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故事】虞翻的嘴砲人生

三國時期有許多擅長「嘴砲」的選手，撇開名人堂等級的劉備、諸葛亮不說，說書人相當欣賞的一位，就是江東代表虞翻。



《KOEI三國志》遊戲畫面  

喜歡虞翻的原因說來簡單，因為他怒罵麋芳的名言，個人認為足以列進三國歷史十大好球。

當初關羽北伐樊城，公安太守士仁（三國志多處記載為士仁，三國演義中寫作傅士仁，應為誤植）、南郡太守麋芳臨陣倒戈、投降孫吳，讓關羽進退兩難，最後不敵孫曹聯軍，戰死沙場；《三國演義》說劉備興七十萬大軍為兄弟報仇，麋芳、士仁心中害怕，斬了吳將首級亡奔蜀漢，求劉備恕罪，劉備大怒，親自刀剮二人以祭關公。

故事裡，劉備手刃叛賊，大仇得報，但歷史中，麋芳當時活得好好的，他在東吳當著將軍，根本沒有受到制裁。

唯一能制裁他的，正是虞翻。

有一天，虞翻的船和麋芳的船在水路上相遇，麋芳的大船上人數眾多，有人便對虞翻叫道：「讓一讓！讓將軍的船先過去！」

虞翻大聲喊了回去：「丟掉別人兩座城的傢伙，還有臉叫作將軍嗎？這種不忠不信的人，還能夠侍奉君主嗎？」

又有一天，虞翻乘車經過麋芳的營區，只見營門緊閉，不讓車馬通行，虞翻怒道：「這傢伙搞什麼啊！之前該關門的時候他卻開門、現在該開門的時候他卻又關上門！」

（麋芳：靠！當初還不是你叫我們開門投降的……）



《KOEI三國志》遊戲畫面  

麋芳這兩次被虞翻嘴得說不出話來，面有愧色，往後見到這位同事，多半只能躲得遠遠的，生怕又被攻擊。

除了麋芳，降將受害者聯盟還有一員，就是來自北方的于禁，虞翻對這位昔日叱吒風雲的戰將，照罵不誤、不留任何情面（詳見：于禁晚年的故事）。

最有趣的是，虞翻常擔任說客（先前曾替孫策說服華歆，讓華歆開城出降），負責勸降敵軍，卻又在別人投降後施加言語攻擊，個性到底是有多扭曲啊！這種人肯定沒朋友吧！

事實上，虞翻真的沒什麼朋友──其中一個朋友，正是大名鼎鼎的嘴砲王，北海孔融。

虞翻對易經有很高的造詣，曾為易經做注，孔融看過了以後大為讚賞，回信說道：「東南地區的名產，果然不只有竹筍而已啊！」

孔融這話並非嘲諷，《爾雅》有云「東南之美者，有會稽之竹箭」，孔融借詩句稱讚對方，往後「東南竹箭」四字便用來比喻優秀的人才。

江東地方最有名的文士自然是張昭、張紘，張紘見孔融欣賞虞翻，也寫信對孔融說道：「虞仲翔常常被評論者貶抑，但精美的寶玉外表看似質樸、越雕磨就會越光亮，那些批評是無法傷害他的。」

話雖如此，當時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歡虞翻，受到同事排擠也就算了，虞翻曾數次上諫，對老闆講話也不肯退讓，惹得孫權不開心，加上流言毀謗，於是孫權把虞翻從中央貶到了地方。

後來呂蒙圖謀荊州，因為虞翻懂醫術，而呂蒙身體有疾，他以此為藉口讓虞翻隨軍，想讓虞翻有立功的機會；虞翻並沒有讓人失望，根據《吳書》記載，原本公安士仁堅守不出，虞翻發動嘴砲技能，寫了封書信陳述利害關係，誘使士仁投降，然後又架著士仁去見麋芳，不費一兵一卒攻下兩城。

麋芳放棄抵抗、開城出降，呂蒙下令奏樂慶賀，虞翻說道：「現在真正投降的，其實只有麋芳而已，城裡的人難以盡信，不能掉以輕心啊！應該快點控制這座城才是上策！」呂蒙依言而行，後來城中果然有伏兵，因為虞翻才化解了危機。

其後，孫曹聯軍夾擊關羽，戰況未明時，孫權請精通易經的虞翻占卜，虞翻卜了一卦，兌下坎上，為「節」卦，是個上上籤，虞翻說道：「不出二日，就會斬下關羽人頭。」



兩天內，虞翻的預言真的命中了，孫權讚道：「你就算不如伏羲，也可以跟東方朔相比了。」

虞翻再次回到老闆身邊，是否開始美好順利的人生呢？當然沒有，畢竟人的個性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孫權愛喝酒，而且酒品不大好，有一次，孫權與眾人歡宴，喝得興起，親自下來為將官斟酒，來到虞翻面前，虞翻趴在地上裝醉，孫權走過後他就爬了起來，孫權見狀大怒，抽起劍來想殺他，大司農劉基連忙抱住孫權說道：「不能殺啊！殺了有名望之士，以後賢德的人會怎樣看待您呢？」

孫權回道：「曹孟德都能殺孔融了！我難道動不了虞翻嗎？」

劉基說道：「正因為曹孟德殺害士人，天下非議他，你是要與堯舜相媲美的君王，怎麼能跟曹操相比呢？」

劉基確實會說話，老闆聽到這樣的言論，表情立刻舒緩，原諒了虞翻，並且展現器量說道：「以後若是我酒後說要殺人，都不准殺，這是不算數的。」

虞翻逃過了一劫，不過，往後他仍多次酒後失言，惹怒孫權。最後一次，當孫權和張昭談論神仙之事，虞翻跳出來指著張昭說道：「你們說的所謂神仙，都只是死人！世界上哪有什麼仙人？」

孫權忍虞翻很久了，終於忍受不了他的無禮，這次將虞翻下放到偏遠的交州，讓這個傢伙當個名副其實的邊緣人，終生沒有再回到故鄉。

虞翻此後消失在三國舞台，但他的嘴砲人生還沒有結束，虞翻辦起了學堂，這大概是最適合他的工作，他成為補教界的名嘴，當時交州是有許多流放罪犯的是非之地，虞翻仍講學不倦，每堂課的學生往往多達幾百人，他又為易經、老子、論語、國語寫注，流傳後世。

虞翻的性格雖然難搞，卻是非常忠誠的，最初他是會稽太守王朗的功曹，王朗敗給孫策後，虞翻仍不避危險追隨王朗，王朗對他說道：「你家裡還有老母要照顧，別跟著我了，回去吧。」於是虞翻回到會稽，孫策仍以虞翻為功曹，不過並沒有把他當作臣屬，而是以朋友之禮接待他。

虞翻曾勸孫策不要輕騎遊獵，可惜孫策仍死於刺客之手，後來朝廷和曹操先後召虞翻做官，虞翻完全不理會，繼續為孫權效力。

《吳書》記載，虞翻當時曾酸曹操說道：「老曹想找我？那不就是用偷來的錢財想弄髒我的清白嗎？」

其實，虞翻喜愛羞辱降將，一方面是他嘴巴比較壞，但一方面也可以看到他的節操，正因為自己有忠誠之心，才有資格嘴別人；以虞翻的才識和智慧，應該能有更好的發展，但他多次犯顏直諫，也難怪老闆討厭他了。

看看隔壁蜀漢的陳祗，擅卜卦占星、通多種技藝，深受後主喜愛，虞翻也是多才多藝，懂醫術、戰術、經學、卜卦，如果有樣學樣，每天發個星座運勢預測說綠眼睛、紫鬍子的人吉星高照云云，也不會被流放到邊疆了吧。

不過，這當然不是虞翻會做的事。虞翻身在交州，仍然心繫吳國，他聽聞孫權有意和遼東公孫淵結好，虞翻認為路途遙遠，與公孫淵結交根本無益而有害，虞翻想找人替自己傳話，但沒有人敢進言，後來孫權派出的人馬被曹魏攻擊，損兵折將，孫權才想起了這位常常頂撞他、惹怒他的人。

孫權後悔道：「那些唯唯諾諾應付我的人、比不上勇敢說出真心話的人啊！如果虞翻在這裡，也不會平白無故有此損失了。」

孫權下旨派人去交州，若虞翻尚在，便立刻將他迎回來，若不在，則讓他的兒子為官，然而當時虞翻已然逝世了。

虞翻的一生，或許並不完美，但他活到七十歲，安然離開；回顧他的嘴砲人生，有起有落、精彩無比，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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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陳壽評曰：虞翻古之狂直，固難免乎末世，然權不能容，非曠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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