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
前幾天中午從實驗室回家吃飯時，在信箱中看到你的信，要我執筆未台青增一份稿件，我的第一個反應是盛情心領，不過抱歉無法幫忙。理由很簡單，如今不再有大學時那麼「悠閒」的日子，三兩好友可以清談過夜，通宵不眠，如今雖仍常通宵不眠，兩性質卻不大相同，或作實驗，或趕作業，不只是考試前夕，而是從學期開始到結束都如此。放假的日子，對於拿錢當R.A.的學生而言，比開學上課更累－－也許你會覺得我危言聳聽，何必如此自我標榜！好吧，如人飲水，我還是快些寫完這封造成心理負擔的信，趁天沒亮前睡一會兒再說。
的確，到國外求學的留學生，每人都台有一大堆感觸，而其中最深刻的，就個人而言，應該是親自體會到兩種不同的求學環境吧。沒出國前，心想在台大唸了四年，好歹總學了不少，一百五、六十值學分當然不是白拿到手的。同時，有些課程和課本在國外言，已是研究所的水準。所以應該能在國外應付得過來的。人到國外，唸了一個學期後，才重新體會到以前的感覺，雖然沒錯，卻沒法很自在的說，情況果然跟想像的一般，沒什麼。因為，的確是有什麼存在，而且不是埋頭唸書便可以解決的。課堂上語言障礙並不嚴重，就跟大一剛入學初讀原文書一樣，緊張了一會兒，然後一切正常（當然這不是指100﹪像個美國人，只是程度上的感受而已。）發下了習題，多花時姦，多用腦筋，仍可解得出，考試只要不失常，平均80~85應該沒問題。若在國內，這便算是個好學生了。（因為現行教育政策所產生的結果便是如此）但是，在國外拿到了A，並不就代表是個好學生。唸書的目的，只是為了增加解決問題的能力。拿到A後，我們面對了一個大問題－－找不到問題在那？重心在那？因為從來沒有逼迫自己去解決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過！大二的時候，遇到深一點的東西，老師便略過了，留待大三解決；大三，又有的留到大四解決；等到大四，還有些留到研究所呢！我們心理上總是很安全的，反正總是要學到的……。於是，兩種較育制度的分歧便顯出來了。在國內，知識便成了知識，很完美，雖然沒有幾個學生把它用來真正解決一個難題。在這裡，知識是針對問題的，問題產生後，學生便運用所得的知識來解決它，結果是鞏固了所學的知識，也觸發了新的問題。其實，這確是老生常談，每個大學生都想過這問題，但這問題卻仍然存在。因為，沒幾個人真正深刻的感受過，真正地做過－－這也是我們對「老生常談」的東西所抱得一貫態度－－事情太明顯了，以致最後當然是「視而不見」了。當時，我也不例外。當然，我相信台大學生例外的永遠此例內的多，你就是例外的一個。
雖然是老生常談，還是忍不住要再談下去。終於，跟教授談過，查了不少資料後，你逐漸認清了問題，找出了癥結，也知道了解決問題的可能方法與途徑。接下來，使得動手實驗了。然後，問題又來了，看到每樣儀器幾乎都束手無策。第一，是儀器大都比國內的新而且複雜。雖然用過類似的，卻仍不知從何著手，也很沒信心。第二，更糟的是這回沒有實驗助教在旁先調解，後示範，甚至在你一不小心弄壞儀器的時候，還替你修復，然後重新示範……。無論如何，實驗種是要做的。於是，先找書看原理，再找說明研究一番儀器構造，大致明白後，再請教同一組內的學長有無特別須留心的細節，最後，才戰戰兢兢地摸儀器、作實驗。美國同學一天就解決的東西，你得花上一個禮拜才弄完。原因很簡單，在我們四年教育下，人人用手握筆的能力大增，用手做工的能力大減。（高中時還有工藝課吧！）美國在環境設備上優於我們，在教育原則上有多用手的機會，因而在能力上造成的差別，不親眼看到，真是難以想像。
我們難道真的那麼糟嗎？你一定會問。不錯，就前面談到的問題而言，的確如此。但是我們總還有一項很寶貴的能力－－勤勞。「勤能補拙，美國人工作八小時，我們工作十六小時;他們工作五天，我們工作七天，等到在環境壓力下，我們學會了用腦筋思考問題，用手解決問題的時候，我何便開始超越他們了。說來容易，做起來的滋味，以後有機會，自己親自嚐嚐吧！當然，一般情況雖如此，自有不少例外。就我們而言，各科留學生的情況好的壞的，小說裡多的是，雖不中亦不遠矣。就他們而言，每年幾乎囊括了所有諾貝爾獎，而且得獎的中國人都是在美國發展研究成果的，儘管我們的報紙一再說這是我們教育成功的標誌。
學術方面的感受就此打住吧！想必你對生活上的問題興趣大些。有人說美國有人種歧視的現象，很高興，在柏克萊還沒發現過別人歧現我，graduate school中每年有數千名外籍新生入學。在這裡世界各國的人都碰得到，沒有中南都傳統的保守氣氛，在學術自由的旗幟下，其它一切都染上自由主義的色彩，公平競爭，能力強的便受人尊敬。因為太自由了，這裡的另一特色是學生穿越馬路闖紅燈的好習慣和台大學生一樣。不同的只是在台灣人怕車，還得等車過後再闖紅燈，在這裡是車怕人，儘管是紅燈，還是車等人過後再走，這點我猜妳是半批評半線木吧！
另外，政治問題想必也是你急於知道的。沒來以前，大家都說這裡是有名的左傾，有些同學還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我將來大概也會左傾。好吧，隨便別人講，反正每人都有說話的自由（只要不是妖言惑「眾」）。來到這裡以後，全心戒備了一陣子，然後發現情況完全不是那回事。保守一點說，右派活動比左派活得多，迎新、國慶、感恩節、聖誕節都聚會連誼了一番；誇張一點說，這裡簡直就是右派的大本營。中國人常說，風水輪流轉，實在不無道理。事在人為而已。
除此有件事值得一提，記得從前台大「大新」是每禮拜發行一次，有陣子還改成雙週發行。（現在如何了？）這裡學生辦得”Daily Californian”每天發行，就像日報一樣，週六週日停止（因為放假之故）週五還有特刊，平常每份報抵10頁左右，週五便有20頁。
最後，你也許要問，留學生的感情生活如何？關於這一點，很抱歉，我是什麼心得都沒有。等我每天能有七小時睡眠，也許可以告訴你一些東西。假如妳不介意，現在我可以擱筆了。凌晨四點半，還來得及睡幾小時再去實驗室。
多為妳自己的目標想一想，有問題時不妨寫封信來，一同研究一番，就像當年那些通宵不眠的夜晚。祝學安！
[ Last edited by 夕陽武士 on 2005-9-7 at 09:35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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