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南明工業設計師 作者:米釀 (連載中)

 
mk2258 2019-9-2 20:59: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 4016
mk2258 發表於 2019-9-10 20:11
第四十章氣魄

   其實對秦昭來說,拉攏鄭成功入夥遠比幾百兩銀子重要。

    這是混亂得一塌糊塗的崇禎十七年,還有幾個月就是南明了。這樣的亂世中,秦昭如果想憑藉穿越者獨有的知識獲利,需要非常強大的背景才行。

    這是多混亂的末世?那些文官武將哪個不是拼命撈銀子,皇朝最後的廉恥都沒有了。

    而秦昭要在這樣的末世裡面做買賣。會有無數的卑鄙者覬覦秦昭的買賣,上來吃拿卡要。秦昭懷疑自己賺的銀子,一轉手就是為他人做嫁妝。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而鄭家是沿海一帶的海上霸王,福建無冕之王,有人有槍高爵厚祿。這是整個嶺南數省最強大的勢力。如果秦昭能得到鄭成功的關照,犧牲二成沙發的干股算什麼?秦昭手上還有八成股份,而且秦昭以後還有數不清的產品可以發明生產。

    而歷史已經證明,延平郡王鄭成功是個敢作敢當的漢子,是一個負責任的人。給鄭成功讓利,很有可能是會得到他的回報的。

    這生意既然有鄭成功二成乾股,以後誰敢找這生意的麻煩就是找鄭成功麻煩了。

    綁鄭成功上我秦昭的戰車。

    鄭成功當然明白秦昭送乾股圖的是什麼。

    不過他也正需要秦昭這樣的朋友,從而可以把鄭家的權勢變成真金白銀。如果多幾個秦昭這樣的人,恐怕他在廣州的經營會更加出色,甚至有可能引起其父鄭芝龍的關注。

    鄭成功拋了一個未來沙發行銷南方各省的大餅給秦昭,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驚到秦昭了。然而秦昭卻絲毫沒有受驚的感覺,反手就為未來的生意做打算,拋了兩成乾股的蛋糕過來,把鄭家這個龐然大物綁上了秦家的小船。

    這樣的氣魄真的是一個土裡刨食的農家兒郎?

    想著想著,鄭成功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秦昭一番,感覺自己越發看不懂這個少年了。

    “以後四爺就是我等小店的股東了!”

    秦昭侃侃而談。

    不管怎樣,鄭成功是得了秦昭的干股了。他頻頻讓人給秦昭上茶,又和秦昭聊了好長一段時間。

    聊到流賊的時候,鄭成功眼睛一暗,說到:“昨天來的消息,闖賊已經攻破居庸關,總兵週遇吉戰死,大同總兵姜瓖降賊,宣府總兵王承胤降賊。闖賊距離神京已經不到百里。”

    “京城的守備,兇多吉少。”

    秦有理聽到這個消息,嚇得滿臉雪白,結結巴巴地問道:“天子…天子南狩否?”

    所謂南狩,就是南逃了。崇禎皇帝若是不南逃,怎麼頂得住風頭正勁的李自成?

    鄭成功搖了搖頭。

    “恐怕難。”

    秦昭心裡一寒,知道要不了多少時間崇禎皇帝就要殉國了。

    秦昭感覺有些心煩,拱手說道:“既然如此,小弟就告退了。四爺早些差人去蕪湖吧,我等合股的生意等著四爺的蘇鋼來!”

    鄭成功聽到“合股的生意”幾個字,哈哈大笑,答道:“我這就差人駕船去蕪湖買鋼。這個月需要的蘇鋼你先去我店裡拿,也按六兩銀子一斤的價錢。”

    秦昭哈哈一笑,說道:“拿筆來,我這就寫下給四爺乾股的字據!”

    鄭成功正色道:“且慢,這是大事,我等要寫好二方皆摁手印的契約,一式兩份。以後若有糾紛,就按這契約上面寫的辦。”

    ……

    出了鄭成功的大門,秦昭長吁了一口氣。

    和鄭成功說話當真是刀光槍影,於無聲處有驚雷。一句話說得不好,可能就要損失以百兩千兩計的銀子。短短半個時辰的閒聊,兩人就定下了每月上萬兩銀子的買賣。便是秦昭二世為人,此時身上也是一身冷汗。

    秦有理湊上來小聲說道:“主人,這鄭森公子這次賺了我等好多銀子!“

    秦昭想了想,沒有說話。

    秦有理說道:“主人你算,他把軟椅販賣到其他州府去,起碼是二十兩銀子一張地賣,說不好還要賣到二十五兩、三十兩銀子。他一個月跟我等要一千張貨,這裡面就是每月上萬兩的利潤。“

    秦有理嘖嘖幾聲,說道:“這個鄭家四公子年紀輕輕,當真是厲害。談笑間談妥這麼大的買賣。“

    秦昭笑了笑,說道:“不要去算別人的利潤。我等一無所有,從零開始,能有這麼大的訂單賺銀子,已經是很好的契約了。“

    “主人睿智,說的是!“秦有理拱手朝秦昭說到:“主人當真好氣魄,居然和鄭家四爺定下這麼大的買賣。主人這下子要平步青雲上青天去了。我等這些雞犬,巴望著能和主人一起升天呢!”

    “賬房說笑了。”

    秦有理拱手說道:“只是主人,鄭家四爺下降蘇鋼價格整整一兩,主人也才給他二成乾股。我一個老賬房一分錢沒出,何德何能,敢 著秦氏商號的一成股?主人明鑑,主人說給我的一成股份,我不能要。”

    秦有理又說道:“便是秦寧、趙良策四人,也沒有道理合佔一成乾股。我要和他們說,讓他們把話說清楚,把他們的一成乾股退回給主人。”

    聽到老賬房的話,秦昭笑了笑。

    這老賬房是個知道進退的人。

    當初自己剛剛炸死一隻虎,人情不熟威德未立,說給老賬房等人乾股是拉攏人心威懾屑小的手段。但是其實秦氏商號一切買賣都是憑藉秦昭的技術,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分兩成利潤給秦有理等人?

    如果老賬房等人自己不退,秦昭也會使手段逼他們退。比如秦昭把沙發買賣全部算到自己名下,不算為秦氏商號的經營,就能讓秦有理等人一無所獲。

    秦有理此時自己發聲退出股份,是明智的舉動。

    秦昭笑道:“好!秦有理,你是個識趣的聰明人。以後我每個月給你發十兩月錢。以後我等的買賣做得更好的話,你的待遇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你好好乾吧!”

    秦有理倒吸了一口涼氣。

    十兩銀子一個月,以前的自己想都不敢想。

    “多謝主人!”
mk2258 發表於 2019-9-10 20:12
第四十一章擴產
    秦昭回到秦家村,看著七、八個在自己院子裡忙碌的工人,感覺廠房不夠用了。

    上午和鄭成功商量了擴張產能的事情,鄭成功一次性給秦昭下了每月一千張沙發的訂單。

    鄭成功已經是很為秦昭考慮,才下這麼小的訂單了。要知道鄭家的商貿渠道遍及廣西、廣東、福建、浙江諸省,就是在蘇州一帶也有代理人。在這樣龐大的網絡中銷售沙發,平均一個府每個月才能分到二十張沙發。

    一個府相當於後世一個地級市。

    而沙發是這樣劃時代的產品,讓使用者的舒適度得到質的提高。後世的東方西方,無論哪個國家的家具配置風格都有不同,但不約而同的,全世界大多數國家的家庭都會在客廳裡擺放一套沙發,供自己和客人坐。

    因為沙發確實能給人截然不同的舒適感受。

    當然,為了盡可能佔領市場減少仿製者數量,鄭成功必然不會一下子就在這麼廣袤的地方銷售。最佳的策略,是在一個地區飽和性銷售,飽和到仿造者很難拿到銷售訂單。等一個地方賣得差不多,富者人人有沙發了,再鋪開網絡,到下個府銷售。

    為了幫助秦昭擴大產能,鄭成功專門在廣州城僱傭了六個工藝熟稔的木匠,幫助秦昭提高產能。

    多了六個木匠,沙發木頭底座的生產速度可以提速一倍。原先秦昭的小工坊一天只能生產十二張沙發,現在能把產能提高到二十張以上。

    原先秦昭一天能賺七十多兩銀子,一個月能賺二千多兩銀子。現在有了鄭成功的訂單,利潤恐怕要創新高了。當然鄭成功發過來的訂單利潤薄,給鄭成功做三張沙發才能賺廣州城中一張沙發的錢。

    但無論如何,規模和利潤是擴大了。

    廠房的問題好解決,秦昭隔壁秦四郎家裡就有四間空房子,可以直接租來做臨時廠房。現在村里的族人和村民都視秦昭為英雄,也是一把炸了插雲峰的殺神,沒有人敢敲詐秦昭。秦昭要和秦四郎租房子,秦四郎還一直說:“空餘的房子,要什麼錢?”

    好說歹說,秦昭才讓秦四郎收下該收的房租。

    加上秦昭家的五間屋子,插雲峰上三間鐵匠屋子,秦昭這個沙發作坊的廠房數量已經達到了十二間屋子,可以說是一個工廠了。當然這還沒有包括在廣州城裡的生產鋼絲的鐵匠。

    這個工廠的佈置有些不效率,廣州城裡的鐵匠生產鋼絲,鋼絲用牛車運到插雲峰,插雲峰的三個鐵匠最快速度把鋼絲打造成沙發彈簧。然後這些成品彈簧被送到秦家村,由秦昭家裡的匠人將彈簧和木頭底價組裝後,然後包上布套和厚實海綿,做成成品沙發。

    做好的沙發再用牛車拉進廣州城,在城裡銷售。

    這樣來回奔波的製作工序也是沒有辦法,主要是秦昭在插雲峰有家丁要訓練,還要負責仁厚坊兩百多村丁的訓練。這些事情都需要秦昭上心。如果秦昭把工廠開到廣州城秦昭根本沒法管理。

    畢竟這是沒有汽車的時代,就算騎馬,從香山縣仁厚坊到廣州城也得要一整天的時間。

    不過好在工廠還不大,秦昭在秦有理、秦寧等人的幫助下還管得來。

    六個木匠一到秦家村,秦昭又要擴大工廠的小道消息就傳遍了秦家村。

    秦昭這天剛出門,突然發現自家院牆兩邊站著十幾個鄰居漢子。還有幾個在那裡竊竊私語的中年婦女。

    這些人中話事的是一個瘦高個的中年漢子,叫做秦元昊。這秦元昊是秦昭爺爺的堂兄的兒子,說起來,秦昭還要叫著秦元昊一聲叔。

    這秦元昊搓著手,臉上掛著一副討好的笑容,說道:“昭哥兒!”

    秦昭問道:“什麼事情?有事就說!”

    秦元昊趕緊答道:“昭哥兒,我等不耽誤你時間。我等就是聽說你家裡又來了六個木匠,看樣子這彈簧軟椅的生意做的旺啊?”

    秦昭說道:“還可以。”

    秦元昊說道:“昭哥兒你怕是要招人做工了吧?昭哥兒,我等這十幾個漢子和六、七個婆娘都想到昭哥兒的工坊裡面做事。我說句大實話,昭哥兒你若是招工,不如從我等這些人招。我等都是一個村的,沾親帶故的,又都是有名的老實人。昭哥兒你招了我等,我等保證不給你惹一點麻煩事情。”

    秦昭笑了笑,打量了一番這些毛遂自薦者,發現確實是村里比較老實的人。

    村里的那些潑皮、無賴現在都有些害怕秦昭。秦昭現在有人有馬,手下三十家丁,還有二百多村丁的指揮權。那些潑皮無賴還不夠秦昭手下一人一拳的。他們一個個看到秦昭家門都繞著走,沒有一個敢來惹事。

    敢來毛遂自薦的都是村里的老實人。

    其實在村子裡招工人有好處,因為大家對彼此的底細都十分了解。秦家村一共也就六百多人,大家每天在村子裡閒聊,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如果在外村招收工人,就有可能招收到難以管理的潑皮。

    秦昭算了算需要的人工,笑道:“秦元昊你倒是機靈,知道我要擴大生產了。算你一個,到我廠房裡打雜工。”

    秦元昊聽到這話臉上一喜,整個人綻放出無比燦爛的光芒出來。

    秦昭又指著那幾個婦女,說道:“你們幾個做生活如何?”

    和後世衣服破了就扔的時代不同,明代人是經常要把破了爛了的衣服、被套拿來縫補的。還有就是做衣服,大多數人家都是買布回來交給家里女人做衣服的,買成衣的也有,但不多。明人把女子的縫紉技能稱為做生活。

    那幾個婦女潑辣地說道:“昭哥兒你不妨出去打聽一下我等幾個的手藝!要不是有幾分巧勁,我等敢來你昭哥兒門前攬活兒?”

    “我家養家的褲子上破了個洞,我給他縫了一朵花上去。”

    秦昭笑道:“那好!你們五個也進廠做縫紉!”

    那幾個婦女頓時笑容滿面。
mk2258 發表於 2019-9-10 20:12
第四十二章木工車床

秦家村人多地少,一戶人家往往只有幾畝稻田。倒不是說這嶺南仁厚坊沒有平地,而是秦家村組織能力有些差勁。靠近小河的地可以從小河引水,是好稻田。但秦家村人沒人組織修水車和水渠,離小河稍遠的地方就沒人種稻了。

    秦家村以前的族長做事蠻橫,但在組織上卻沒有過人之處。秦家村素來貧窮,還有些混亂。

    這些婦女家裡的田地都不多,有的人有三畝,有的人有四畝。這麼少的水田可以讓丈夫去耕作。自己在秦昭這裡拿一個月二兩銀子的月錢,還有伙食,自然是世界上最美的事情了。

    等於家庭收入翻了兩翻還不止。

    幾個婦女樂得眉開眼笑,站在那裡嘰嘰喳喳議論起來,商量怎麼把家裡的事情扔給丈夫和女兒,自己專心來秦昭這里幹活。

    剩下的十幾個漢子眼巴巴地看著秦昭。

    秦昭看了看,發現都是村里的熟人,就隨手用手指指了指。

    “你!你!你!還有你!你!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來我家開始做雜工。”

    六個漢子大喜過望,笑得下巴都快脫臼了。

    有家室的人,田裡的活可以給婆娘做。單身漢的話,自然有父母料理田裡耕作。

    秦昭想了想,又問道:“會做生活不?“

    那些漢子結結巴巴地答道:“不…不會。“

    秦昭有些失望。現在他的作坊最缺的還是做縫紉的女工。畢竟明代風氣保守,願意拋頭露面到秦昭家和男人湊一起做女工的婦女不是很多。哪怕是過了生育年齡的女人也要遵循婦道女德,能不出門就盡量不出門。

    秦昭看了看秦元昊,說道:“秦元昊,你今天幫我在村里吆喝,給我再招兩個會裁縫的女工來。“

    秦元昊聽到秦昭的話,臉上露出無比驚喜的表情。

    昭哥兒居然這麼信任自己,讓自己給他招工了。

    自己只是代表十幾個村民來求工做,昭哥兒就這麼看得起自己,讓自己幫他再招新的工人了?

    昭哥兒那是什麼人?先是用火藥炸死了一隻虎,繳獲了山上的全部物資分給村民,又發明了這麼暢銷的彈簧軟椅。秦昭現在在村民眼裡那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大家都覺得只要能傍上昭哥兒的大腿,那以後就要飛黃騰達,和昭哥兒一起升騰了。

    而現在,昭哥兒居然讓秦元昊去招收女工。

    昭哥兒到底是我秦家村的人,對村里的鄰里天然地帶著信任!

    只要這次事情辦得好,以後是一定會有重用的。

    秦元昊激動得滿臉通紅,把胸脯拍得劈啪響,大聲說道:“昭哥兒你放心,你放一萬個心,我一定把村里最老實,生活做的最好的老婦女給你找來。保證不讓你煩心一點點。若是我沒給昭哥兒你招兩個滿意的女工來,昭哥兒你拿大巴掌扇我!“

    秦昭笑道:“那就靠你了! “

    秦元昊一揮手,大聲說道:“昭哥兒說得這麼客氣?全包在我身上了!“

    ……

    秦昭準備把木工車床做出來。

    現在秦昭有鄭成功的大筆訂單,不存在賣不出去的問題,只怕生產能力不足。而在生產環節中,現在最卡脖子的就是木工數量不足。

    每個沙發都需要一個木頭底座,需要做凳腳和支撐的椅背。這些東西都是木工活。而秦昭的沙發是高檔家具,這些木工活自然要求做的精細,不能粗製濫造。如此一來,木工的工作量直線增長,即便加上鄭成功支援的木工,人數還是不足。

    秦昭暗道是時候拿出車床技術了。

    當然,這第一步只是人力木工車床。

    說乾就乾,秦昭回到自己的屋裡,攤開筆墨開始畫木工車床的設計圖。跳過車床的發展史,對後世車床頗有研究的秦昭當然是直接生產十九世紀技術成熟型木工車床。

    秦昭設計的木工車床是一個H型,左邊是車床的主軸。H型中間的那一槓是一個滑動軸。滑動軸上裝著溜板箱,溜板箱上面裝著可以移動和旋轉的刀架。滑動軸上面還有一個可以勻速拖拉的托架。在H型的最右邊是車床的頂尖和尾架。

    用這個車床車部件時候由兩個人搖動主軸旁邊的動力桿,給車床提供動力。

    要加工的木頭工件裝夾在主軸上面的卡盤內,或支承在主軸及尾架兩頂尖之間。動力桿由人力驅動,得到動力作旋轉運動。車刀裝在刀架上,由溜板箱帶動作縱向或橫向進給運動,也可手持車刀靠在托架上進給。

    車床很簡單,只是在關鍵部位上需要生產軸承減少摩擦力。

    秦昭又攤開白紙,為這個車床設計需要的滑動軸承。

    秦昭製造的不是後世的高端軸承,而是和這個時代鋼材水平貼合的原始球形軸承。在原先的歷史上,最早投入實用的帶有保持架的滾動軸承是鍾表匠約翰·哈里遜於1760年為製作H3計時計而發明的,當時被視為劃時代的發明。

    這種滾動軸承現在的秦昭也能做出來。

    秦昭有在這個時代堪稱精鋼的蘇鋼,再加上他掌握的熱處理技術,不對軸承效率提太高要求的前提下,生產一個受力很小的滑動軸承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秦昭畫出了軸承的草圖。

    滑動軸承的安裝是外行最難弄懂的地方。即便是秦昭,詳細了解滑動軸承之前他也不明白那些轉珠是怎麼裝進兩個軸管的凹槽中去的。

    其實這件事情很簡單,在安裝滑動軸承時候先把轉珠全部裝進外環底部,聚集在一起。然後把內環卡進外環。內外環就位之後再把外環底部的轉珠均勻撥弄到正確的位置,讓內環和外環一起卡死。

    卡死之後還要為每塊滾珠做保持架,讓滾珠只在固定位置旋轉。

    秦昭算了算這個軸承受力大小。

    按一個木工件最大不超過5Kg的量計算,這個軸承在旋轉時候的受力不超過13Kg。這樣的受力量,經過熱處理的蘇鋼完全可以勝任。

    加工軸承件的工藝以及加工完後的熱處理,秦昭以前沒事的時候曾經詢問一家國營軸承廠請教過。除了保密的高級工藝,那家國營廠的工程師知無不言。普遍的軸承鋼的熱處理歸根到底就是那幾步,秦昭已經爛熟於心。在他的指導下,插雲峰上的幾個鐵匠就能完成熱處理。

    比較麻煩的是軸承的拋光技術,秦昭沒有實際操作過鋼材拋光。

    秦昭為了這個拋光技術又找到了廣州城的劉大頭。他為鎖子甲生產護心鏡也是要拋光鋼片的。因為如果護心鏡光滑的話,很大程度上可以把側面射過來的弓箭滑出去。在這種要求下,護心鏡越光滑越好,劉大頭的鋼材拋光手藝頗有一手。

    秦昭找到劉大頭,做了六十套光滑的蘇鋼軸承備用。畢竟木工車床是吃軸承的大戶,一個堪稱原始版的木工車床就要六套軸承。
mk2258 發表於 2019-9-10 20:12
第四十三章飯碗

  木工車床做好後,秦昭當著所有木工的面開始操作車床。

    秦元昊因為成功招收兩名女裁縫的功勞,在無技能幫閒的隊伍中有些威望,這次得到幫秦昭驅動木頭車床的位置。他上去就按照秦昭的要求用力搖動車床,把車床上面夾住的一根圓木搖得拼命轉動。

    秦元昊搖動的大齒輪帶動車床上面的小齒輪,很快車床就達到了每分鐘五百轉的高轉速。

    那原木就是一根普通的杉木,上面的樹皮還在。如果交給木工處理,想把這塊原木做成圓柱子要切無數刀,會累個半死。如果是做成方形長棍,也需要仔細的鋸、刨、拋光。

    但是有了木工車床,效率是原先的幾十倍。

    秦昭舉著一把厚實的蘇鋼車刀,大聲說道:“爾等看清楚了!“

    秦昭慢慢把車刀朝原木靠過去,只聽到一片刺耳的咔咔聲,無數的原木樹皮飛了出來,濺了秦昭一身。

    秦昭不以為意,在車床上輕輕擺動車刀位置,一點一點切削樹皮。

    很快,整個原木的樹皮就全部被車刀切下來了,原木變成了一根圓形的柱狀木條。

    秦昭卸下車刀,讓秦元昊停了車床,笑道:“怎麼樣?“

    眾人趕緊看那個木條,看“車床“加工出來的木條到底是怎樣的。

    出乎眾人的意料,這個加工出來的木條的外表非常光滑,沒有一點毛刺,就像是木工大師傅用刨子精加工過一樣。靠人工想加工出這樣的效果,東鋸西刨,恐怕無論如何要一個小時。而在木工車床上,算上架設原木,啟動機器的時間,從前到後一起合計也沒有超過五十息的時間。

    以前木匠們拿到一個原木,上來就用鋸子使勁處理,把原木據成截面是四邊形的木棍。這樣浪費材料不說,鋸一個凳腳出來,加上刨除毛刺的時間也需要一刻鐘。

    效率提高了十倍以上。

    木工們目瞪口呆,發出了一片驚嘆。

    他們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久,等秦昭悠閒地又用一分鐘加工了另一個沙發凳腳以後,木工們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一個膀大肩寬的木工上來摸了又摸這台木工車床,搖頭說道:“天麼!我學了二十多年的木工,從來都覺得自己有點削木皮的手段,怎知道昭哥兒一拿出這機器,我鑽研了十幾年的削木皮巧勁全部沒有用了。“

    “天地良心,以後用這樣的機器削木皮,我是該哭還是笑?“

    說著說著,他眼睛就紅了起來。

    這是削木皮大師傅碰到了砸飯碗的機器。

    聽到這個木工的話,木工以外的眾人都是一片哄笑。

    另一個瘦削的木工也走了上來,用充滿了敬畏的姿勢看著這台木工車床。看著看著,他竟然哭了起來。

    “這機器當真是犀利,說昭哥兒是魯班在世也不為過。恐怕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學了十幾年的木工技能都不頂用了!嗚嗚嗚,昭哥兒隨手發明一個機器,就能讓我等的飯碗砸掉。“

    這個三十多歲的木工越哭越傷心,後來竟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沮喪地蹲在了地上。

    其他的幫工對視了一眼,又是哈哈大笑起來。

    秦昭的機器好用,秦氏商號就能賺大錢。以後秦氏商號擴張了,他們的地位也自然水漲船高。這些木工的憂傷,他們實在是不懂。

    就連鄭成功招來的木工們也是一臉的震撼,眼睛漸漸都有些發紅。不管是誰,突然間發現自己學了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技術變得不值一提,都是十分沮喪的。

    這個時代的木工和後世的木工不同,這個時代的木工學了大量粗處理木材的技術。而這些技術在後世都是由機械高效完成的。後世的木匠將精力集中於處理機器無法處理的工藝性細節上,和明末的情況大不一樣。

    所以後世的木匠可以和工業化機械共存。而明代的木匠一看到秦昭的車床,就感覺自己被砸了飯碗。

    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十分難過,甚至好幾個人都悉悉索索地流出了眼淚,但還是忍不住彎腰仔細端詳秦昭的車床。

    “東家,這'車床'怎麼轉得這麼快,這關節部分是怎麼做的?“

    秦昭笑道:“關節部分用了軸承和齒輪。不過你們不用管軸承怎麼做,你們學會使用這車床就好了!“頓了頓,他又說道:”你們不要以為手藝變得沒用。你們的手藝以後還是可以用在精雕木具上的,木材家具的工藝性精加工還是需要你們。“

    “就算精加工手藝不行的木匠,也可以在我秦氏商號裡吃一輩子飽飯。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們不犯大錯,都有二兩銀子的月錢和包食宿的待遇。你們只需要學會車床操作,就有鐵飯碗。“

    聽到秦昭的話,那些木工們又重新泛起了希望。

    做木家具的工藝性精加工,這活計聽上去也不錯啊。雖然現在諸人精雕技術不太好,但只要勤加練習,憑大家的底子還是能慢慢掌握的。

    實在不行還有鐵飯碗。

    那個瘦削的木工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湊到木工車床前面擦了一把眼淚,說道:“東家,我學!我第一個學怎麼操作這個木工車床。你讓人教我怎麼用這個車床,以後我學了怎麼使喚他,便日夜為東家做沙發的圓立柱。“

    這個瘦削木工覺得自己沒有學精雕木工的本事,把吃飯的希望放在操作車床上了。

    秦昭笑了笑,說道:“用這個車床削樹皮是最快的。切削加工完成的圓形木材看大小。如果是大塊的原木,我等也可以把加工完的原木鋸成四根沙發凳腳,這樣一來我等的效率才會高。“

    “我等做的軟凳最關鍵的是保證質量。至於凳腳是半圓型還是圓形,都可以。反正外面的布套一包,下面的凳腳就只看得到一點點了。“

    幾個木工們聽得頭頭是道,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牢牢記著秦昭的每一句話。

    最後幾個木匠實在受不了內心的震撼,紛紛說道:“東家是魯班轉世吧?“

    “這樣一來,我等原先人手不足的木匠反而變成時間最充裕的一班人了!“

    “東家一定是魯班轉世,否則怎麼做得出這樣的機器。“

    “東家會做木牛流馬不?“

    聽著木匠們不著邊際地亂猜,秦昭翻了個白眼。木牛流馬那是個神話,相當於永動機,豈是人類可以做出來的?

    看到秦昭的白眼,集體圍在這木工車床邊的工人們又發出了一片哄堂大笑。
mk2258 發表於 2019-9-10 20:12
第四十四章銷售

   四月初四,香山縣布河坊南端的一處隱蔽海灣中。

    一艘巨大的通番福船停泊在海灣中,船上的船帆已經卸下來了,但桅杆上高高地掛著一個鄭字,昭示著這艘海船的身份。

    明朝後期,浙江、福建和廣東一帶違禁下海的行為十分普遍。明代百姓稱外國為“番”。這些船隻揚帆遠航,溝通外番,被明代的百姓稱為通番船。此時的通番船較為流行的有福船和廣船兩種。

    廣船是廣東一帶更為流行的船隻。由於廣東靠近南海,南海通番貿易歷史十分悠久,所以廣東一帶的通番海商往往強調船隻的質量,要求海船經久耐用。而且船隻造得很大,動輒僱傭五、六十船員。

    天啟朝爭議很大的官員王在晉在《海防纂要》記載道:“廣船視福船尤大,其堅致亦遠過之,蓋廣船乃鐵力木所造,福船不過松杉之類而已,二船在海若相衝擊,福船即碎,不能當鐵力之堅也。”

    而福建一帶的海商在貿易的地理位置上不佔優勢,不論是和浙江比東洋貿易,還是和廣東比南洋貿易,福建的地理位置都次之。加之福建山地崎嶇,集齊和分銷通番貨物較浙江和廣州更難,所以福船走的是另外一條路。

    “福船俱松杉木,楸蟲易食,常要燒洗,過八九訊後難堪風濤矣。”

    在這個時代,歐洲船舶製造者建一條蓋倫大船動輒使用三、四十年。廣船也是一樣,造船恨不得用盡世間珍貴木材,廣船的主梁、橫樑等大多采用東南亞珍貴木材,如鐵犁木等。而福船隻用十年不到就被報廢,大多使用易得的杉木。其建船時候的指導思想相差巨大。

    海上風大浪大,船隻來去踪跡無所追尋,殺人越貨是家常便飯的事情。福建的出海者在商品經濟方面有著先天的劣勢,其修建的船隻就朝追求武力方向發展了。在這個時代熱武器還處於從屬地位,武力還是主要依賴冷兵器,發展海上武力需要的就是船走的快,掉頭容易,建造成本低,可以多造船多載人。

    “福建不敢與廣船相衝,但廣船難調,不如調福船為便易,廣船若壞,須用鐵力木修理,難乎其繼,且(廣船)其製下窄上寬,狀若兩翼,在里海則穩,在外洋則動搖。”

    廣船追求海洋貿易的效率,船舶堅固耐用,而福船則追求外海的航行性能和便宜好造。在波瀾壯闊彼此攻殺的十七世紀東海、南海,福建和廣東的海商們發生了激烈的競爭。最終福建泉州的鄭芝龍擊敗了廣州府南丫島的廣東海商頭目劉香老,成為了東海、南海上的霸主。

    鄭芝龍的勝利,何嘗不是福建闖海者發展思路的勝利?

    在西方同時代,思路和福建人相同,小海盜船眾多的英格蘭也戰勝了西班牙的無敵艦隊,成為海洋霸主。

    此時停泊在這個偏僻港灣里的,就是鄭成功麾下的大福船。

    那艘大福船長近十五丈,寬約三丈,高二丈有餘,秦昭在遠處算了算,估計這艘大福船的排水量至少有五百噸以上。

    在這個時代,這已經是可以橫行海洋的大船。

    大船的下面,鄭成功的掌櫃韓分禮站在船前,正看著船工將一張一張的沙發運上船,擺放到合適的位置。

    只是有些奇怪的,這三月初春的日子,韓分禮卻是一身縞素,彷彿是守喪之人。

    轉過身來,韓分禮和秦昭說道:“秦老闆,你這些日子就已經造了二百張沙發,當真是出乎四爺的預料。四爺十分高興,連口說秦老闆仁義。 ”

    秦昭趕著牛車來到這個港灣,是來和鄭家交接第一批沙發的。

    有了木工車床後,秦昭的沙發製造速度大大加快了。此前製約秦昭生產速度的主要是木工,製造一張沙發需要的木工工作時間很長。但是現在木工的生產效率提高了十倍,而其他的步驟則只需要招募普通雜工就可以了。

    秦昭只用了五天時間就為鄭成功生產了二百張沙發,交付了第一批貨物。

    鄭成功和秦昭約好到香山縣的海灣里交貨,因為廣州的水關內不能走海船,秦昭把貨運到廣州城的話,鄭家還要先用沙船把貨物運到深海邊換海船,不划算。所以鄭家直接調用了香山縣一個違禁下海的私人碼頭。

    這私人碼頭位於這個偏僻的海灣里,用木頭木板在海灘沙石上建立了通道連到深水區,可以停靠大型船隻。

    看著二百張沙發快裝船完畢,韓分禮揮揮手,兩個小廝立即抬著一個沉重的箱子從船上走了下來。

    “秦公子,這是這二百把彈簧軟椅的貨款,一共是二千四百兩。”

    秦昭眼睛一亮,上去打開木箱蓋子一看,果然看到二十四錠碩大的銀元寶放在箱子裡。那些元寶一個就重一百兩,明代十六兩一斤,足有六斤多重一個。秦昭把一個放在手上,只覺得十分的沉重。

    秦昭身邊的秦有理說道:“買賣交易錢貨兩清為好,容我量一量重量,驗一驗成色。”

    韓分禮笑了笑,讓秦有理去檢驗。

    忙碌了一會,秦有理笑道:“回主人,這都是赤足的戶銀,一百兩一錠。”

    所謂戶銀,就是朝廷戶部將各地稅收匯總後,在北京城內鑄造的銀錠。這些銀錠在朝廷使用時候流入市場,因為擁有朝廷信用背書,是市場上最好的銀子。

    秦昭也拿起一塊銀錠,輕輕撫摸。

    秦有理又和韓分禮交接交貨和收銀的單據,作為記錄和證明。

    這些貨款收下後,秦昭有了四百兩的利潤。

    這一個月,秦昭在廣州城裡賣了四百多張沙發,賺了二千兩銀子左右。算上這一批貨物賺的四百兩銀子,秦昭的沙發生意總盈利已經接近三千兩銀子。這些銀子中有二百多兩要作為乾股收益送給鄭成功。秦昭自己能餘下二千六百兩銀子。

    加上插雲峰繳獲的銀子,秦昭目前手上有近四千兩銀子的財富。
mk2258 發表於 2019-9-14 10:07
南明工業設計師 第四十五章 天子


    這些銀子有一部分用來購買原材料生產沙發,大概佔用二千多兩銀子。剩余的一千多兩銀子秦昭全部儲存在插雲峰上。上個月秦昭在插雲峰上組織泥瓦匠建了一批堅固庫房,專門用來儲存銀兩。

    廣州城中的沙發需求目前仍處于供不應求的階段。

    據歷史學家曹樹基的估計,廣州城在這個時代有人口三十萬人。這三十萬人都從事工商業生產或服務業,富裕的人家大有人在。假設其中百里挑一的富戶購買秦昭的沙發,一戶買兩張,秦昭也能賣出六千張沙發。

    要知道在後世,沙發可是家家必備的家具。

    現在秦昭銷售的四百張沙發,只能說是開了個頭。秦昭勻出二百張沙發給鄭成功販賣已經很大方了,是看重和鄭成功的關系。

    和鄭成功的關系很重要,等到廣州城市場接近飽和,需求下降了,秦昭就要純粹依賴鄭家的銷售網絡賣沙發了。

    秦昭朝韓分禮問道︰“韓掌櫃為何一身縞素?”

    韓分禮詫異地問道︰“秦老板還不知道麼?”

    “什麼?”

    韓分禮臉上一苦,說道︰“韓老板不知道啊,闖賊李自成已經在三月十九日攻破紫禁城了。天子…”說到這里,韓分禮有些結巴,極悲傷地說道︰“天子不願和闖賊媾和,一條白縞吊死在景山上了。”

    听到這話,秦昭也是一驚。

    崇禎朝結束了。

    按照史家的算法,大明朝這就算是亡了。

    漢人最後一個天子,自縊殉國。

    說著說著,韓分禮越來越悲傷,最後忍不住流下兩道濁淚。

    “如今沒有了天子,流賊如此猖狂,以後的日子怎麼過?”頓了頓,他又說道︰“好在我等鄭家經營福建多年,福建一省之地兵馬森然,倒是沒有流賊,還可以從長計議。”

    秦昭听到這條消息,心中百味雜陳。

    他身邊,秦有理突然身子一軟,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天子!我大明的天子竟殉國了!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大明養士三百年,我等只恨報國無路。豈想到這一日之間就突然沒有了天子,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我等識字之人立于世間,當真是慚愧!”

    大明朝以讀書人治天下,對讀書人的禮遇歷朝未有,文官們甚至時常叫囂,說這天下是天子與士子共治也。在明朝只要中了生員,考取了廩膳生,國家就每月發糧食養起來,見官不跪。中了舉人,則能光明正大的免除賦稅,招徠無數鑽營百姓的投附。

    中了進士那就更不得了。

    明朝養了士子三百年,養出了無數書香傳家的世家。這些世家往往成為一地的望族,代代都有功名,成為大明皇朝的統治階級。

    秦有理的情況其實不算士人,他小時候家貧,是因為族長喜愛被送去鎮上私塾讀書。後來因為識文斷字被秦家村的百姓視為話事人。但這個秦有理是個格外懂得感恩的性格,他長讀聖賢書,和各個村莊話事的縉紳往來,竟下意識地把自己當成了讀書人,算到了士子的那一邊。

    此時養士三百年的大明滅亡了,他嗚呼哀傷,臉上濁淚縱橫。

    秦有理和秦昭說道︰“主人,今日真不是個好日子,竟听到這樣的晴天霹靂!主人,此番回去我等都要換上素服,為天子服喪數月才罷。”

    明代為父母服喪要三年。秦有理感激大明對讀書人好待遇,竟自作主張,想為天子服喪幾個月。

    韓分禮贊道︰“秦老賬房高義!我家四爺是生員廩膳生,也只言要為天子服素十天。老賬房沒有功名,卻比這世界頭頂功名的斯文人忠心多了!“

    秦有理擦了擦濁淚,朝韓分禮鞠躬一禮,說道︰“韓掌櫃這話折煞我了!“

    秦昭看到秦有理的樣子,心里竟有些好笑。

    嘆息一句,秦昭說道︰“此乃時也勢也,非人力能改。我朝還有南京一都,想來南京的官員會推選新帝登基的。賬房也不要太哀傷了。“

    听到秦昭說道南京儲都,秦有理和韓分禮都是精神一振。

    我朝還有南京在!有南京在,大明朝就沒有亡,只是神京失陷而已。

    秦有理和韓分禮對視了一眼,突然間又有了力氣,哀傷都淡了一些。

    ……

    這一天,秦昭正在廣州城紅柳街的店鋪里照看生意。

    彈簧軟椅依舊暢銷,廣州城內一椅難求。店里任何時候都有十個以上的顧客在看貨,然而他們都只能看樣品,如果訂貨,訂單已經排到了半個月以後發貨的程度。

    這已經是木工車床面世,秦昭生產能力大幅提高後的結果。以前秦昭的秦家村工廠一天只能生產二十副沙發。現在有了木工車床,秦昭的工廠每天可以生產四十副沙發。秦昭給鄭成功交貨二百副沙發後就先暫停了給鄭家的供貨,全力為廣州城的商鋪提供現貨。

    但是廣州城內的有錢商賈和闊綽縉紳實在太多——廣州城中不止有做生意買賣的商人,還有許多鄉下縉紳在城里置辦產業。那些縉紳動輒良田幾百畝,一年的地租動輒上千兩銀子,甚至幾千兩銀子,買幾把彈簧軟椅當真不在話下。

    秦氏彈簧軟椅始終供不應求。

    秦昭正在那里看客人下訂單,旁邊的二表叔秦武基湊上來說道︰“東家你知道不知道?西關那邊有人開了一家店,也出售彈簧軟椅,每把只要六兩銀子。“

    “什麼?“

    秦昭愣了愣。

    彈簧軟椅才面世一個月啊,這麼快就有人模仿仿造了?第一個仿造者已經開店經營了?

    秦武基說道︰“真的,東家。前面幾個看上去沒錢的客人在我等這里轉了一圈,就說去西關買了,那邊便宜一大半。“

    看來仿造者是真的出現了,秦昭深吸了一口氣。

    “你知道他的店在哪里嗎?“

    “知道!“

    “走,我等去看看。“

    秦昭讓秦武基領路,穿過大街小巷,很快就找到了仿造者。

    只看到在熙熙攘攘的廣州城商業區西關主街上,一個三間房間寬的大鋪子門前站著七、八個伙計在攬客,熱絡地在街上邀請穿的體面一點的人進店看貨。那鋪子正面正中位置掛著一個大門牌︰“吳氏彈簧軟椅“

    ()
mk2258 發表於 2019-9-14 10:14
南明工業設計師 第四十六章 仿冒


    秦昭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客官,來看看我等的彈簧軟椅?小店誠信經營,賣得是良心價,每個軟椅只賣六兩銀子。兩副不過是十二兩銀子,就可以把這體面的軟椅搬回家,擺上堂屋!“

    秦昭看了看,發現店里大概有十幾個顧客,大多數都是這個店家從街上攬進來的。不過這些街上攬進來的普通人沒什麼購買力,往往是隨便看看就走了。偶爾有幾個自己走進這家店鋪的,則顯然是听人介紹,從秦氏彈簧軟椅店那邊過來的。

    秦昭笑道︰“我試坐一下。“

    那個伙計听到這話臉上一滯,但隨即裝出一副滿是信心的表情,一甩手說道︰“好咧,客觀你隨便坐,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秦昭听到這話就知道這店家是不太想讓人試坐。因為這伙計的話說出來以後,秦昭就感覺他話里話外一副客人試坐是佔店家便宜的語感。

    那伙計走到店里,左看右看,最後朝秦昭說道︰“客官你坐這張軟椅!“

    秦昭暗道這試坐的軟椅還是指定的啊!他走上去,坐到了指定的軟椅上。

    剛做下去,秦昭感覺還可以。海綿下面的彈簧遇到人體的擠壓,一開始還是有點反抗的,提供了一點反沖力。

    那個伙計恨不得立即把秦昭拉起來,大聲說道︰“客官!試好了吧?怎麼樣?“

    秦昭卻不急,架起一只腳,在軟椅上一坐下去就不起來了。

    坐了半分鐘,秦昭發現那彈簧的彈力到頭了。

    這家店的軟椅賣得這麼便宜,一把軟椅賣六兩銀子,恐怕成本只有一、二兩銀子。這樣的仿造者用什麼鋼材做彈簧?不可能用精鋼,能用精鐵就不錯了!說不好還用的是佛山一爐一爐煉出來的熟鐵。

    這樣的鐵彈簧能有多好的彈性?剛開始受力時候尚有一點彈力反抗擠壓力,等外部擠壓力穩定下來,鐵彈簧的熟鐵就失去彈力,成為完全不反抗外力的一圈圈鐵絲了。

    秦昭坐著坐著,感覺自己坐在了一排鐵圈圈上面,屁股上面硌得難受,十分地不舒服。

    那個店里伙計看到秦昭的臉色變化,知道秦昭已經搞明白了這廉價軟椅的竅門,頓時臉上黑了下去。

    “要買就買,不買就走!賴在我這軟椅上坐什麼?想把我的軟椅坐壞麼?“

    秦武基听到這話眉頭一皺,上去罵道︰“狗骨頭,怎麼說話的?“

    旁邊頓時幾個伙計圍了過來,一個個虎視眈眈,似乎就要把秦昭從軟椅上拉起來。

    秦昭笑了笑,站起來說道︰“秦武基,我等走!“

    兩人走出了吳氏彈簧軟椅店。

    秦武基問道︰“東家,這店如何?“

    秦昭笑道︰“這家店就是個笑話,基本上不會影響我等的買賣。“

    ……

    孫采生站在自己的堂屋里,朝兩名客人拱手說道︰“哪陣風把兩位老友吹來了,實在是有失遠迎。“

    明代科舉考試中最低等的一級稱為童子試。童子試在地方上舉行,分為“縣試”“府試”“院試”三個階段。通過縣、府試的便可以稱為“童生”。得了童生資格後可以參加院試,考取的就叫生員,即秀才。

    秀才之間稱呼彼此為“老友”,或者“朋友”,秀才和童生稱呼童生為“小友”。但是童生稱呼秀才就不能叫老友,必須和普通人一樣叫“相公”。

    孫采生自己是個秀才,他今天迎來的兩位客人都是秀才,所以他稱呼對方為“兩位老友”。

    兩位客人一個叫做範正運,一個叫來合道。

    來合道一進屋就指著堂屋上面的四把彈簧軟椅,說道︰“孫老友,我等剛才馬路上看見貨郎搬著四個彈簧軟椅進你家門,我等是來看熱鬧的。“

    听到這話,孫采生笑道︰“我是在西關的吳氏彈簧軟椅店里買的,他們剛剛給我送來,我自己還沒有坐哩。“

    來合道說道︰“彈簧軟椅不是秦家人的產業麼?現在有人仿制了?”

    孫采生大聲說道︰“兩位老友,說句實話,我就看不慣秦家人擺好迷魂陣大把坑騙銀子的嘴臉。你說一個軟凳能有多少成本,無非就是一些水綿和精鐵的價錢,他竟賣到十六兩一把的天價,這不是趁別人好說話敲詐是什麼?我孫采生第一個看不慣這樣的作風,吳家人一開始仿造,我就第一個付錢買了四個。嘿,四個彈簧軟凳!只花了二十四兩銀子!”

    兩個客人對視了一眼,來合道說道︰“孫老友是個不吃虧的人。我和範老友二人都在秦氏彈簧軟椅店里交了定金,誰知道那秦家人的生意好到不可理喻,竟說我等就算現在付錢也要半個月後才能拿到貨。我等路上看你今天當天就從吳家的店鋪里拿了貨,當真是眼熱。如果吳家的貨色也是好的,我等就不要那幾兩銀子定金,都去吳家的店里買彈簧軟椅了。“

    孫采生笑道︰“那正好來一起試試。剛才吳家人派人把軟椅送來,我擺在堂屋里還沒有試坐哩!”

    三人分了賓主,在三把彈簧軟椅上緩緩坐了下去。

    “還行!還行!確實是軟的。“

    三人剛坐下去,來秀才就發出了贊嘆的呼聲。

    孫采生坐在軟椅上,覺得確實和秦家的軟椅差不多,心里十分得意。

    他說道︰“這六兩銀子的彈簧軟椅坐起來也和十六兩銀子的軟椅差不多。那秦家人也太黑心了,竟然這樣就訛掉我等十兩銀子。“

    “兩位都覺得還行吧?這西關的吳家人還是正經的!我看兩位可以去秦家的店鋪里理論一番,把那幾兩定金銀子要回來。畢竟別人六兩銀子賣軟椅,憑什麼你要賣到十六兩,這分明是訛詐老實人哩!”

    兩名客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這下了定金再去要回定金的事情,做起來是很麻煩的。

    孫采生呵呵一笑,朝站在旁邊的僕人說道︰“還站著做什麼,還不趕緊給客人端茶上來。“

    那個僕人趕緊下去泡茶了。

    眾人坐在那里,開始閑聊。

    範正運說道︰“唉,最近噩耗頻傳心里煩躁,孫老友感覺如何?”

    孫采生立刻知道範正運說的是崇禎天子自縊的事情。他傷痛地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袖子在眼角擦了一下,說道︰“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賊人竟然能一路破關斬將攻入神京,天子一生勞碌,雖然都說刻薄,但也是只求救國的賢君,何曾料到有朝一日竟然無路可走,要縊死在景山。”

    來合道猛地一揮手,說道︰“可惜朝廷一直被奸臣把持。先有天啟朝的魏閹,又有溫體仁、周延儒等奸臣,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各路兵馬靡費軍資不知進退,終究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孫采生嘆了一口氣,說道︰“奸臣誤國啊。“

    其余兩人紛紛附和。

    但說著說著,三人的臉色有些不對了。

    來合道突然訕訕說道︰“怎麼這椅子塌下去以後不往上面彈了?我感覺海水綿已經被我的屁股壓扁了,而下面的彈簧沒什麼彈力,我整個屁股像是坐在三、四個鐵絲圈圈上哩。“

    範正運同樣說道︰“是呀,這哪里是彈簧?這分明就是鐵絲圈圈啊。剛坐上去時候還有點彈力往上面擠,但一坐久了,就一點彈力都沒有了,整個屁股就壓在那些鐵絲圈圈上。“

    彈簧如果是有韌性彈力的,會四面八方從三個方向大面積包裹住使用者的屁股,在很大的接觸面積上提供支持力。而如果彈簧失去了彈力,沙發使用者就會用屁股的很小一部分面積壓在最正面的少數幾個彈簧上面,非常硌人。

    客人來合道大叫一聲站了起來︰“磔!這彈簧軟椅不行,坐在上面鐵絲硌人!還沒有木椅舒服。“

    客人範正運也一臉失望地站了起來,說道︰“不行不行,坐得我屁股疼痛,這樣坐著要壓破皮肉。“
mk2258 發表於 2019-9-14 10:15
南明工業設計師 第四十七章 女誡


    孫采生看到這一幕,驚得滿臉通紅,十分的尷尬。實際上他的屁股處同樣是被硌得十分難受了,也已經無法坐著了。然而他剛才罵秦家商鋪,打包票吳家人的軟椅肯定好用,此時有些下不了台。

    他面紅耳赤地站了起來。

    來合道搖頭說道︰“孫老友,便宜貨色終究是便宜貨色。寧可多花十兩銀子去秦氏商鋪買正品,也好過坐在這等鐵絲圈圈上面折磨自己啊?“

    孫采生听了這話臉上更紅。

    範正運啐道︰“這哪里是讓人舒服的軟椅?這分明是給人上刑的鐵絲凳子嘛!這個軟椅不能買!”

    孫采生被兩個朋友教訓,實在是抬不起頭來。然而他在店里和家里都沒有長時間測試吳氏軟椅的實際效果,最後讓兩個朋友沒地方可以坐,確實是失禮在先,只能連連點頭稱是。

    “等我拿原先的花梨木椅來給兩位老友坐!”

    範正運左右看了看,發現堂屋里被四個軟椅佔據了空間。要換木椅的話必須把軟椅先搬出去。這一進一出是巨大的工程,範正運和來合道本來是來看吳家軟椅的,看完了效果就有了去意,沒有心思再和孫采生瞎扯了。

    “不用了!孫老友,我等試了這吳家的破椅子,就知道輕重了。我等先走了,改日再來叨擾!”

    “孫老友,我等先走了!”

    孫采生一臉的尷尬,無奈地把兩個客人送了出去,一直送到大門外才回來。

    他一回來,就看到端著茶水上來的僕人。

    他剛才對著兩個朋友不敢發火,此時看到僕人,火氣就上來了。

    “讓你端個茶水怎麼端得這麼久!你的腿瘸了嗎?”

    僕人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爹饒了我,剛才家里沒有熱水,我是在廚房里把水燒熱了才燙好茶端上來的!”

    明代的僕人如果年紀比主人小,都管主人叫做爹。

    孫采生一腳踢在僕人的肚子上,把僕人踢得朝後面一滾,在地上翻了個筋斗才停下來。

    茶壺 當一聲摔在地上,全碎了。

    孫秀才大聲喝道︰“把這四個吳家的軟椅拉到廚房去劈開燒了,把堂屋地方空出來。我這幾天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去秦家的店鋪里把四個正經彈簧軟椅買來。”

    ……

    晚春時節,仁厚坊許相公家還是一副富貴悠閑的模樣。

    許名在後院一個小亭子里讀著《女誡》,那小亭子立在一個水池上面,水池的中間是一個一米多高的假山,剛好像屏風一樣把這個小院子院門攔了一下,水池里鋪滿了睡蓮,在晚春的暖風中綠油油的。許名的旁邊點著一個香爐,一個侍女舉著一個大大的紗扇輕輕吹拂香爐中燃燒的零陵香,讓許名時刻能聞到香味。

    “一曰慎言。”

    “一曰修身。”

    侍女鶯兒在旁邊說道︰“小姐,你整天讀這些比夫子書還要枯燥無味的書,怕是要把人都讀傻了,以後嫁給別人是要吃虧的。”

    許名問道︰“如何吃虧了?”

    鶯兒說道︰“好比如說,如果你未來的夫君是個紈褲公子,流連那些院里姐兒不歸家,最好的辦法就是日日夜夜和他爭吵,煩他煩得讓他想到你就害怕。但是你又是明媒正娶娶進去的長房,他又不敢隨意休了你。這樣一來,他就再也不敢在外面久宿不歸了。”

    許名噗嗤一笑,說道︰“鶯兒,你說的是小民家的事情。那些小民男人到了二、三十歲就娶不上媳婦了,更別提休了妻子再娶,自然無論如何也沒有天大的膽子休妻,只能忍受發妻的撒潑胡來。”

    “但如果你嫁到大戶人家踫到個公子哥兒,休了你還可以在娶,你這麼胡鬧那是一定會被休掉的。”

    鶯兒咬著手指甲,說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許名笑了笑,不再嘲笑蠢笨的丫鬟。

    她正在那里翻書,卻突然看到一個肥胖白皙的中年人走近了後院。

    來人正是仁厚坊許相公,許名的父親,姓許名德善。

    許德善朝許名揮舞手臂,大聲說道︰“許名!快來看你爹我買的新家具!”

    許名放下書本,問道︰“什麼新家具?”

    許德善哈哈大笑,說道︰“你到堂屋里來看就知道了。”

    許名站了起來,隨她父親往堂屋走去。進了堂屋一看,許名看到四個方方正正的大椅子擺在中間。

    許名詫異地走上去,摸了摸大椅子的靠背。

    “好軟!”

    她又摸了摸大椅子的座墊,卻發現自己的手可以直接把那座墊壓下去,自己的半個手掌都整個陷進座墊里面去了。

    她咬了咬嘴唇,一下子坐到了那座墊上。

    “好舒服。”

    許名在那柔軟的沙發里只坐了三秒鐘,就惶恐地彈了起來,詫異地說道︰“爹爹,這是什麼家具,怎麼這麼軟?我往上面坐下去,只覺得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

    許德善笑道︰“舒服吧?”

    許名答道︰“舒服是舒服,只是這也太舒服了,《女誡》言女子當勤勵、警戒。坐在這樣軟綿綿的軟椅里面,不是良家女子該做的事情。”

    許德善看了看許名,笑了笑。

    “你讀書都讀傻了!”

    “那你說,爹爹在堂屋里擺這四個彈簧軟椅,給來訪的客人坐,氣派不氣派?”

    許名咬唇說道︰“這樣的軟椅給男子客人坐,當是比普通的木椅氣派多了?”

    許德善哈哈大笑,說道︰“還是我家名兒聰明大方,一陣見血。”搖晃了一下腦袋,許德善突然狹促地說道︰“名兒你知否?這彈簧軟椅是秦昭做的,那秦昭現在在廣州城里賣這軟椅,一把十六兩銀子,做得好大的生意。”

    許名愣了愣,問道︰“秦昭?做生意?秦家村的秦昭?”

    許德善笑道︰“當然就是你那個發小秦昭,就是小時候和你一起掏鳥窩的秦昭。”

    听到許德善的話,許名詫異地張大了嘴巴。

    “怎麼可能?”

    許名說道︰“那秦昭是個最老實的人,別人打他一巴掌他都不說一句話。在私塾里面被人叫呆子都不會反抗,他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軟椅?”
mk2258 發表於 2019-9-14 10:15
南明工業設計師 第四十八章 冰糖


    許德善笑道︰“可他還炸死一只虎了哩。“

    許名說道︰“那可能是靠他的狠勁,秦昭他雖然不喜歡說話,不喜歡與人爭執,但做人卻是有一股狠勁。小時候我看他掏鳥窩,只要是他認準了的鳥窩兒,再多的枝椏樹干都攔不住他。一定會慢慢清理,直到把鳥窩掏到為止。“

    許德善笑道︰“光靠這股狠勁,能設計手段炸死一只虎?“

    許名有些落敗地說道︰“不能!“

    “那便是了。這秦昭既然能炸死一只虎,恐怕就已經是脫胎換骨了。這人呢,有時候受到一點刺激,會突然變了性子,激發出以前從沒有的能力出來。他既然受了什麼機緣突然變得有智謀有果敢,再做出這彈簧軟椅就不出奇了。“

    許名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許德善突然賊賊地說道︰“我那天買軟椅的時候自報家門,他連口叫我許相公,十分恭敬。末了還給了我二兩銀子的折扣,每把沙發只賣我十四兩銀子。“

    “名兒你說,這個殺神秦昭為什麼對我這個未曾謀面的人這麼大方?恐怕我還是承我家名兒的面子,才節約了這八兩銀子。”

    許名臉上一紅,說道︰“爹爹你不要胡說。”

    許德善一甩衣襟,大聲說道︰“男當婚,女當嫁,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要不我讓一個口風緊的媒婆去試試這秦昭,看他對我家名兒是不是有些意思?”

    許名頓時整個臉紅成了隻果,跺腳說道︰“爹爹你怎麼這麼胡鬧?”

    許德善問道︰“怎麼胡鬧了?”

    許名咬牙說道︰“若是他沒有意思,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許德善訕訕說道︰“沒有意思就沒有意思,我給媒婆幾兩銀子讓她不要亂說就是了,這能有多大關系?說實話,就算秦昭有意思,我還要考慮考慮呢?能真的把十里八鄉都美名遠傳的我家名兒這麼隨意嫁給他一個泥腿子?”

    許名紅著臉說道︰“不行!若是秦昭說對我沒意思,我就沒臉見人了!”

    她插著腰,氣鼓鼓地看著她的父親,大聲說道︰“爹!你這次一定不能胡鬧!一定不能派人去試秦昭。否則萬一他拒了媒婆,我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許德善說道︰“這怎麼會嫁不出去呢?”

    許名大聲說道︰“嫁不出去就是嫁不出去了!爹爹你這次不能胡鬧。”

    許德善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兒這麼緊張的樣子。

    他突然有些結巴,說道︰“好,好,爹听你的,不找媒…媒婆去試,不找。”

    ……

    四月初二。

    秦元昊提著大包小包,哼著小曲,從集市上走了回來,慢條斯理地往秦家村走去。

    今天是個陰天,但是光線很好,秦元昊能看到河邊稻田里插好的水稻秧苗。

    “好!插的好秧苗,誰家的媳婦哪門的漢子,把秧苗擦得這麼齊整?”

    他心情極好,一個人走在路上自言自語,仿佛自己已經是財主家讀書人一類的角色,可以點評那些土里刨食的漢子了。

    走進秦家村,秦元昊一眼就看到了在玩鬧的自家女兒。

    “妹妹!過來!”

    秦元昊的女兒盈兒很瘦,個子也不高,頭上挽著兩個總角,小跑著沖到了秦元昊的身邊。

    “爹爹!”

    “誒!”

    听到女兒甜甜的叫聲,秦元昊高興地答應了。他一手抱起了自己的女兒,小聲說道︰“妹妹,不要和人說,爹爹今天給你買糖了!”

    “真的呀?”

    盈兒奶聲奶氣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了,爹爹難道還騙盈兒不成?”

    秦元昊打開一個布包裹,從里面逃出兩塊冰糖出來,塞到了盈兒手里,說道︰“你看!”

    盈兒手上抓到了冰糖,早忘了他爹說的不要和人說,揮舞著手臂大聲說道︰“有糖吃嘍,盈兒有糖吃嘍!”

    盈兒一口把一塊糖含進嘴里,美滋滋地咀嚼起來。

    周圍的小孩都圍了過來,一個個流著口水看盈兒吃糖。

    秦元昊問道︰“甜不甜?”

    “甜!”

    盈兒使勁點著頭,奶聲奶氣地說道︰“盈兒今年和去年都沒吃糖呢!上次吃糖還是前年過年!”

    今年和去年過年的時候,秦家村已經被插雲峰勒索了。秦家村那時候都快吃土了,哪里有銀子買糖買肉過年?今年哪怕是過年的時候,秦家人都沒有做一套新衣服。

    秦元昊听了這話臉上一紅,暗道自己這個父親以前真是窩囊。

    他抱著盈兒往家里走,笑道︰“爹爹今天還買了肉!”

    盈兒更是高興地手舞足蹈,大聲喊道︰“好爹爹!爹爹買肉吃了,盈兒要吃肉了!”

    秦元昊眉飛色舞地說道︰“爹爹今天在鎮上買了一只現殺的老母雞!”

    走了幾步,秦元昊看到了自己的大兒子秦威。

    大兒子十三歲,個子還差秦元昊一個頭。不過秦元昊不是很喜歡這個大兒子,總覺得這孩子太翻刁,以後怕是要給家里惹禍。

    不過秦元昊的妻子秦王氏大前年得癆病病死了。這些年秦元昊就帶著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過日子,雖然不喜歡大兒子,但又覺得和大兒子感情很深。

    “哥哥!吃糖!爹爹買的糖!”

    盈兒伸手送糖過去,秦威眼明手快,立即接過一塊糖,美滋滋地咀嚼起來。

    “哥哥,爹爹的糖好不好吃?”

    秦威答道︰“好吃!還有麼,爹?”

    秦元昊翻了秦威一眼,抱著盈兒走進了屋門。

    秦元昊家里是三間有黑瓦的木屋,他家還有水田四畝。當初秦元昊就是靠這些家當娶到了秦王氏。沒想到子女還沒有長大,秦王氏就撒手西去了,只留下秦元昊一個男子漢帶著兩個孩子獨力支撐。

    進了家門,秦元昊直奔廚灶處去。那廚灶處並不是一間屋子,而是靠在瓦房東外牆的一個土灶。土灶的北面用土砌了一堵牆,南面和西面則是敞開的。

    秦元昊熟練地翻開灶里火種,填碎木屑,架干柴,很快就把一窩老母雞湯燒起來了。

    盈兒擦拭著嘴巴上留下來的口水,說道︰“爹爹!雞肉好香啊!”

    “爹爹!我都一年多沒吃肉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9-14 10:15
南明工業設計師 第四十九章 骨裂


    听到女兒的叫嚷聲,秦元昊心里一酸。女兒現在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可自己除了讓一家三口人吃上糠稀外再沒有別的能力。記得上次家里吃肉還是前年過年的時候。那一年年景好風調雨順,秦元昊的水田收成不錯,割了兩斤肥肉。

    然後就再也沒有吃肉了。再後來一只虎來勒索,就更別想吃肉了。

    很快,鍋里的雞肉就熟了,飄出一股肉香。

    秦元昊用筷子夾了一小塊嘗了嘗,說道︰“嗯,熟了。”

    盈兒忍不住饞,大聲喊道︰“爹爹!給我吃一口!”

    秦元昊點了點頭,輕輕用力從母雞身上撕下一個雞翅膀,送到了妹妹跟前。

    “妹妹吃雞翅膀!”

    盈兒興奮地咬著雞肉,朝他的哥哥說道︰“哥哥!真好吃!”

    秦威見妹妹有肉吃自己沒有,都快哭出來了。但是他在家里不得寵,他生怕秦元昊不給他吃肉,怯怯地說道︰“爹!我也想吃。”

    秦元昊啐了一聲,雙手用力一撕,又將一支雞腿也撕了下來,塞到了秦威手上。

    “你也多吃點,今年還能長點個子!別整得和個矮冬瓜似的,讓整個村子都說我對你刻薄。”

    秦威開心得眉開眼笑,蹲在地上開始吃雞腿。盈兒懷疑哥哥的雞腿比自己的雞翅膀好吃,要他哥哥吃一口雞腿就給自己吃一口,然後自己的雞翅膀自己吃一口也給哥哥吃一口。他哥哥倒也依她,兩人分肉分得不亦樂乎。

    秦元昊這幾天在秦昭家里天天有肉吃,就不和兩個孩子搶雞肉了。他笑著把剩下的雞肉盛進兩個大碗中,給兩個孩子一人一海碗。

    兩個半大孩子風卷殘雲,只用了一刻鐘就把一整只肥大的老母雞吃光了,灶台上只剩下雞骨頭,還有一些帶著肉味的湯。秦威連那些雞湯也不願意放過,端著大碗使勁吹著,一口接一口地使勁喝。

    秦元昊寵愛地問盈兒。

    “盈兒,爹爹對你好不好!”

    盈兒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大聲說道︰“爹爹對盈兒最好了。”頓了頓,盈兒又說道︰“以後爹爹老了,我不嫁人了,找一個倒插門的女婿進我等家,我天天和女婿一起孝敬爹爹。”

    秦元昊哈哈大笑,罵道︰“什麼混沌魍魎,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的?”

    盈兒指著秦威,說道︰“哥哥教我的!”

    秦元昊臉上一黑,猛地脫下草鞋就要往秦威的腦門子上打過去。但手上的動作揮舞到一半,他發現最會躲閃逃跑的秦威為了手上的肉湯居然不躲閃了,只縮著腦袋頂在那里,準備在挨他爹一下重擊後繼續喝湯。

    秦威無比珍惜手里的雞湯,寧願挨打也不放棄。

    秦元昊突然心中一酸,有些愧疚。他放下了草鞋,嘆息道︰“可憐你們的娘死得早,跟著你爹吃了十幾年苦,居然就那麼去了!”

    “你們也可憐,爹沒本事給你們買肉吃,兩個人都不長個頭。”

    盈兒睜著大眼楮,被秦元昊說得也有些想娘親了。秦威端著雞湯使勁喝,根本不管秦元昊說什麼。

    “但是!”

    秦元昊猛地轉折,將手把懷里一伸,摸出一塊碎銀子出來。

    “看!銀子!”

    盈兒愣了愣,使勁盯著秦元昊手里的碎銀子,只覺得那銀子在門口光線下散發出奪目的光芒,無比的美麗。

    盈兒拍手說道︰“爹爹好厲害,爹爹有銀子了,以後可以經常買肉吃了!”

    秦威探著腦袋問道︰“爹,昭大哥發的?”

    秦元昊點點頭,說道︰

    “你爹我這半個月在昭哥兒的作坊里干活賣力,昭哥兒提前給我支了這個月的月錢!說讓家里人樂一樂。”

    盈兒看著父親手上的銀子,發出了“哇”的贊嘆聲。

    秦元昊摸著盈兒的腦袋,說道︰“盈兒乖,你爹我跟上昭哥兒做事了!以後我等家有肉吃了,好日子就要來了!”

    “就是你娘在地下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盈兒听到這話開心得眉開眼笑,小腳一踮一踮的,使勁拍手。

    四月初十。

    今天是劉大頭交貨的日子,秦昭帶著秦有理和兩個家丁走到劉大頭處,卻看到劉大頭的鐵匠鋪是關著的,沒有開張。

    秦昭愣了愣,奇怪這劉大頭今天怎麼歇業了?按說現在秦昭每個月都和劉大頭訂購大量的鋼絲,讓劉大頭一個月可以賺三兩以上的銀子。劉大頭和其他幾個會做鎖子甲的鐵匠都變成了自己的來料加工合伙者,怎麼有關門的道理?

    如果劉大頭少供應一車鋼絲,那秦昭的沙發生產速度要耽誤好多。

    秦昭想了想,到劉大頭門口敲門。

    連敲了幾聲,里面卻沒有人應門。

    秦昭詫異地四下看了看,卻看到一個隔壁賣蔥油餅的短小漢子走了過來。

    “這位公子,你是找劉大頭拿鋼絲貨物的秦公子吧?”

    秦昭現在一身錦緞衣服,氣質謙和脫俗,讓旁邊的普通人不敢小覷。更別提秦昭帶著秦有理這個老成的跟班,又有兩個高大健壯的家丁,普通人和秦昭打招呼都要稱一聲公子。

    秦昭點頭說道︰“我是來取貨的,劉大頭怎麼把鐵匠鋪子關了?他生病了麼?”

    那個賣蔥油餅的漢子唏噓說道︰“病是沒有病,若是病一場倒也不算什麼,好歹是自己的毛病。然而這劉大頭今天是因為公子你的買賣,莫名其妙地受了一場群毆,活生生被打裂了骨頭,這下只能躺在床上養傷了!”

    秦昭听到這話一愣。

    “此話怎講,餅老板你都听說了什麼?”

    那賣蔥油餅的老板搖了搖頭,說道︰“我也說不清楚,那劉大頭雖然被打裂了骨頭,但他的老婆還好沒有挨打。他現在是怕人怕事不敢開門,你使勁砸門,他還是會開門的。開門了你再去問他吧!”

    秦昭吸了口涼氣。

    听這賣餅的貨郎言語,這打劉大頭的人是沖自己來的。

    難道是沙發的競爭對手?

    秦昭心里一陣凜然,不再和賣蔥油餅的貨郎多說,只使勁在劉大頭家的木門上敲打。

    敲打了幾十下,連手都打疼了,秦昭才看到劉大頭的妻子顫顫巍巍地打開了門縫。

    “大老爺!我家劉大頭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那劉大頭的妻子一開房門就求饒,仿佛怕敲門的人把劉家的屋子給砸了似的。但是開了門仔細一看,這個女子才明白來人是秦昭,頓時眼楮一紅哭了起來。

    “秦老板你終于來了!我的天啊!我等家劉大頭是造了什麼孽?竟然被人打折了骨頭!”

    秦昭皺緊了眉頭,帶著家丁走進了劉大頭家里。

    劉大頭躺在里屋的床上,整個頭都是腫的,臉上被打得一塌糊涂。他的左手似乎是被打裂了骨頭,一動不動地平放在床上不敢動。右手則似乎還沒有事情,他不停地用右手在撫摸自己的胸口,揉搓被打痛的傷處。

    秦昭看到劉大頭的樣子,突然一陣無名怒火冒了起來。

    “劉大頭,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你說出來,我為你做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