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我怕……
還沒有到醫院,樸政赫就已經昏過去了。
至於後面生了什麼,他一點都不知道。
再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一雙猩紅的眼睛,和滿臉憔悴、鬍子拉碴的樣子。
是樸政勳。
果然是自己的親哥哥,當自己有危險的時候,會第一時間出現在身邊。
看到他安然無恙,樸政赫總算是安心了。
不過旋即他的臉色一變,猛地坐起,根本不顧針頭扎破了皮膚,鮮血汩汩地流。
樸政赫的力氣是那麼大,緊緊地抓着樸政勳的衣領,任憑對方怎麼用力,也掙脫不開。
他的眼神好像長了釘子一樣,牢牢盯着哥哥的臉。一字一頓,卻說的無比的堅決。
“你,樸政勳,你給我聽好了。從今以後,不管生什麼事情,不準從我的眼前消失。”
樸政勳掙扎的手慢慢地放鬆了,因爲他從弟弟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擔心。
就好像當年樸政赫生病的時候,他不得不出門去賺錢,樸政赫傳遞給他的目光一樣。
那眼神是如此的受傷,好像半彎的月光。
孤零零地掛在夜空上,就那麼無人問津。
“到底生什麼事了?”
樸政勳熱淚狂流,恨不得自己代替弟弟躺在病床上。
樸政赫安黯然地搖搖頭,不準備把一切都告訴給他。
“別問了,一切都過去了。只要你別再消失的找不到,就比什麼都強。”
這一刻,樸政勳是那麼的無力。
看着弟弟悽慘的樣子,他真的想要抄起傢伙,去跟傷害了他親人的混蛋拼命。
但是該去找誰拼命,他卻茫然無措。
他雖然爲人莽撞,但絕對不傻。
樸政赫既然不說,那隻能說明傷害了他的人,絕對不是他樸政勳能夠惹得起的。
而聯想到剛纔樸政赫說的話,對方一定是用自己威脅他了。
否則的話,他不會那麼緊張,會那麼在意他的安危。
樸政勳真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羞愧於自己的不爭氣,竟然保護不了自己的弟弟。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亂來,否則已然受傷的弟弟會更加的難過。
猛然想到了什麼,他抽身將樸政赫的手機拿了過來。
“對了,從昨天晚上開始,你的手機就一直響個不停。看着號碼很陌生,我沒有敢接。”
樸政赫拿過來,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孫藝珍。
自己突然說出那麼沒頭沒腦的話來,她一定會瘋掉的。
果然,足足幾十個未接來電,顯示的都是他給孫藝珍起的暱稱。
輕輕的嘆息瀰漫在心間,又讓樸政赫刺痛了一番。
不過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總要畫上一個句話才行。
想着,他的手輕輕回撥了過去。
電話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接通了,然後孫藝珍嘶啞的叫喊沖天而起。
“樸政赫,你個混蛋,你在哪裏?沒頭沒腦地說着分手的話,你是在玩弄我嗎?我孫藝珍的感情,就是路邊的垃圾嗎?”
樸政赫痛苦地閉上眼睛,隨後儘量用輕柔的聲音說道:“見面說吧。”
掛斷電話,樸政赫立刻就將手背上的針頭拔了下來。
也不管還在冒着的血,起身就要下牀。
樸政勳嚇了一跳,趕忙攔住了他。
“呀,混蛋小子,你要幹什麼去?醫生說了,要你好好靜養。”
看着惶急的哥哥,樸政赫溫和一笑,但意志十分的堅定。
“有些事情要去處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爽約。”
接着不給樸政勳說話的機會,他吩咐道:“回家去收拾一下吧,我們應該要搬家了。”
那裏是傷心地,繼續住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遇到孫藝珍。
做了這樣的虧心事,他還有什麼臉面再去面對佳人?
寒風瑟瑟的漢江邊,灰白的天地間十分的寂寥。
顫顫抖的江水一刻不願停留,飛奔向溫暖的大海。
岸邊的蘆葦叢下,早已結成了厚厚的冰層。
看着站在面前的孫藝珍,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嬌豔。枯槁的面容只剩下水做的大眼睛,滿是楚楚可憐的漣漪。
她就那麼站在寒風裏,纖弱的雙臂緊緊抱着肩膀。長長的秀被吹的胡亂飛舞,卻驚詫地看着渾身是傷的樸政赫。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只是一夜過去,爲什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
“爲什麼?到底生了什麼,讓你說出分手的話?你個混蛋,不經過邀請就闖了進來,卻還要沒有經過允許離開嗎?”
孫藝珍淚眼婆娑,每一個字都在敲擊着男人的良心。
樸政赫好想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裏,溫聲細語地對她說。
他後悔了,不想離開她,他想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交往以來的一個多月,儘管兩人聚少離多,但那段回憶,卻是兩世爲人的他,最甜蜜的一段時光。
兩人手挽着手,漫步在繁華的街道上。卻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存在,互相將對方的心添的滿滿的。
她蠻不講理地拉着他逛了一家又一家的店,然後把很多不實用的衣服掛在他的身上。
儘管事後去看,這是很傻的行爲。
但是爲什麼留下的不是後悔,而是捨不得呢?
他早早爬起來,做好了可口的早餐,然後捏着她的鼻子叫她起床。
她耍賴,翻個身還想要繼續睡。
最後還是被他攔腰抱起,好像無尾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
越是回憶起美麗的往事,樸政赫的心就越痛。
偏偏他只能去承受這份痛苦,沒有任何的選擇餘地。
隔着幾步遠的距離,他的聲音飄渺無常。
“對不起,是我莽撞了,打攪了你原本平靜的生活。現在對你說任何的話,都無法彌補我的錯誤。只是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選擇不是我想要的,但是生活有着太多的無奈。”
孫藝珍眼神突變,一下子明白過來。
看着樸政赫的遍體鱗傷,她的腦中電光火石交匯。
想到這裏,她猛地撲上來,抓着樸政赫的兩隻衣袖。
“是不是有人威脅你了?他們打你了?是不是我公司的代表幹的?”
真是一個聰明靈秀的女孩呢。
樸政赫由衷地讚歎,卻慢慢地掙脫開孫藝珍的小手。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們沒辦法繼續了。”
孫藝珍猛地擡起手臂,一巴掌打在了樸政赫的臉上。
這一次她打的是那麼的重,絲毫沒有留力。
清脆的耳光在樸政赫的臉上留下了五道指印,鼻血也竄了出來。
孫藝珍撕心裂肺地吼叫道:“樸政赫,你個大混蛋。我把什麼都給了你,你就這麼貪生怕死?難道我們的愛情,都不能讓你擁有抗爭的勇氣嗎?”
樸政赫輕輕地擦掉鼻血,依舊溫柔地看着快要瘋了的女人。
他的笑不是笑,宛如心裏有一把刀。
“是啊,我怕……”
“我怕我再堅持下去,我哥哥就會出事了。”
“那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敢想像,我的身邊沒有了他,我會變成什麼樣?”
孫藝珍已然失去了力量的支撐,傻傻地看着他,也被這話刺激的呆滯麻木了。
樸政赫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可我更怕的是……”
“我要是出事了,哥哥回來看不到我……”
“他會瘋掉的!”
嗓子已經被淚水糊住,但他還在努力地說着。
“藝珍呢,米阿內。這是生活,不是童話啊。我不是在爲自己活着,卻只有對不起你了。”
說完,他再也無顏面對傷心透頂的女孩,轉身就走。
儘管步履蹣跚,卻走的異常的堅決。
最後的話語隨風飄來。
“藝珍,祝你幸福。”
身後,孫藝珍跪在地上,雙手抱頭,肩膀不停地抽動。
眼淚傍上了飛絮,飄啊飄啊,要把他們的故事帶到沒有傷害的國度。
上帝沒有可憐這個美麗的女孩,給她送上了最慘痛的傷痕。
人生中最大的勇氣,不是爲了保護愛情竭盡全力。
而是爲了更大的責任,拼了命的要忘記愛情。
哪怕祝福的話語很蒼白,也是樸政赫最後能夠送給孫藝珍的東西了。
親情和愛情,不是誰戰勝了誰。
而是迎來對開的卡車,如果其中的一方不選擇自毀的話,那麼將會是兩段悲劇。
樸政赫親手把自己的愛情開進了路邊的深溝,保護了他最依戀的親情。
可是對孫藝珍的愧疚,卻伴隨着他跌入了萬丈深淵。
這一天,他的人生走入了最黑暗的時光。
就如同這陰霾的天氣,邪風呼嘯,惡道猖狂,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身與心的雙重傷痛,讓他好像離羣的孤狼。
一步一瘸,強忍着傷口的痛,走向不知名的前方。
要麼生命耗盡,面對死亡;要麼突破自我,重見光芒。
這一刻的樸政赫,沒有人能夠拯救他。
就看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堅強,能夠步過這最艱難的溝壑。
2007年12月24日,明天是聖誕節。
在這個所有有情人準備歡度的日子裏,樸政赫人生中第一段真正意義上的愛情……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