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直播之工匠大師 作者:九個栗子 (已完結)

 
q781009 2019-8-1 21:54: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1 283761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38
第257章 木中軟黃金

    “……”真是報應不爽,剛說出去損別人的,立馬給還回來了。

    沈曼歌將刻刀遞給他,眼珠子一轉:“子安哥,你想不想體驗一下當大官的感覺?”

    大官?誰不想?

    陸子安笑了:“當然想。”

    “嘻嘻,那我讓你體驗一把。”

    陸子安挑了挑眉:“好啊,怎麼體驗?”

    沈曼歌往椅子上一坐,頤指氣使地抬手:“愛卿,給朕沏壺茶。”

    “……”陸子安忍不住笑了,伸手將她拉起來,輕輕拍了一記:“別皮了,趕緊睡覺去。”

    “好啦好啦!別推我!”沈曼歌慢慢走進去,進門後又扭頭,巴著門朝他吐了吐舌頭。

    陸子安含笑回望,看著那抹倩影掩在門後,眉梢微挑。

    倚在門後的沈曼歌透過門縫張望,遙遙聽到陸子安斷斷續續的聲音:“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人來,襪鏟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沈曼歌小臉略微泛著緋紅,貝齒輕咬著紅唇,心底升起一種莫名的韻味,輕聲呢喃:“卻把青梅嗅……”

    第二天一大早,陸子安就起來了。

    陸媽正在煮麵條,院子裡陽光正好。

    和煦的陽光,穿過透明的薄膜灑落下來,成了點點金色的光斑。

    陸子安將四塊隔心搬到一起,仔細地對比著。

    “又有進益了。”陸爸伸著懶腰走了過來,掃了幾眼,滿意地點點頭:“尤其是這祥雲,於之前進步很多。”

    “嗯……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補一下。”陸子安指尖在鳳與錦鯉的兩塊隔心上頓了頓:“這兩塊的技藝還是不夠精妙。”

    單獨來看的時候,會覺得這兩塊也很不錯。

    線條流暢,過渡自然,尤其是懸雕技藝令人驚嘆,鳳凰更是栩栩如生,整體看上去非常奪目。

    但是,還不夠。

    當它們與陸子安新雕的這兩扇隔心擺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差距是非常明顯的。

    明明陸子安現在雕刻的這兩扇隔心,不過是打了個粗坯,只有祥雲做了細雕,其他地方都還沒開始做。

    但是把它們放到一起後,眾人的目光會不自覺地落到這些祥雲上。

    因為它們,太真實,又太虛幻。

    看上去彷彿真的有蓬鬆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幻想它柔軟的觸感。

    可是這樣的雲朵是不存在的,因為雲朵本身沒有固定的形狀亦不能觸摸。

    “修改……先別動吧。”陸爸擰著眉頭,沉著地道:“等你把這兩扇隔心做完,最後確定要改的時候再下刀。”

    這倒也是。

    現在不過是祥雲有差別,萬一後面差別更大呢?

    修補過度也不好。

    陸子安點點頭:“走吧,先吃飯,吃完我再來做。”

    奇怪的是,平時都起得很早的應軒今天遲遲沒出來。

    陸媽有點擔心他,便擦了擦手:“你們先吃,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行,我來盛面。”陸子安著實有點餓了,接過了他媽的活,沈曼歌一道進來給他打下手。

    於是客廳裡只留了陸爸一個人,默默地掏出手機……玩象棋。

    忽然有人敲了敲門,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出現在門口,朝他微一躬身:“你好,請問陸大師在這裡嗎?”

    陸建偉抬頭看了看她,皺眉道:“你是……”

    “哦,你好你好,我是福州來的。”女子連忙快步走進來,遞了張名片給他:“您一定就是陸大師的父親吧?您好,冒昧打擾,多多包涵,我實在是有要事找陸大師。”

    陸建偉打量了她一眼,仔細地看了看名片。

    “吳……雨芹?你找他有什麼事嗎?”他有些遲疑地道:“福州,離長偃有點遠啊……”

    吳雨芹點了點頭,確定自己沒找錯地方後,整個人都放鬆了些:“我父親是軟木畫的傳承人,他年紀大了,做不了軟木畫了,受了打擊一直不願意出門,這次在電腦上看到陸大師直播,忽然就來了精神,說想見陸大師一面……”

    她嘆了口氣:“作為女兒,我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所以只能連夜飛了過來,我父親身體弱,受不住,我把他安置在酒店休息,先自己過來……”

    也算是一片孝心。

    陸建偉喜歡孝順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溫和了許多:“請稍等,我去倒茶。”

    進廚房後,他直接拉著陸子安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末了,頓了頓才道:“她要是不過分,你隨手幫一下也成,但是如果要求太高,你就別搭腔,我來拒絕她!”

    陸子安笑著將面條撈進碗裡,擦乾手:“好,由你善後,好了吧?”

    軟木畫?

    他還真沒聽說過。

    莫非是在軟木上雕刻繪畫?

    那有什麼稀奇的,如今他的徒弟裡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做得像模像樣。

    看到他出來,吳雨芹連忙站了起來,雖然已經三十來歲,但依然保養得很好。

    皮膚雖然有些暗沉,但難得的是氣質很不錯,有一種腹有讀書氣自華的感覺,讓人感覺很親近舒適。

    陸子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剛才我爸已經跟我說了,我想知道的是,我能為你做什麼呢?”

    “啊,這個。”吳雨芹連忙道:“不用您做什麼,我只希望您能答應見我爸一面,什麼時候都可以的!”

    這個要求倒是真的不高。

    陸子安點了點頭:“上午我都在家,你們隨時來都行不過我比較想知道的是,軟木畫是什麼?”

    原來他竟然……連軟木畫是什麼都不知道。

    吳雨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暗道她爸這回怕是白跑了這一趟。

    不過她面上還是沒有顯露出來,耐心地道:“軟木畫,是福州特有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與壽山石雕刻、脫胎漆器並稱“福州工藝美術三寶”。”

    壽山石雕刻倒確實挺出名的,但是這與之並列的軟木畫就真的……

    “軟木其實就是來自地中海沿岸的栓皮櫟,許多名貴葡萄酒的瓶塞也是用這種材料做的。”

    栓皮櫟!

    軟木畫是什麼他不知道,但這木料他卻是知道的!

    陸子安眼睛一亮:“木中軟黃金?這都是靠進口的吧?”

    “對,其實以前軟木畫很出名的,只可惜出了點事……加上木料極貴重,漸漸的銷量跟不上,成本又太高,後面就慢慢衰敗了。”吳雨芹很是惋惜。

    陸子安正準備說話,忽然看到他爸在廚房門口使眼色,他便剎住了放茬:“好的,那你到時帶你父親過來吧,今天上午都可以的你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吳雨芹也沒落座,急急地與他們道別後離開了。

    等她走後,陸建偉才在桌面坐了下來,神情凝重:“子安,如果她爸有什麼要求,你千萬別應,我剛剛想起來了,當年福州軟木畫,是出過一場大亂子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39
第258章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大亂子?”陸子安沒怎麼在意,夾起一筷子面慢慢地吹:“什麼亂子。”

    也就一項傳統技藝,能出什麼亂子?

    他爸演的跟真的似的。

    “其實,當初的軟木畫非常出名。”陸建偉也端也面在他對面坐下,沉吟道:“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是軟木畫百年發展史上的黃金時代。

    那時候,主要訂單來自國外,讓軟木畫一度成為福州外貿出口的支柱產業,上萬人投身這行,很多甚至是農閒時的農民。

    當時,在軟木畫的發祥地西園村,只要會拿筷子的小孩,就能幫著大人粘貼樹葉。”

    那時候的上萬人!

    什麼概念!

    全民參與啊!?

    那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果木雕也有那麼一天就好了。

    走在長偃市街上,不少人隨手拿出來的玩意兒就是自己雕的。

    那多有意思!

    陸子安夾著面忘了吃,饒有興致地道:“小孩子也能做的?那不是挺普遍,難度不高嗎?”

    “難度很高。”陸建偉嘆了口氣:“工藝複雜,沒有經過培訓的,僅僅能做點皮毛工作,具體的還是得專業人士來。”

    “那到底是什麼亂子呀?”沈曼歌等不及了,眨巴著眼睛道:“陸叔叔你快說呀。”

    “對,爸你繼續。”

    還是這個比較重要。

    陸建偉嘆了口氣:“質量監控不過關,因為大量外行人進入軟木畫行業,又不受監管,許多偷工減料、做工低劣的次品也混入外貿出口的隊伍,給整個行業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後面訂單銳減,最後就索性漸漸沒了消息。”

    殺雞取卵,大概就是說的這種了。

    因為那場風波,軟木畫遭遇了滅頂之災。

    會的人要麼轉行,要麼已經過世了,無年輕弟子傳承……

    畢竟這個成本這麼高,就算做成了也賣不出去,誰願意再來學?

    沈曼歌皺了皺鼻子,忍不住吐槽道:“真是鼠目寸光,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誰說不是呢?

    明明是崛起得最迅猛、名氣最盛的技藝,最後卻也是敗得最快消失得最徹底的。

    那些人撈了一筆就跑,只坑死了那些認真做事的老匠人。

    夾了一筷子面條,陸子安蹙眉道:“既然這個軟木畫曾經這麼風光過,就說明它還是有發展前途的,為什麼後面再沒人扶持?”

    “因為扶不起來。”

    陸建偉搖搖頭道:“首先,它材料非常貴,一件作品耗時極長,作品自然不便宜。其次就是,連本地人都很少知道軟木畫了,認識軟木畫的福州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小時候我家很多,為什麼現在賣這麼貴?”

    好像……

    進了死胡同。

    知道它的覺得它不值這個價錢,不知道它的對此完全不在意。

    而且經歷過那場劫難的人,都會下意識避開這樣的無底洞。

    於是軟木畫就更加無人問津,最終就到了如今這個局面。

    陸子安嘆了口氣:“趕緊吃吧,面要涼了,哎,應軒怎麼還沒下來?面都要糊了。”

    “你媽在叫他,先吃吧,吃完上去看看。”陸爸也不再提軟木畫。

    他話音未落,陸媽已經下來了,身後跟著眼睛有點紅的應軒。

    陸子安皺起了眉頭:“怎麼了?”

    應軒走到他身前,手背在身後,跟只小兔子似的,可憐兮兮地道:“師傅……”

    “哎呀,就這麼個筆筒。”陸媽一把將他手裡的筆筒抓過來,擺到桌上:“你就教教他怎麼辦,他鑽了個洞出來!”

    “……”

    陸子安教他的是金凌竹刻,屬浮雕類,講究的是用刀淺淡,意境深遠。

    而應軒雕出來的筆筒,上邊一個明晃晃的洞,無辜地蹲在桌上像是個小孩子在膽怯地張望。

    還是個獨眼。

    沈曼歌看過陸子安的竹刻筆筒,歪過頭來看了看:“喲,這還是雙眼皮兒的呢。”

    陸子安瞥了她一眼,帶有警告意味:別鬧。

    接收到信號的沈曼歌縮回了脖子,老老實實吃麵。

    沒辦法了,姐救不了你了小軒軒。

    伸手拿起這個筆筒,陸子安微微皺了皺眉。

    之前這筆筒明明刻的竹林還有點意思,想著過了這麼久,不說全做完,總該做得比之前多吧?

    結果呢?

    其他地方一點沒動,雕好的竹林變成了一個大洞!

    這應軒,不會是土拔鼠變的吧?

    陸子安沉著臉將這筆筒看了又看:“怎麼做的?”

    “就……拿刀子刻的……”

    廢話!

    陸子安掃了他一眼:“帶刀了?”

    “帶了。”應軒伸出右手,很好,帶了三柄刀。

    “坐,當著我的面,再給我挖個洞出來。”陸子安朝旁邊的椅子點了下下巴。

    再挖一個洞?

    應軒抻長了脖子,都要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他老老實實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倒是目不斜視,陸子安讓他做他就做。

    首先是勾勒出竹葉,然後是竹竿,慢慢渲染成竹林……

    沒毛病啊!

    瞧這熟練的手法,一看就沒少練過。

    陸子安滿意地夾起一筷子面條,然後就看到應軒一刀子戳了進去。

    嚇得他面都掉了。

    “手沒事吧?”陸子安緊張地看著他。

    “沒事……”應軒苦著臉囁嚅道,頭都不敢抬:“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竹子裡面有這種斑點,我就想挑深一點……”

    斑點?

    陸子安有些疑惑地拿了過來,果然,被削除了表層的竹筒,裡面露出了深深淺淺的斑痕。

    有大有小,顏色有深有淺,看上去極為可怖。

    “所以你就一直挖?”陸子安擰著眉不可置信地道:“然後就打穿了?”

    “……嗯。”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陸子安拿過刻刀,輕輕刮磨幾下,果然就露出了裡面那些斑點。

    “先吃飯吧。”陸媽把面推過來:“不急著這一時。”

    陸子安嗯了一聲,跟應軒道:“你等會去我書房一趟。”

    感覺跟老師叫犯了錯的學生去他辦公室一模一樣。

    結果剛吃完早餐,吳雪芹就來了。

    當然,與她一起來的還有她的老父親。

    這麼急切?

    不是說好的上午都行?

    陸子安請他們坐了下來,沒說幾句話,吳老先生就迫不及待地道:“陸大師,我想請問你是否會軟木畫?”

    這個……

    陸子安搖搖頭:“抱歉,我不會。”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40
第259章 神不知鬼不覺【為不會種莊稼舵主加更!】

    不會?

    吳老先生一臉不解,頗為懷疑地自言自語道:“怎麼可能不會呢?那起手勢分明就是木畫啊……”

    他在思考的時候,陸子安也在暗暗地打量他。

    老先生雖然風塵僕僕,但依然保持著良好的形象,衣服一絲不苟。

    如果不是露在外面的手一直不受控制地抖動,真的沒人會把他與帕金森患者聯想起來。

    “不會也沒關係。”吳老先生思索片刻後,認真地看著陸子安:“我可以教你的!”

    這話一出,吳雪芹感覺自己受到了驚嚇。

    她連忙朝陸子安抱歉地道:“不好意思,陸大師,我爸無意冒犯……請稍等一下。”

    吳老先生很倔強地不肯跟她起身,但最終還是沒能拗得過她,只能跟著她到外面去說話了。

    而這時,牆上的鐘才剛剛八點整。

    在別墅裡休息了一晚上,重雲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

    結果剛出來就被人攔住了,逆著陽光,重雲微微皺了皺眉:“文康?”

    這個文康可真是挺有耐心的啊,蹲他蹲了好多回了,還沒死心吶?

    “重大師,您好。”文康硬著頭皮,擠出一抹笑臉道:“您去哪?我送你吧?”

    “謝謝,不用了。”重雲鎖上門,打量他一眼:“你找我什麼事?直說吧。”

    看著他冷淡的神情,文康便知道,上次他找風無羲的事情,怕是暴露了。

    也怪他當時太急功近利,讓他給逮了這麼重要的把柄。

    因此文康也不敢生氣,只勉強地笑著道:“我聽說無羲已經去了北亰,準備三月份的美術大賽,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

    “哦,你就為了這個事兒啊,你還年輕,別著急嘛,啊。”重雲皮笑肉不笑地道:“畢竟呢,你背景也有,能力也足,下次,啊,下次還有機會的,哎,我司機來接我了,回見。”

    說著他朝文康擺了擺手,瀟灑地走了。

    文康僵硬地站在原地,寒風吹拂,他隱約聽到北亰……過年這樣的字眼。

    他知道,重雲是回北亰過年去了。

    剛好過完年就是全國工藝美術大賽,他會在那裡等著陸子安。

    他們都有地方去,他呢?

    李大師那邊已經被堵死了,重雲這邊又放他鴿子。

    家也不能回,他爺爺一直在等著他的“好消息”。

    他捂著臉,慢慢地靠著牆滑倒在地。

    天大地大,竟然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在別墅前坐了半個小時,保安過來看了他幾次之後,他終於離開了。

    開著車茫然地轉了轉,最後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又開到了李家門口。

    來這幹什麼?

    李大師如今簡直要成了陸子安的粉絲了……

    正在他準備掉頭離開的時候,忽然看到李大師一行都出來了,各自上了車,先後開了出去。

    因為文康的位置比較偏,李大師他們又顯得神色匆忙,所以並沒留意到他。

    他們要去哪裡?

    文康眯起了眼睛,他們一定是想去商議怎麼害他吧……

    說不清哪來的衝動,他發動車子,遠遠地綴在了他們後面。

    好在李大師他們開得並不快,他倒也沒跟丟。

    只是一路七彎八拐的,最後竟然駛到了一處荒地上。

    這是干嘛的?

    文康也遠遠地停了車,下車跟著他們從荒地上翻了過去。

    他掏出手機定了一下位,發現李大師他們的目標竟然是一棟古老將軍府邸,如今早已廢棄。

    這些人腦子有坑吧?

    好端端的跑來翻幾個坡去看一棟廢宅?

    他翻了個白眼,正準備回去,忽然聽到有人揚聲道:“哈哈……等陸大師過來了,一定會很驚訝的。”

    陸子安會來?

    文康下意識頓住了腳步。

    有人哈哈大笑:“哎呀,我反正是把我幾個徒弟都給叫回來了,這等觀摩學習的好機會,可不能錯過啊,哪怕是過來搬磚呢!”

    錢不錢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樣的學習機會難得啊!

    像陸子安這樣的大師,手裡縫裡隨便漏點,只要他們能理解,也夠他們吃一輩子了。

    大概聽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文康怔了怔,對啊,他也可以這樣啊!

    他眼睛一亮,迅速打量了一下自己藏身的位置。

    這個地方雜草叢生,風都被擋住了,一點也不冷,而且離老宅子很近,這旁邊的一棵大樹,枝杈都伸進院子裡了,如果爬到樹上,一定能將院子裡看得清清楚楚。

    那豈不是可以現場觀察陸子安的技藝,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

    ……

    吳雪芹好不容易將吳老先生哄好,跟他科普了一下陸子安如今的地位,總算是說服了他。

    結果剛坐下來,說不到兩句話,陸子安手機響了。

    見是吳羽打過來的,他道了聲抱歉就接了起來。

    “什麼?全來了……還爭起來了?”陸子安驚訝地挑高眉梢:“行,我馬上過來。”

    來了很多木雕界的人,馥安省的基本都來了,而且還為了爭論自己負責哪個區域而爭起來了……

    真是有意思了……

    他到的時候,卓鵬和吳羽都一臉無奈地站在邊上苦笑。

    鄒凱則正在直播:“哎,來來來,這是木雕界非常有名的大師哦,大家來猜猜他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毛衣!哎,這位是我們的李大師吖,大師,跟我們打聲招呼唄!哇,這位大師你好帥啊,是如今小姑娘都喜歡的大叔型呢!來,笑一個唄!”

    【感覺主播是在用生命作死,主播你划船不用槳,全靠浪的吧?】

    【大家都好嚴肅呢,主播你確定你不會被打嗎?】

    【全都是男的呢,來招泰山壓頂,那主播你就真的是滿身大漢了。】

    但也正因為鄒凱的這般插科打渾,讓眾人又彆扭又不自在,倒真的停止了紛爭。

    陸子安也沒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去問什麼,而是果斷地道:“把所有木料都搬出來吧。”

    見眾人一臉不解,他攤開手笑道:“大家都是來幫我們的,盛情難卻,只能讓大家一人一塊了,真是多謝多謝。”

    他頓了頓,微笑道:“當然,為了表示誠意,我也會在這裡陪著大家的。”

    免費的勞動力!

    心不心動!

    正常人都會心動,他也不例外。

    旁邊被這些人又科普了一遍陸子安事蹟的吳老先生懵了,睜大眼睛打量著陸子安:“是個好苗子啊,要是肯跟我學軟木畫就好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41
第260章 刀尖上的微縮世界

    只可惜現場太吵,根本沒人聽到他的話。

    瞿哚哚來得比較晚,她是帶著幾個大貨車裝著的木料過來的。

    因為吳羽真的說到做到,簽完合同就把他的供貨商轉給了瞿家。

    瞿老闆忙得不可開交,她姐姐又度蜜月去了,所以她也在幫忙處理不少事情,連網站都沒來得及登錄。

    當卸貨工人小心謹慎地將所有木料都在鋪著的棉布上攤開,眾人都驚呆了。

    棉布一塊一塊地鋪開,逐漸將眾人擠到了一處逼仄的角落。

    這些木料大小不一,有的有雕花有的沒有。

    顏色各異,形狀也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這些木料,都有些年份。

    換句話說,這些,都是古董。

    李大師俯身翻看了他面前的一塊木料,有些驚慌:“這……好像是晚清的吧?”

    晚清?

    瞿哚哚看了一下編號,跟自己手裡的冊子對照了一下,搖了搖頭:“不,這是初清的。”

    “……”

    眾人再也顧不上什麼爭論了,因為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工作量如果光憑他們現場的這些人想要完成,爆肝都做不到。

    雖然早知道陸子安與吳羽合力,必然會有大手筆。

    但是他們真的沒想到,這不動則矣,一動就是這麼豪氣的舉動。

    應軒從後備箱搬了張桌子下來,陸子安微笑著在桌上鋪開建築平面圖:“現場的這些呢,是這前庭的修繕材料,其他廳室的後面才會運過來,大家盛情,我在此謝過,有確定想留下來的,可以來這邊領一下木料。”

    怎麼領?

    吳羽有點擔心,低聲提醒道:“這些只有編號,不確定具體能不能用……”

    “哦,沒關係。”陸子安指尖從一段木料上輕輕撫過,它的肌理材質以及適合的用途已經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我來分。”

    當他已經完美地掌握木料的呼吸方式,它們在他面前已經毫無隱私可言。

    他能清楚地知道它最適合呈現的是什麼圖案,又最合適做成什麼裝飾。

    分是怎麼分的呢?

    每個人挑好自己想要做的,輕的自己抱來陸子安面前登記一下,重的叫陸子安過去查看。

    然後陸子安給他指定地點及尺寸,具體修改由他自行決定。

    唯一的要求是,是修復,不是創新。

    最讓人驚掉下巴的是,陸子安真的彷彿是這些木料的化身。

    任何一段木料,他只是摸一下,指一個位置,然後報出尺寸,應軒記錄。

    有人不信邪地拿尺子出來量,嘿,將那些腐朽的地方減掉,還真的剛好是陸子安要求的尺寸!

    這個發現讓原本觀望的都來了興致,也紛紛抱了段木頭過去量。

    喜滋滋得很,就想看看陸子安是不是真的這麼神。

    但是,陸子安,還真的就是這麼神。

    他們以為他是隨手指的位置,有無聊的還搭梯子上去量了一下。

    最後絕望地發現,經陸子安的手確定過的木料,的的確確就是最適合他指的位置的。

    所有木料,除了成雙成對的,其他無一重複。

    藻井與雀替、瓦當或垂花,

    每個人的風格都不同,但在陸子安的調控之下,卻根據各自的特色,最終隱約相呼應。

    比如擅長雕花的與擅長雕鳳凰的各自做了月梁,雖然各有各的技藝,但是因為他們的雕刻時線條都極為柔美,所以最後的成品並不會有突兀的感覺,反而會讓人聯想到鳳穿牡丹。

    這個發現,更加讓人不得不歎服陸子安對全局的熟練掌控,以及宏觀之精妙。

    不過半個小時的功夫,在場的每個人都獲得了陸子安頒發的“獎勵”。

    他們很高興,陸子安也很高興。

    這是凝聚力的第一次呈現!很不錯!

    眾人決定今天就開始開工,因為之前來得匆忙,沒有帶工具,所以約好了下午再來。

    陸子安也爽快地答應了:“我會在這邊搭上棚子的,也就沒那麼冷。”

    送走了這些大佬們,卓鵬才吁了口氣,笑道:“羽哥,你這一招真的太厲害了,瞧把他們震的一愣一愣的。”

    鄒凱也猛點頭:“是啊是啊,羽哥威武霸氣!一統江湖!”

    斜了他一眼,吳羽挑了挑眉,輕鬆地道:“其實沒花多少錢,這是當年我爸收的,那時候不少人拿它們當柴燒,我爸幾千塊買一拖拉機。”

    “……”

    【無形炫富,最為致命。】

    【當年我爸就是開拖拉機的……嗷嗷痛哭!】

    【以前我只知道,又帥又有車的是象棋,現在我知道了,還有羽哥。】

    【你們這麼拍馬屁有什麼用?馬反腳就一撅蹄子!】

    陸子安卻沒說話,他略微沉思片刻,大概地估了一下價,然後對半,將錢寫了進來:“到時一起還你。”

    因為難得人這麼齊,剛好他出院後還沒聚過,陸子安便邀請他們回家吃飯。

    擔心家裡菜少了,陸子安發了條信息給他媽:【媽,我請了幾個人回來吃飯,家裡還有啥?】

    陸媽媽回消息非常快。

    【家裡只有一個一百多斤的老母親。】

    陸子安哭笑不得,正準備回覆,他媽的信息又來了。

    【但你要是帶個孩子回來,我們就可以吃煲仔飯啦!】

    莫名驚悚。

    陸子安無奈地打了個電話過去,然後他媽愉快地告訴他:“已經讓你爸去買菜了,你們直接回來就行。”

    安排好了他們,陸子安抱歉地看向吳家父女:“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我們回去繼續聊吧?”

    “不用。”吳老先生激動地看著他,眼中點點晶瑩:“陸大師,我聽說你做過一個木雕,叫《打鐵花》,你能不能……幫我們軟木畫也做一個宣傳的?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記得它。”

    陸子安思索了一下,有些為難:“但是我到現在還不清楚什麼是軟木畫。”

    “啊,我帶了,我帶了。”吳老先生激動地拍著吳雪芹的手,連連催她。

    吳雪芹連忙從包包裡取出一本厚厚的畫冊遞了過來,解釋道:“這是我爸以前的作品,都是非常優秀的……”

    才剛打開第一頁,陸子安的手就頓住了。

    曾經他以為核雕已經足夠精微,但是當看到軟木畫,他才發現,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刀尖上的微縮世界。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41
第261章 達者為先,師者之意

    雖然是叫軟木畫,但其實它是一種雕、畫結合的手工藝品。

    它將精湛的雕刻技藝與中國繪畫優美而深遠的意境巧妙結合在一起,再借鑑華夏園林“框景”的手法,有一種“叢山數百里,盡在一框中”的藝術效果。

    一張一張翻閱,無論是亭台樓閣還是花鳥魚蟲,都獨富韻味,非常精美。

    陸子安仔細地翻看一遍,第一次對他爸的話有了懷疑。

    這樣的技藝,只要有真正的大師頂著,是絕對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的!

    周圍已經沒什麼人了,他微微皺著眉頭,非常嚴肅地道:“抱歉,我之前大概瞭解了一下軟木畫所經歷的遭遇,我想知道,如今福州,真的沒有人會這門技藝了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

    吳家父女對視一眼,有些許疑惑。

    吳雪芹有些遲疑地道:“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般精妙的技藝,只要有人真心喜歡並堅持下去,它絕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陸子安目光灼灼,嘭地一聲將畫冊闔上:“如果它真的失傳,那一定是有人不想讓它流傳下來。”

    而既然是這樣,就算他再怎麼幫忙宣傳,也沒有任何用處。

    因為他們自己都不努力,靠外力推動有什麼意義?

    經過他的宣傳,軟木畫價格再次提升,如果再一次出現當年的情況,軟木畫就徹底被打死了。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像是一把鋼刀。

    那些虛虛實實的話只能騙到外行,以及沒有認真瞭解過的人。

    真正見到過軟木畫的,是絕對不會相信那些淺薄的理由的。

    吳雪芹慌亂地看向她爸,吳老爺子臉色已然慘白。

    平時他因為病症,手會不自控地顫抖,但這一刻,他蒼老的臉上,連皺褶都在顫動。

    “實不相瞞……對外界我們只說了一半。”吳老爺子胸口劇烈起伏,心中壓抑的悲痛讓他回到了當年那場噩夢:“人們只知道外貿訂單幾乎全沒了,卻不知道我們國內的訂單也沒了……”

    這個災難來得太快,太迅猛。

    簡直和大雪崩一樣,好像就是剎那之間發生的事情。

    他們甚至沒有機會去挽回,去補救。

    也有大師不忍軟木畫淪落到這等地步,豁出去一張老臉去尋舊人。

    卻在看到對方擺出來的堆積如山的濫竽充數的作品時,無言以對。

    還有些曾經的合作者直接讓他們吃了閉門羹,不願意再見他們。

    大師們黯然折返,這些心高氣傲的匠師們直接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不見外人。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以後,大家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然後是工廠相繼倒斃,工人下崗轉行。

    堆積如山的木料,買進來的時候價格高昂,如今卻連賣都賣不出去,只能當柴燒……

    吳老爺子老淚縱橫,嗓子裡彷彿被東西堵住了:“我們是千古罪人啊……我們對不起先人的心血,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啊……”

    旁邊攙著他的吳雪芹也哭成了淚人:“抱歉,陸大師,我,其實我有一件事沒說……跟我爸當年一起的叔伯們,全都封刀休藝了……”

    那是軟木畫的浩劫。

    引領那場悲劇的大師們心中慚愧,集體封刀休藝,宣佈再不入軟木畫一門。

    而當初曾經參與過這場悲劇的民眾們,也都心有愧疚,再不敢輕易提及軟木畫。

    除了當初那些稚齡幼兒,到後來甚至都很少人還記得,軟木畫曾經擁有過的輝煌。

    陸子安也是做這行的,難免兔死狐悲。

    他遞過紙巾,溫言道:“老先生,我願意幫助您宣傳軟木畫,這是一項瑰寶,值得流傳下去,但是我不建議直接宣傳它。”

    “……您的意思是?”

    “正視歷史。”陸子安肅然:“這件事情不需要隱瞞,你們現在這樣的遮掩的態度,反而會嚇跑對軟木畫感興趣的人,只有你們坦蕩地承認自己的過錯,並承諾絕對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相信,軟木畫依然會崛起的。”

    他稍作練習,是可以學會軟木畫,但經由他的手,軟木畫會被徹底改寫歷史。

    那就不再是福州特有的文化遺產,而搖身一變改了他的名字,想必大師們不會願意見到這一幕。

    所以依靠別人攙扶,是扶不起的。

    人當自立,只有自己站起來了,才是真正的立穩了腳跟。

    吳老先生怔怔地思考著,良久,他肅然起敬,向陸子安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您,先生,我過些時日再來找您。”

    與他們父女告別之後,旁邊的鄒凱有些奇怪地道:“為什麼之前他們叫安哥叫大師,後面叫先生啊?”

    卓鵬點了支菸:“達者為先,師者之意,吳老先生是在感謝安哥。”

    因為上午還算早,所以陸媽和沈曼歌在家裡做飯,陸建偉跟鄒凱帶著一眾工人忙活開了。

    剛好離老房子不遠,過來也方便得很。

    然後下午的時候,眾人再來這邊,就發現四周都圍了綠紗網,搭建了腳手架。

    而院子裡面則直接大手筆地搭建了一個大棚子,極為穩固。

    一水的長桌鋪開,椅子無數。

    陸子安站在最中間,沒有任何特殊也沒有絲毫遮擋。

    經過上午來的這些人的宣傳,下午又來了不少人,陸子安來者不拒,全給安排上了。

    這時,一輛車暗挫挫停在了荒地附近,文康偷偷摸摸抱著個大袋子摸到了原先瞧好的地方。

    掏出望遠鏡錄像儀以及各種工具掛在腰上,為了看得更近,他特地爬到了樹上。

    然後,他看到了樹枝下的棚頂。

    “……”有一句MMP不知當說不當說。

    而棚裡面,陸子安已經打開了直播:“我繼續做隔心,今天應該能做完了。”

    兩扇隔心並排放在一起,他略一思忖,刀尖落在了木料上。

    周圍的人都握著刻刀,卻遲遲沒有動手,安靜地看著陸子安雕刻。

    山水,最難描繪的是山的靈性和水的神韻。

    每個人對山水的體會都各不相同。

    登高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水,吐納珠玉之聲,卷舒風雲之色,儀態萬狀,咫尺千里。

    一扇是山,一扇是水。

    山中有水,水中有山。

    借助紅椿木本身的色彩,陸子安雕琢出了山間大片的紅葉。

    畫中的紅樹林如幾縷紅雲浮動在山間,巧妙留白製造出雲層深沉的瀰漫效果,而那似虛是實的朵朵祥雲,卻又給整幅畫面增添了傳說中的神秘意象。

    讓人忍不住猜想,這畫中景,是否真有實地?

    最令人驚嘆的是,陸子安雕刻出的山水,與國畫中的山水完全不同。

    他的山是有靈魂的,一刀一刀慢慢雕刻,人們彷彿也跟隨著那畫,進入了那唯美的迷幻之境。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42
第262章 天才與瘋子【為rsbina舵主加更!】

    一扇隔心裡,祥雲的兩邊都是山,左邊的陡而峻,遍是嵯峨的巨石和斷壁懸崖,令人頗有驚心動魄之感。

    火紅的楓葉就長在這一片片的山勢迴環之處,利用木料本身的色澤改刀而成,極為自然。

    右邊卻是起伏的丘陵山脈,一望無盡的叢林,綿綿密密的蒼松古槐,參天的千年巨木,看過去是深幽而暗密的。

    在這些叢林之中,陸子安採用了大量的留白,造成視覺差,讓人感覺它無邊無際。

    但是如果僅僅是這樣,並不能體現陸子安技藝之精絕。

    令人無法想像的是,他在那祥雲與山峰接洽處、在那白雲悠悠的頂峰,竟然又用了一次懸雕。

    這次的懸雕又較上次的鳳首有了質的跳躍。

    因為他利用那不過五釐米的凸起,竟然雕琢出了一整座亭台,山林掩映,後邊還隱約看到了一座樓閣。

    李大師與任如畫站得離陸子安最近,當即就忍不住了,直接放下刻刀走近了一些。

    那個亭子,陸子安在懸雕之上,又用了鏤雕浮雕微雕等多種技藝。

    亭子是真實存在的,細緻到亭頂的瓦片都清晰可辨,四周的柱子不僅是單獨的,完全騰空的,甚至都大小一致。

    從這座涼亭往下看去,眾人彷彿聽到了曠野風嘯,荒草蟲聲。

    那種氣勢巍峨的感覺讓人頭皮發麻,彷彿真的有勁風吹拂,自己將將欲墜。

    那樣的高度讓人下意識害怕,有恐高的甚至忍不住退後了半步。

    身體動了以後才反應過來:這只是一幅木雕啊!

    為什麼一幅木雕,也會讓人產生這種真實的恐懼感?

    帶著這樣的疑惑再次仔細看去,卻又被那其間的風景攝了心魂。

    單單看這紅楓、看這丘陵,風景還是頗為宜人的。

    那蜿蜒於山間的羊腸小道也別有一番情致,彷彿有人正乘風而歸。

    這山這般高,竟然還有人家,住在這般美妙的地方,一定是神仙吧?

    萬千端想,紛至沓來……

    【我知道大師雕刻的是什麼了……】

    【高手求教!我在拚命翻書中!】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這詩,我是極喜歡的。】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你打錯字了……】

    在眾人都沉入這畫中意境的時候,陸子安伸手,刻刀微抬。

    站在他後面的應軒怔住了。

    哎?什麼意思?

    旁邊的沈曼歌非常自然地上前一步,替他將刻刀擦拭乾淨。

    然後陸子安便吹吹碎屑,換了個方向,開始深入勾勒第二幅隔心的細節。

    這幅隔心,雕刻的是水。

    陸子安在刻水,卻又不止是在刻水。

    他刀下的水與雲相融而難分彼此,滾滾的雲流翻山而過,直瀉深谷,似流水瀑布,氣勢磅礴,宏偉壯觀。

    最妙的是,他能將水與雲這兩種物質,在同一木料上完美地分別表現出來。

    水是靈動而野性的,雲卻悠然又暢快。

    雲下隱約透出茂密的叢林,水中有一小塊陸地,花草樹木鬱鬱蔥蔥。

    然而,正在陸子安雕刻得起勁的時候,眾人忽然聽到了一聲非常刺耳的“嘎”的聲響。

    陸子安也頗為訝異,疑惑地看了看。

    刀尖微挑,在那看上去沒什麼異常的木料上剔刮了幾下,裡面竟露出一個黑黑的節瘤。

    人群中不禁有人無法自控地發出一聲驚呼:“完了,這木雕……毀了。”

    李大師也忍不住上前兩步,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眉心緊鎖。

    旁邊的應軒則是最緊張的。

    他想著,完了。

    他師傅遇到了和他一樣的難關。

    一幅即將完成的作品,出現了瑕疵。

    這簡直是每個匠人的噩夢。

    這樣大的一幅作品,卻有一個直徑約兩釐米的瑕疵。

    如果覺得它佔比不大,抱著別人不會注意的僥倖心理那就大錯特錯了。

    就像一張白紙上出現的墨點,那痕跡哪怕再細小,也會第一時間吸引人們的注意力。

    所以很多匠人會有強迫症,無法忍受微小的瑕疵,實際上就是這種心理在作祟。

    旁邊的任如畫仔細看了一下,低聲道:“要是不行的話……就把它挖出來吧,實在不行做成透雕……”

    反正其他幾幅隔心也有透雕技藝,這樣處理也很正常。

    至少完美地將這個瑕疵給遮蓋住了,不是嗎?

    挖出來?

    陸子安微微眯起眼睛,以指腹在這處黑色節瘤上輕輕摩挲片刻,慢慢地搖了搖頭:“這處節瘤,非常大,挖不出來。”

    他以手指摸索,能感應到木料本體的細節,但是在節瘤沒有出現之前,他也無法辨識到這木料竟然會有節瘤。

    因為哪怕是節瘤,它也是包含在木料裡面的,所以木料溫柔地包容了它,視它為整體,他是無法分辨出來的。

    麻煩就在於,這塊節瘤,真的特別大,而且越往邊緣節瘤越厚,所以之前沒顯示出來。

    “……有多大?”應軒緊張得不行,這麼冷的天,他硬生生出了身冷汗,寒風一吹,後背一片冰涼。

    陸子安持刀而立,刻刀在整個隔心二分之一處虛虛一點:“直到這裡。”

    這麼大!

    有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眼下這幅作品基本已經完成了,難道就要毀在這個地方?

    【要不重新做一個吧,這個再做下去也沒意義了……】

    【要不把節瘤雕成什麼東西呢?看這形狀,雕成塊石頭?】

    【這又不是山峰,一塊草地上出現一塊巨大的石頭本身就很突兀了。】

    【要不把它切開吧,好歹一半是好的……】

    直播間的人們在出主意,現場則有人忍不住激動地往前數步,扯著嗓子道:“陸大師,你乾脆把這個隔心賣我吧!我家裡還有塊紅椿木,免費送你!”

    陸子安卻只是提著刻刀,垂眸沉吟著。

    腦海裡回想起獲得系統後他一路走來的步伐。

    最開始,他雕了一匹小馬,然後,他還雕過一隻小兔子……

    小兔子……

    對了,兔子!

    陸子安猛然握緊刻刀:當時兔子的眼睛,也是一個瑕疵!

    他仔細觀察那處節瘤片刻,忽然微一勾唇。

    然後他忽然提刀,從這處節瘤到邊緣的地方,將表面虛蓋的木料全刮了個乾淨!

    “完了,陸大師瘋了。”

    “所以天才與瘋子,果然只有一線之隔?”

    “你們怎麼不攔著他!好歹另一半是好的啊!”

    “說的這麼輕巧,你怎麼不去?”

    在他們竊竊私語的時候,這下邊節瘤上的木料已經被陸子安盡數刮除。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43
第263章 他們的時代

    被陸子安全部刮掉了表面的木料以後,露出了下面的黑色節瘤。

    黑色混雜著木料本身的色澤,還有一些鑲嵌在其中的淺黃色,被扭曲成了複雜的紋路。

    雖然顏色相差極大,但竟然意外的不難看。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陸子安拿起刻刀,輕輕地在節瘤上進行細筆勾勒。

    粗糙的地方他慢慢迴旋,一刀一刀地進行修整。

    因為顏色太深,而且鏡頭是固定的,所以直播間基本看不到陸子安在上面做了什麼。

    隨著時間的流逝,周圍的人越走越近,最終,將鏡頭擋住了……

    【我類個去,總算知道為什麼演唱會都要買票去現場看了!】

    【好氣啊!這個人是誰啊,誰要看你的衣服啊!讓開啊啊啊啊!】

    陸子安慢慢地拿著磨砂紙細細地進行著打磨,原本僵硬又醜陋的節瘤,在他指下,線條更加凸顯而順暢,紋理也更加漂亮了。

    木如玉潤,同有五德。

    經過陸子安精細打磨過的隔心,不僅光滑圓潤如嬰兒肌膚,雕刻生動活靈活現,而且透亮無比,將木材自然的紋理、質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整體立體感極強,尤其是那水與節瘤相接的地方,看上去彷彿有一種下一秒水便要溫柔覆蓋上來的錯覺。

    陸子安吹了吹木屑,開始收拾工具。

    周圍早就等得焦灼難捱的人們立刻一擁而上,卻又在離隔心三步遠處頓住身形。

    沒有上漆的作品,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這是規矩。

    但是雖然隔了點距離,也無法阻止他們的熱情。

    從節瘤往上看,竟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那雲海傾洩而下,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感覺,讓人心神搖曳,不知不覺就陷入其中。

    山色空濛時群峰的高峰突兀,簡直就是北宗畫派的奇峭之筆,那盤古開天的筆觸,好像巨斧削出一般。

    然而那些山峰都被隱於巨浪般的雲霧之下,山像在水中沉浮。

    人們也隨著自然景色,心潮由洶湧漸入平靜,慢慢的進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有人喃喃自語:“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雲是水氣蒸騰的聚集。

    求道之人不外求,不強求環境和他人要如何,也不因為外境的變化而動搖心境。

    所以無論是順水而來,還是水窮而看雲,王維在此,對情境沒有區別對待,都是一種全然的接受。

    有得走就走,沿河走到盡頭了,那就坐下看雲。

    都可以,都一樣,都很好。

    而他的這種順勢而為的情境,又在陸子安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節瘤此時再看,完全沒有突兀的感覺。

    它上面的紋路與木料是一致的,被陸子安或詳細或粗略地勾勒過後,人們能感受到它本來就與那水那雲是一體的。

    水窮之時亦能自若,這是一種難得的心境。

    什麼叫化腐朽為神奇?這便是了!

    明明是該祛除的節瘤,在陸子安指下卻搖身一變成了最美的畫面!

    明白它表明的是什麼意境之後,人們更覺其明靜悠長。

    透過這兩扇隔心,人們彷彿能窺見陸子安的內心。

    他是大氣的,擁有高超的木雕技藝,卻從不吝嗇教於人,不僅收了徒弟,還開直播讓更多人觀賞。

    他也是目光遠大的,在他們還盯著眼前這點子蠅頭小利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大多數人的前頭。

    因為陸子安退開幾步,更多的人擠到他的方向去看了,因此直播間終於看到了那扇隔心。

    有人忽然說:“好像這四扇隔心都已經做好了,不知道擺到一起,會有多壯觀?”

    李大師撫掌表示贊同:“對啊!陸大師……”

    正在一邊喝茶的陸子安挑了挑眉,卻沒拒絕,朝應軒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木箱。

    然後有人一起將箱子打開,取出裡面的兩扇隔心。

    時隔多日,四扇隔心終於並排放在了一起。

    鳳與錦鯉,山與水。

    前兩幅是描繪的神話傳說中的景象,後兩幅卻是描繪的風景。

    單論技藝,自然是山水更具意境,但是因為鳳與錦鯉本身的題材就具有迷幻色彩,所以當與山水擺一起的時候,竟絲毫不落下風。

    從左至右慢慢欣賞過去,彷彿從林間走過,周身有颯颯寒風,耳邊卻傳來鳳鳴聲聲。

    白雲在腳下飄浮,錦鯉躍出水面折射著璀璨的日光。

    思緒如水流浸潤青峰和林木,那樣的體會是非常奇妙的。

    從白雲深處下來,半路上的楓林讓人留連忘返,走到最後一處風景時,終於尋到了水源盡頭。

    然後便席地而坐,靜觀雲卷雲舒。

    【一兩木屑一兩金,是這個價格嗎?大師你地址給我,我現在飛過去!】

    【哇噻,當時好像說的是三個階段,不是直接這個價呢……】

    【一克足金多錢來著?一位貧窮的月球人路過……】

    然而他們的爭論不休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因為現場,也有人這樣說了。

    “陸大師,你這堂門,多少錢願意出?”

    所有人都沒想到,竟然會是任如畫先開的口。

    陸子安也有些驚訝:“你……”

    任如畫微笑,很認真:“我知道您這堂門的價值,我是真心喜歡它們的,您放心,只要您肯出,錢我一分不少。”

    雖然他的態度很誠懇,但是陸子安還是不得不拒絕。

    “抱歉,因為這堂木門,我注定是完不成的。”陸子安在隔心上輕輕拍了拍,語境悠遠:“這是,我對高大師的致敬。”

    一堂門有六扇,而他從一開始,就只做了四扇的準備。

    眾人忽然想起來,高勝美大師留在家鄉的那堂門,與陸子安補全的這四扇,竟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尤其是兩幅山水隔心,主人公如果換成高大師,竟完全契合,絲毫不顯得突兀。

    所以難怪看上去會讓人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

    陸子安正想說話,卻見到吳羽神色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他後,吳羽眼睛一亮,直接走過來,在他耳側低語道:“結果出來了董市長。”

    只這一句話,陸子安便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董副市長成功了,他摘掉了那個副字。

    “還有一個好消息是,董市長上任第一個決定,便是大力弘揚民族文化,將長偃市塑造成傳統文化旅遊城市。”

    陸子安怔了怔,然後笑容便染上了眼角眉梢,他低聲呢喃:“早就該這樣了。”

    他與吳羽都深切地明白,這是一個訊號。

    他們的時代,終於到來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43
第264章 壯哉我大華夏!

    吳羽的笑容有些艱澀,眉宇間有種蒼涼:“如果我們沒有官方的支持也能把木雕扶起來就好了,這樣靠時勢,總感覺不穩當。”

    “能是能。”陸子安輕描淡寫地笑,抬起手晃了晃:“不過是時間線會被拖長而已。”

    他有技藝,吳羽有資金,就算沒有官方扶持,他們也一樣能立起來。

    但是就如陸子安所說,時間會大大增加。

    吳羽想了想,嘆氣笑道:“是我想太多了。”

    【問題是那個節瘤到底被雕成了啥啊?這樣斜著我根本看不到啊!】

    【就是,我知道大師做的肯定好看,但是你們能不能把鏡頭切正一下啊啊啊!】

    還是一直盯著屏幕的鄒凱看到了,想了想:“大家讓一讓啊,開水開水。”

    然後他叫來應軒,把隔心慢慢地扶了起來。

    那塊巨大的節瘤究竟被做成了什麼呢?

    這是所有在電腦前苦苦等待的觀眾們最關心的問題。

    當整個隔心被豎立,眾人迫不及待地將目光落到下面的節瘤處。

    哪還有什麼節瘤?這分明是一塊裸露著的地面!

    像是沙灘,又像是肥沃的土壤。

    上面那些紋路在陸子安的勾勒下,平看只覺紋路與木料相似,但這樣豎起來看,才發現那竟然是淺淺的、用薄浮雕技藝雕琢而成的腳印。

    最為奇妙的是,與水交界處,還有細細的浪花。

    這樣恰到好處的顏色,用普通的顏料是絕對做不出來這樣的效果的。

    【這,太真實了……】

    是的,它非常真實,真實到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感覺這好像真的就是泥土粘到了木料上。

    實則厚重,虛則空靈,唯有虛實結合,方為上品。

    陸子安在實實在在的大片節瘤中也留出層次,透出氣韻,使流動、使呼應、使牽連。

    所以才會使得整幅畫面顯得協調,一點也不會覺得這大片節瘤多餘。

    為什麼在場眾人第一個會想到王維的那首詩?因為這節瘤清清楚楚地將這首詩最精妙的“行至水窮處”給逼真地描繪了出來。

    尤其是那扭曲在節瘤中的暗紅與深黃的曲線更是吸睛,讓人稍不注意,便進入了畫中意境。

    從實到虛,再由虛至實。

    無數人追求一生的虛實相映,陸子安僅僅利用了一塊節瘤便完成了。

    跨過技法的門檻,平平而去是匠人,超脫拔俗才是大師。

    應軒扶著隔心展示一圈後,坐回了原位。

    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他明白了!

    他終於懂了!

    心裡的激動像是抑制不住的巨浪,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胸口,讓他坐立不安。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了,騰地起身,大步朝陸子安走去。

    “師傅!”

    陸子安正在跟任如畫聊天,聽到他的聲音轉過身來:“怎麼了?”

    “師傅,我想回去!”應軒激動得臉漲得通紅:“我覺得我悟了!師傅,我的那個筆筒也可以用你這個辦法!”

    夾著煙的手頓在半空,陸子安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頓了頓,掐了煙愉快地笑了。

    他拍了拍應軒的肩,讚賞不已:“很好!我原想回去再好好指導你的,現在看來不用了!走,我帶你回去!”

    旁邊的陸爸有些擔心,壓低聲音道:“這麼多人……你就這麼走了,不合適吧?”

    “沒事沒事的!”任如畫連忙擺擺手,笑著道:“有我和李大師呢,剛才我們都有進益,也想好好靜下心來研究一下!”

    全程吸到尾的李大師也連連點頭,認真地表了態:“陸大師這一手化腐朽為神奇真的特別厲害,我也有所啟發,你放心去吧,這邊我們幫你照看著!”

    “行,那就麻煩你們了。”陸子安琢磨著要把家裡剩下的紅椿木也搬過來,把裙板做完,然後組裝起來,這堂門就真正完成了。

    他帶著應軒開車回去,現場的眾位木匠們也在欣賞完他的作品後,幹勁十足地忙活起來。

    鄒凱帶著直播四處走動,現場忙碌的人們心裡更暢快了。

    哇,也能入鏡頭呢!

    “幫我瞧瞧,咳咳,就快過來了,我頭髮沒亂吧?”

    “挺精神!哎我這後邊沒歪吧?幫我扯一下。”

    雖然是個直播間,但這畢竟是陸子安的直播間啊!

    其影響力已經不是他們現在開的直播所能比擬的,那差距根本都不需要想。

    而直播間的粉絲們也給足了面子,沒一個刷負評的,都是各種誇。

    【這位大師好有氣質啊……好認真的樣子……】

    【哇,這麼多人,而且還沒什麼聲音!這才叫素質!】

    【誰說我們傳統文化無人注重?看,不僅有我們,還有這麼多大師呢!】

    【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傳統文化復興之路始於當下,壯哉我大華夏!】

    【壯哉我大華夏!】

    【壯哉我大華夏!】

    這句話實在太符合眾人心境,直接刷屏了。

    鄒凱非常大聲地將這些彈幕都讀了出來,不少大師偷偷地抹了把淚。

    這一刻,他們等得太久,太久了。

    現場的所有人勁頭都更足了,鄒凱也轉到了最後一排。

    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外頭有人正風風火火地朝這邊快步走來。

    馮小荀一抬眼就看到了他,高興地招手:“嗨!阿凱!好久不見!”

    “小……咳,荀荀你好!”鄒凱也朝他走過去:“你怎麼來啦?”

    “哦你在直播啊,各位好呀,我是馥安電視台的記者,馮小荀,是特地來實地採訪的哦!請大家多多支持我們馥安電視!謝謝大家!”馮小荀職業病發作,順便給他家也拉了下人氣。

    雖然有些多此一舉,但能刷好感度啊!

    馮小荀長得討喜,說話又溜,粉絲們很是買賬,紛紛說很喜歡看馥安台。

    而現場的諸們匠師們在聽說馥安省電視台的記者過來採訪後,更是一個個都激動得兩眼放光了。

    這可是馥安台!影響力多大!

    他們這是真的要上電視了!

    有人甚至在心中哀嚎:早知道上午回去的時候就該換套好一點的衣服!

    當時淨想著過來要做事的,穿的都是厚實耐磨的……

    眾人抬頭四顧,心裡又踏實了:好像,大家都是這麼想的,穿的都差不多。

    為了維持形象,更加沒一個人說話了,所有人都非常認真地低著頭做事,無比仔細。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44
第265章 玉

    馮小荀招呼攝影師進來拍攝,心裡卻已經在琢磨起了專題的名字,隨口問道:“哎?子安呢?”

    鄒凱頭也沒抬:“他有點急事,先回去了,晚些會過來。”

    這時陸子安已經到了家,剛進門,正好看到宋叔很是高興地走了過來:“陸大師!哎呀我剛想去找你來著,沒想到你就回來了。”

    黎叔也走了過來,笑聲洪亮:“子安你回來啦,你看,老宋,我都說了他們肯定馬上回來了,這不就回來了不是。”

    陸子安把他們讓到沙發上坐下,笑著寒暄了幾句,問起了來意。

    宋黎二人對視一眼,到底還是宋叔先開口。

    他有:“是這樣,我看了直播,陸大師您修的這盞燈我特別滿意,就想……”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莫非是錢不夠,不好意思說?

    如果是以前,看在黎叔面子上他可能就不計較了,但是這眼下他正缺錢。

    所以陸子安沒接話茬,而是點點頭彷彿沒明白:“就想怎麼呢?宋叔您有話直說就好。”

    但是宋叔自己就是哼哧哼哧說不出口,人陸子安前兒才修好,他今天就來說這事,感覺有些不妥當……

    黎叔最是看不得他這彆扭的樣兒,一拍大腿,大聲地道:“哎呀,就直說吧,你宋叔他的意思是,這盞宮燈你修得挺好的,有人想出錢租去撐幾天場面,想問一下你同不同意。”

    租去撐場面?

    這個理由陸子安真是聞所未聞。

    不過他也沒細問,挑了挑眉,笑道:“這個當然是由宋叔作主啊,這是您的燈,我不過是將它修復了而已,最終決定權在您手裡。”

    宋叔很明顯地吁了口氣,神情放鬆了很多:“咳,我這不是想著,你把外邊以前賣掉的和送出去的作品都高價買回來了,而且聽說卓大師那個木雕別人借一下都不成……”

    原來是這樣。

    陸子安只靜靜地笑道:“我讓人把我之前的作品都收回來,是因為我們在做私人博物館的前期準備……至於卓大師的,這個我是真不知道,畢竟和宋叔您一樣,我也只是幫他修復了而已。”

    “理解的,明白了。”宋叔笑容滿面,額頭都起了皺紋:“既然陸大師您沒有意見,那我就放心了……那我能不能看一下宮燈?在電腦裡看總還是沒有親眼見到的驚豔。”

    “當然可以的。”陸子安說著就起了身,請他們去書房:“這邊請。”

    當那盞精美絕倫的宮燈再次出現在宋叔面前,即使是他也難掩激動。

    他把手擦了又擦,才敢輕輕觸碰那美麗的雕花。

    在這盞承載了他父親無數情懷的宮燈面前,他情難自抑,一雙眼睛興奮到發紅,短而粗胖的手指不知不覺微微顫抖。

    輕輕地撫在那鳳首上,宋叔眼前漸漸地模糊了,兩行熱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爸,真的修好了……”

    他實在是太高興了,高興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帶著宮燈離開的時候抓著陸子安再三感謝,哪裡還有平日的溫文爾雅的模樣。

    不過他就算不說,陸子安也知道他特別滿意特別高興。

    因為宋叔離開後不久,陸子安在書桌上看到了一個信封,裡面有一張支票。

    整整七百萬元整。

    這在行內真的算是非常高的價了,要知道一個普通大師,工錢撐死就兩百萬。

    再往上一點,平時極少出手的,最多三百萬。

    而陸子安如今雖然有了點名氣,但和那種老資歷的大師還是沒得比的。

    畢竟他之前那件《輪迴》,還是新作,耗費了那麼多心血,也不過八百萬。

    陸子安也有些驚訝,不過也就一瞬而已,隨手放回了原處。

    等吳羽來了要還給他的,他也就轉個手而已。

    唉,感覺賺的錢再多,他也還是個窮光蛋。

    剛好應軒拿了工具過來了,陸子安他一指椅子:“坐這。”

    應軒乖乖抱著幾段竹筒在桌前坐下,拿起一個竹筒開始進行雕刻。

    他在雕刻的時候,陸子安一邊觀察,一邊在想事情。

    把這堂門做好以後,也是時候把吳羽帶回來的那段陰沉木拿出來雕刻了……

    那麼大的工作量,他得先做一下構思才行……

    正想著呢,手機忽然響了,為了不打擾應軒,他特地走到門外接的:“喂?”

    對面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非常傲慢地道“喂,你是陸子安吧,我問你,瞿哚哚是不是把玉給你了?”

    “玉?什麼玉。”陸子安非常無辜地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是誰?”

    聽到他說不知道,對面馬上慫了,陪著笑道:“嘿,我不是誰,那個,不在你那就成,我沒有別的意思,就問問,問問哈。”

    啪地一聲掛了。

    陸子安挑了挑眉,嗤了一聲。

    就這點道行,連段家人都不如,根本不夠看的。

    他剛轉身準備進去,瞿哚哚打電話來了,聲音很急切:“陸大師,我舅有打電話給你沒?”

    “有啊。”陸子安輕描淡寫地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就這樣的,怎麼了?沒事吧?”

    “太好了,幸虧陸大師你機智。”瞿哚哚吁了口氣,趕緊道:“電話裡說不清楚,我現在過來取保險箱,但玉我還是放你這,陸大師你直接開一下吧,密碼是XXXXXX,我等會直接把保險箱帶走,謝謝你了!”

    把玉留下?只拿走保險箱?

    現實版的買櫝還珠啊。

    這太奇怪了,陸子安正想再追問,瞿哚哚卻已經掛了電話。

    算了,瞿哚哚父母俱在,就算發生了什麼也輪不到他來過問,如果她需要他幫忙自然會開口的。

    陸子安走進去後,把櫃頂上的保險箱取了下來。

    他們這樣撕破臉皮也要爭搶的玉啊……

    還不惜拿自己女兒作抵,只為博得那一線爭奪的機會……

    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寶玉,能讓他們這樣費盡心思?

    陸子安略微思索了一會兒,伸手輕輕撥動了密碼。

    “……咯咯咯咯咯……嗒。”

    保險箱,打開了。

    一塊青白色的玉安靜地躺在墊著層層絲綢的箱子裡,偌大個保險箱,只放了這一塊玉,足可見其主人對它的重視。

    這塊玉整體呈扁圓形,正面紋圖為雙層鏤雕,下層為一圓形竹節式環,上層為鏤雕圖案。

    而且中間還是極為難得一見的壽字雕,雕工精巧至極,讓人一看就愛不釋手,恨不能佔為己有。

    但是陸子安在最初的欣賞過後,便皺起了眉。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這玉……有點不對勁。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只是看著這玉的時候,心裡有種微妙的不適感。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2:45
第266章 悟性

    這種不適感來源於什麼呢?

    陸子安非常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塊玉。

    他微微皺著眉看了看,轉身去拿毛巾。

    把手指擦拭乾淨後,他伸手將那塊玉拿了起來。

    這不是琀。

    琀,死者口中之玉。

    口含之物包括珠、貝、玉、錢幣等,但用得最普遍的,是蟬形玉。

    一則取蟬高潔之義;

    二則蟬蛹變蟬,如死者之靈魂開始新生命。

    《屈原列傳》中曾記載: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

    在“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觀念的影響下,象徵著高潔的玉蟬更受到廣泛的歡迎。

    一般的玉蟬飾件都是有孔的,如果是沒孔的,就有可能會是玉琀。

    而眼前這枚壽字玉飾,兩側各有一較大的透孔,可穿條帶,亦可掛勾頭,從形制上看為腰部飾件。

    正中是一個壽字,下層圓形竹節式環的前面雕了一隻龜,旁邊有靈芝。

    龜口吐雲煙,壽字右側為一翔鶴。

    龜、鶴、靈芝都含有長壽之意,中部以鏤雕“壽”字突出主題,借竹與“祝”字同音,總體含“群仙祝壽”之意。

    陸子安慢慢地摩挲著玉飾,若有所思。

    沒多久,瞿哚哚就到了。

    她進來後抹了把汗,沖陸子安笑了一下:“陸大師,謝謝你,我先把保險箱拿走啦!”

    “你等一下。”陸子安端坐在桌前,面前擺著她的那塊玉:“你過來一下。”

    她很趕時間的呢……

    雖然有些奇怪,但是瞿哚哚還是下意識走了過來:“怎麼了?”

    “你這玉……”陸子安指了指這枚玉飾,眉心微鎖:“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家的?”

    瞿哚哚平息了一下呼吸,有些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才將目光定在了玉飾上面。

    精美的雕刻,雙層鏤雕透雕,這樣的技藝極為難得,而且這又是古玉,造型非常獨特,是一塊難得的上品。

    她再三確認,才點了點頭:“是呀,就是這塊玉,怎麼了?”

    陸子安心裡也不能很確定,指尖在桌面輕輕點了點,瞥了她一眼才道:“這玉……我感覺有問題。”

    有問題?

    瞿哚哚一下就懵了。

    她呆呆地看著這枚玉,結結巴巴地道:“不,不可能吧,陸大師,會不會,會不會是你看錯了……這是我姥姥留給我媽的,連舅都沒給……他們……”

    “我對玉也不是特別瞭解,我只是感覺它很不對勁。”陸子安皺眉思索了一下,沉吟道:“唔……可能說是直覺更貼切?你姥姥有沒有說過這玉是什麼朝代的?”

    朝代……

    瞿哚哚急切地點點頭:“有的,有說過的,姥姥說這是宋代的……”

    宋代。

    陸子安沒有立即回覆,而是垂眸沉思著。

    他的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一聲聲彷彿敲在了瞿哚哚的心上。

    終於,他停下了。

    陸子安溫和地看著瞿哚哚,平靜地道:“宋代玉器突出一個“巧”字,比較善用多重動、植物紋組合在一起相互襯托的圖案,所以說這枚玉飾是宋代的還是有可能的,只是比較少見,但是我還是建議你去找專業人士鑑定一下。”

    雖然他分辨不出它的真假,但是直覺告訴他,這玉不像真的。

    從陸家出來,瞿哚哚依然處在茫然狀態。

    原本是準備把玉留在陸子安這裡,她帶著保險箱回去,讓她舅舅他們爭去,現在她卻有些動搖了。

    陸子安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他自己是個木雕大師,對玉不是特別瞭解是很正常的,但是大師的直覺,有時候比鑑定師還可怕。

    與其說是直覺,不如說是悟性。

    她坐在車上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掉頭,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家裡。

    最終,拿著最終的結論,她渾渾噩噩地回了家裡。

    她媽又在哭,舅舅姨媽都在鬧騰,雞犬不寧。

    看到她拿著保險箱回來,眾人猛地一下眼睛涮亮,直接衝她奔了過來。

    “都別動!”瞿哚哚猛然回過神,高高舉起保險箱:“你們敢來搶我就摔了它,誰都別想要!”

    “哎,別,哚哚啊,咱有話好好說。”

    瞿哚哚回想起老師肯定的神情,心一橫:“我不想再跟你們糾纏了,這樣,你們立下字據,這玉還給你們以後,你們再也不得來找我們,我們也不會管你們如何處置這玉。”

    她媽急得直瞪眼睛,卻又說不出話來。

    舅舅驚喜交加地點著頭,在她的提示下連忙拿了紙筆出來,寫得那叫一個快。

    看著他們幾個人全摁了手指印簽過字,瞿哚哚才神情漠然地把保險箱放到了桌上:“你們都確認一下,這確實是我姥姥的那塊玉。”

    經過幾個人的仔細研究,連裂縫都對比了一番,舅舅們趾高氣昂地走了。

    瞿爸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張了張嘴,卻到底是什麼都沒說,嘆了口氣,低聲地安撫著妻子。

    等到他們全都走了以後,瞿哚哚坐回了沙發上。

    她媽坐在她對面,怔怔地看著她,眼裡寫滿了傷心,似乎在不解和質詢。

    “媽,那塊玉……姥姥有沒有和你說過……是假的?”瞿哚哚沒有遲疑,直接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吵了這麼久,也夠了,如果這是塊真玉,為了姥姥我也一定跟舅舅他們爭到底,但說到底,這是塊假的,沒必要再吵下去了,如果您實在捨不得,等舅他們把它賣了以後,我再給您買回來。”

    反正是假的,也沒人會把它當塊寶捨不得出手。

    再三確定,它就是塊假的以後,瞿爸瞿媽都傻眼了。

    “那位大師說它是塊邊角料,我不知道舅舅他們為什麼那麼肯定它價值連城,但我能確定的是,它確實是假的,不是宋代的,連明清都不是,應該是現代工藝,雖然也是玉,但總價值不會超過兩萬。”

    為了安撫瞿媽,瞿爸想了想,起身從裡屋取了一張矮凳子出來。

    一打開,瞿哚哚都被嚇到了。

    這個凳子打開以後,六塊溫潤的玉石靜靜地躺在裡面,平時這凳子就塞在她爸的桌子底下當踩腳凳,她舅舅姨媽找遍了所有地方,碰都沒碰過它。

    “咳,其實我早就想說……把那玉給他們算了,我這幾年也實在受不了了,就到處託人尋了些玉回來。”瞿老闆瞥了眼老婆,見她淚光盈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一直沒尋著合適的玉雕大師,所以沒好拿出來……”

    有名氣的,他攀不上,沒名氣的,又擔心毀了玉,就一直擱置了。

    瞿哚哚翻看了一下,她認不出來這真的假的,不過看著都很不錯,至少摸起來挺舒服的。

    她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道:“……爸,你覺得,陸大師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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