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空間] 末世一角 作者:尤三姐 (己完結)

 
sandra0506 2019-9-7 10:57:5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 4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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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末世一角

【作者概要】:尤三姐,晉江文學作家。

【小說類型】:科幻 > 末世空間

【內容簡介】:

  末世來了,眼饞高富帥的家伙們的春天,終於到了。
  本文無喪屍!
  三姐私以為,末世如果沒的空間的話,肯定會過得非常淒慘。
  老規矩,這篇文文裡面的柳毅,也開了一個小小的金手指,非常的小。
   
【其他作品】:《小人物的快穿》、《農家有子》、《修真離婚後》、《女騙騙的前半生》、《民國小夢》

本帖最後由 sandra0506 於 2019-9-12 23:0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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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44
第一章

“都什麼鬼天氣,想熱死人啊。”

    老板娘肥胖的胳膊,一個勁地上下揮舞著一把快散架的扇子埋怨著︰“小柳,青年城四棟五零一要四桶水,趕緊送過去。”

    老板娘嘴里的小柳,是現下整個屋里,唯一忙得團團轉的活人。

    他戴著副金絲邊眼鏡,剪成板寸的頭發,如根根鋼絲般矗立在頭頂,汗水順著臉頰,滴落到胸前,形成一大片的汗漬。

    如果不看他的身高,那也是一精精神神的小伙兒。

    “好的。”小柳聽到吩咐,頭也不抬地答道。手里機械地拎著一瓶瓶桶裝水,往一倆快報廢的農用小卡上裝。

    老板娘這才滿意地咂了口冰水,舒坦地嘆了口氣。

    看著忙碌不停的小身影,也是不由得感慨,這孩子,都幾年了,始終一如既往的踏實肯干,連偷個懶都不會。

    這年頭,像這種品行的男人,真是打著燈籠也沒處找啊。

    手上密密麻麻的清單,都是急需用水的客戶,柳毅駕輕就熟地開著小卡車,左閃又躲地在電動車的縫隙中前進。

    多送一桶水,就能多賺一塊錢,得趁著溫度節節攀升的檔口,多攢點錢才好,想到老家年邁的奶奶,他不由得干勁十足。

    咳,想想當初,剛大學畢業時,也是豪情萬丈,摩拳擦掌地要干一番大事業的。

    哪曉得,殘酷的現實來得那麼快,那麼猛烈。

    還沒怎麼著呢,就被撞得頭破血流。

    好工作得有門路,有背景,哪輪得到他這個鄉村來的窮小子?

    一般的呢,干得也不舒心,太壓抑。

    吃苦受累,都還在其次,鄉下人嘛,從小干農活長大的,談辛苦根本是矯情。

    柳毅也清楚自己的長相,確實有點對不起觀眾,說得難聽點,就是寒磣,跟如今主流的審美觀,高、富、帥啥的,連個邊都沾不上。

    但是也沒必要,都拿有色眼鏡看他啊,誰不想有個好爹媽,誰不想天天被人奉承,是吧?

    可惜,投胎真的是門技術活,他當初真就沒拼過人家。

    有點城府的還好,將鄙視深藏眼底,但是也總不缺少那麼一兩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言辭激烈,赤裸的鄙視,滿腔的瞧不起,好似他這種人活著,就純粹在浪費糧食似的。

    奶奶的,他又不娶她們做老婆,礙著她們什麼事了?

    他是對不起黨,還是對不起人民了?就這種女人,送給他,他都不要。

    碾轉反側下,才找到了這份送水工的工作,這一做,就是四年。

    這種底層賣苦力的,一般都是窮苦大眾,也沒有誰瞧不起誰的說法,大家都是憑力氣吃飯。

    雖然辛苦,雖然累,但勝在安心。

    賺得嘛,也不老少,不比那些高級白領差。

    店里又包吃包住的,幾年下來,很是攢了不少積蓄,除了寄回去給奶奶買藥外,其余的全部被他存了定期。

    輕車熟路地繞過一個水塘,急剎車地將車停穩。

    穩健地跳下來,將毛巾甩到肩上,扛起桶水,就小跑著上樓了。

    林黛玉式的悲傷論秋,實在與他無緣,那些都是有錢有閑家伙們的特權啊,吃飽了撐的,閑得蛋疼。

    “水來了,水來了。”

    門鈴才響了兩聲,就被迅速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驚喜的臉龐︰“可把你等來了。”

    “不好意思,大媽,來晚了。難不成你們這片也停水了?”氣喘吁吁地柳毅,手腳麻利地幫著把水裝到飲水機上。

    “可不是,都斷了一天了。總說在維修維修,就是沒個準信。你說說,這麼大熱的天,停水不是要人命嘛。”

    “好幾個片區都停了,我這一天還沒閑下來過呢。”

    “哎呦,那真是辛苦了,小伙子,來,吃片西瓜。”大媽見水清澈透底地流出來,心情也好了很多,熱情地招呼起柳毅來。

    “大媽客氣了,留著家里的孩子吃吧。我得趕下一家,還有不少人等著呢。”說著,抹抹汗珠,告辭地關上門。

    像大媽這種,都是素質好,比較和善的。

    遇到不客氣的,罵罵咧咧,言語侮辱是小事,升級到武斗,動手動腳的,那也是家常便飯。

    反正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

    所以,送水工這個活計,不僅鍛煉了柳毅的肌肉,更是大大的提升了他的武力。

    “你們怎麼搞的,拖拖拉拉。到現在才把水送過來,出了事誰負責?”戴著碩大黃金戒指,項鏈的禿頂男人,頤指氣使地怒吼著,就差將手指頂到柳毅鼻子上了。

    柳毅是個好孩子啊。

    從來不惹是生非,將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名言,發揮到極致,對這種挑釁視而不見,斜避過男子的手,繞過對方,將水放到門後面。

    若換幾年前,他肯定會二話不說,不計後果地和這男人干上一仗。

    雖然短小精悍,但怎麼也是一堂堂六尺男兒不是?怎麼說,也不能墜了男子漢的名頭。

    可惜,現實教會他,打架也是需要成本的。

    耽誤了賺錢不說,還需要貼上醫藥費,實在是一筆虧本虧到姥姥家的生意。

    幾年間,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見識、忍耐力、處事手段,那是直線飆升,這點挑釁根本是毛毛雨,就當對方是一條瘋狗吧。

    “吆喝,一個送水工還拽上了,信不信,老子一個電話投訴你。”男子見柳毅不搭理他,有點惱羞成怒

    “老公,跟一低等、沒素質的農民工,有什麼好囉嗦的。讓他趕緊走,別弄髒了咱們意大利進口的羊毛地毯。”
    原本看上去教養極好的女人,卻口吐惡言,極具違和感。

    “聽到沒有?算你運氣好。還傻愣著干什麼,趕緊出去,下次再磨洋工,保證讓你丟飯碗。”說著,猛地將柳毅推出門,‘咚’地關門落保險了。

    柳毅一個猝不及防,被摔了個大馬哈,額頭重重地磕在水泥地面上,發出一聲厚實的悶響。

    “老公,沒事吧?”女人擔心地問躲在貓眼觀察的男人道。

    “能有什麼事?這些農民工皮糙肉厚,摔不壞的。瞧瞧,他不是站起來走了嗎?”

    “哼,算他識相,沒訛上咱。”

    “一個孬種,哪來的膽子?想跟城里人較勁,有那個實力嗎?”

    柳毅摸摸額頭上的高高隆起,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從心頭竄起。不過,幾個呼吸後,又強自按捺下,繼續送水去了。

    一直忙到晚上十點,總算將所有的訂單,都配送完成了。

    顧不上渾身的酸痛,隨口就著礦泉水咬著面包,開著專用小卡消失在霓虹燈下。

    要換平時,這會早一個涼澡,舒服地會周公去了。

    可是,今兒下午,無緣無故的血光之災,讓他憋屈得很,要不將這口氣發出去,實在擔心自己會抑郁。

    車子穩穩地停在路邊,柳毅拎著個超市購物袋就下車了。

    最近天氣突變,晚上也是炎熱無比,街頭也唯之一清,一改往日扎堆納涼,逛街的,空空蕩蕩,沒什麼行人。

    小區里到處充斥著空調‘嗡’‘嗡’的聲音,憑空又給人增添幾分煩悶。

    柳毅摸到那戶人家門口,將塑料袋打開,里面裝了只剛買來的強力膠水。

    悄聲沒息、小心翼翼地將膠水涂到鎖眼里後,才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哼,當面沖突不拿手,咱可以來陰的啊。

    看這門鎖也不便宜的樣子,小樣,等著破點小財吧。

    氣出了後,只覺得渾身舒坦,神清氣爽的,連空氣也不那麼煩悶了。

    志得意滿地哼著小曲,還抽空到路邊攤,點了十串羊肉串,喝了一瓶冰啤。

    恍惚間,好似感覺腦海里,憑空冒出一塊五米見方的土地,中間還有汪小清潭。

    柳毅使勁地晃晃腦袋,一瓶啤酒而已,根本沒什麼酒精含量,這就醉了?估計還是下午那狗日的,下手太狠,有點輕微的腦震蕩了。

    看來用膠水堵鎖眼,真是太便宜他們了。

    柳毅這壞水的眼楮,滴溜溜地直打轉,想著該出什麼招,再去整治他們一番。
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45
第二章

  “小柳,今兒怎麼這麼晚?”同屋的老張半眯著眼問道。

    “吵醒張哥了吧?”柳毅打了個飽嗝,關掉電燈,在漆黑的夜里摸索︰“在外面喝了瓶啤酒才回來的。”

    “你小子,日子真瀟灑啊。”他已經很久沒舍得買瓶酒喝,都快忘記那*的滋味了︰“哪像咱拖家帶口的,一個子兒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哎,誰家沒點糟心事啊。”柳毅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

    話題太沉重,屋內陷入了一片沉寂。

    老張的老家在柳毅的隔壁縣,離得也不遠,平時沾著個老鄉的名頭,對這個從來不偷奸耍滑的小子,也是多有幫襯。

    一來二去,大家都比較親近,對柳毅家的那點事,也是有所耳聞的。

    父母早早離異,各自重組家庭,生兒育女的,都嫌棄這麼個尷尬的累贅,丟他在老家,跟著奶奶一塊生活。

    小小的年紀,里里外外一把抓,干農活,養雞鴨,燒飯洗衣,樣樣干得順溜。

    就這樣,學業也沒落下,硬生生地擠上獨木橋,考上平江市工業大學。

    可惜啊,命太苦,到頭來,還是得和他們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工,混在一塊兒討生活。

    咳,可惜自家也是小子,否則倒是願意將閨女嫁給他。

    農村人可沒那麼多講究,只要人踏實肯干,不讓婆娘餓肚子,就是大大的了不起。

    沖這小子,每個月給奶奶打生活費,醫藥費回去,就表明不是個忘本的。

    “誰說不是呢。”老張此時也沒什麼睡意了,爬起來點了根廉價的香煙。

    “小柳啊,過幾日我就打算回老家了,到時有空多走串串門,別因為不在一塊做事,大家就生分了。”

    “遇到什麼為難事了?”柳毅吃驚地問道,現在這種天氣,正是用水高峰,可就指著這時候賺錢呢。

    送水工屬于多勞多得,連吃飯都嫌浪費時間,哪有趁這種時間老家的。

    “張哥,有什麼事,盡管開口,小弟身上還是有點積蓄的。”

    老張心下感動,這小子的為人真是沒得說。

    “沒啥,就家里的地快干了。你嫂子一個人,挑水也搶不過一群漢子,這樣下去,今年的收成就白瞎了。”

    柳毅的眉心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他們兩家距離也就百十公里,情況應該比較接近才是,奶奶年紀大,身體又不好,不是更吃不消?

    “真那麼糟糕嗎?昨兒打電話給奶奶,她還說家里一切都好呢。”

    “咳,真不知道怎麼說你們祖孫倆才好,一個個的就知道報喜不報憂。”

    “那張哥以後還回來嗎?”

    老張嘆了口氣道︰“只能看情況了,我估計啊,這關不容易過哦。”

    柳毅心下一驚,立馬從地鋪上爬起來,給老張點了支煙,謙虛地問道︰“這話怎麼說?”

    老張心下舒坦,也就不藏私︰“你沒聽新聞上報道嗎?”

    “全國各地,大部分都干著呢。超市里,礦泉水都漲到三塊錢一瓶了。”

    “嘿嘿,怎麼算,以後糧價都是要大漲的。回去將土地侍弄好了,能糊嘴不說,大撈一筆,也不是不可能的。”

    柳毅佩服地點點頭,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啊,這些閱歷所沉澱的老道經驗,正是如今他所欠缺的。

    “小柳,怎麼樣?有回去的想法嗎?”

    柳毅名下也有三畝地,是父母離婚時,奶奶為他爭取的。

    老家的宅基地,土地承包權,全都改的他的名字。

    聽到老張的問話,頓時內心一動。

    是啊,奶奶一個人在家侍弄三畝地,要是累出個好歹,就得不償失了。

    可要白白浪費唾手可得的金錢,也是有點舍不得,左右為難啊。

    “今兒先休息,也不急在一時,慢慢考慮吧。”老張似是看出他的躊躇,勸慰道。

    柳毅只能將煩心事拋到腦後,車到山前必有路,還得養精蓄銳,為明天的送水保持體力呢。

    夢里,他依稀又見到那一方小空間,黑黑的肥沃土地,汩汩冒水的小古井,一切的一切都跟下午所出現的幻覺一模一樣。

    難不成,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柳毅暗自嘀咕,是夢也罷,只希望這樣的美夢停留得久一點。

    封閉的迷你小天地,一眼就望到盡頭,了無生息。就跟集裝箱里,鋪上了一層泥土和一眼清泉一樣。

    雖然很小很窄,但偏偏感覺不到一點逼仄和壓抑,很是神奇。

    柳毅是從小干農活長大的,有著濃厚的土地情結,稍微摸摸就知道泥土的土質如何。

    軟濕細膩的泥土,捏在手心,很溫潤,柳毅敢向*保證,這絕對是他二十七年來,所見過的,最肥厚的土地。

    莊稼要是都能生長在這種地里,還用為收成發愁嗎?

    等柳毅被老張叫醒的時候,好半響沒回過神來。

    那一瞬間的心理落差,就甭提了。

    得呢,生活還得繼續,有那閑工夫恍惚,不如多送桶水來得實在。

    此時才凌晨四點,天卻已經大亮,太陽高高掛在天空,不可一世、張牙舞爪地宣示著它的存在。

    “賊老天還讓不讓人活了,動不能動,稍微走兩步就渾身是汗。”柳毅發愁地瞧著已緊貼身上的t恤。

    “可不是,這才大清早的呢。”

    “張哥,咱今兒得悠著點,別太拼命了。”

    老張爽朗一笑︰“你老哥心里有譜,惜命著呢。命都沒保障了,留著錢干嘛?拿命換錢,可不是什麼劃算的買賣。”

    “好,有張哥這句話就行。我先去洗洗,準備上工。”

    刷著牙的柳毅,瞧瞧鏡子里滿嘴泡沫的自己,怎麼看都感覺哪兒不對勁。

    頭發不要梳,胡子等會刮,體恤衫,大褲衩,人字拖,標準送水裝備啊,等等,柳毅的視線最後定格在滿是泥土的指甲上。

    終于發現違和感從何而來了。

    他是有點小潔癖的,雖然干著苦力活,但身上總清清爽爽,一點異味沒有。

    渾身上下,最值得引以為豪的,也就剩一雙手了。

    修長有力,骨骼分明,指甲蓋飽滿圓潤,上面泛著淡淡的粉色,要是家里的條件優渥,父母有意識培養的話,絕對是一雙彈鋼琴的好手。

    平時下工後,他都會用肥皂反復的擦洗,涂上護手霜,細心保養。

    可以說,這雙與自身整個形象完全不搭調的手,成了他唯一的名片。

    每次電視里,成功人士相互握手,柳毅的目光總會盯著他們的手,隨後洋洋自得。

    雖然比不上人家有身份,有地位,有長相,但卻有一雙不輸于他們的手,這就是他的資本,內心平衡所在。

    如今那雙吸引人眼球的雙手,卻布滿泥污,指甲里,縫隙里,全都烏黑烏黑的。

    但他一點也顧不上擦拭,直愣愣地盯著它們,好似能看出朵花來。

    “小柳,干嘛呢,要出門啦?”老張亮著大嗓門喊道。

    “哦,張哥,你先去,我馬上來。”柳毅回過神來,吐出牙膏泡沫,對著門外說道。

    情況有點詭異啊,昨晚做夢時,好似摸到了莊稼人夢寐以求的土地,難不成那不是夢?

    是老天爺都見他活得憋屈,看不過眼,給他派福利來了?

    柳毅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將微微顫抖的雙手伸到眼前,從指甲縫里,摳出一點泥土,細細摩挲。

    對,就是這樣,不會錯的。

    他可以懷疑自己的雙眼,但絕對不會忘記夢中的那種觸感。
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46
第三章

    柳毅這孩子平時的時間,都花在研究如何多、快、省的送水上了,哪里曉得世界上還真有,小說上快被yy爛了的空間一說啊。

    一時之間,有點驚慌失措是在所難免的,子不語怪力亂神嘛。

    不過,好在腦袋還算機靈,畢竟是在有著五千年悠久歷史的文明古國中成長起來的,像白蛇傳、牛郎織女、八仙過海、夸父追日等等,耳熟能詳啊。

    街頭隨便拉一個人,講點神話故事,估計都能說上一天一夜。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嗎?

    柳毅隱約已經猜到,有個天大的餡餅落他頭上了。

    所以,才有穩定心神,打發走老張,獨自研究真相之舉。

    柳毅懵懂地,在腦海里回憶著之前的場景,還真被他一舉成功了,那個矩形的小天地,又一次出現了。

    他使勁地掐著大腿上的嫩肉,劇烈的疼痛提醒他,這絕對不是幻覺。

    鏡子里映照出一齜牙咧嘴,呆呼呼的傻樂的臭小子形象,怎麼看怎麼不像正常人。

    試著將牙刷收進去,沒料到,念頭剛一動,牙刷就靜靜地躺在空間的地面上。

    這個發現讓柳毅如獲至寶,太神奇了,最起碼回家再不用擔心行李的問題了。

    試著進入令他著迷不已的空間里,哪知道不管如何嘗試,都無法成行。

    失落的情緒轉瞬即逝,能有這麼個私人小天地,已經是僥天之幸了,再貪心實在有點蛇吞象了。

    至于暴發戶男人推他摔倒的事,柳毅私心表示,已經非常大度地原諒對方了。誰讓人家那麼好心的送他一空間呢,若是他沒手欠,估計這好事有點懸。

    戀戀不舍地斷開聯系,現在可不是研究它的好時機,再不濟得好好站晚最後一班崗啊。

    沒錯,剛剛柳毅的心里,已經做好決定,明日也跟著老張一起回老家。

    快速地洗完臉,淨好面,出去打單子,開始了日復一日忙碌又繁重的工作。

    “小柳,什麼事這麼開心啊,從早上到現在都笑呵呵的?”老張疑惑地問道。

    “肯定是談對象了唄。”有工友也跟著打趣。

    “小柳是想媳婦了。”

    “昨晚做春夢了?”

    “小柳,這麼大的小伙子,嘗過女人的滋味沒有?”

    一席話,逗得周邊歇息的人,都捧腹大笑。

    做體力活的,彼此間喜歡開點帶色的玩笑,用來調劑工作的煩悶,一般都不帶惡意的。

    柳毅因為被曬得黝黑的臉,有點微微漲紅,還好外人看不出,以為跟平時一樣處變不驚呢。

    沒辦法,不是他臉皮嫩,主要是真的被人說中心事了,實實在在地老處男一枚啊。

    不是守身如玉,也不是思想老舊,蒼天可鑒,舉頭三尺有神明,他敢發誓,做夢都想破身,真的。

    可惜,二十七年,別說和異性接吻,就連牽個小手的機會都沒有啊。

    當然了,小時候,奶奶經常親他,那個不能算啊。

    如今的女孩都現實得很,沒房沒車沒背景的男人,免談,長得再帥也沒用。

    帥氣能送給她們愛馬仕的包包和絲巾嗎?帥氣求婚時能買得起五克拉的鑽石戒指嗎?帥氣能帶她們到旋轉餐廳來個浪漫的燭光晚餐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更何況,還是他這麼個三等殘廢呢,是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啊。

    還沒見到真身就被否定了,見到的更是直接pass。

    有時候,耐不住生理需求,只好自己打飛機。

    沒辦法,雖然自身條件很不出眾,但也是有尊嚴和底線的,實在不願意委屈自己兄弟,去將就發廊里的廉價小姐們。

    “女人的滋味還真沒嘗過,你們都不幫我介紹,到哪談戀愛去啊。”柳毅故作委屈地說道。

    “哈哈,你小子,真實在。”

    “要我說,千萬別找城里的娘們,一個個風騷得很,還是農村的女娃實在。”

    “沒錯,還得挑個屁股大的,能生兒子。”

    “各位大哥,饒了我吧。開玩笑呢,只是想到明兒要回老家才高興的。”柳毅見話題的方向偏得太嚴重,連忙救起火來。

    老張則驚喜地問道︰“真決定了,小柳?”

    “恩,這種情況,奶奶一個人在家,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那就好,想清楚,別頭腦發熱,將來埋怨你張哥。”老張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道。

    這年頭,關系再好,也怕擔責任,誰都不想平白給自己身上攬事。

    “哪能呢,等這遭風波過去,再出來就是。錢是賺不完的,這點,我想得很開。”柳毅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後槽牙,癢得厲害。

    老天爺明白,如果不是那突如其來的驚喜,打死他,也不會選擇在這個賺錢的黃金時機回去的。

    “還是你們瀟灑啊,沒負擔,不像咱,都上有老,下有小,就指著在外面多掙點錢呢。”

    “誰說不是呢。”

    “大家說說,這天氣是不是有點邪門啊,今兒得有四十度開外吧。”

    “四十度?那是前兒,今天都上到四十四度了。”

    “還不止呢,有個啥地表溫度的,都破四十六七了。”

    “真像磚家叫獸說的,啥臭氧層破壞,溫室效應?我這心里咋有點不踏實呢。”

    “鬼才曉得,我只知道,現在一出門,就會被烤暈。”

    “現在醫院是一床難求啊,全是中暑的,白日黑夜,烏拉烏拉地往那送。”

    “我有個遠房姨媽外甥的小侄女,在醫院當護士,聽說都幾宿沒合眼了。”一位本地的工友也插嘴道。

    “再怎麼著,也不關咱小人物的事,怕啥,要倒霉大家一塊倒霉。”

    “是啊,這又沒特權,好走後門,有那些當官的陪著,老子也不冤。”這話絕對出自憤世嫉俗工友之口。

    “想那麼多干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歇也歇夠了,都上工掙錢養老婆孩子去。”

    人群一溜煙的散了,往四面八方而去,有騎著三輪車的,有駕駛電動馬自達的,比較高級的,像柳毅這種,就是農用三卡。

    柳毅這輛,當初買的人家二手的,除了輪胎不響,其余到處都 當 當的。

    就這,還足足花了他七千大洋呢,一般人可舍不得這麼大的投資。

    但他考慮的是,軟件升級,相對應,送的水就多。

    羊毛出在羊身上,不消多久,成本就收回來了,他還能白落一輛車,多好。

    這種車,不消說,再過幾年,基本就報廢了。一上路,保準會被戴大蓋帽的開罰單,甚至拖走,最後妥妥地停在廢品回收站。

    誰能料到,人生何處無驚喜啊,情況來了個大逆轉,他有一空間了。

    這車,當然也就能一起帶回老家了。

    在那,它可是能頂大用場的。只要發動得起來,誰管你是破是舊,脫貨,拉麥子,一把好手啊,絕對比幾個壯勞力好使。

    想通了這個關節,柳毅感覺好似平白掙了幾千塊錢,一整天,送起水來,都渾身是勁。

    一天終于就這麼過去了,他拖著疲乏的身子回到宿舍。

    實在沒什麼精力收拾行李了,偷個懶,明早起來再弄吧。

    掏出老舊的翻蓋手機,打開網頁,戰戰兢兢地輸入‘隨身空間’幾個字,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整整一萬來個搜索頁。

    一一的看下去,結果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跟眾多前輩的相比,他的空間絕對是簡易得沒邊版的,整個就是豪華城堡和搖搖欲墜,四處漏風的茅草屋之間的差別。

    里面所描述的更是讓他大開眼界,什麼可以洗筋伐髓的靈池了;一日賽一年,加速成長的息土了;可以飛天遁地的修仙功法了,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啊。

    絕對是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萬能的神器啊。

    柳毅的心里也升起那麼一點小小的奢望,雖然他的空間小,但說不定,說不定,它就是個小巨人呢。
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46
第四章

人啊,就這麼回事,得隴望蜀的,一點妄念折騰得柳毅一夜沒睡踏實,翻來覆去的。

    一會幻想洗筋伐髓後,來個天然增高,里外大變樣,迷她十個八個的小姑娘,跟他屁股後面哭爹喊娘的,死活要嫁給他。

    一會又幻想,得了什麼內功心法,他這個有緣人一夜間成了武林高高手,劫富濟貧,偶爾還來來偷香竊玉,冒充回采花賊,好不快活。

    再不濟來個時間流速差,一日抵十年,種點啥人參,冬蟲夏草啥的,做做富家翁,左擁右抱,也勉強湊合啊。

    越想越覺得熱血沸騰,人生改寫,在此一遭。

    是龍是蟲,全拜空間是否爭氣啊。

    現在大概凌晨兩三點,柳毅是怎麼都睡不著了,也就不勉強自己,一骨碌地爬起來,打算了卻心事。

    偷偷摸摸地反鎖上廁所門,迫不及待地舀出一杯水,咕隆咕隆地灌下去,打個飽嗝,咂咂嘴,除了味道比較清冽外,好似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生怕療效不夠,又連續喝了幾杯,直到肚里 當 當的,快漫出喉嚨才罷休。

    等待的空擋,精神連接空間,包括犄角旮旯都掃射一遍,就差掘地三尺了,可惜連個啥傳承的毛都沒見過。

    略微失望後,又將期盼的目光,轉移到身上,沒事,還有古泉水呢。

    哪知道,等外面都傳來老張悉悉娑娑起床聲音了,他這邊還沒動靜呢。

    除了膀胱脹痛,撒了好幾泡尿外,肚子不疼不癢,也沒什麼雜質滲透出來,更別提啥撕心裂肺的洗筋伐髓了。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為啥這麼大,老天爺難道也勢利眼不成?或者打了個盹,隨手就將一個殘次品丟給他了?

    “小柳,你在里面?”老張擰擰廁所的門,見從里面反鎖了,對著門喊道。

    “是啊,張哥,有點拉肚子。你等等啊,馬上好。”柳毅強自忍住內心的失落說道。

    “哦,你別急。我先收拾東西。”

    柳毅放點水拍拍臉,小子,別痴心妄想了,貪心是原罪啊。

    都是那些小說鬧的,本來他還歡天喜地,哪知道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這丫整的。

    失望透頂啊,整個一透心涼,人參似大蘿卜的神奇,百分之一萬,也會落空的。

    鏡子里的柳毅,盯著一雙熊貓眼,配上一張苦兮兮的臉,更衰了,簡直慘不忍睹。

    小伙子,咱就這個命,永遠也別指望變成高富帥,踏踏實實,平平安安就挺好。

    乖,聽話,這麼些年都寒磣過來了,以後有了簡易空間,只會越來越好的。

    做足了心里建設,不甘心情總算平復下來,一雙眼楮又恢復往日的寧靜,開朗樂觀的柳毅總算回來了。

    “小柳,夜里沒睡好?聽你翻來覆去的攤餅子。”

    “是啊,想到要回家,興奮呢,睡不著。”柳毅避重就輕地回答道。

    雖然這個空間不是啥逆天神器,但對他來說,卻是無價之寶,說什麼也得藏好掖好,想讓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宣揚,且等下輩子吧。

    這輩子,他是誰也不會說,不管是奶奶,還是將來的媳婦孩子,哎,空間秘密就陪著他一起到棺材去吧。

    “正常,年輕人都這樣,擔不住心思。”老張理解地笑笑。

    “張哥,咱們還是早早出門吧,省得呆會太陽毒辣。”

    “恩,我也沒東西收拾,就一個編織袋,剩下的全不要了。”

    柳毅估量著空間里的地方有限,就不佔便宜,收拾破爛了︰“那我學張哥挑著帶點,大熱天,背著幾個大袋子擠火車,不方便啊。”

    “是啊,現在才五點來鐘,外面快四十度了,今兒,地表溫度得上到五十度。”

    “天氣預報說,今兒四十六度。”

    “不管了,早點回去,到家才踏實。”老張愁眉苦臉地說道︰“你快點,我出去買點茶葉蛋路上墊墊。”

    柳毅巴不得屋里就剩一人,好方便行動,連忙保證,立馬妥當。

    舊棉被,毛毯這些東西,他是舍不得扔的,雖然這個天氣,看見它們都嫌熱得慌,但是有了隨身收納盒,一點也不麻煩的。

    電飯煲,熱水壺收著,衣服鞋襪也收著,像課本雜志啥的,就不留著佔地方了。

    要按柳毅的性格,假使時間充裕,這些保準全送到廢品站去。

    多年的苦工生涯,深刻領悟了賺錢不容易的真諦,能省則省啊。

    將屋里翻得一團亂,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柳毅滿意地看看自己的杰作,恩,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還抽空下樓,將停在鐵皮棚里的小卡,收進空間。

    拍拍雙手,滿意地四處巡視,渾身的毛孔都透出舒坦。

    等老張回來的時候,柳毅已經拎著一個蛇皮袋,等候在樓下。

    見他如此輕車簡行,稍微有些錯愕,隨即了然地笑道︰“沒想到還有比我省事的。連我的行李都幫著拎下來了,行啊,走吧。”

    “張哥,要不要跟老板娘打個招呼?”

    “免了,她兒子感冒,忙得團團轉,也騰不出手招呼咱們,誰心里都有素呢。”

    柳毅回頭看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心中涌現出一股不舍,再想故地重游,還不知得猴年馬月呢。

    “小柳,跟你奶奶透過氣嗎?”

    “沒呢,想給她個驚喜來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等到火車站的時候,柳毅徹底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火車站,飛機場這些交通要道,什麼時候都是人流如織的,特別是逢年過節,更是人山人海,哪像現在,整個大廳,也就小貓兩三只。

    看來,形勢比他想得還要糟糕啊,無來由的,心里蒙上了一層陰影。

    出門的人少了,車次也就相應減少,不能叮叮當當地來回空車燒油玩啊。

    柳毅他們的票是十點半的,還有幾個小時呢,幾個等車的,就聚到一塊閑聊,打發時間。

    “你們這是走親戚還是旅游啊?”邊上有人問道。

    “天氣熱,回老家。”柳毅笑著道。

    “哦?我們也是啊,你們是哪疙瘩的?”

    “四川。”

    “也不近啊,我是江西的。”那人自說自話道。

    “好像都沒人出門啊,這麼長時間,就咱哥幾個。”柳毅環顧四周道。

    “嘿嘿,專車接送不好嗎?”那人咧著大黃牙說道︰“城里人都嬌貴,離了空調就活不下去,哪像咱皮糙肉厚的,赤個大膊在街上遛,照樣舒坦。”

    “現在學校都停課了,聽說,馬上上班時間都會調整呢。”

    “全窩在家避暑吧。”

    “瞎折騰,回了老家清淨。城里簡直不讓人活,空調烏拉烏拉的,煩死個人。”

    “這氣溫太反常了,你們說是不是傳說中的世界末日到了?”

    “拉倒吧,淨造謠,蠱惑人心。”邊上有人接茬道︰“之前那個什麼2012,炒得多火啊,沸沸揚揚的,怎麼著,到頭來,還不是天下太平。”

    柳毅聽著這些人無意識的聊天,感覺突然撥雲見日似的,迷霧一掃而空。

    末日?還真有可能,近來的反常,連空間都出現了,末世好像也不是遙不可及。

    “那個咋能一樣,都是商家炒作的。”那人辯解道︰“再看看如今是什麼鬼樣子,反正啊,我回去會多買些米糧存著。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邊上有人聞言,也贊同地點點頭︰“我看可以,也費不了幾個錢,全當扔水里了。”

    “嗤,扔水里還能落個響呢。”說話的人一臉等著看笑話的表情。

    柳毅暗自嘀咕,他要不要也來個有備無患?家里奶奶都七老八十了,絕對經不起折騰。

    算了,回頭將空間利用上,再買點米油,用不上皆大歡喜,留著慢慢吃。

    希望是雷聲大雨點小吧,他寧願浪費,也不願意遭罪,與天掙命。
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47
第五章

  火車一路飛馳,沿途也沒幾個人上車,就這樣,十來個小時後,將柳毅帶回了陽明縣。

    老張早在上一站高合下車了,兩人約定好,以後常電話聯系。

    雖然顛簸了那麼長時間的車,但柳毅的精神依然十分亢奮。

    如今全國各地都在轟轟烈烈地搞改革,實施城鎮化,陽明縣也不例外,處處在搞拆遷,聚攏農村集體土地,將百姓趕到多層高層建築,集中居住。

    被扒掉的房子,隨處可見。

    斷裂的房梁、破碎的磚瓦,偶爾還能看見一些破破爛爛的衣物、玩具,為這個炎熱的夏天,憑空增添幾分煩悶與破敗。

    柳毅打算先四處逛逛,這麼久沒歸家,總不至于兩手空空吧。

    找了一家規模較大的超市,跟大城市截然相反的是,這里聚集了相當多的人,有的拎著一袋面包;有的拎一把青菜;有的則干脆袖著手當大爺。

    這些蹭空調的,還算臉皮薄,好歹也消費了,算是上帝。

    有些境界高深的,還會隨手帶副牌,張羅哥幾個一塊兒升級斗地主呢。

    柳毅先去替奶奶買了一些維他命,蜂蜜,然後就推著推車,一路掃蕩油鹽醬醋,干貨之類的。

    在他的觀感里,加上末世小說的洗禮,鹽是大家一致公認的最寶貴的物資之一,有這個機會,當然要多多存貨了。

    結賬時,總共花了八百來塊,心疼得直抽抽,賺錢不易,花錢卻如流水啊。

    在路邊找了個公廁,除了補品拎手上外,其余的全收進空間去了。

    柳家村村口有一株巨大傘狀的柳樹,據說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柳家村也因此而得名。

    大樹,就是天然的空調,此時的樹下,聚集了不少留守老人在閑聊納涼,知了不知疲倦地‘知了’‘知了’的催眠著,讓人昏昏欲睡。

    見遠處小路上的來人,有眼光清明的,當時就認出來了,驚喜地對一位頭發花白,穿著的確良襯衫的老嫗說道︰“老姐姐,快看,是不是你家小柳子回來了?”

    柳毅是何等的耳聰目明啊,聽了嘴角直抽抽,對這個伴隨了二十多年的小名,頗有無可奈何之感。

    他是貨真價實的男人,不是那缺零件的太監好不好?

    柳子就柳子吧,還小柳子,他的柳子哪里小了,掏出來可要嚇所有人一大跳的。

    不過,柳子寶貴著呢,一般不示人于眼前的,連公共浴室都很少去,開玩笑,那可是他安身立命的第二大本錢。

    要是被一幫短小得如細牙簽的男人見到,非得酸酸得,成為他們的公敵不可,做人還是低調點好,何必犯眾怒呢。

    老嫗叫馬秀蘭,正是將柳毅,一把屎一把尿撫養長大的嫡親奶奶,祖孫倆間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她雖然有點老花眼,只覺得遠處有人影晃蕩,但憑著血脈的牽引,還是一眼認出,自己朝思暮想的乖孫回來了。

    柳毅小跑步地上前,攙扶住激動不已的柳奶奶︰“奶奶,柳子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老人家泣不成聲。

    “奶奶,你摸摸看,可成瘦了?身板結實著呢。”柳毅可是知道老人家最忌大喜大悲,情緒起伏的,連忙出言安慰道。

    “家去,家去,奶奶給你做好吃的。”見乖孫確實沒糊弄她,心就踏實一半了。

    柳奶奶小時候纏過腳,走路顫顫巍巍的,柳毅連忙上前一路小心扶著。

    見到兩人遠去的背影,有人開始嘖嘖地感嘆起來︰“老姐姐這輩子,少時失父,中時喪夫,唯一的兒子還不在跟前。女人最淒慘的遭遇,是一樣沒落下。沒料到,年老了,還能享上孫子的福,也算有造化了。”

    “是啊,小柳子不錯,可惜家里沒適齡的孫女。”

    其中一位似是想起什麼︰“咦,二媳婦,你家燕子不是跟小柳子一般大嗎?我就倚老賣老,做回媒人,討杯酒吃,怎麼樣?”

    柳家村以大柳樹一分為二,分為前柳村和後柳村,剛被點到名媳婦,就是前柳村的。

    她如針扎到屁股般地跳起來︰“她五奶奶,按理說,你老人家開口了,我這做晚輩的,說什麼也得給點面子。”

    “可你瞧瞧,都說的什麼人啊?柳毅那是什麼人家,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說得難聽點,整個一其貌不揚的窮酸土鱉。”二媳婦邊說還邊‘是吧’‘是吧’的,在一干人中尋求支持︰“不是我勢利眼啊,現在都提倡優生優育,就為了下一代考慮,也不能挑這麼個武大郎啊。”

    “英姐,五嬸只不過隨口一說,你不同意,就拉倒唄。誰還能強求不成?都一個村住著,用得著這麼尖酸刻薄嗎?”

    “話不能這麼講,女人家最重要是什麼?名聲啊。三人成虎,要是有啥瞎話傳出來,我家天仙般的女兒,一輩子可不就毀了?”

    “燕子是模樣不錯,可挑三揀四的,也快成老姑娘了,差不多就行了。”

    “那是緣分沒到。”二媳婦瞪著眼珠子說道。

    “行了,翻來覆去的,不就嫌棄小柳子窮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五奶奶的拐杖拄得咚咚響。

    她可也沒有老眼昏花,而是打心眼里覺得這個後生不錯。

    對這邊發生的小風波,柳毅是一點也不知情,當然了,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就燕子那樣精致的女孩,是農家里飛出的金鳳凰,得有大把的金錢精心澆灌著,哪是他這樣的窮小子能消受得起的?

    當然了,偶爾意淫意淫,還是可以的,但真要動真格,娶回家做老婆,他第一個會逃得遠遠的,有多遠躲多遠。

    “奶奶,最近老寒腿發作沒?”柳毅一邊幫著奶奶燒土灶,一邊問道。

    “你給我寄回來的壯骨貼,好使著呢。”孫子這麼孝順,她就是做夢都能笑醒。

    “這趟回來住幾天啊?”馬秀蘭小心翼翼地問道。

    人越老越喜歡兒女繞膝,享受天倫之樂的那種其樂融融。

    可惜她命不好,也就這麼個大孫子在眼前,一方面舍不得他離去,另一面又怕耽誤孩子的發展,左右為難。

    柳毅一陣莫名的心酸︰“奶奶,以後我就在家陪你,哪都不去了。”

    “真的?”柳奶奶皺皺巴巴的臉,瞬間綻開得如一含苞待放的菊花。

    “那還有假,地里的莊稼得時時澆水,看顧著啊。”

    “都是奶奶沒用,也幫不上什麼忙。”柳奶奶一臉內疚。

    “奶奶只要健健康康的,比什麼都強,將來還得幫著我帶重孫兒呢。”

    “好,好。”柳奶奶樂得合不攏嘴,似是想起什麼︰“乖孫啊,別著急上火,吃完飯奶奶帶你去看家里的糧倉,滿著呢,一季沒收成也餓不死的。”

    柳毅故作驚喜地連連點頭,又哄得柳奶奶眉開眼笑,好似吃了人參果。

    情況比想象得還要糟糕,回來的路上,見到柳家村賴以生存的閩江支流,都快見底了,河床也是大半裸露在外面。

    大旱之後必有大澇,他也沒有親身經歷過自然災害,實在想象不出那種慘狀。

    農家土生土長的飯菜就是香,又是土灶燒出來的,是柳毅記憶中家的味道,他吃得有滋有味,一連干了兩大碗米飯。

    柳奶奶樂呵呵地看著乖孫,一會給他夾菜,一會又幫著盛湯的,在老人家眼里,能吃可是福氣,重來沒有減肥一說的。

    二媳婦氣鼓鼓地回到家,看哪都不順眼,嘴里罵罵咧咧得︰“那個癟三,還宵想上燕子了,沒點自知之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媳婦,這是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柳木匠遲疑地問道。

    “哼,還不是後村的柳毅,剛回來就惦記上燕子了,還托五嬸說媒呢。”

    “就是沒爹沒媽的小柳子?那小子不錯啊,聽說特別能吃苦。”

    二媳婦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男人一眼︰“你腦袋里全是漿糊嗎?當初算命的可是斷言,燕子這輩子是少奶奶命,享福著呢。”

    “那都是迷信。”柳木匠有點懼內,小心翼翼地說道。

    “迷信你個頭,沒長眼啊,閨女長得比電影明星還好看呢。最次最次,也得挑個有房有車的城里人啊,他柳毅有什麼?沒本事不說,還一大堆拖累。想娶我家燕子,做夢,下輩子吧。”

    這是赤裸的遷怒啊,柳毅他也是蒙在鼓里,好不好。
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48
第六章

   柳家村的清晨寧靜安謐,雞犬相聞,外面的紛紛擾擾都好似被隔絕一般。

    因為生物鐘的限制,柳毅也沒睡懶覺,四點來鐘就爬起來,和村里的漢子一道,吭哧吭哧地去河邊挑水。

    “大侄子,你也來啦?”柳明遠對隔房的這個晚輩,總是有諸多的憐惜。

    “是啊,三叔,早啊。”柳毅熱情地打著招呼。

    從小,他可沒少受一眾叔叔伯伯的幫助,大家雖然也不富裕,但每次飯點,見著柳毅,都會真誠地招呼他吃上一點。

    不是滿漢全席,也沒有鮑魚參翅,但是點點溫馨,卻在他心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你這孩子,從小就勤快,眼里就見不得一點活。”三叔略帶自豪地嗔道。

    農村人只要辛苦地侍弄幾畝地,就完全沒有餓死之虞。

    相對應的,賭棍和懶漢這兩類人,是大家最瞧不起的,恨不得躲之而後快。

    前者是敗家子,後者則是放著地里的活兒不干,大白天光著膀子睡覺。

    小柳子從小等于沒爹沒媽,就一個奶奶,還是千依百順的,沒長歪,也算是祖墳上冒青煙。

    “呵呵,累不著,就三畝來地。”柳毅羞澀地笑道︰“等忙完了,就來幫三叔搭把手。”

    “那可不敢,要是勞駕了你小子,二伯娘還不殺到門上來啊。”

    柳毅的爺爺排行第二,一干叔伯兄弟的,自然稱呼柳奶奶為二伯娘了。

    柳毅啞然失笑,以奶奶那護犢子的性子,還真有可能。

    “好吧,用得上侄子的,三叔千萬不要客氣。”

    “哈哈,有這句話就行。”三叔開心爽朗的笑容里,透著股不以為意。

    在農村,哪怕年逾四旬,只要沒結婚,在所有人的眼里,就還是一孩子。

    柳明遠可不認為,他一大老爺們,家里孫子都兩歲了,還有什麼地方,會用得上一隔房侄子的。

    透過朦朧的夜色,依次排隊挑水的村民,對擔著兩桶水,搖搖晃晃遠去的柳毅,可是贊不絕口。

    “人比人氣死人,要是明修家的小子,有柳子一半兒勤快,現在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你說的是強子?”一人拍著大腿道︰“好吃懶做,偷雞摸狗,外加偷看寡婦洗澡,哪都少不了他的那個二流子?嘖嘖,柳明修那麼老實的家伙,怎麼就好竹出孬筍呢?”

    “可不是,還真是各人各命,人家柳子可從沒要他奶操心過,主意大著呢。”

    “確實,這孩子的品行沒得挑,到現在還沒說上媳婦,就是身高拖累的。”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你從小做那麼多的活,說不定,還長不到小柳子的高度呢。”

    “瞧不起人咋的。”

    見兩人說著,說著,快要嗆嗆起來,柳明遠連忙當和事老,四處拜托道︰“也別光顧剩下張嘴了,大家追根究底,都是同一個祖宗,哪有合適的姑娘家,都想著點小柳子。到時候,我請客做東。”

    “那感情好,明遠,你這做三叔的,真是沒得說。”

    “哎,怪可憐的,也不知道能幫襯多久,以後到了地下,不至于被太爺怪罪。”

    柳毅渾然不知,河邊所針對他而發出的議論,正小心翼翼,異常珍貴地將水,一瓢一瓢地灑在麥子上。

    水滴落到地里,瞬間被狼吞虎咽地吞沒了,只留下一點潮濕暗影。

    兩桶水還沒澆到兩分地,就空空如也了。

    柳毅直起腰,深嘆一口氣,無怪乎,張哥死活要回家,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左鄰右舍的麥子,也沒比他家的出色多少,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枯萎模樣,無端端地讓人心疼不已。

    靠老天爺賞飯吃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有再苦再累,也供孩子讀書,期望他們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跳出農門,過上月月有工資的生活的想法,也就不足為奇了。

    無奈,柳毅只好又挑著空水桶原地返回,長長的隊伍,有點令人望而卻步。

    也是他第一次沒經驗,人家挑水,都是爭分奪秒,三步兩步地倒田里後,就立馬返回。哪像他啊,還一瓢一瓢的,太浪費功夫了。

    認命地排在隊伍末尾,心焦著看著河里的水平線,一點點地下降。

    難不成為了拯救三畝的麥地,得用空間里的古泉水?

    他有了一瞬間的遲疑,磨盤大小的古泉,能有多少水?萬一它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他不得哭瞎啊。

    還是再等等吧,終歸沒到火燒眉毛的地步。

    半個小時後,終于輪到柳毅。

    這次,他有經驗了,三下五除二的將桶沉進水里,滿後,挑起走人,一刻也不耽誤。

    這麼來回幾趟,就到七八點了,餓得是前胸貼後背,總共也沒挑上幾桶水,時間全浪費在排隊上了。

    這種關鍵時刻,誰也不敢插隊,犯個眾怒啥的,再急也得耐著性子。

    柳毅的皮膚被曬得黑里發紅,白色的t恤衫上,夾雜著汗漬泥污,緊貼著身體,越發的襯托著整個人難看得不行。

    過來送飯送水的大姑娘小媳婦,連瞟都不瞟他,眼里根本容不下這個人。

    以貌取人,小眼眶的,什麼東西啊,柳毅平靜無波,超然世外的外表下,正狠狠地詛咒著這幫勢力的小娘們。

    特別是其中一個長得頗為漂亮,在一干女人中,有點鶴立雞群的姑娘,面露嫌棄之余,還狠狠地瞪瞪他。

    美人到底是美人啊,這麼的沒素質的舉動,也是別有一番風情,不少年輕的小伙,目光發直,就差淌口水了。

    這又唱的哪出啊,柳毅挖空腦袋地愁思苦想,好像兩人間從沒有過交集吧?

    楊文英驕傲之余又狠狠地、示威地瞪了周圍一眼,將閨女擋在身後,省得被一群沒出息的鄉下人佔便宜。

    “英子,你家閨女出落得越發水靈了哦,說人家了沒?”

    “還沒合適的呢,媒人就差沒把家里的門檻踏破。”楊文英驕傲地說道。

    “哎呦,英子找女婿的眼光高著呢,別挑花眼了。”

    “可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還不知道這麼出色的人兒,會落到誰家呢。”

    “哼,反正不可能是瓊斯土鱉,某些人可別打腫臉沖胖子,宵想不屬于自個兒的東西。”

    一個女人就相當于五百只鴨子,更何況是一群更年期的婦女呢,那聲音的穿透力,非同一般啊。

    柳毅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再看英嬸暗含警告的目光,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目光所及範圍內,都是父親輩的,就他一個未婚男人,想置身事外都不太可能。

    難不成,以為他侵犯過她家閨女不成?

    天可憐見的,他和燕子,可是半句話都沒說過哎,這算什麼?躺著也中槍?

    好男不跟女斗,要是他跳出來嗆嗆的話,不是應了人家的揣測嗎?

    這人絕對有被害妄想癥,見誰都覺得人家惦記她那出色的閨女。

    柳毅裝作沒聽到,憂心忡忡地盯著河水,慢慢地往前移動著位置。

    吵架也得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個人唱獨角戲有什麼意思啊,楊文英見柳毅默不作聲,以為對方識相地知難而退了,這才滿意地地轉移了話題。

    河水再多,也經不住這麼多人的消耗啊,何況,本來就淺淺的一點呢。

    現在挑上來的,桶底最起碼有半尺來長的河泥,剩下的才是水。

    “沒水了,沒水了,都回吧,明兒趁早。”村長柳明楊對著長長的隊伍揮手道。

    “咳,又沒了,還沒澆上一畝地呢。”

    “今年能把全家的口糧掙出來,就謝天謝地了。”

    柳毅皺著眉心,聽著耳邊七嘴八舌的嘮叨、抱怨,若有所思。

    壯士斷腕,集中水力,全力搶救一畝地,落點收成,估計才是上策啊。

    心大地想憑這點水,全盤救活所有,絕對希望渺茫。

    該舍時就得舍啊。
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49

第七章

柳毅這時展露出男人特有的決斷,不過,之前,還是得和奶奶透個氣,省得被蒙在鼓里干著急。

    “奶,我準備把兩畝麥子鏟了種紅薯玉米。”剛到家,就從井里打了桶水倒在身上。

    深井水猶如及時雨的透心涼,讓柳毅舒爽到骨子里,滿足地嘆了口氣。

    “別凍著了。”柳奶奶拿著條毛巾,顫顫巍巍地送出來。

    “沒事,你孫子結實著呢。”柳毅接過毛巾,利索地將身上的水滴擦拭干淨。

    “麥子地都干枯得不成樣子,離收割還得一個來月呢,我看撐不到那時候,不如全鏟了,種點耐旱的,奶,你說呢?”

    對于乖孫的要求,柳奶奶從來是有求必應的,沒一點為難與指責,全力支持道︰“慢慢來,別一口想吃個大胖子,不行,明兒得給你殺只雞補補。”

    “奶,母雞還是留著下蛋吧,這麼熱的天氣,油腥重也沒胃口。”

    柳奶奶想想也是︰“那到六小子那兒,買兩條河魚熬湯。”

    六小子是柳毅的隔房六叔,家里門前的小土溝,被養上了各種魚苗,逢年過節的,就起了到鎮上、縣城去賣,全年的收入能抵上一個人的上班工資。

    “好吧,全聽奶的。”

    乖孫這麼聽話,柳奶奶的心口比蜜還甜,滿足地喝了一大口粥,目光形影不離地慈祥地看著柳毅。

    在柳奶奶的催促下,柳毅只得先去將魚買回來。

    後柳樹村的房屋是典型的農村格局,四零八落,沒一點規矩可言。

    老遠,一棟三層樓房的特別醒目,琉璃瓦的屋頂,外面全貼的瓷磚和馬賽克。一畝來寬的院子,也被不銹鋼的柵欄森然地圈起來。

    柳毅嘆口氣,與他家的三間舊式老瓦房相比,這小樓簡直是豪宅。

    不過,此時可無心欣賞,他的心神全被聚集在,樓房大門前一群吵吵嚷嚷的人們給吸引。

    快步上前,只隱約聽到什麼水、澆灌之類的字眼。

    擠進人群,正看到六叔在爭辯著什麼,臉紅脖子粗的。

    “六叔,怎麼回事?”柳毅上前搭腔。

    柳明莊看見侄子來了,頓時氣焰大漲︰“小柳子,你是大學生,來給六叔評評理,憑什麼其它人都能從河里挑水,偏偏就不允許我用水泵抽水?”

    “你還有理啦,水泵可是二十四小時工作的,得抽去多少水?就全村的人加起來,也挑不了那麼多,大伙說是不是?”

    “是啊,他們做生意的是精明,可咱們地里刨食的也不傻啊。”

    大家三下五除二,就七嘴八舌地將鬧劇的根源給交待清楚了。

    柳毅比他們想得更深遠一些,以如今的情形來看,估計現在不過是毛毛雨,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面呢。

    就這,已經開始矛盾顯露了,那將來會如何,柳毅是一點也不敢想。

    看來,哪哪都沒有世外桃源,人間淨土一說啊。

    也是,涉及到切身利益,誰都拖家帶口,有老婆孩子,斷沒有退一步海闊天空的。

    想到隨身空間,他繃緊的心,頓時隨之一松,小小的空間,再不給力,也應該能養活奶奶和自己吧。

    “我一晚輩,哪能做得了各位叔伯的主。”柳毅謙虛地推辭道︰“要不,派個人去請村長來說道說道?都是鄉里鄉親的,別因為一點水,就傷了和氣。”

    “大學生的腦子果然好使,輕飄飄地就將自己摘出去了。”人群中有人在輕輕地嘀咕,一語道破他的心思。

    柳毅也是沒法子,在城里獨立生活的幾年,什麼都要靠自己,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滋味,不知嘗過多少。

    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

    久而久之的,也就習慣成自然,都是現實逼的啊。

    “村長來了。”跑腿的人,老遠地就喊道。

    “都干嘛,有這個精力,不如多挑幾桶水。”柳明楊一露面,就各打五十大板。

    “說得輕巧,也要有水挑才行啊。”

    村長一道凌厲的目光掃過去,如願以償地讓某些不甘心的家伙閉上了嘴。

    “六小子,現在這世道,大家要同舟共濟,首先得保證地里的收成,各家的口糧。”

    “可是我溝里的魚也快干死了,春節的時候,足足下了兩萬塊的魚苗啊。”柳明莊也是委屈不已。

    “沒飯吃會餓死,沒魚吃,哼。”村長無力地垂下雙手︰“要怪就怪這世道吧。”

    村長的態度再明顯不過,權威也是不容置疑的。

    柳明莊只好在大家的怒視的目光中,心不甘情不願地關掉了電源。

    要按柳毅的想法,六叔這人忒實在。

    眾怒是不能犯,就跟排隊挑水似的,誰早就晚,都得講究個先來後到。

    魚塘缺水,可以等村民熟睡後,打個時間差,偷偷地抽水啊。

    這麼明明晃晃的,又是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頭,擺明了找架吵嘛。

    “柳子,這麼長時間沒回來,響午就留在六叔家,吃個便飯,咱叔侄倆好好喝上一盅。”

    對方的強顏歡笑,柳毅哪能看不出來啊,魚兒離了水,是不能活的,判死刑是遲早的事,換他虧損這麼多,保準得抑郁。

    “改天吧,奶在家等著呢,等太陽落山,我來幫六叔挑水去。”

    “好孩子。”柳明莊重重地拍拍侄子看上去略顯瘦弱的肩膀,也沒有多做推辭,這時候,人多力量大,多個壯勞力,作用非常明顯。

    “媳婦,給柳子撈幾條魚帶回去。”

    六嬸連忙應聲,取下掛在牆頭的漁網下河了。

    “這,侄子得給錢啊。”柳毅有點哭笑不得,他是來買魚,又不是來趁火打劫的。

    “跟六叔客氣啥。”柳明莊不高興地說道︰“六叔家其它東西沒有,但是魚,管夠。”

    “那就多謝六叔了。”柳毅也沒有過多的推辭,那樣就顯得太生分了。

    柳明莊果然很高興,接過六嬸手里用草栓起來的四條鯽魚︰“魚湯是好東西。可惜了,這魚要是能長到年底,最起碼有這個一倍重。”

    手指長的四條小鯽魚,活蹦亂跳的,聊勝于無吧,柳毅心里安慰自己,不要錢的東西,還能咋的?

    柳毅接過魚,連聲道謝︰“六叔的意思,難不成打算現在就起了去賣?”

    柳明莊向來知道侄子的腦袋瓜子好使︰“有什麼辦法?能挽回點損失也是好的。”

    “你六叔本來就打算,過幾天找人來起魚的,這不,就想著多放點水養一養”。六嬸的話里透露出濃厚的憤憤不平︰“哪知道,水泵剛響起來,這伙人就呆不住了,虧得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嬸子,我看這魚鮮著呢,保管虧不了。”柳毅真心實意地說道。

    這種小魚,不管是裹著面粉炸炸,還是擱點花生米,一塊亂炖,丟冰箱吃魚凍,都是上好的下酒菜,特別適合一些農家樂飯館。

    隨後,有似想到什麼︰“起魚時,我也來幫忙。別看侄子矮小瘦弱,力氣卻是一大把的。”

    “那敢情好。”六嬸頓時滿臉堆笑,又省下了一份工錢。

    四條小鯽魚正正好,熬了一碗濃香撲鼻,奶白奶白的湯,柳奶奶全端到孫子面前,一口也舍不得喝。

    撒著香菜,熱氣騰騰的魚湯,香氣四溢,徹底激發了柳毅的食欲。

    強自抑制住嘴里,分泌越來越多的口水,將魚湯分為兩等分,眼里的堅定不容拒絕,奶奶不喝,他也斷不會吃獨食。

    柳奶奶寵溺地笑笑,用顫抖的雙手,端起那一碗小魚湯,小口小口地抿著,喝得異常認真。
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49
第八章

  晚上*點,耀武揚威的太陽,終究糾纏不過夜色的陰柔,不甘心地落下地平線。

    “該死的日頭,白天又增加了幾個時辰。”村民齊聚大柳樹,嘮嘮嗑,將一天的煩悶,發泄出來。

    如今他們的活動時間,不知不覺中被氣溫改變了,談不上晝伏夜出,但也相差不遠。

    晚上十一二點睡覺,凌晨一兩點就起來挑水,也就睡個打個盹的工夫。

    白天日頭毒的時候,一般會窩在家補眠。

    這可樂壞了一幫牌癮足的老爺們兒,平時想湊副牌搭子不容易,如今是喊誰誰到,想趕趟的,還得提前預約,可見人都發霉到什麼程度了。

    “響午去院里拔幾根菜,才幾分鐘,胳膊上就曬得通紅。”

    “哎,以前夏天,早晚還有個溫度差,現在只要日頭掛天上,就全跟正午似的。”

    “別不知足,我們這算情況好的。看過電視沒有?大城市全亂套了。”

    柳毅也豎起耳朵,唯恐漏過一絲一毫的信息,自從回來後,整天忙得前腳貼後跟,連電視的遙控器都沒踫過。

    人稱柳大傻的男子,得意地高聳眉毛,唾沫橫飛︰“城里可不比咱農村,少根蔥都得跑趟菜市場。可這麼大熱的天,運輸麻煩,保鮮也麻煩。那價格,能不蹭蹭的往上漲?”

    大家一想,確實是這麼個情況。

    不僅如此,郊區的農民,也是賣菜的一大主力,他們進不了城,城里人的餐桌,應該會岌岌可危,有錢也沒處買去。

    “城里人的吃穿住行,什麼都要花錢,這樣下去能吃得消?學生,上班族全都休息在家,收入銳減,哎,早晚要出亂子。”柳大傻似模似樣地憂國憂民一番。

    亂子會有,但問題不大。

    華國沒有示威游行那塊土壤,一旦有苗頭,基本會遭到無情的鎮壓,久而久之,血性就被磨平了,活脫脫的一群綿羊。

    “說得是啊,鴿子棚大點的房子,還得還幾十年的貸款。等還清了,人也老了,呵呵。”

    “可不是。再說了,農村人活得糙,這點變故忍忍就扛過去了,他們都精貴,湊合一天兩天還行,時間長了,嘿嘿。”

    柳毅聽懂了里面截然不同的含義,柳大傻嘆的是物價,而另外的人則憂的是生活質量,任意一樣,都是城里人的致命傷。

    “城里人全放假啦?”

    “凌晨三四點,大太陽就跟火爐似的了,不放假不行啊。”

    “據說,除了醫院,超市,其余的全休息了。”

    “哈哈,咱農民終于打了個翻身仗啦,讓他們再狗眼看人低。”話里有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想想就覺得幸福無比。”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柳毅有點哭笑不得,沉重無比的話題,到他們嘴里,轉眼間就離題十萬八千里了。

    “小柳子,你剛從城里回來,情況真那麼糟糕嗎?”村長點名到姓地發問。

    “楊叔,我在城里就一底層賣苦力的井底之蛙,整天圍著一畝三分地打轉,哪能接觸到太高的層次?”柳毅哭笑不得,村長真是高看他了。不過,想想還是說道︰“不過,前幾天,情況沒那麼糟。”

    說完,他自己都有點悚然而驚。簡直一天一個變化啊,火毒的日頭根本從沒有停止過進攻的步伐。

    “大家以後白天睡覺,晚上干活,盡快建個蓄水池出來。”

    “村長,瞎忙活啥啊,家家的地等著澆呢,哪來的多余閑工夫?”

    “是啊,就滿打滿算,籠共就五六個小時的黑暗。”

    “黑燈瞎火的也瞧不見。”

    說來也奇怪,跟以前不同的是,如今太陽一落山,天立馬就黑下來。是那種純正的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伸手不見五指。

    “都別不服氣,告訴你們,這事沒那麼簡單。我把話撂這兒,誰偷懶耍滑,以後絕不允許他用水池的一滴水。”村長一錘定音地說道。

    “各家各戶的,都相互間帶個信,從明晚開始。”

    村長的威嚴,還沒有誰敢挑釁的,有忿忿不平的,也只敢小聲嘀咕︰“那些水泥砂石,可是集資用來修路的。”

    柳毅倒是佩服楊叔的決斷,柳家村就相當于一個大集體,要把這麼多人,管得服服帖帖,怎麼會沒點本事?

    要是能學上一兩手,對他今後在村里的生存,絕對大有裨益。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讓一個大企業的總裁去管理一個小村子,他不一定能干得來,反之亦然。

    柳毅這人,說得好聽是有自知之明,難聽點,就是自私。

    他有小聰明但沒有大智慧,也懶得動腦筋,最向往的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一點有限的腦容量,自付足夠保障今後的生活。

    自給自足,又有英明的村長保證大環境,里外相輔相成,他感覺生活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等歇息夠了,柳毅就準備到地里拔麥子。

    要是有充足水源,這些施過重重農家肥的麥子立馬能成活過來,可惜了。

    心里這麼想著,手里的速度可一點不慢。

    沒一會,一畦的麥子,就被整齊地碼在田壟上,等回家休息時,用農用三卡運回去儲藏好。

    小三卡是第二天專門到鎮上繞了一圈後開回去的,借口是買的人家二手的。

    要是憑柳毅一扁擔一扁擔的往家挑,累死累活不說,且不知得浪費多少光陰呢。

    三卡雖破,用途卻大呀。

    柳毅家有閑置的豬圈羊圈,這些麥子就塞到里面,等有空再去村里養羊的人家,勻幾只小羊,麥子就算做它們的口糧,一舉兩得,也算廢物再利用。

    柳永緊趕慢趕地將水倒進地里,抹抹額上的汗,迷迷糊糊感覺左邊柳毅家的地里貓著個人,傾耳一聽,可不是割麥子的聲音嗎?

    “是毅哥嗎?”

    “啊,小永,今兒是你挑水的?”

    柳永聽出是堂哥的聲音,也就放下一半心來。

    最近,捉青蛙、蛇的人特別多,這些家伙,可不管莊稼不莊稼的,逮到就往地里踩,脆脆的麥子,要再經過一番糟蹋,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是啊,爸昨兒胳膊閃了,我來頂替一陣。”

    “那你要悠著點,勞逸結合,這活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好的。”

    “放心吧,毅哥。”他雖然比柳毅年紀小些,但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了︰“你這是在?”

    “我啊,打算鏟掉麥子種紅薯玉米呢。”

    柳毅輕飄飄的話語,在柳永聽來,卻是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

    再堅持一個多月,麥子就會成熟收割,這時候全鏟掉,等于前期的付出全化作流水,付諸于東流了。

    他第一次審視這個個頭不怎麼高,肩膀不怎麼寬闊的堂兄。

    柳毅不想顯得太與眾不同,正好有人瞌睡送枕頭,說不定能借助對方之口宣揚開來。

    就自顧自的解釋道︰“奶年紀大了,家里就我一個勞力。也不怕你笑話,就你毅哥這身板,就是一刻不歇,也灌溉不了三畝地。”

    柳永隨之釋然了,是啊,如今這境況,憑他一個人還真是難上加難。

    “毅哥別著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什麼困難,盡管吱聲。都一個村的,大家都不會見死不救的。”說著,尷尬得摸摸後腦勺︰“你先忙著,我還得排隊去。”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柳毅深深地呼出口氣。

    要說最能幫得上忙的,不就地挨著地的人家嘛,可好,這都踫個正著了,就得了幾句好話。

    老話怎麼說來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是啊,靠自己最可靠。
sandra0506 發表於 2019-9-8 11:50
第九章

果然不出所料,經過柳永一渲染,整個河邊頓時炸開了鍋。

    一傳十,十傳百,一會功夫,就沒個不知道的。

    柳毅也就成眾矢之的,在一干人眼里,特別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心里,他的所作所為顯得格外的刺眼和不懂事。

    這是什麼行為?

    浪費是極大的犯罪啊。

    就為了偷點懶,逃避夜里的挑水灌溉,將好生生的麥子全鏟了?

    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拔掉正經糧食,在他們固有思維里,簡直是不可饒恕。

    至于改種紅薯玉米,則統統被有意無意地忽略了。

    紅薯、玉米這些東西,家前屋後,隨便整塊地出來,哪兒不能種啊,犯得著將好端端的土地,清理出來,改種這些可有可無的雜糧嗎?

    所以,說來說去,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好逸惡勞。

    原本對柳毅印象還是不錯的村民,也紛紛改弦易幟,人雲亦雲,跟著討伐起來。

    特別是五奶奶,可以用痛徹心扉來形容。

    年紀一大把,卻看錯一個後生,還熱心地給張羅對象,不就側面說明她有眼無珠,七八十歲全活到狗身上去了嗎?想著,想著,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楊文英則更不要說,簡直佩服死自己的先見之明了,陰不陰陽不陽地嘲笑道︰“窮點無所謂,但最起碼要曉得勤奮上進啊。”

    這話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見諷刺得到眾人的肯定,心情不由得大好,繼續保持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小柳子這孩子,以前還覺著不錯。沒想到,在城里呆了幾年,好的沒學會,好吃懶做倒是門清。”

    “咱們去和二嬸嘮嘮吧,想必她的話,小柳子是能聽進去的。”這位仁兄的話語,帶著一股拯救失足青年、大義凜然的味道。

    “是啊,說得好聽點,咱是一個祖宗,但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說輕了沒效果,說重了嘛,也傷和氣。”

    一眾人連水也不挑了,大家此時的心情出奇的一致,都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目標,蜂擁著往柳毅家而去。

    柳毅沒想到自己極為正常的舉動,會引發這麼大的波動。

    等他開著三卡,將麥子‘突’‘突’‘突’地運回家,著實被滿院子密密麻麻、一張張熱切的臉給驚著了。

    什麼情況?

    柳奶奶見到孫子回來,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她心里著實納悶,這都什麼跟什麼?好吃懶做、吊兒郎當、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全說的是她寶貝孫子?

    而且,他們怎麼就跟魔障了似的,怎麼解釋,就跟聽不懂似的,就認準一個理兒呢?

    “乖孫兒啊,你快跟叔伯、嬸嬸都解釋解釋。”

    “奶,別急,這兒有我呢。”柳毅好言好語地安慰了會,有點驚嚇過度的柳奶奶。

    他心里怒火中燒,不知道奶奶年歲大,受不了太過的驚擾嗎?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是能上門殺人還是放火?

    眼前一眾面上急切,但眼里難掩幸災樂禍的虛偽嘴臉,柳毅有一剎那全毀去的沖動。

    “各位長輩,有什麼天大的事,非要拉著一個年紀大的拖拖桑桑,說個不停?”‘長輩’兩字,柳毅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出口。

    現場有一瞬間的沉寂,在大家的印象里,柳毅可是一個從沒誰紅過臉、溫和開朗的小伙子,與眼前的這張烏雲密布,平靜中蘊藏著波濤洶涌的臉,實在是搭不上。

    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也是,任誰見一條小綿羊瞬間化身大灰狼,也會接受不能的。

    大家心里一突,這也是個不好惹的,說話行事間不免收斂了一些。

    這年頭,狠的怕橫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哪都不能免俗啊。

    “你這娃,怎麼說話呢,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你好。”大爺爺不高興地訓道。

    “大爺爺有這功夫,還是多關心關心遠堂哥吧。”

    柳遠是大爺爺的孫子,也是這代唯一的男丁,平時難免寵溺一些,快三十的年紀,除了上網打游戲外,萬事不理,典型的啃老族。

    大爺爺哪能不明白柳毅的意思,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紅,仗著輩分大,訓斥的話張嘴就來︰“好心當做驢肝肺,二弟在世時,也沒這麼對我說過話。”

    “大伯,跟這愣小子浪費時間干什麼?頭撞南牆不回的家伙,有得苦頭吃呢。”

    “就是,橫什麼橫,不知好歹的東西。”這人是惱羞成怒了。

    “沒爹沒媽教,果然沒教養。”

    柳毅的心真如掉進冰窟窿,他有點想不通,平時慈眉善目的大爺爺,和善、笑嘻嘻的一干長輩,怎麼都突然變了模樣?

    刻薄尖酸、往死里詛咒他?

    好像沒犯什麼大逆不道,倒行逆施的罪行吧?一個個就這樣武斷地判下死刑?

    本來還想著找機會,勸說他們,也一樣鏟掉麥子改種耐旱的植物呢,畢竟平時大家都處得不錯,也不忍心看誰過得太淒慘。

    但是,被這麼一起哄,他僅剩的一點婦人之仁也全消失了,愛誰誰吧。

    “一帶親,二代表,三代四代不走了,咱這都幾代了?有這樣理直氣壯、指手畫腳,插手人家家務事的嗎,也不害臊?”丟掉心結的柳毅,也很是伶牙俐齒的反擊。

    “還為我好呢?糊弄鬼啊,有這樣為人好的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到我家來吵架的呢,氣勢洶洶的。”

    與他體型不相稱的渾厚聲音,抑揚頓挫,氣勢十足,字字入骨,句句在理,說得現場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所以,還請眾位長輩手下留情,放奶奶和我一條生路。”

    “哼。”大爺爺一行,被頂的面紅耳赤,啞口無言,深深地看了幾眼柳毅,一甩胳膊,背著兩手走了。

    一晃太陽也要出來,見沒什麼熱鬧看,也就三三兩兩的散了。

    經此一役,也不是全然沒好處。

    有些心眼明亮的,就挺欣賞柳毅,逢人就夸贊︰“二伯這一支,總算有人能頂事了。”

    紛紛擾擾,再也干涉不到柳毅了,他總算明白一個道理,人啊,什麼時候,都得活出自我,好也罷,孬也罷,全都不能當飯吃。

    聲譽好固然重要,不好,他也不強求。

    反正鬧也鬧過了,全都大白于天下,他也不藏著掖著,索性放開膀子,聲勢浩蕩地亂干一通。

    沒兩個晚上,兩畝的麥地,就被割下碼好了。

    待將地重新理平,下肥,移栽好出苗的紅薯藤,玉米苗,就萬事大吉了。

    連續幾天不停歇的忙碌,柳毅有些腰酸背痛,正好,今兒六叔家里起魚,也就順便將手里的活兒歇一歇,勞逸結合。

    草溝邊,巨型的火把圍在四周,映照著這一片燈火通明。

    “喂,西北的角拉起來。”

    “好勒。”回話的人,穿著漁衣,利索地拎起漁網,同時,手里的木棍,不停地拍打水,順著方向將魚往漁網里趕。

    柳毅趕到時,都干得熱火朝天的。

    他二話不說,就跳進僅僅齊腰的水里,解開扣在樹枝上的一角,依葫蘆畫瓢起來。

    受到驚嚇的魚,絡繹不絕地躍出水面,看得人眼饞不已。

    時不時地還有魚撞到柳毅的腿上,讓他的心癢癢得不行。

    自告奮勇地來幫忙,不就為了以公肥私,能偷摸地順幾條魚,扔到空間的古井里嗎?

    現在不是個好時機啊,柳毅的眼角,瞄到岸邊上一大群看熱鬧的人,可惜地搖了搖頭。

    網逐漸地在縮小範圍,里面的魚感覺到不安,更加賣力地‘  啪啪’地跳動。

    打漁也是個力氣活啊,不比種莊稼來得輕松,柳毅是失算了。

    拖著一漁網的魚,倒到岸邊的時候,差點沒給累趴下。

    幾千斤的魚啊。

    魚販子早已等候一旁,翻翻撿撿地扔筐子,過磅,再送上貨車。

    六叔此時一改之前的憋屈,這麼高的魚價,說不定還能小賺一筆,比最壞的情況要好太多︰“柳子,趕緊去河里摸魚,誰逮到算誰的。”

    村里躍躍欲試的男人,早等著這句話呢,二話不說,就跳進水里。

    攏共就這麼大一點野溝,漁網一拉,基本稍微大點的全跑不掉,剩下的,就是口中常說的漏網之魚了。

    也算分點福利給村里人,運氣好的,能摸幾條魚回家打打牙祭,不濟,也可以摸幾只河蚌回去燒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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