙伸進口袋裡,將駕駛員生前佩戴的手槍掏出來,對朝著自己快速跑來的影子扣動扳機!

都是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睡覺剛醒還懵著,忘記了保險栓沒打開,自然也沒有子彈射出去。

一頭灰白毛色,體型巨大的公狼已經到了他面前,齜牙咧嘴,表情凶狠,朝著張小楷猛撲過來!

用被凍裂的手推開保險栓,雙手拿槍,不敢去看那頭狼,偏過頭接連扣動兩次扳機,手被震到發麻,虎口也被槍蓋劃出血痕。

運氣比較好,再加上距離這麼近,亂打也打中了。

第一顆子彈擊中公狼耳朵,第二顆不知飛去哪裡。

疼痛感襲來,這狼吼叫了聲,下意識停下腳步,眼睛裡凶光更盛!

槍聲響起後傳來回音,張小楷這才回過神,看向一、二、三、四、五,整整五匹湊到他幾米外的巨狼,心頭冰冷。

領頭的雄狼停下腳步,緊隨其後的母狼可沒停下,被飢餓驅使著,撲向無法逃離的小鹿,張口撲倒後死死咬住它的脖子,有熱血順著母狼牙齒低落。

其他狼也動了起來,它們可不管什麼人類,餓瘋了連同類幼崽都吃。

張小楷被撲到自己身前的母狼嚇到,口中大喊著:“啊!!!”

雙手拿著槍,一連對它開了三槍,全都打中腹部。

沒停下,槍口換個方向,對著雄狼又開一槍,運氣逆天,正中眼睛。

子彈從眼眶穿透,攪爛了腦漿,頓時倒地不起。

再強壯的身體,跟槍比起來也像是紙糊的一樣,張小楷不懂壓槍,以前也沒開過槍。

在美國長大的孩子,到他這歲數就算沒吃過豬肉,肯定見過豬跑,都知道怎麼使用。雙手拿著槍,手伸得筆直,後坐力還算能接受,背靠著大樹呢。

見公狼倒地不起,另外兩匹正在扒拉母鹿屍體,張嘴撕咬的餓狼頓時抬起頭。

如果在平時,第一聲槍響之後狼群便會驚退,這時候不同,它們太餓了,不願放棄到手的獵物。

有匹狼踩著公狼的屍體躍起,急忙又是一槍,察覺打中之後趕緊偏移槍口,接連對著另一匹湊近的狼連開兩槍。

再扣動扳機時候,已經沒槍聲響起,子彈全部打完。

剛剛躍起的那頭母狼被擊中下身,後腿位置,從空中跌落,摔進炭火堆裡。

外面快熄滅了,裡面依然很燙,腹部跟炭火直接接觸,瞬間哀嚎悲鳴著,後腿受傷後用不了力,根本站不起來,正在散開的炭火堆裡扭動打滾,聲音悲慘響徹。

剩下的幾匹狼猛然一驚,它們從沒聽過有同伴這樣叫,被嚇到了。

頭領死亡,另一匹經驗豐富的老狼迅速篡位,嚎叫了聲瞬間往遠處跑去,獵人時常進山,它在槍聲下吃過虧,有著深刻的教訓。

折損已經過半,兇性也變成恐懼,率先跑遠。

剩下的狼猶豫片刻,也跟著離開,並沒有真正離開,只是走到了稍遠的地方,繼續觀望著。

不列顛哥倫比亞狼過於聰明,以至於愛惜自己的命,那頭掉進炭火中的母狼還沒死,哀嚎依舊在持續,另一頭還沒死的傷狼,也在雪地裡打滾哀嚎,流出的鮮血清晰可見,有液體從它脖子部位滴落,染紅大片雪地。

張小楷眼睛睜得非常大,握著槍的手還在顫抖,心跳快到讓他無法思考,只是不停呼吸著寒冷空氣。

狼爪抓住他棉褲時候,嚇到往旁邊躍去,丟掉手槍拿起玻璃瓶口,朝著還沒死絕的那匹狼,猛地連戳十多下,每次被骨頭卡住才會鬆力。

純粹是活命本能再作祟,他還沒堅強到面對巨狼依舊能夠保持鎮定……
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3
第6章黑色煙柱

遠處仍然能聽見狼嚎聲。

認真去聽,發現跟自己所處的位置之間,似乎隔著點距離。

張小楷的右手死死握住酒瓶瓶口,把它當成刀來用,不知不覺間,幾分鐘就這麼過去。

他不敢掉以輕心。

生怕自己剛放鬆,就從哪撲過來一隻巨狼,狠狠咬住自己的喉嚨!

剛剛。

竟然差一點兒就死了!

被狼群圍攻,這原本是在書上,或者電視裡才能見到的事情,張小楷卻親身經歷一回。

這時候後背全是汗,小心檢查完周圍動靜後,沒察覺到任何異常,這才癱軟在樹根下,渾身都沒力氣。

以前見都沒見過體型如此巨大的狼,而今天被他殺死四隻,代價是一把手槍裡的子彈全部打光,右手也受了點傷。

隨著心跳節奏逐漸放緩,這才察覺右邊胳膊抬不起來了。

伸手摸摸,沒有脫臼,只是因為手槍後坐力,以及捅野狼時候用力太大,脫力而已。

被凍紅的臉蛋上,逐漸浮現出劫後餘生的喜悅笑容。

倚靠著大樹,在默默感謝著已經離世的飛機駕駛員,他的衣服和食物救了張小楷一命,那把槍又救了他第二次,真心希望對方能進入天國,自己能活到現在,駕駛員的功勞最大。

這才有精力扭頭,去看跟一頭母狼屍體緊挨著的小白尾鹿屍體。

說起來,它也幫張小楷擋了一劫。

如果母狼當時沒有沖向小鹿,先咬住了小鹿的喉嚨,他絕對沒辦法瞄準母狼,開出那幾槍。

除此之外,幾頭巨狼當時去翻找被他埋進雪地裡的母鹿屍體,這同樣給了張小楷一絲生機。

回想起來,後怕之餘又有些慶幸,幸好有它們在,也幸好最後嚇退了狼群,要不然可能多捅死一頭狼,剩下的也能將他咬死。

誰讓狼不會數數,算不出已經開了多少槍,還剩多少子彈呢?

不管怎麼樣,張小楷暫時活下來了。

休息會兒,吃了口雪,這才艱難起身,將對自己有恩的小鹿與母鹿屍體,都埋進了雪地裡。

只可惜,當初的承諾沒法實現,說是幫忙照顧好小鹿,最後小傢伙卻落得這麼個下場,沒多活幾個小時便被狼咬死。

埋它們時候想想這件事,之後他便不願再往這方面想。

下意識逃避,因為無論怎麼想,張小楷都覺得自己理虧,唯一能安慰自己內心的,只有在那種情況下,他已經盡力。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死了就是死了,這頭小鹿永遠都不會再活過來。

……

拿著唯一能當作武器的瓶口,原地坐著繼續休息會兒。

不敢閉上眼睛,每次剛合上,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一雙雙發光的狼眼,以及那頭被咬死的小鹿。

先前休息三個多小時,又被狼襲刺激到,暫時不怎麼困,想著剩下的狼群可能會返回,匆忙收拾好東西之後準備上路,繼續找找父母。

沒有寒風,好像比先前暖和了些,雪地能反射光線,讓夜晚不那麼黑暗,至少可以看清近處的東西。

終於明白這裡不是大都市,生活著會吃人的野獸,小心翼翼注視著四周動靜。

偶爾觀察起松樹,想著假如睡在樹上,是不是會安全些,重新在腳上綁好板子,檢查完,確認沒有遺漏,這才憑藉直覺找了個方向,開始繼續搜索。

踉踉蹌蹌,時不時還會摔跤,找到父母的意願沒有任何變化,再苦再累也得自己忍著。

張小楷已經明白,這裡不是在家、在學校,哭了會有人安慰自己,所以好幾次因為扯到虎口位置的傷口,疼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終究沒有哭出來。

就這樣過去一個多小時,艱難走了兩三百米。

下山比上山容易些,偶爾還能藉助陡坡滑下去,地面都是厚厚積雪,即使摔了也不會太冷,身上衣服也厚得很。

在差不多凌晨四點鐘時候,除了當時待了好久的飛機駕駛艙之外,張小楷又一次跟人類社會親密接觸了,差不多只有數百米的距離。

他在地上,直升機在空中。

亮著燈的直升機,甚至能看出藍色外漆,想到救援隊終於找來了,透過樹梢縫隙,看著天上直升機,張小楷激動到大喊大叫,點燃打火機,這是他身上唯一會發光的物體。

然而直升機並沒有停留,就這麼從他頭頂飛過,先是看不見,再然後,連聲音都聽不見。

留下張小楷失魂落魄望著樹枝間的天空,懊惱於怎麼就沒留在山頂上,那裡沒有樹木遮擋,直升機上的人肯定能看見自己。

也懊惱於為什麼要離開,不然很快就可以到達山頂。

先是有了希望,很快又落寞,拼命想將身邊的樹點著,好讓直升機裡的人看見,然而只是在做無用功。

沒人知道張小楷這時感受到怎樣的絕望,就像他因為找不到父母而絕望一樣,心裡還有一點點念想,想著直升機會不會發現山那邊的機頭。

這個念頭興起之後,他又重新振奮起來。

甚至想著父母他們,會不會已經被救援隊的人救走,現在只是在尋找自己,還有那位運氣不好的駕駛員先生!

渾濁無神的眼睛,在這林間黑夜中簡直能發光,迅速扔掉一條更重的鹿腿,重新往山上爬。

可以選擇繞過去沒錯,不過他認不清路,視線被樹木遮擋,看哪個方向都差不多,還是沿著下山的老路返回最穩妥,更何況還能在山頂,叫直升機回來。

挺不錯的想法,就是很耗費體力。

水不用愁,食物也還有,雖然累壞了,不過並不打算休息,想著一鼓作氣登上山。

天亮得比較晚,大約早晨七點多,他才返回昨晚生火烤肉的地方。

眼前所見到的場景讓他心驚膽寒,分明將一大一小兩頭鹿的軀體掩埋進雪裡,此刻所見到的卻是兩幅骨架,就連巨狼內臟都被扒拉出來,場景很嚇人。

重新將鋒利的威士忌瓶口握在手裡,張小楷絲毫不懷疑,假如昨晚自己留在這過夜,會不會也成為這些軀體中的一員。

那種結局,光是想想都能讓他心裡發寒。

不再掩埋它們,更不打算按照之前的想法,在這裡休息會兒,加快步伐往山頂走去,直到再也看不見雪地裡的密集腳印,這才才稍微安心些。

站在被他攀登過的山頂上。

視野中突然出現黑色煙霧,從地面往上飄,離他所在的位置有點距離,整個人不由愣住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3
第7章男人和女孩

那天跟張小楷以及他父母同坐飛機的,還有來自於美國的一家三口。

德國裔美國人蘭堡先生,在加州爾灣地區附近擁有一家造紙廠、一家手工定製家具廠,算是小有名氣的商人。

他去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也就是華人口中的BC省、卑詩省,主要為了採購一批木材,補充家具廠的原料缺口,順便也算是帶家人出來旅遊,趁著學校還沒開學。

說起來,張小楷一家能夠搭乘飛機順道回美國,還是沾了蘭堡先生的光,林場主人談下訂單後高興,讓人送蘭堡先生和他的家人一程,順便也將過去推銷沼氣設備的張小楷一家帶上。

出於好心,壞就壞在飛機意外失事了。

同時擁有美、法國籍的蘭堡夫人不幸當場身亡,腹部被刺穿的蘭堡先生,沒熬多久便去世,只剩下一位華裔男性,在悲傷與絕望中照顧著這位名叫阿德麗娜的小姑娘,這是蘭堡先生去世之前唯一的遺願。

飛機引擎出故障後不斷降低高度,又遭遇了極端天氣的影響,撞上山崖斷裂成兩截。

當時張小楷早早就昏迷,不然肯定能知道機艙在哪,距離他醒來後所處的駕駛艙只有一公里半,只不過被樹木遮擋著,所以看不見。

登上山頂後看見從林間升起的黑煙。

少年不顧疲累,瞬間紅了眼睛,下一秒便朝著那方向跑去!真想現在就扎進母親懷裡,告訴她和父親,這幾天來自己過得有多苦……

————————

機艙裡的三大箱車輪內胎,燒到現在只剩下一半。

自從幾個小時前,剛聽見有直升機螺旋翼聲音時候,張霈便匆忙指揮那位名叫阿德麗娜的九歲小姑娘,帶著輪胎去外麵點燃。

成功燒起來之後已經遲了,直升機沒再回來。

張小楷的父親張霈,甚至搞不清那究竟是過來救援的直升機,還是剛好路過,他已經沒精力去想太多。

腿被挖掘機的挖斗壓著,自從醒來時候就這麼壓著,從膝蓋關節部位上方用皮帶綁好,傷口已經發黑。

將近半噸重的東西,就算沒受傷時候想搬開都不可能,更別提被壓到後已經受傷,疼痛、失血、感染髮燒,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如果及時得到救援還有存活的希望,可直到今天也沒人來。

張霈今天睜開眼睛時候,預感到這可能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有點傷感,但也覺得解脫,終於能去陪兒子和老婆了。

前兩天他還覺得老婆和孩子有可能活著,隨著意識逐漸昏沉,這才終於承認現實,沒人能體會到自從飛機墜毀後,這位中年人一直在經歷著怎樣的痛苦,先是疼痛難忍,到現在隨著腿神經壞死,逐漸變得麻木。

原先沒敢狠下心,割斷被壓著的腿,如今再想動手已經沒力氣,而小姑娘則是不敢,張老爹沒怪她,只是個九歲的小姑娘而已。

就算割斷腿又能怎麼樣呢?

反正不可能出遠門,去尋找自己老婆孩子,附近他已經請小姑娘阿德麗娜幫忙找過,並沒有機頭、或是自己老婆的踪跡,之後便沒再提過這樣的要求,擔心小姑娘迷路,或者被野獸盯上,白白送死。

畢竟也是別人家的心頭肉。

身為父親,張老爹知道這點。

前天,素不相識的蘭堡先生,身上傲氣不再,死前迴光返照,哭著央求他照顧好自己女兒。

張老爹當時很想說,自己自身難保,可看出蘭堡先生活不久了,最終還是點點頭,說自己會盡力,不希望一位父親帶著失望離開這個世界。

其實他也想在死前,有這樣一個廢人可以託付,然而連兒子張小楷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時間到了現在,看阿德麗娜的眼神已經帶著些惋惜和憐憫,張霈知道自己死後,小姑娘一個人也活不久,該交代的已經都交待過,剩下的事沒辦法操心。

此時此刻,瞧見被包成熊的小姑娘匆匆忙忙走過來,繼續從箱子裡拿出輪胎往外搬,不知道為什麼,張老爹有點想笑。

因為他忽然想起,剛登上飛機那會兒,自己兒子看見這位混血小姑娘,連路都走不動了。

十二歲啊,也該到了能喜歡誰的年紀,想著想著,就有眼淚從他眼角流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張老爹有很多傷心的理由,等小姑娘蹲在他身邊,將水壺裡的水餵給他喝完,難得有了個笑臉。

聲音沙啞,小聲來了句:“如果你能看見我兒子,記得幫我親他一下,告訴我兒子我一直很愛他,就像你父親愛你一樣。”

“嗯……”

她父母的屍體還在機艙裡,被布蓋了起來,沒人能搬走掩埋,小姑娘搬​​不動。

自從蘭堡先生去世後,女孩就沒再說過話,年紀還小著,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在心裡留下無法磨滅的創傷。

如果不是張霈教她怎麼做,她早就死在了這片荒野之中,呆滯的眼神中罕見出現波動,阿德麗娜眼瞧這位陌生華人一天比一天虛弱,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事。

眼淚早已哭幹,哭到眼睛紅腫,加上小臉被凍僵、嘴唇乾裂開來,結出血痂,不怎麼漂亮了。

見陌生男人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過了片刻,慌亂地將手放在張老爹鼻子旁,察覺還有呼吸,這才繼續將輪胎搬出去。

像他所說的那樣,讓煙霧一直飄到林子上面去。

自從父親去世後,這位陌生男人陸陸續續對阿德麗娜說了許多事,關於他妻子,更多則是他兒子。

有些記住了,有些沒記住。

不過小姑娘阿德麗娜很肯定,他肯定是個好人,也很愛自己的妻子和兒子……

————————

張小楷就快累死了。

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又一直在消耗體力,這時候看東西都是晃的,腿軟到站不穩,直接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昏迷沒多久,被寒冷冰雪刺激到臉上傷口,猛然清醒之後,吃雪吃肉,沿著有煙霧的方向繼續走。

滿腦子只想著肯定是父母在那,除了找到他們這件事之外,什麼都顧不上。

步子越來越小,腿疼到漸漸抬不起來,自從手錶壞掉後,不知道時間,僅剩腦海中的意念支撐著張小楷,踉踉蹌蹌往前走。

不知道什麼時候,鼻子逐漸能聞到燃燒塑料發出的焦糊味。

加快腳步繼續往前,幾分鐘後,張小楷視線裡突然闖入一位穿著黃衣服的小姑娘,剩下的半截飛機,就在她身後……
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3
第8章怎樣一種悲痛

拖著疲累身子前行。

這不是最痛苦的時刻,最痛苦的是先前,沒有任何希望那會兒。

長時間奔波,沒有機會休息,張小楷的體力被壓榨到盡頭。

剛想加快速度,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趴進雪地里便不省人事,陷入了無邊黑暗之中。

名叫阿德麗娜的小姑娘,剛把一條嶄新的車輪內胎扔進快要熄滅的火堆裡,這東西燃燒起來氣味大,煙霧也大。

北邊刮來的寒流走後,風變小了。

煙霧依舊順著風的方向,歪斜著往空中飄去,這是最後的內胎,等它燃燒完之後,煙霧不久便會停止。

意外在林子裡見到一位男孩,阿德麗娜先是呆滯片刻,隨即想到什麼,迅速朝著張小楷倒地的方向衝過去,吃力地將他翻個身,清乾淨面部積雪。

在她從懷裡掏出小水壺,將水餵給張小楷喝時候,耳邊隱約聽到聲音傳來。

側頭往上看去時,能見到架直升機掠過的身影。

救援隊,真的順著煙霧,發現了林子裡的異常……

————————————————

四十多個小時前。

當提前約定好時間,本該降落的飛機卻沒降落時候,一座小機場的工作人員便意識到不對勁,既聯繫不上飛機,也聯繫不到駕駛員。

耽誤了些功夫,等跟加拿大警方溝通完,有探員找到出售木材的那片林場主人。

聽對方信誓旦旦說自己親自將兩對夫婦,以及兩位小孩送上飛機,這進一步證實那架失踪的農用小飛機可能出事了。

邊境線兩邊的搜救活動同時進行,在多家媒體報導之後,又悄悄擴大了搜救隊伍,十多架直升機,總共兩百多人,因為之前下雪耽誤了救援,天氣恢復正常後,這才有一架直升機剛巧從附近飛過,看見了煙柱。

張小楷當然不知道這件事,同時也不知道,自己和家人,以及那位黃衣服小姑娘的家人,被刊登在《舊金山紀事報》頭條上,引發了大規模的關注。

他本就出生在舊金山,對於好事的媒體來說,這種飛機可能墜毀的大事當然不會錯過。

對於張小楷和他家人的關注,顯然比不上對蘭堡一家人的關注,後者相對而言更成功些,記者們知道怎麼吸引讀者,對他和他父母只是順帶提及。

別人眼中無關緊要的事,如果不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張小楷多半也不會太過於在意。

只是十二歲的孩子,其他同齡人們大多還過著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而他已經感受過荒野和自然的威力,不斷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上。

最後,終究還是幸運地活下來了。

當他從醫院裡醒來,已經是被救起十七個小時之後。

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詢問自己父母怎麼樣,等到從醫生口中得知噩耗,整條走廊都能聽見他的哭聲。

被救有什麼用,還不如死了!

這是充斥張小楷腦海中的真實想法,哭聲悲痛欲絕。

母親從飛機上墜落後離世,遺體被找到後,已經帶了回來。

父親直到現在還躺在病房裡,救援隊認為左腿保護不住,於是當場截肢,才將垂死的張老爹帶回來,第一時間送進手術室,醫生說還不確定能不能熬過去。

剛上班不久的醫生,加上被張小楷的眼神嚇到,說完聽見哭聲才察覺到不對。

護士用責怪眼神看看醫生,急忙注射了些鎮靜類藥物。

之後,之後就不知道了。

現在他還太虛弱,護士覺得有必要再休息些日子,然後才能有力氣去化解悲痛。

待在醫院里工作那麼久,聽多悲痛絕望的哭聲,然而像張小楷一樣瘋狂的哭喊聲,任誰來聽都會覺得心悸。

沒人知道他在墜機後經歷什麼。

也沒人知道是對雙親的念想,支撐少年一次又一次選擇活下去。

但這些希望和幻想,在這醫院裡瞬間崩塌。

其實張小楷醒來,看見熟悉的天花板,看見床邊儀器時候,還曾有過那麼幾秒鐘的幸福,直到他沒在床邊看見自己父母。

如果在,怎麼可能不來陪著他呢,畢竟是最親的人啊……

阿德麗娜就坐在張小楷的病房外。

她的身體有點虛弱,但沒什麼大礙,臉上被凍傷,嘴唇被凍傷,看起來沒在林場那會兒漂亮,天藍色的瞳孔暗淡無光。

那位照顧了她很久的陌生男人,在她人生墜入低谷時候,說了許多關於張小楷的事。

現在那男人躺在床上昏迷著,這讓阿德麗娜幼小心靈中,產生必須幫忙照顧張小楷的想法,就像當時他父親照顧自己一樣,所以儘管爺爺奶奶等親人一次又一次勸說,依舊會從病房裡跑過來,坐在這不願離開。

聽見病房里傳來的悲痛哭喊聲時候,淚水順著阿德麗娜臉龐一滴又一滴滑落,那聲音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一位從法國專程趕過來的老婦人,見到外孫女在哭,沒忍住也跟著哭。

隨即又嘴角上翹,因為老婦人寧願見到自己孫女哭,也不希望她像是行屍走肉一般,空洞的眼神裡沒有絲毫光彩,而且又一句話都不說。

能哭是好事,哭出來了,至少不會將情感都壓在心底。

雖然婦人失去女兒,非常痛苦,卻也希望阿德麗娜不那麼悲痛。

和失去生命的兩人,在同一個機艙裡待了那麼長時間,光是想想都讓婦人難受。

重症監護室,張小楷的父親躺在病床上,一條腿從膝蓋處截肢,被紗布包裹著,安靜躺在那,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在手術室裡時候,醫生差一點就宣布腦死亡,後來是官方那邊不希望遇難人數又增加一位,這才溝通完,暫時先這樣,準備等到新聞熱度過去之後再說,反正沒有親人做決定,保險公司也派人過來墊付了部分醫藥費。

如同先前所說,因為不是他們自己遇見那種災難,很難感同身受。

警方起初沒找到張小楷的其他親屬,後來深入調查才發現,他外婆病逝前曾有過一段婚姻,在三十多年前生下他母親,這是唯一能查到的線索,至於他父親那邊,從小就是在舊金山西郊的一處孤兒院長大,被收養過幾次,成年之後便離開了。

俄勒岡州布魯金斯小鎮東邊,有位老頭正往海裡投放魚苗,接到個電話之後,站在小漁船上久久不語……
mk2258 發表於 2019-7-18 19:13
第9章老​​羅納德

時間節點回到荒野裡。

張小楷剛找到那截剩下的飛機便昏迷了,他父親也因為敗血症、失血過多等多種原因而昏迷不醒。

直升機在山谷降落之後,救援人員很快趕過去,其他搜救隊成員們也緊急從四面八方趕來,瞧見被壓著的張老爹之後,果斷決定鋸掉那斷腿,期間這男人甚至沒有意識,直到被送上飛機也沒甦醒。

運氣比較好,還是被人給看見了地面的大團黑色煙霧,這季節雪林本不應該自燃才對,假如小姑娘阿德麗娜稍微鬆懈一點,沒有連著燒車輪,被救也是奢望。

就這麼被送上直升機,剩下的搜救隊成員則在林子裡繼續尋找其他失踪的人。

飛機的墜毀地點,位於華盛頓州東北邊的可維爾國家森林公園境內,靠近美加邊境線,處於美國這一側,平時人就挺少,這冬天更不會有人去,搜救隊只是沿著航線尋找,幸好沒有偏離航線太多。

被救援那會兒,距離飛機失事已經過去六十多個小時,很難想像在那樣的低溫天氣下,竟然還有生還者,包括一位男孩,一位女孩。

張霈,張老爹的傷勢太重,擔心小醫院治不好,直升機一路飛到名為斯波坎的城市,它位於九十號州際公路附近,處於跟蒙大拿州分界線。

要是沒有直升機,想從那片冰雪荒原裡自己走出來,簡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張小楷被找到時候已經發高燒,在那鬼天氣裡著了涼,耽誤了治療時間難保不會出現生命危險……

福大命大。

就這樣過去兩天時間,更多時間裡張小楷一直在盯著病房裡的吊頂發呆,多麼希望這段時間以來所發生的事,統統只是個夢而已。

每次睜眼都能看見同樣的天花板,終於認清母親已經不在這個事實。

去重症監護室看過父親幾次,憔悴到讓他不忍心再看,擔心父親也撒手離開自己,手術後已經過去五十多個小時,依舊沒有醒過來,在他這種年紀已經知道這是個非常非常糟糕的結果。

悲傷到了盡頭,整個人都精神恍惚,當然了,也有藥物作祟的緣故,剛剛被護士餵著吃了點東西,很想就這樣被餓死,可求生欲作祟,最終還是乖乖張開嘴巴……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也痛恨所謂的保險調查員,竟然過來跟他談賠償金的問題。

一位小姑娘早晨進入他房間,張小楷沒看她,也沒聽清究竟說了些什麼,之後她便被某位大人帶走,似乎是要回去參加葬禮,這個詞觸動著張小楷,更加不願意去聽她究竟說了什麼。

腦袋近乎一片空白,這樣又過去幾天,似乎沒察覺到自己病房裡多處一位有著蒼白頭髮的白人老頭,到了能出院的時間,張小楷被接走了。

他父親會被轉移到俄勒岡州的醫院裡,暫時靠機器維持生命。

有醫生說可能會花許多錢,張小楷不在意錢,只希望自己父親能醒過來,不知那老頭跟醫生說了什麼,反正在強行扛著張小楷離開時候,只說會把他那可能成為植物人的父親接回家照料。

渾渾噩噩,坐在老皮卡車裡。

最初見到白色雪地,會讓他厭惡、想吐,之後慢慢看不見雪了,到達一個又一個新的城市。

開車的白人老頭脾氣暴躁,見到試圖超車的年輕人會破口大罵,吃了不合口味的漢堡會一臉厭惡,每次張小楷不聽他說話,更是會滿臉怒容,但終究還是沒對他做什麼,開了幾百英里之後,張小楷依舊在他車裡,沒被丟下。

很讓人討厭的老頭,有時趁著對方睡覺,少年才會去思索警方為什麼任由對方帶走自己。

先前腦袋一片空白,遺漏了許多本該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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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納德·克利夫蘭,從小就是不討大人喜歡的性格。

他父親死於戰爭,母親偏執而又神經質,靠著幫別人擠牛奶為生,人們不喜歡他那嘴巴惡毒的母親,也不喜歡他。

年輕時候成了牛仔,有過一段短暫婚姻,就這麼輾轉於各座牧場打工,還曾做過一段時間的撈蝦工,跟隨漁船在近海遊蕩。

不知不覺年過六十,為了生活依舊還在工作賺錢,努力養活自己這位孤家寡人。

每當手上稍微有點錢,除了送給酒館之外,便是某些一直以皮肉交易為生的婦人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光棍大半輩子,糊塗地活了大半輩子,從小羅納德變成老羅納德,一直是人們口中的反面教材。

不僅同齡人不尊重他,就連年輕人們也一樣,會將他當成失敗者看待。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失敗者,居然也有鹹魚翻身的那天,命運給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買煙時候便利店抽屜裡剛巧沒零錢,人生頭一回買了張威力球彩票,兌獎時候稀里糊塗得到兩千多萬美金,稅前還要更多些。

那是四年前的事。

就這麼莫名其妙被其他人羨慕起來,沒有搬去大城市的想法,也沒任何花錢的計劃。

陸陸續續給了他十多年工作機會的牧場主,有天勸說他買下自己的海洋牧場,喝多酒的老頭就這麼答應下來,醉醺醺在紙巾上簽了字,整整兩千萬美金。

實際上只值一千六百萬左右,因為位於俄勒岡州,沒多少買家願意買,真正出售能不能賣到一千五百萬美金都難說,即使就靠著加利福尼亞州,可畢竟在俄勒岡州,大概算是被坑了。

之所以叫做“海洋牧場”,是因為牧場連帶著海邊的漁場,既有漁場也有牧場,前者範圍不大,陸地上差不多有四千三百英畝的牧場,各種設施相當老舊,經濟效益並不高,甚至還不如將錢買成國債所能獲得的利息,因為偶爾會虧本,尤其是老羅納德這樣沒什麼經驗的人來打理。

就這麼又成了別人口中嘲​​笑的對象,不同的是以前只有嘲笑,如今嘲笑中微微帶著些羨慕。

起初老羅納德覺得還不錯,酒醒之後也沒反悔懊惱,並不是多精明的老頭,相反還有點笨,腦袋從沒夠用過。

賣了好幾年也沒賣出去的海洋牧場突然高價轉手,激動到原先的主人一拿到錢,便將牛羊全都轉手,只剩下些還沒成熟的農作物,以及各種工具,帶著錢跑去了心心念念已久的洛杉磯,據說是住進了比佛利山莊附近,過起上流人士生活。

剩下老羅納德,採購牛羊後便沒剩下多少錢了,既沒銷售渠道,也沒任何管理經驗,前兩年已經將地產和租賃而來的漁場抵押,貸款了一大筆錢,現如今這筆錢也沒剩下多少。

經不起忽悠,賣了漁船、擠奶設備等等,還翻新了牛圈羊圈、灌溉設備,搞來搞去,就是沒把錢用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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